榮恩商賈妻 第二章 去人牙市場救人
「你們住手!」水玉蘭驚見有人受欺負,哪里忍得住,她推開抱著自己的雷青堂後,沖上前去喝止兩個大漢的惡行。
這兩人聞聲扭頭去瞪她。
「你是誰,敢叫大爺們住手?」這兩人生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開口問她話的人臉上更是有一道丑陋的刀疤。
她也不知哪來的膽子,一點也不怕的挺起胸膛。「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當街欺負良民,無法無天!」
兩人听了大笑。「這人是賤婢,咱們手上有她的身契,但她竟不知死活的敢在咱們將她賣掉前逃跑,大爺們逮回人教訓也是應當的,誰也管不著!」原來他們是人牙販子。
水玉蘭臉色一變,現下的律法奴僕賤役可以買賣,握有身契的主人更可以隨意對待買來的奴僕,尤其若是遇到逃跑的,就是打死了主人也不會有罪。
「就算她是逃跑的奴婢……你們也不能如此粗暴的待人!」他們若握有身契,旁人確實沒有權力多管,但她還是看不過去的理論。
水玉蘭走向那被打到縮在地上的小姑娘身邊,那小姑娘怯怯地朝她抬起臉龐來,約莫十四、十五歲的年紀,皮膚細致,五官漂亮,只可惜一張娟秀白的臉龐被打得青了好幾塊,嘴角也破皮流血了,水玉蘭是極富正義感之人,見她如此慘狀,異常氣憤。
「你這女人是想找死嗎——呃,她是大爺的人,要怎麼對待是大爺們自己的事,我勸您別多管閑事了。」刀疤漢子原本惡聲惡氣,忽然留意到她穿著不俗,尤其身後又站了位氣質冷峻不凡的男子,態度馬上收斂,不敢太囂張了。
她仍是不滿,仰起脖子來,雙眸冒著兩把火苗。「我就想多管閑事,如何」
那受傷的婢女見水玉蘭肯為自己說話,當下感激的落下淚來,水玉蘭見了更不舍。
兩個人牙販子冷笑起來。「這丫頭的身契在我手中,你若真想管,也管不來吧」
「沒錯,蘭兒,這事咱們插不上手的。」雷青堂也上前提醒她別多事了,他向來不做無謂的事。
「這……」她心下難過自己真救不了人。
「請您救我,我賣身葬父,但賣給牙子的身契中言明是可以自己挑選主子的,他們當時也答應,事後卻反悔,竟要將我賣給一名六十歲的老翁,成為他的第十八房妾,我不想成為別人屋里的玩物,這才逃走的!」那婢女忽然抱住她的腿哭道。
水玉蘭心一揪,想起自己當年家中發生巨變,爹娘相繼身亡後,自己無依無靠地北上依親,卻被無良親戚賣給牙婆,那期間吃盡了苦頭,動輒遭人打罵,也差點被賣入青樓為妓,後來輾轉才進到雷家做丫鬟,認識四少女乃女乃後,因四少女乃女乃在雷家十分得老夫人寵愛,在府里說得上話,自己這些年全靠她幫忙,才開始有好日子過。
而這落難的姑娘遭遇與自己相近,讓她起了惻隱之心,然而自己也只是雷家的婢女,身分地位高不了多少,又有什麼能力幫助人?
就在水玉蘭怔忡間,那姑娘被兩個人牙販子自她腳邊強行拉走。
「賤丫頭,你天生賤命,還敢求人相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你等著好了,別說嫁給六十老翁當妾你不肯,大爺們決定將你送上牙市,安排老鴇將你買了去,將來做個人盡可夫的娼妓!」說著一人粗魯的揪起她的頭發拉了就走,另一人沿路對她弱的身子不斷拳打腳踢。
水玉蘭見了不忍,起腳要追過去,可身子才動,雷青堂攔住了她。
「你做什麼?」雷青堂看她焦急的回過身面對他,表情悲傷,眼底有了淚水,不禁訝然。「你這是……」
「二少爺,就當奴婢求您了,救救她吧,她若做了娼妓,這輩子就毀了,鐵定是活不下去的。」她哭求雷青堂相救。
他斂下面孔來。「你真想要那丫頭?」
水玉蘭用力點頭。「她讓奴婢想起自己的過去,不想她的下場悲慘。」
他神情一沉,思及自己其實不甚了解她的過去,只知她九歲時來到雷家後,就一直待到現在,倒不曉得在此之前她經歷過什麼?
