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恩商賈妻 第三章 哪來的仇家
這主僕三人的身分在上船後,眾人也得知了,主人姓嚴名文羽,兩名隨從一個叫唐雄,一個是趙英。
嚴文羽外表瞧起來只有三十出頭,實際已經四十歲了,他是位茶商,平常就在浙江一帶做生意,這次是到蘇州進貨,在杭州他也有茶行,這回得了消息說是杭州的鋪子夜里突然遭逢祝融,損失不少,這才急著趕去瞧狀況。
他們上船後,原本獨睡一間房的水玉蘭自願挪出自己的房間給他們主僕三人睡,自己跑去與方小喬擠,這事雷青堂得知後很不高興,可也拿她沒辦法,只好這麼辦了。
但方小喬覺得奇怪,兩位主子不是夫妻嗎,怎不同房?女主子居然來跟自己睡,兩夫妻為何要分房睡呢?她不解,但身為奴婢也不好多問。
此刻船己遠離風暴區了,目前雖還有些風勢,但已經不足為虎了,雷青堂獨自立于甲板上,手中攤著一封信,似在沉思什麼。
這信是朱名孝之前寫給他的,在即將抵達杭州前他再度拿出來審度一遍。朱名孝信中提到,在他暗中觀察下,這些年浙江、江蘇、安徽有為數不少賣給官府的勞役失蹤,雷青堂腦中思虎出一些事,當年外祖父毛順仁本是杭州府臨安縣的知縣,可卻突然傳出外祖父涉貪,污了朝廷撥給地方建設的銀子,被查獲後,外祖父與外祖母以及毛家長子隨即遭到斬首。
而听說當年外祖父被斬後不久,曾有段時間也發生過大批勞役失蹤的事,今昔相似,讓他直覺近來發生的事與當年毛家的冤情可能有關……
想起毛家,便思及自己生母,毛家出事時,母親當年才十三歲,原本的官家小姐淪為罪婢,並且幾經波折,成為父親的妾室。
然而母親產下自己後不久,即被爭風吃醋的方姨娘害死,而當時自己還只是襁褓中的嬰兒,生母驟逝後,只能養在嫡母趙氏的院子內,受嫡母照顧,但嫡母本身有嫡出的二子,自然對不是親生子的他多加冷淡,關懷極少,這才養成他自小即冷漠看待周遭事的習慣……
而雷家不少人都听母親說過毛家受冤之事,這些人都只當茶余飯後的談資听听,不曾有人在意過真假,連他自己都不曾懷疑毛家是被陷害的,直到去年他在杭州遇上了當年在雷府伺候過母親的何姨,何姨在母親過世後嫁到了杭州,得知他人在杭州,專程來別府見他,對他談起在雷家的過往,並說出母親告訴她的事,母親囑咐,等他長大定要替毛家洗刷冤情,還毛家一個公道,洗去她罪婢的恥辱,這事讓他頓覺毛家一案的確有問題,從此起了替毛家翻案的念頭……
而今事情有了些眉目,他盤算著之後該先從哪里著手調查起?
