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娘子安宅院 第十一章 撥亂反正
雖然兩人約定好了,誰也不能分開他們,可是面對分離,誰也無法預料將會遭遇的景況,亦無法揣度要花費多久,未來好似一片迷霧,蔣懷良怎能不心生擔憂。
因此蔣懷良纏著白陌多給他們一日,他一直沒有帶她去坐畫舫游湖,正逢今日是他的休沐,他要帶著她坐畫舫看盡京城的風光。
白陌對坐畫舫沒什麼特別的喜好,只要可以跟蔣懷良在一起就好了,不過,當她坐上他讓方四平雇來的畫舫——其實只是一艘小船,畫舫上有個廂房,兩人待在廂房里面,推開窗戶,可以欣賞湖面四周的風光,又不用擔心與其它畫舫相遇,教人瞧見了,她終于喜歡坐畫舫的感覺。
蔣懷良從背後抱著她,兩人緊緊依偎坐在臨窗的榻上,目光看著窗外,心思卻纏繞在彼此身上。
「蔣哥哥,我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樣子,你覺得我是一只臭蟲。」
蔣懷良低聲笑了。「當時你驚魂未定,哪會留意我如何看你?」
「你不承認嗎?」她驚魂未定是因為姬安茜變成一縷幽魂,不過,這不代表她沒有留意他的眼神。
「當時,我以為那是公主玩的把戲。」
「姬安茜只是很天真,就像孩子。」
「如今我對她沒有意見,待她回魂重生,我會與她和離,將她送到三皇子身邊,你不必再惦記她。」蔣懷良不懂白陌為何如此安排,可是姬安茜如今的身分並非公主,也不可能送回宮里,當然只能交給太子殿下了。
「哇!那艘畫舫好漂亮哦!」白陌突然被一艘畫舫吸引了注意力,整個人恨不得撲到窗邊,可惜被蔣懷良困住了。
「那沒什麼,入了夜,這兒還有更漂亮的畫舫。」
白陌抬起頭看著他,一副很博學多聞的說︰「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白陌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入了夜,見不得人的勾當都出來了,你口中更漂亮的畫舫肯定都是為了這種營生而建造出來的吧?」
蔣懷良聞言輕聲的笑了。「你還真清楚嘛!」
「男人啊,一入夜,就喜歡抱著女人亂來。」
「真可惜,這會兒還是大白日,要不,我就可以抱著你亂來了,是不是?」可是,蔣懷良的手顯然有自個兒的主意,隔著衣裳探索她的每一道曲線。
白陌嬌羞的紅了臉,連忙抓住他的手。「蔣哥哥不要亂來!」
「我也不想亂來,可是看著你,就情不自禁的想著將你壓在榻上的景象,你在我身下如同一朵盛開的牡丹,嬌艷動人,每一寸都如此美麗,每一寸都屬于我的,我要在你身上留下專屬于我的記號……」他靠向她的耳邊,呢喃的同時,舌忝吻著她小巧的耳珠,貪戀嗅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白陌生怕他再說出更令人害羞的事,微微撇過頭,柔軟的紅唇堵上去,他毫不客氣的立刻接過主導權,激烈痴纏,真恨不得將她吞入月復中。
許久,蔣懷良放開她,將她壓在胸前,不看她,免得他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又蠢動了,可是嘴巴又忍不住嘀咕,「真想讓你完完全全屬于我。」
「等我回來了,你想做什麼,我都由著你。」雖然她也知道,他看見的是白陌,而不是姬安茜,可是這個軀體就要還給姬安茜了,她可不希望將來一想到這個軀體與他有那種親密的行為,就渾身不自在。
「你說的是真的嗎?」蔣懷良的口氣難掩興奮之情。
白陌仰頭看著他,他兩眼射出來的光芒真是可怕,怎麼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蔣哥哥是不是在打什麼歪主意?」
蔣懷良低下頭,兩人額頭輕輕踫撞了一下。「夫妻行敦倫之禮乃天經地義,怎麼會是歪主意?」
「蔣哥哥是不是偷看chun宮冊?」
「chun宮冊哪用得著偷看。」蔣懷良再度靠向她耳邊,輕咬了一口。「不過,我盼著與你一起研究,本來嘛,chun宮冊上面的事就是夫妻兩人一起做的啊。」
白陌嬌瞪了他一眼。「壞家伙!」
「等你回來,你就知道我有多壞了。」蔣懷良笑得像個登徒子。
奇怪,為什麼之前她會覺得蔣懷良像一座千年冰山,如今看他,即使他冷冷淡淡的不苟言笑,她還是可以感覺到他骨子里的熱情如火,她知道,因為他愛她,再冷漠的面具也藏不住他眼中對她的愛意。
蔣懷良輕嘆了一口氣,很痛苦的說︰「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忍不住將你吞入月復中,你就走不了了。」
白陌雙手圈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輕聲道︰「對不起。」
「什麼?」
「若我什麼都不管,硬是霸著姬安茜的身體,就這樣陪你到老,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我去天神那兒回來,也只能以另外一個長生不老的軀體活下來,而且我們要在一起,還有一大堆必須解決的問題……可是,我不能,這樣太自私了。」
「我明白,凡事總要問心無愧。」
「幸福,若是牲別人才能得到,那就不是真正的幸福了。」
「我懂,我會等你回來,從此我們再也不分開。」
白陌用力的點點頭,再度抬起頭看著他,甜蜜蜜的向他許諾,「等我回來,我給蔣哥哥生女圭女圭。」
「我要很多個女圭女圭哦。」
白陌的表情變了。「我豈不是變成母豬?」
「沒關系,那也是最可愛的母豬,我喜歡。」
打了一個寒顫,她又是皺眉又是搖頭。「我一點也不喜歡當母豬,每一年都在生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蔣懷良抿著嘴,顯然很苦惱,可是過了一會兒,終究心不甘情不願的妥協了。「好吧,我們生六個女圭女圭就好了。」
白陌差一點尖叫,現代人生到三個就讓人覺得很偉大了,很多夫妻都只生一個,他竟然要六個?!這個數字會不會太嚇人了。
「不行嗎?我喜歡很多兄弟姊妹。」蔣懷良看起來很可憐,好像她拒絕他的請求簡直是泯滅天良。
她可以明白他的心情,沒有兄弟姊妹,他成長的過程充滿了孤單,不過,她最多只能當個偉大的現代人,于是,她掙扎的對他比出三。
「三個?不能再多一點嗎?」
「三個已經很多了。」白陌忍不住齜牙咧嘴,看不出來這是她最大的讓步嗎?