可這麼瞧來,應該是方才那賣身葬父的小丫頭勾出了她的傷心往事了。
對她的過去,他也起了幾分好奇……
「二少爺,若您能幫幫那人,奴婢將來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她心急抹淚道。
「你前債未清,這會又思救人,就算做牛做馬,這債也還不清。」雷青堂說。
她這才想起自己才剛欠了他大筆錢還不出來,如今又想求他幫忙,當然是不可能了,不由得喪氣的垂下首來,自覺不自量力,無話可說了。
「走吧。」他瞧她一眼後,丟下話。
「是……」救人是無望了,水玉蘭失望難過的隨他身後走,心情低落至極,然而低頭走著走著,她以為是要回船上去的,怎麼耳邊卻是听見一片市場的吵雜之聲,且這路況不像是往碼頭去,這時才趕緊抬頭往四周望去,赫然發現他領她來人牙市場了,而這地方她熟悉,是因為自己也曾被帶到類似的地方過。
「二少爺,您怎會帶奴婢過來這里?」她止住腳步不動了。
他回身瞥她。「不是想救人,不來這怎麼救人?」
水玉蘭瞬間大喜。「二少爺這是肯搭救了!多謝二少爺!多謝二少爺!」她馬上說。
「先別高興得太早,你欠我的帳之後有得算了,這一筆一筆你休想賴掉!」雷青堂精明銳利的提醒道。
「不會的不會的,欠二少爺的,奴婢無論如何也不敢賴的——不過,您這是打算怎麼救,花錢買下她?」她驀然瞧見自己要救的人讓人強拉上一座台子去了,立即心急的問道。
而所謂的人牙市場即是專門買賣交易人口的地方,她小時候經歷過一次,這會再來到這種地方,仍讓她余悸猶存,尤其見到那姑娘像小狗一樣的被人拉到台上去,只能任人宰割,價高者得,買她的可能是屠夫,也可能是作惡多端的惡人,更有可能是妓院的老鴇,便感到焦心不已。
她想起自己當年幸運的讓雷府的人買去,這才沒有變得命運悲慘,可這姑娘就不見得有她的幸運了,能像她一樣遇到好的買主,她見那姑娘的身子簌簌發抖,害怕得眼淚直流。
雷青堂撇笑。「錢必是要花的,可你沒听那兩個人牙販子臨走前說,要將那小丫頭賣做娼妓,所以這上台也是做做樣子,任何人買都不會成交,只等老鴇出高價了買賣才會成。」
她臉色發青。「可不能真讓她去了青樓妓院那種地方!」
「那你可小看我了,答應你的事,我必做到!」雷青堂笑容依舊冷冷涼涼的,要不是他這樣說,真會讓人以為他根本不想管這件事。
可縱使他說得極自信,她卻仍憂心忡忡,雷家雖是有名的藥材商,亮出身分來誰也要賣幾分面子的,但這兒可是人肉市場,黑白兩道、牛鬼蛇神皆有的地方,光憑雷家殷實商人的勢力有用嗎?