雷青堂思考著這些事,未察覺水玉蘭已經來到他身邊了。
「二少爺。」水玉蘭在他身後喚,可他沒反應,她再靠近些,又喊了一次,見他還是沒動靜,她深吸一口氣,提聲大喊,「二、少、爺!」
雷青堂思緒讓人吼散,本來是怒著的,回頭見是她,臉上的怒氣立即散去,面上帶出笑來。「怎麼上來這了,這上頭風大,吹了要不舒服的。」
她見他樣子溫柔,有些怔然。二少爺平日待誰都冷,就是見了老爺也沒父子間的熱絡,可唯獨對她未曾冷過臉,旁人得不到的和顏悅色,只有她能得到。
這些她都明白……四少女乃女乃說她感情不開竅,可她哪里不懂,只是自己從沒想過要飛上枝頭做夙凰,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沒有四少女乃女乃的聰明才智,不能為自己創造身價,成為配得上二少爺的女人,她早己認命自己就是丫鬟命,不妄想什麼了︰再說,即便二少爺真對自己有意思,可她也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委屈當個妾室,她寧可做窮人妻也不做富人妾。
「這點風不礙事,倒是您,在這上頭吹了這麼久的風,這是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她甩開腦中思索的事問。
雷青堂微笑,先月兌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搭在她肩上,這才出聲道︰「沒什麼,就我母舅家的事。」這事他沒打算要瞞她。
水玉蘭抓著他披上來的披風,臉龐有些紅起來。他才是主子,可她發現離開雷家後,總是他照顧她多些,反而自己沒盡到什麼身為奴婢的責任。
而他提起母舅家的事,她並不訝異,因為在與他來此之前,四少女乃女乃已經約略對她提起他暗查母舅家的事「您可有頭緒要怎麼做了?」她問。
「還沒有,等與名孝討論過後再說吧。」
朱名孝她未曾見過,是二少爺在南方的心月復,幫著處理不少事,听說朱名孝的妻子也在別府工作,是別府的女總管,她心理有了準備,之後自己到了那,想必也得听這位女總管的吩咐。
「嗯,我明白了。」她頷首回道。希望他真能為自己的母舅家平反,如此,才能慰毛姨娘在天之靈。
之後他靜默沒再說話了,似乎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她瞧著他專注思考的側臉,心房悄悄緊了起來,但他忽然間轉過臉來朝她一笑,瞬間她臉火辣辣的燒起來。
他見她莫名困窘的樣子,不解,盯著她問︰「怎麼了?」
「奴婢……呃……是有個疑問想問您的。」偷瞧人家自己還臉紅心跳,這等丟臉的事哪里能提,她偷偷吸了兩口氣後說。
「想問什麼呢?」他瞧她兩頰嫣紅,但語氣琢磨,輕笑著問。
「這個……奴婢知曉咱們雷家在浙江、蘇州一帶都有生意往來,您也認識不少人,只是奴婢不解,您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尋常生意人,為何那劉老板與人牙市場上的人會對您如此恭敬,甚至忌諱?」她忍了很久,老早想問起這件事,可一直找不到時間與機會,這會四下無人,便藉機問個明白,又能解去自己方才失態的窘狀。
雷青堂眼神頗有深意。「你既已注定得跟我,這事我也不同你隱瞞,我在南方不只是個殷實的藥材商,我還是個領有官帖的牙商!」
「牙商」她驚訝了,雖然自己已經隱約猜出他另有事業,可也沒想過他是位為人中介的牙商。
听說牙商這行牽扯利益龐大,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若沒有根底的人,根本在這行混不下去,讓人黑吃黑或橫死街頭的多得是,而二少爺竟有實力能吃得下這門買賣,而且還是個領有官帖的牙商,這就更不容易了,這表示他不僅在黑道能施展,連白道也吃得開……
「可是吃驚了?這行我暗中布局了幾年,但真正坐大是近幾年的事,那劉定東因為曾與我合作過,賺了不少銀子,希望我能再引介他發財,自然對我客氣有加,至于人牙市場上的那些人——」他忽地一陣冷笑。「那蘇州的牙市是我在經營的,那些人知道我是誰,自是不敢與我搶人,倒是那兩個初入牙市不長眼的小牙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沒讓人扭了他們的脖子,他們該慶幸了!」
這麼說來,那兩個人是關公面前耍大刀,活該找死了,可這會,這似乎不是重點,重點是,原來自家二少爺是黑市頭子二少爺竟混得這麼大,難怪那些人會懼怕他!
