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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信未晚 第十八章

「荼靡,開門,你快開門!」烏天耀端著補湯,敲著緊閉的門扉。

「你走開!」胡荼靡在門內回答,她站在房中央,心里真的覺得自己不懂他這個男人。

他怎麼可以上一刻還在跟別的女人談笑風生,下一刻又端著補湯來到她的房間,說要照顧他們的孩子?

「從今以後,不許你再進入我寢房半步。」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見到你,見到你的臉會讓我的心情惡劣,我怕壞心情會影響到肚里的胎兒,相信你也是關心孩子的,應該不希望孩子出事才對。」

門外的烏天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聞,他更加用力拍門,「快開門,我要當面跟你說話,你再不開門,我就要把門撞開了。」

門內一陣久久的沉寂之後,胡荼靡知道他絕對說到做到,只好乖乖地把門打開,別過臉蛋,任他走進來。

烏天耀把手上端的湯品擱到桌上,回過頭拽過她的手臂,強迫她面對自己,深邃的瞳眸之中隱隱閃動著火光。

「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次!」他低沉的嗓音幾乎是從齒縫中進出。

「我不會再給你機會。」她仰眸看著他,搖了搖頭,白淨的臉容再也難掩脆弱的表情,「你可以說我膽小,可以說我怯懦,但是我是真的害怕,我不想再給你機會傷害我,已經夠了,在我心里對你還有一點感」的時候,請你放手吧!不要讓我真的恨你。」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就像咒語般狠狠地釘住他,讓他一動也不敢動,他看著她盛著淚光的眼眸,看見了一絲往昔曾經見過的柔軟,但還有更多的是悲傷,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就是那個令她感到傷心的凶手。

不要讓我真的恨你。

她所說的話在他的心里回響著,讓他忍不住心里開始有了期待,她的意思是現在的她並非是真的恨他嗎?

烏天耀遲疑地朝她伸出手,卻又驀然停在半空中,恐懼在這個時候不自覺地爬上他的心頭,就算她說現在不恨他,但如果他輕舉妄動的話,她是不是就會真的恨他了呢?

不!他不要!他不要她真的恨他!

胡荼靡掙開他的鉗制,強忍著在眼淚掉落之前走開,她走出房門,想要一個人單獨安靜,卻在這時,胡二娘出現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終于讓我逮到你一個人落單的時候了!」

「二娘……」她低叫了聲,下意識地轉身往身後兩側望去,只見身後一片空蕩,當她再回頭看著胡二娘時,臉上的表情多了一絲戒備。

「找個可以單獨說話的地方。」胡二娘冷屑的口吻,一如當年在胡家時對荼糜的頤指氣使,「我有些話要跟你說。你可別拒絕我,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這個有孕在身的人會不會發生意外。」

听到她語帶威脅,胡荼靡雙手按住圓滾的肚子,後退了半步,表情猶強作鎮靜,「我真想讓爹親耳听听二娘剛才說的話,他一直以為你只是嘴上不饒人,其實心地不壞,卻不知道你心里比蛇蠍更狠毒。」

「你這丫頭!」胡二娘揚起手想要教訓她的伶牙俐齒。

「二娘最好住手!」胡荼靡冷冷地開口,發聲制人,「這里是烏家堡,不是胡家,要是你敢在這里動我一根寒毛,我敢保證你絕對沒命走出烏家堡的大門,你如果不信,咱們定著瞧!」

說完,她揚起縴手,指著東邊小半山上的小閣,「那個荼齋一向少人涉足,二娘要說話,咱們可以過去那個荼齋,但你先走,我隨後跟著。」

「怕我會對你下手?」胡二娘冷笑道。

「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胡荼靡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

胡二娘被她的氣勢壓得說不出話,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綠,最後她只能氣呼呼地哼了聲,轉頭率先往小閣步去。

東邊半山上的荼齋平時確實人跡罕至,但是自從她嫁進烏家堡之後,冬日時分經常利用這個荼齋當書房,會在這里煮荼閱讀,所以崔嬤多派了一個丫鬟,每天午後約莫這個時分就會過來添水帚掃,替她送荼點。

「我看你這肚子,應該隨時都會臨盆吧!」胡二娘故意挑了主位坐下,眼光打量著坐在另一端的荼靡。

「是,大夫說約莫就這幾日了,可能早些,也可能會遲一點,畢竟是生第一胎,誰也說不準。」

胡荼靡轉眸望著窗外,她一直都很喜歡這個位置,傍著小山的高度,讓她可以從這面窗子看見大半個烏家堡。

「我想你自己也應該心知肚明,別說你現在懷著孩子,等你分娩之後,少說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才能服侍相公,如果你夠懂事的話,應該知道要替自己的相公安排吧!」

「二娘有話就直說吧!我听著。」她柔軟的嗓音冷淡而且從容,不想繼續跟對方兜圈子。

「不愧是烏家堡的當家主母,荼靡啊!你眼下可真是今非昔比了。」胡二娘揚唇笑笑,聳了聳肩,「好,那我直說了,我想讓牡丹進烏家堡。」

聞言,胡荼靡挑了挑眉梢,「二娘想讓牡丹進烏家堡做什麼?」

「你別擔心,我沒想讓牡丹搶了你的位置,我想讓牡丹進烏家當小妾。當然了,如果她夠爭氣,讓烏家天爺想給她扶正,那可就另當別論了。」說著,胡二娘呵呵地輕笑了起來,似乎覺得這事不難,只是遲早的問題。