水玉蘭不安的瞧向台上無助的可憐人,已有人開始出價了,但那出價的人年紀不小,卻生得一臉yin相,是個標準的色老頭,這讓水玉蘭想起,兩個人牙販子本來要將那姑娘賣給六十老翁做十八房妾的事。
幸虧如二少爺所言,人牙販子並沒有將人賣給這老頭,她不由得松了口氣,可是陸續又有好幾個人出價,不過她發現正常買奴僕回去干活的人家似乎都不肯出價,願意開口的都非善類。
仔細一想就明白為什麼了,那姑娘長相甜美,正常人家不願意將她買回去惹事,反倒是那些不正經之徒瞧中她的美色,仗著自己有幾個錢就爭相想將人買回去玩弄。
在一片喊價中,一名濃妝艷抹、打扮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出現了,她喊出了高價,眾人一陣嘩然,可那兩個人牙販子笑得嘴闔不攏,等的就是這個好價錢。
眼看那姑娘真有可能被賣掉,尤其是妓院老鴇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水玉蘭心急不已。「二少爺,不能教老鴇將人帶走——欸二少爺,二少爺」她轉身驀然發現二少爺不見了,他方才明明還站在自己身邊的,一眨眼去了她正心急如焚時,忽然驚訝地見到雷青堂不知何時走上台去了,而更令人吃驚的是,原本台下那爭成一團的人,見到了他竟都馬上閉嘴不敢再爭搶了,連那氣勢奪人的老鴇都不再吭聲。
那兩個人牙販子見到他上台,以為他是來搶人的,立刻擺出惡煞面孔。「這里可不是你能鬧事的地方,還不快滾!」
雷青堂只是靜立不動,眼神又沉又冷,兩個人牙販子見了害怕,可也不甘心讓人壞了買賣,見他既未出聲,索性不理他,朝眾人大喊,「大伙別理這個人,他是來鬧場的,回頭老子再教訓他,來來來,繼續出價,這水靈靈的丫頭誰買回去誰有福氣,價錢好的就能帶回去享福!」
可盡管他們喊破喉嚨,眾人卻只是面面相覷,再也無一個人出價了。
他們覺得奇怪,朝之前第一個出價的色老翁問道︰「李老爺不是挺中意這丫頭的嗎?你再出個價就帶回去吧。」
原本想教訓逃跑的丫頭,將她推入火坑賣給老鴇讓眾人蹂躪的,可這會見有人來鬧場,他們只想趕快成交,省得夜長夢多。
哪知那老頭怯怯地瞄了台上的雷青堂一眼後,馬上搖頭。「這丫頭我不要了。」
人牙販子臉一黑。「怎不要了呢?那……那劉嬤嬤瞧瞧,這丫頭可是個好貨,將來絕對能為你賺進不少錢的,要不,你帶回去?」他們轉而向老鴇推銷,有人肯買就好,管她是誰。
那本來意氣風發的老鴇,立刻揚扇掮風的別過臉。「不了,不了,我再瞧瞧其他人好了。」她邊說著也偷覷向面無表情的雷青堂,不安的抹汗。
水玉蘭見這怪現象,著實不解。這些人好似十分忌諱二少爺,這是為什麼?
本來的搶手貨,因雷青堂的出現,忽然間變成沒人要的燙手貨了,那兩個人牙販子不禁肝火上升,朝雷青堂怒道︰「可惡的家伙,你敢防礙老子們做生意,是不想活了,想讓老子們活活打死嗎」
台下的人听見這話,紛紛倒抽一口氣,替這兩人捏上一把冷汗。
「我也是買主,難道不能出價嗎?」雷青堂緩緩開口,也不見怒氣。
這兩人一听,嘴臉馬上變了。「你真要買?那好,你願意出多少錢?」刀疤臉問。
「六十兩。」雷青堂錟聲說。
「六十兩剛才李老爺與劉嬤嬤開價都超過一百兩了,你好意思六十兩就將人帶走?你果然是來鬧場的,既然如此,老子也不用跟你客氣了,今日不打死你,老子的姓就倒過來寫!」說著兩人卷起袖子要動粗了。
那老鴇見狀大驚失色。「你們倆別蠢了,快住手,這人不是你們踫得的!」
這話令兩人愣住。「劉嬤嬤這什麼話,咱們兄弟怎就踫不得他了」瞧那人樣子雖矜貴,但也頂多是有錢的草包,光憑他們兄弟二人,一人一拳也打得他滿地找牙了,難道怕他不成兩人心下這樣想,可卻見台下的臉孔個個如劉嬤嬤一般驚慌,不由得怔了怔。他們兩個是外地來的,而且是最近才開始做起人牙生意的,對這行的人還不是挺熟悉,可人牙這行多得是黑市,以及不能惹也惹不起的人,他們不會不小心惹錯人了吧?