見到她萬分驚愕的表情,他一只手掌搭上她的肩,力道溫暖而厚實。「牙商這行雖復雜了點,但你只要相信我,就沒什麼好驚憂的。」本想過將這事瞞著她的,但若她就是自己想要的人,那唯有兩人知情知底才可能同心同意,互相扶持的走下去,因此該告訴她的,他一件也不會保留。
水玉蘭由震驚中回神,望進雷青堂令人信賴與溫柔的目光。
他應該從未對雷家任何人說過這些事,包括四少爺,而他卻毫無保留的對她吐露,這份信任意味著什麼,她不會不知,心情更加起伏——
尤其他們扮夫妻,一路幾乎假戲真做,他無一刻不將她當成真正的妻子對待︰在劉老板那,他為她豪爽擲金︰低調的他,因為她一句話,出面救下小喬,並且讓小喬成為她的貼身丫鬟。他的心意如此昭然若揭,她張口想說些什麼,可開了口卻吐不出半字來,她不知自己能回應什麼?
他是二少爺,雷家的主子之一,自己隨他南下,是受四少爺與四少女乃女乃請托跟來照顧他生活起居的,僅此而己,僅此而已,什麼都不該多想,也不該妄想……
雷青堂注視著她千變萬化的表情,放在她肩上的手緊縮。他對她極有耐性,一旦鎖定,便會逐漸收網,絕不讓她逃走!
「哎呀,可讓我找到你們了——」謝晉元走上甲板,大剌剌的話說聲,忽然到一半就卡在半空中了。
謝晉元見到雷青堂的手親昵的搭著水玉蘭,兩人甚至深情相望,這氣氛透著緊張與曖昧,讓他一開口就後悔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真是不長眼,這下應該壞了雷家老二的好事了。
「呃……你們……你們繼續……繼續……我不打攪,不打攪!」說完他轉身要快閃,免得讓雷青堂的冷箭射死。
「謝……謝公子,您別走,您……您別誤會了,奴婢只是和二少爺談事,沒……沒什麼的!」水玉蘭趕緊縮了肩,不再讓雷青堂的手搭著自己,結結巴巴的將謝晉元喊住。這人與四少爺是拜把兄弟,若將這事回去說給四少爺與四少女乃女乃听,那大家可就誤會了,自己可沒意思讓雷府里的人多想,所以這事還是對謝公子說清楚的好,省得亂傳了話。
謝晉元見到雷青堂臉色一瞬間下沉,暗暗叫苦,他果然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什麼時候不來,這時候來說事!馬上亡羊補牢,半開玩笑的說︰「你與青堂是夫妻,做什麼都正常,我可沒誤會什麼。」他故意說。
水玉蘭立即漲紅了臉龐。「謝公子,奴婢與二少爺的身分您是最清楚的,您這是故意消遣奴婢了!」她頓謝晉元笑得促狹道︰「我清楚什麼?我可什麼都不清楚,只清楚這一路你就是雷家二少女乃女乃,青堂的妻子,就是問船上的任何人,也都會這麼回答的不是嗎?」他有意讓她難為情到底,她越是難為情越是明白雷家老二的用心。
「您!」她跳腳。這會又後悔將他叫住了,早知道該讓他消失,就不會惹得自己這麼無地自容了。「哼,謝公子找的應該是二少爺,那你們聊,奴婢先走了。」辯不過謝晉元,她待不下去,干脆自己先離開,不願留下繼續被作弄。
「等等,先別走,我找青堂也找你。」謝晉元道,既然已經壞了事,就把本來找他們要說的事一起說了。
「有什麼事嗎?」她只得回過頭來問。
「那姓嚴的客人說,要感謝咱們搭載他們一程,他身上帶有上等的茶葉,今晚想以茶代酒的答謝咱們,順便與咱們交交朋友,問你們肯不肯賞臉?」謝晉元瞧向兩人,問他們的意思。
水玉蘭曉得自己讓出客房的事已經讓雷青堂不高興,若她再主動答應受邀,他鐵定又有不好的臉色,遂閉嘴看他的意思再說。