「本來呢,我是想讓桃花先試試,不過,她是被蘇家休離的小妾,我怕天爺嫌棄她是殘花敗柳,所以無論我怎麼想,都覺得牡丹比較合適,荼靡,如果你夠懂事的話,應該知道要替相公安排吧!眼下就有一個最好的人選,我想你心里應該清楚才對,畢竟這段時日相處下來,我可以看得出來天爺也對咱們家牡丹有意思,你可不要因為妒嫉而壞了牡丹的好事啊!」

「二娘,你真是可怕,竟然能夠笑著說自己的女兒是殘花敗柳,簡直教我嘆為觀止。」

胡荼靡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轉眸淡定地看著胡二娘,「你剛才所說的事,我只怕做不了主,如果你想讓牡丹嫁進烏家,應該要去問那個要娶她的人才對,只要他點頭答應,我沒有意見。」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烏公子決定要娶我們家桃花或牡丹任何一個人,你都不會有意見,也不會反對嗎?」胡二娘面露驚喜,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

「是,就是這個意思。」

「那好,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不是二娘逼你的唷!以後,就算你後悔了,我也不許你收回今天的話!」胡二娘見到目的達成,一刻也不想多留地帶著滿意的表情起身離去。

終于只剩下獨自一個人,胡荼靡渾身沒了力氣,閉上眼眸,輕喟了一口氣,卻在這時听見了腳步聲由遠而近來到面前,她以為又是胡二娘不死心回來,冷淡地開口道︰「我跟你已經無話可說——」

「但我有話要跟你說。」烏天耀低沉的嗓音冷至了極點,他看見她驚訝地睜開雙眸,似乎沒料到他會出現,「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就真的那麼迫不及待想離開,所以那麼快就想要安排另一個女人來替代你的位置嗎?」

「我沒有這種想法,我說一切由你決定。」她站起身要離開,卻才走沒兩步就被他高大的身軀給擋住。

「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留戀嗎?你真的要我娶你的姊妹為妻?」烏天耀看著她的神情有一絲痛心。

「你想娶誰,我管不著,反正,我遲早是要離開的,烏家堡需要新的女主人持家,替你打理家業,只要你能認可,那名女子可以是任何人。」

「我以為,你對我至少有一點在乎。」他的語氣之中有著指責和埋怨,「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無情。」

「你真的好滿不講理。」她試圖讓自己平靜看待,卻仍舊是被他激起一絲怒意,「你想要與誰在一起,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受夠了!烏天耀,我真的受夠了!」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感受,真的將她當成他的妻子,為什麼他竟敢在她的面前與另一名女子調情說笑呢?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怎麼會一次又一次傷她的心呢?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回答我,難道,你真的對我一點都不在乎了?就連最後一點夫妻情分……都已經沒有了嗎?」他直勾勾地瞅著她,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咬著女敕唇,沒讓自己的眼光避開他的盯視,但這是她提起全身力氣能做的反抗,她說不出話來,一顆心就像被絞著似的,痛得她說不出話來。

「你不說是嗎?不說就是默認了?」驀地,他揚起一抹含著嘲諷的冷笑,「是了!你怎麼會對我還有情分呢?你一直巴不得快點離開烏家堡,這樣的你怎麼可能會對我有感情呢?」

說完,他轉過身背對著她,高大的身影盛滿了高張的怒焰,背對著她,像是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不是……事情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她嚅動著唇瓣。閉上雙眸想要開口說話,逃避著不想看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背影。

驀然,一陣像是快要劈開她身子的疼痛襲上,她跪倒在地上,雙手按住隆起的肚月復,雙肩不自禁地瑟縮起來,「痛……好痛……」

听見身後跪地的聲音,以及她喊疼的虛弱嗓音,烏天耀轉身回眸,看見她臉色慘白地跪倒在地,顧不得在與她嘔氣,飛快地在她的身畔跪下,有力的長臂扶起她,「怎麼回事?你哪里不舒服?告訴我,你哪里不舒服?」

「我的肚子好痛……真的很痛……」胡荼靡咬住女敕唇,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一陣接著一陣襲上的疼痛浪潮,讓她險些喘不過氣,縴手緊緊地捉住他寬大的手掌。

此刻,在她心里的無助讓她再特不能偽裝堅強,想要在他的身上尋求依靠,但被疼痛折騰得說不出話的她,只能不停地搖頭,眼淚直掉,像是在說要他不要離開,也像是在求他不要再逼她。

「來人!」烏天耀渾厚的嗓音幾近咆哮,他一雙強健的手臂牢牢地抱著她,這一瞬間,他既心痛又慌亂,一種名為「恐懼」的心情寒透了他的心扉,「快!來人!快去找大夫!」

該死!他怎麼就是學不會教訓!明明就警告過自己千萬不要再與她逞口舌之快,怎麼一時被氣昏了頭,就忘記與自己的約束呢?

「你不可以有事!荼靡,你千萬不可以有事。」他心慌意亂地撫著她蒼白的臉蛋,不斷地俯首親吻著她,「以後我一定不會再犯了,我向你保證,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跟你逞一時意氣,所以你一定要平安無事才可以。」

胡荼靡長睫微掀,瞧見他憂切的眼神,她吞了口唾液,強忍住身子里如撕裂般的痛楚,才正想開口,又被他給出聲打斷。

再下一刻,她感覺身子被騰空抱起,胡荼靡仰起眸光,在疾步之中,她只能看見他線條堅毅的下頷,這瞬間,她心里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她把這個男人給嚇壞了!

她伸出縴臂想要觸模他的面容,想要安慰他,想說自己其實沒事,但又一陣襲上的痛楚讓她疼得咬牙瑟縮。

最後,她只能無助地偎在他的懷抱里,咬著女敕唇,眸子里盈滿了淚光,卻不知道充滿胸口的心酸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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