兩人對視一眼,不免不安起來,那刀疤臉趕緊示意另一個下去打听一下,他動作可快得很,馬上跳下台去隨便抓了個人問,片刻後,那人臉色發青的回來。
「如何?」刀疤臉緊張的問。
那人朝他附耳說了些話,刀疤臉表情愕然,猛地吞了幾口的口水。
「這……這位爺說六十兩就六十兩……還……還是這丫頭就免費送給您,咱們不收分毫,不收分毫了!」刀疤臉態度丕變,轉身面對雷青堂竟是連錢也不要了,免費奉送。
台下的水玉蘭感到萬分吃驚。這怎麼回事?
這兩個人牙販子前一刻還張牙舞爪的,這會竟就變了個樣?
她見雷青堂順利將人帶下台,其他人見到他均自動讓路,像是對他極為恭敬。
「咱們可以走了。」他來到她面前說。
「呃……好的。」她想說什麼,可見大家都瞧著他們看,便不再多問,況且跟在他身後的那姑娘身上還有傷,她得先想辦法為那姑娘找郎中療傷才可以。
在人牙市場救下人後,他們在城里找了個郎中替那姑娘包扎被人牙販子打傷的傷口,幸虧都只是外傷,傷勢不重,沒真打出什麼大問題來。
處理好她的傷勢後,那姑娘跪在雷青堂與水玉蘭面前,感激得重重磕頭。「兩位是小喬的再生父母,小喬有生之年必會報答兩位的恩情,將視兩位為小喬終生的主子!」
小喬姓方,比水玉蘭小上一歲,今年十四,通州人氏,母親早逝,父親原是在通州做吃食的小生意,後遇上惡霸欺凌,生意做不成還被打殘了腿,只得離鄉背井來到蘇州另謀生路,哪知到了蘇州父親忽然重病不起,父女倆身上僅剩的盤纏用盡,最後父親病死異鄉,她為了替父親張羅後事,只得賣身葬父,可怎知道會遇到無良的人牙販子,逼得她走投無路。
水玉蘭扶她起來。「不必客氣,咱們救你不是要圖你報答的,只是路見不平,見不得你被這樣欺凌對待!」
方小喬紅了眼眶。「我賣身只為葬父,卻沒想到遇到惡人欺負,所幸遇見恩人夫婦倆解圍,要不我真要萬劫不復了,所以我是說真的,將來打算跟著你們,一輩子服侍兩位。」
「可是我們不需要人服侍,尤其是我……」水玉蘭尷尬極了,她與二少爺根本不是夫婦,自己也只是個丫鬟而已,哪里有資格讓人服侍,她想回絕,又不知如何說才好。
「你們若不肯收留我,我舉目無親,是真的無處可去,嗚嗚……」方小喬以為水玉蘭不願意接受她,忍不住嚶嚶哭泣。
水玉蘭見了不知該怎麼辦,趕緊瞧向雷青堂讓他拿主意。她可沒權力收留人的,要二少爺點頭才行。
「這問我做什麼?你想要就留下,不想要就送走,不就你一句話,哪來好猶豫不決的?」雷青堂說。
她愕然,這說得像她真是女主子似的,可以說了算。「這……」
方小喬眼色好,听了雷青堂的話後,趕緊再朝她跪下。「請您收容我吧,求您了!」
「可是……」水玉蘭一臉無措,忙又要去扶她起來,不要再跪了,可這回方小喬說什麼都不起身。
「照我說,你確實需要一個丫鬟伺候,不如就留她下來服侍。」雷青堂受不了這拖拖拉拉的,出面道。
「服……服侍我?」水玉蘭吃驚。這豈不是一個丫鬟讓另一個丫鬟服侍?