而雷青堂曉得嚴文羽有心與他結交,就瞧他肯不肯賣個面子,他思索了一下後,頷首。
「無妨,就去吧!」他盤算著嚴文羽是茶商,茶葉買賣商機頗大,自己卻尚未涉入過這行,不如趁這機會琢磨琢磨。
至于之前自己雖惱蘭兒對嚴文羽過于熱心,可心里明白,蘭兒本就是個熱心腸,做事存的是善心與好心,根本沒其他意思,自己無端遷怒嚴文羽實在沒必要,他理智恢復後,反倒是欣賞起對方的言談與氣度來。
水玉蘭見他點頭,微微訝異。以為他對那姓嚴的茶商沒好感,不料他會同意赴宴?「您真想與那人結交?」
她問。
「我畢竟是生意人,與茶商結交也無不可,今晚咱們一道過去吧。」他大方的說。
「嚴爺,這雷青堂對咱們的態度冷淡,而咱們也不過只是順搭他們的船而已,有必要費心與他們結交嗎?」
船艙客房內,嚴文羽的心月復手下唐雄問。
「雷家在北方是數一數二的大藥材商,雖然在南方勢力不及北方,但這雷青堂接手雷家在南方的事業後,也振興了南方的產業,這人精明練達,能力不可小覷,與之結交對咱們只有好處,將來說不定還用得上這號人物。」嚴文羽察察為明的說。
原來如此,兩名心月復這才明白他的用意,嚴爺為人言行謹慎,若非心中有盤算,不會輕易有所動作的。
嚴文羽微笑,繼續道︰「其實我並不是只想藉機認識雷青堂這位青年才俊,我對他的妻子水玉蘭也頗欣賞,她是個親切可信之人。」
「是啊,雷二少女乃女乃確實是個仗義之人。」提起水玉蘭,兩個心月復都愉快的笑了。這位夫人有股令人舒坦的率真性情,確實令人喜愛,不得不說,這位雷家二爺的眼光真不錯。
「對了,咱們這趟蘇州行,表面上是進貨,實際上是來探查近來蘇州一帶玉石匠被綁失蹤之事,可惜這次咱們沒得到任何線索,難道這些玉石匠的失蹤真與那人無關,是咱們猜想追查錯方向了?」不一會,趙英想起他們此趟的任務,不禁懊惱得又笑不出來了。
嚴文羽同樣斂起笑容,人也變得嚴肅了。「不,我相信這跟當年的事有關,咱們沒有追查錯方向。」他堅信。
「可是,咱們目前對失蹤玉石匠的事仍一無所獲。」唐雄無奈的搖頭。
「放心,那人行事再小心,也總有露出馬腳的一天!」嚴文羽說。
「嗯,說的沒錯,惡人總會有惡報的時候!」趙英也咬起牙道。
嚴文羽握起雙拳。沒錯,天理昭彰,作惡之人終有惡報的,而他,便會讓那人狠狠地付出代價!這艘船規模雖不大,船員約十來人,船客也只有雷青堂他們幾個而已,但船內的裝飾精致絕倫,不僅規劃有餐室、棋室、音律間,甚至還有間透光的琉璃間,讓人夜里可在船上悠閑的觀賞星光。
而此刻,風平浪靜,天上星辰熠熠,船上的人大多聚集在琉璃間里了。
長桌上,雷青堂與謝晉元坐在主位,水玉蘭則坐雷青堂右側,另一頭坐著嚴文羽。
嚴文羽不愧是茶商,帶在身邊的茶沖泡開來後,茶香四溢,飲入口中甘甜無比,讓所有人都贊不絕口。
「二爺年輕有為,在下欽佩,盼日後還能有幸再相見。」嚴文羽道。
雷青堂瀆笑,也說︰「嚴爺為人熱誠,能與嚴爺結識在下亦十分榮幸,他日在杭州自當再相聚。」
幾杯好茶下肚後,他們聊茶、聊藥材、聊時政、聊詩畫,出乎意料的相談甚歡,對彼此的欣賞逐漸加深,頗有惺惺相惜的感觸。
謝晉元在一旁見他們交談投機,不禁想起當年自己遇見雷青雲與寧王世子顧柏臨時也是很快投緣,進而成為生死至交的,而今雷家老二與這位嚴爺也似能成為金石之交。
水玉蘭則瞧著雷青堂與嚴文羽敞心交談的模樣,始終有種奇妙的感覺,這兩人的相貌與談吐有幾分相似,可兩人年紀相差十多歲,既非遠親也非兄弟,怎會如此?
「小喬姑娘雖撞碎了嚴某的玉佩,卻沒讓嚴某損失任何一毛錢,還讓嚴某因為這機緣教二少女乃女乃邀請搭上船,這才能夠順利離開蘇州前往杭州,小喬姑娘這一撞,可撞得真好!」話題繞到方小喬身上,嚴文羽笑說。
站在水玉蘭身後的方小喬听見這話,笑得尷尬。「奴婢闖了這麼大的禍,弄壞了您的玉佩,都快不知怎麼活了,您就不要再嘲笑奴婢了吧。」她求饒。
「不不不,嚴某可不是嘲笑你,是真的感謝你,況且這次要不是你又相讓客房,咱們主僕三人真得睡甲板了,嚴某這是藉機對你言謝。」
方小喬聞言立刻搖手。「您不該感激奴婢的,賠您玉佩錢的是二少爺,肯讓您上船以及相讓房間的都是二少女乃女乃,不是奴婢。」方小喬急忙告訴他。
嚴文羽訝然。「是雷二少女乃女乃讓的?我以為他們夫妻同房,讓房的人該是你,原來——」他說到一半發現不該談及雷青堂夫妻間之事,立即住了口。
可方小喬畢竟年輕,這方面尚未長心眼,沒多想便接口道︰「二少女乃女乃與奴婢擠一房太委屈了,不如回二少爺那里去吧,二少爺那間房是整艘船最寬敞舒適的了。」
「我……這個……」水玉蘭張口說不出話了。
謝晉元見了水玉蘭的糗樣,不斷地掩嘴偷笑。方小喬搞不清狀況,卻說得真正好啊!「是啊,夫妻本就該同房的,你就回青堂那去睡吧,別再跟個丫鬟擠床了。」他忍不住推波助瀾一下。
「謝公子!」水玉蘭面紅耳赤的朝謝晉元瞪視。這人又故意作弄她了!
唐雄為人直接,見她似有難言之隱,便好奇的朝雷青堂問︰「莫非雷二爺習慣獨眠,所以才與二少女乃女乃分房睡的?」
雷青堂听了不僅面色未變,嘴角甚至隱隱上揚。「不,我沒有獨眠的習慣,這點蘭兒清楚。」
這話一落,水玉蘭的大眼愕然瞠視著雷青堂。二少爺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我怎會清楚您怎麼睡的——」
「咱們向來同榻而眠,只是這回在船上,你夜里經常暈船,憂心因此擾了我的睡眠,便堅持挪出去另外睡一處,可這會不只晉元與小喬說話了,就連嚴爺的人也關心,我瞧你若再不回房與我同睡,可就真要傳出你我夫妻不恩愛的事了。」他面不改色的說出這些話。
「您……您……」她邊听邊倒抽氣。
「為夫不怕你擾夢,這還不肯回房嗎?」他笑問,那眼神壞得教人切齒。
這令一旁知情的謝晉元都有點同情水玉蘭了。雖說自己剛才也參一腳鬧過,但早該想到雷家老二不是頭吃素的老虎,相反的,他是頭山中虎,逮到機會,對垂涎己久的小兔子還能輕易放過嗎?