「嗯,就這麼決定了,你以後就跟著蘭兒,听她的吩咐。」他直接交代了方小喬。
方小喬大喜,馬上點頭道︰「是,我……奴婢定會仔細伺候好主子的。」
水玉蘭臉紅了。「小喬,這事你先等等再說。」她不敢接受,趕緊將雷青堂拉到一旁去低聲說話。「二少爺,奴婢不過是個丫鬟,哪有丫鬟身邊有貼身丫鬟的,這說不過去。」她提醒他這不合規矩。
「誰說你是丫鬟,你是我雷青堂的妻室不是嗎?」他揚起眉。
她瞪眼吸氣。「奴婢說二少爺,咱們這是假扮的,等去到了您在杭州的別府,奴婢這身分還是得恢復原來的。」他不會扮人夫上癮,忘了他們是假的吧「那就不恢復了,反正別府不在祁州,沒人知道真假,你就一直扮下去吧!」他竟然狡黠的說。
「什麼」她水眸睜大。
「就這樣了,別再羅唆了!」他不想再費唇舌了。
「什麼就這樣了,不可以的,二……二少……」她拉住他的衣袖,堅持己見。這話得說清楚才行啊!
「難道你想見她再讓人牙販子抓去,之後推入火坑?嘖嘖,我不知道原來你心這麼狠,好吧,人我也給你了,你若真不要就讓她自生自滅好了。」接著他故意朝方小喬道︰「既然如此,你就回到牙——」
水玉蘭忙扯他一把,搶話道︰「小喬還是留下吧,不過別說伺候我什麼的,咱們就以姐妹相稱即可。」她真怕二少爺將小喬丟回給人牙販子,只得眾皇的同意留下小喬了。
方小喬開心不已,這腿一彎又想跪下叩謝,水玉蘭阻止讓她別多禮了。
這之後雷青堂準備帶著她們回船上去了,可水玉蘭見方小喬衣物破爛不堪,上頭還沾了好幾處的血漬,便央求雷青堂先帶方小喬去賣件干淨的衣裳換上再上船。
他們這才剛替方小喬換了身新衣,許是找到好主子加上有了新衣穿太高興,方小喬才走出衣鋪子就撞上了人,且這一撞,將對方腰上的一只玉佩給撞落地上,摔成兩半了。
被撞的這人瞧上去四十歲不到,衣著簡潔,相貌堂堂,神色並未見生氣,只是他身後站了兩名青衣打扮的隨從,見主子的隨身物損壞,臉色有些難看了。
方小喬瞬間驚白了臉,水玉蘭見她嚇傻了,也不知該趕緊向人道歉,馬上替她道︰「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這損壞的玉佩咱們會賠給你的!」水玉蘭邊說邊去撿起摔落地上的玉佩,但見到玉佩的質地後,面容也是一白。
「這乃身外之物,破了就破了,不用賠了。」這人態度大方,並不想計較。
「這怎麼成,平白毀壞了你的東西,不能就這麼算了。」捏著破碎的玉佩,水玉蘭嚴肅的搖首。
本來站得稍遠的雷青堂這時走過來,瞧了眼那摔壞的玉佩,這只玉佩雖非絕品,但也是上乘貨,價格並不便宜。
「沒錯,該賠的還是得賠。」雷青堂開口,不佔人便宜。
那中年人笑得爽朗,頗有俠義的風骨。「在下瞧你們也是賠得起的人,那你們隨意給,在下就收一點賠償金吧。」
「咱們說不準,還是你說個價吧?」水玉蘭道。
「這樣就……賠個五十兩吧。」他略想後比了個五。
「不,你這只玉佩至少值一百八十兩,只賠你五十兩,你吃大虧了。」水玉蘭忽然道。
而她這一開口,令雷青堂與那人都同時驚訝了,雷青堂本身是個識貨人,多少能瞧出玉佩的價值,而那人是玉佩的主人,更當然曉得自己的東西值多少。但水玉蘭居然也能一眼看出這東西的正確價格,這讓雷青堂尤其吃驚。他並不知她有這樣能耐,疑惑她是不小心猜中的,還是真看得出價值?