如今見雷家老二一副認真要與水玉蘭同房的樣子,難怪水玉蘭會緊張,因為兩人若真同睡一房,將來不管水玉蘭願不願意都得跟著雷家老二了。
而這雖是自己樂見的好事,但他並不想真的去勉強水玉蘭,畢竟事關終身幸福,姑娘家自己的意願還是最要緊的。
且他擔心的是,水玉蘭與春實實是好姐妹,若水玉蘭回去向春實實哭訴告狀,道他聯合雷家老二欺負了她,這可讓他百口莫辯,無法向春實實交代了,他頓時後悔剛才不該玩笑過了頭,這下不知該如何收拾了?
「二少女乃女乃,既然二少爺都要求了,奴婢待會就替您將東西收拾好送到二少爺和您的房間里去了。」方小喬不曉得兩人不是夫妻,積極的要替兩夫妻加溫感情。
「這……這……」水玉蘭驚慌的瞧向雷青堂。他不會真要她去他房里睡吧?
哪知,雷青堂起身後,攬過她的身子,對著眾人道︰「時候也不早了,大伙這就都早些歇息了吧。小喬,回頭記得將二少女乃女乃的東西送過來,一件都別落了。」他攬著水玉蘭僵硬的身子,轉身往外走去。
水玉蘭慘白了臉龐,謝晉元見狀起身試著「搶救」。「這個……我說青堂……」
他才開口,雷青堂的冷眼往他臉上一掃,他心中一寒,立刻搔頭模耳,想說的話也自然吞回去了。
這雷家老二的冷冽也不是尋常人受得住的,唉!這下他要對不住水玉蘭了,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水玉蘭咬唇,著實惱起雷青堂來。二少爺是不是玩得太過分了?
一走出眾人的視線,來到甲板上,她立即甩開他攬著自己的手,雙手叉腰的怒視他,一副準備與他理論的模樣。「二少爺!」
「如何?」他雙臂環胸睇著她,依然笑容滿面,似乎沒有感受到危機。
她己然氣得全身緊繃,直問︰「您曉得咱們不能同房的,為何還要在眾人面前故意作弄奴婢」
「我不是正人君子,且若真的是正直之人,又如何干得出什麼大事業來,而我這不叫作弄,叫,勢在必得!」
「您!」水玉蘭愕然。他這是耍無賴嗎?
雷青堂富饒興味的瞅著她。「你不肯與我同房?」
「當然,咱們又不是真夫妻!」
「那就做真夫妻不就好了,你做我雷青堂的女人吧!」他直截了當的要求。
她面容一瞬間酡紅了,瞪著他一時間竟回不了話。
他漾著笑,眸子閃過獵人般的犀利。「你可以考虎,但不能拒絕。」
這什麼話?既不能拒絕,那還說給她考虎?
這會她已經完全不懷疑,這人真是黑市頭子,難怪能在牙商中呼風喚雨!
這人根本不是好人!
四少爺與四少女乃女乃都被他沉默寡言的外在給騙了,這才讓她跟著他南下,這會自己分明是羊入虎口、誤上賊船了!