然而方小喬听見一百八十兩,整個人登時瀕臨昏死邊緣了。
中年人瞧闖禍的方小喬驚慌害怕的樣子,不禁同情的道︰「其實在下早說過不用賠的,是你們——」這人話說到一半,手上突然多出好幾包的東西,他愣了一愣。「這是……」
原來水玉蘭將自己在劉定東鋪子里買的東西一股腦兒全塞給他了。「這些是我才新買的寶貝,價值少說兩百兩,應該夠賠你這只玉佩了。」水玉蘭說。她完全沒有不舍,全拿出來替方小喬賠款了事。
中年人微愕的瞧向雷青堂。「這……」
雷青堂臉一沉。「內人胡鬧了,這些東西雖夠賠你那只玉佩,但無須如此,我會賠你現銀的。」他瞪向水玉蘭,惱她竟將才買的東西抵賠出去。這女人即便沒將他當成男人,也要將他當成主子才是,這麼一點錢難道他付不出嗎?她眼里到底還有沒有他他氣得不輕,掏出銀票要交給對方,可對方並未立刻收下,反而是看向了水玉蘭,讓自己的隨從將她塞來的東西全數還給她。「難得遇見這麼維護下人的主子,就更不好收這筆錢了,再說了,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才會教你們的丫鬟撞上,我也該負些責任的。」
這人頗為正派,就事論事,願意擔負責任。
雷青堂皺眉,並不習慣承別人的情,況且這人看水玉蘭的目光充滿欣賞,這點也教他頗為不悅,板著面容還是堅持不收回自己拿出的一百八十兩銀票。「不,確實是我們的丫鬟損壞了你的玉佩,這銀票請你收下。」
將銀票塞到對方手中後,他不再廢話,牽起了水玉蘭的手往碼頭去了。
方小喬懊惱自己闖禍,但見雷青堂替自己賠了錢,只得感激的趕緊跟了上去。
水玉蘭被拉著走,匆匆回頭朝那男人望去一眼,見那人表情有些錯愕,除此之外,不知怎麼,她居然覺得這人有幾分面熟……
雷青堂一行三人來到碼頭前,旋即見到一個人,這人姓謝名晉元,二十七歲左右的年紀,長得高頭大馬,一臉爽朗,他是遠洋船號的船東之一,此番雷青堂與水玉蘭南下,搭的就是這船號的船。
遠洋船號是這幾年竄起的船商,發展才短短幾年而已,規模己是全國數一數二,而雷青堂與水玉蘭都知道,這其實是雷家老四雷青雲在外與人合伙的事業。
雷青雲的合伙人有三,眼前的謝晉元是其一,另一個是寧王世子顧柏臨。但因為雷青雲與顧柏臨各自有家族事業與皇族的包袱在,不便表露自己在外的私業,所以表面上遠洋船號的船東就只有謝晉元一人。
雷青堂與水玉蘭因此才會搭遠洋船號的船,為了減少麻煩,此次搭船的主客就只有雷青堂與水玉蘭,沒有其他船客,而謝晉元因為有事要到杭州一趟,便親自護送他們前去。
「你們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要去找你們了。」謝晉元一見他們立刻急吼吼的說。
「出了什麼事嗎?」水玉蘭問。她瞧瞧時辰,他們是在開船的時間內回來的,並未遲歸啊。
「天候突然變了,為了安全起見,咱們的船最好提早啟航離開蘇州,避開這風雨。」謝晉元告訴他們。
雷青堂立刻往天際瞧去,遠處確實堆了一層厚厚的烏雲,這雨若落下來,必是驚天動地的。
「原來如此,那我們快上船,離開這里吧!」水玉蘭也見到了天邊的烏雲了。
「嗯嗯,咦?你們怎麼多了個人,這位是……」急著出發的謝晉元瞧見了方小喬,好奇的問。
「她是咱們在蘇州城里結識的……呃……我新認的姐妹。」水玉蘭支吾地向他介紹方小喬的身分,不說她是雷青堂給自己的貼身丫鬟。
可方小喬有自知之明,曉得雷青堂肯收容她全是因為水玉蘭的關系,馬上自行再道︰「奴婢是方小喬,是今後要跟著少女乃女乃的婢女。」
水玉蘭听了,粉女敕的臉頰冒起熱氣來了。
謝晉元刻意瞄著雷青堂,咧嘴笑了。青雲說的沒錯,雷家的冷面二少這回是一頭栽進蘭花蕊中了。
其實根本用不著說破什麼,他自是明白雷家老二的用心,這一路去杭州,船行若快走十日便可到,但若沿途靠岸便至少得拖上十四、五日才能到得了。
而據自己所知,雷家老二這趟去杭州除了公事外,是有私人要事待辦,才會這麼急的離開祁州,但他為了教水玉蘭高興,硬是在各大城鎮停泊,好讓她能下船瞧瞧沿途的風光,自己是青雲的拜把兄弟,青雲的二哥當然算自家人,他必定是鼎力相助,處處配合。
不過,雷家老二費盡心思的追求水玉蘭這俏丫鬟,現又幫她找了個小丫鬟伺候,嬌寵得這麼明顯,就不知水玉蘭懂不懂他的這份情了?