「哼,奴婢不用考虎了,這就能回答二少爺的話,奴婢拒絕!」她秀眉倒豎,雙目幾乎噴出火來。
雷青堂愣了一下,倒沒料到她敢當面就拒絕。
就在他愣著的同時,她已經憤然轉身,要她與他同房,不可能,她還是往與方小喬同睡的房間方向走去。
下一刻,船身突然用力搖晃了起來,水玉蘭腳步不穩,險些跌跤,幸虧讓趕上的雷青堂扶住,可兩人還來不及說什麼話,船又是一陣劇晃。
「咱們的船撞上了什麼嗎?」她心驚的問。
「這個——小心!」他們面前冒出了七、八個黑衣人,雷青堂驀然快手的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她見了大為吃驚,想通這群人哪來的了,原來剛才的劇晃是有人用船撞他們,這群黑衣人是從另一艘船強登過來的。
「你們想要什麼?」雷青堂處變不驚,鎮定的問。猜想這群人可能是專搶商船的海盜,而一般他們只要搶了值錢的東西後就會離開,因此他並不擔心,大不了奉送錢財換得平安,他已有此打算。
誰知這幾個黑衣人笑得極為險惡。「你倒爽快,大爺們很少遇見像你這麼臨危不亂的人,可惜咱們這回要的不是錢財,要的是人命!」
人命雷青堂臉色丕變,發覺這群人絕不是一般海盜了。
「你們是什麼人」他沉聲問。
黑衣人冷笑,只道︰「告訴咱們這船上有多少人,他們都在哪里,讓咱們殺個痛快!」
雷青堂己徹底相信他們要命不要財,這是想屠船。
「這船上可有你們的仇家,否則為何要趕盡殺絕」水玉蘭白著臉的問。
「這不用問,受死就是了!」黑衣人說著刀已經朝兩人揮過去了。
雷青堂緊急拉著水玉蘭回身往琉璃間去,得找幫手對付這群人才行。
水玉蘭讓雷青堂拉著跑,身後是黑衣人雜沓的腳步聲,她邊跑邊乘隙回頭瞧去,月光下,黑衣人個個面目猙獰,那態勢真要殺光船上所有活口。
而這群人也當真不是普通人,他們動作迅速,殺氣騰騰,轉眼已經緊追上來,刀子就要劃過她的後背,她以為自己必定要受傷了,誰知雷青堂動作靈活,用力一扯,讓她身子一側,避開了那刀勢,但兩人這一頓足,黑衣人已經圍上他們,手中的鋼刀在夜里閃出駭人的光芒。
黑衣人不耽擱時間,揮刀就朝他們砍來,沒想到雷青堂矯健的一個動作就將刀子踢開,黑衣人一招落空,驚訝他竟有些能耐,水玉蘭也訝異他居然有武功底子,自己這趟跟來南方,驚奇的事一件件,這才發現自己對雷青堂的了解實在太少。
雷青堂牢牢護著水玉蘭,不讓任何人傷了她,但黑衣人數量眾多,他雙拳難敵四手,所幸就在危急時,謝晉元與嚴文羽己發現異狀,領著船員與手下趕過來幫忙,兩方人馬當場廝殺了起來,船上的船員雖不是黑衣人的對手,可嚴文羽的兩個手下卻是挺能打的,與雷青堂和謝晉元聯手打傷了不少黑衣人。
黑衣人見他們武功不弱,並不如想象的好對付,有些緊張了,尤其黑衣人中有人喊了一句,「這其中沒有他們!」
為首的黑衣人臉一沉,立刻向其他黑衣人吩咐道︰「先別管這群人,找人滅口要緊!」
「是!」黑衣人馬上散去,也不再急于殺雷青堂他們,似乎急著去找人了。
可嚴文羽的兩個手下唐雄與趙英哪可能讓他們在船上胡來,馬上趕上去將幾個黑衣人丟出船沉下海里去。
混亂中一名黑衣人見到躲在一旁無人保護的方小喬,發狠的一刀砍過去,方小喬連喊救命都來不及就遇刺。
水玉蘭讓雷青堂護在身後,遠遠見到這景況不由大驚。「小喬!」
她不顧一切往受傷的方小喬那兒沖,雷青堂想阻止,她卻甩開雷青堂的手,因為她看見凶狠的黑衣人要朝方小喬殺第二刀,她不能不管方小喬的死活,她得救人!
水玉蘭沖過去推開那要殺方小喬的人後,正要蹲下去查看方小喬的傷勢,听見雷青堂驚天一喊,她猛然回頭,瞥見另一把刀正朝她後頸而來,下一刻,她身子一軟,癱在同樣受傷的方小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