「我明白了,都上船吧,照我的經驗,這次的風雨可不是開玩笑,咱們還是快走得宜。」謝晉元不再多問,催他們上路。
一行人正要登船時,方小喬忽地見到三個人行色匆匆的過來。「這不是奴婢撞上的那人嗎?」她驚呼道。
水玉蘭聞言頓了上船的腳步,回頭望去,這時那主僕三人也已經瞧見他們了,並且朝他們走過來。
「你們該不會是不肯收下錢,刻意追咱們而來的吧?」當他們靠近後,水玉蘭問。
那讓方小喬撞上的人笑著搖頭。「在下是生意人,既然你家相公堅持要賠償,在下又怎會不識趣的專程追來還錢,咱們是因為有事急著去杭州,可瞧天候將變,許多船家都已提前離岸,要不然就是停船不走了,咱們眼看找不到船離開,這才焦急的在附近尋找船家幫忙能否載上一程,正尋著,就遇見你們了。」他解釋。
「原來你們也是要往杭州去的,正巧咱們同路,如果你們找不到船搭,不如就與我們一道吧。」本著幫助他人的心思,水玉蘭邀請的說,卻沒留意到雷青堂的面色已經微斂。
倒是方小喬機靈,馬上拉拉她的衣袖提醒,示意她瞧瞧雷青堂的臉色,她這才想到該要先問過他才是。
「相公,反正咱們同去杭州,而且風雨就要來了,他們若搭不上咱們的船就得被困在此地,咱們幫人一回又如何?」水玉蘭說。
雷青堂神情未見好轉,不是他不想幫人,而是見她這般熱心對人家,心中頗不舒服,幾許醋意滋生了。
水玉蘭瞧他似真不同意,而她方才還月兌口邀請了人家,這會有些尷尬了,忙上前親昵的扯了扯他,低首小聲問︰「二少爺,您真不肯幫忙嗎?」
他睨她。「這些人來歷不明,隨便讓他們上船,你就不怕出事?」
她聞言深思了一下,他的話不是沒道理,自己似乎欠思虎了些,萬一他們在船上惹出什麼事,那就麻煩了,不過……她往那主僕三人瞧去,覺得他們一臉正派,抿了抿唇,又道︰「二少爺,說不上為什麼,奴婢信賴您,直覺他們也與您一樣值得信賴,不認為他會為咱們惹來什麼事。」
雷青堂眉峰揚起,這句「奴婢信賴您」讓他听了心情驀地變好,便瞥向了謝晉元。「這船東是他,得問問他的意思。」
謝晉元笑得倒是頗具深意,曉得他既然會問自己的意見,就是肯讓他們上船了,便道︰「我沒意見,這船是你包下的,你讓誰搭就讓誰搭,不過就一點得提醒你們,這艘船不大,客房數不多,本來是空著一間的,可你們剛帶了個新丫鬟上船,佔了這位置去,這一口氣再來三個,他們恐怕是沒地方睡了。」
謝晉元的話那主僕三人听見了,做主子的馬上說︰「無妨的,咱們都是男人,睡甲板也成,只求能在風雨來前搭上船前往杭州就感激不盡了。」
大家話都說到這分上了,雷青堂便點頭讓他們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