蔣懷良沒有現代人的觀念,只有古人傳統的思維。「兄弟姊妹多一點,遇到困難,就有更多人可以互相扶持,一起面對。」
「你沒听過一粒屎壞了一鍋粥嗎?孩子太多了,若是沒能教導好,反而會給其它兄弟姊妹帶來麻煩。」
「不會,我會用心教導我們的孩子,他們個個都會成材。」他信心滿滿。
「我不管,最多三個,只能三個。」
為了生孩子的問題,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退讓,說起來很可笑,也沒有意義,其實他們都知道,這不過是想逃避即將面臨的分離。
只是,時間不可能永遠停留在此刻,分離的時刻還是來臨了。
白陌看著蔣懷良,再一次用目光勾勒他的模樣,仔仔細細,生怕有所遺漏,直到姬安茜按捺不住的催促——
「你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再不趕快,天就要亮了。」
白陌忍不住瞪了姬安茜一眼,沒良心的丫頭,看不出來他們的心情有多沉重嗎?這一別,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就不能讓他們多看幾眼嗎?這個丫頭自從知道可以將身體換回來,就興奮的哼著曲兒飄過來飄過去,也不管她是如何得到如此重大的發現,總之,快一點將身體歸還原主就對了。老實說,她還真慶幸這個丫頭的腦細胞很簡單,要不然,一定會埋怨她為何拖延那麼久。
終于,白陌躺下來,蔣懷良不由得緊張的抓住她的手,重述千篇一律的那句話,「我等你回來。」
白陌點了點頭,深呼吸,將長命鎖戴上,眼楮隨即一閉,轉眼之間,她感覺自己走入一個夢境。
不,這並非夢,而是她很熟悉的地方,因為每一次任務完成,她就會回到這里,也就是說,她見到天神了。
「你來了啊。」天神對她笑咪咪的,顯然很開心見到她。
「我是不是可以拿到第九根狐狸毛了?」雖然姬安茜未嫁給姬安順,還有許多現實的問題待解決,但是雨人的心彼此相屬,感情算是牽在一起了,這是不是已經符合完成任務的標準?
天神笑著點點頭。「你可以成仙了。」
「不不不,我不想成仙,只想回到心愛的人身邊。禰知道的,這一世不就是禰將我送到他身邊的嗎?」她承認自個兒有一點卑鄙,無論如何要將她愛上蔣懷良的責任分一點給祂,祂才會同意她的請求。
天神很苦惱的皺眉。「你願意為了心愛的人,放棄不死之身的千年道行?」
「對對對,只要可以跟我心愛的人在一起,我願意。」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若是放棄不死之身的千年道行,就必須成為經歷生老病死的凡胎,這樣也願意?」天神似乎覺得她的決定太可惜了。
白陌沒有遲疑,還歡喜的張大眼楮。「這就是說,我們可以白首到老嗎?」
「沒錯,不過,我不知道你們的壽命多長,也許短短幾年,也許有五、六十年。」
「這個不重要。」
「你不覺得這樣子的交換很不劃算嗎?」
「不會不會,幸福是無價的,任何的交換都沒有幸福所擁有的重量。」
天神歪著頭,好像在衡量她所謂的無價與重量。「幸福真的是無價嗎?幸福的重量真的可以超過一切嗎?」
「對,一個人對幸福的感覺往往取決于他的存在價值,可是每一個人的存在價值都是不能算計的,因為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許多人的祝福,所以,幸福是無價的。」
天神細細品味的點點頭。「所以,你不會後悔,是嗎?」
「不會,即使我們能夠擁有的只有短短幾年,都是值得的。」
「很好,你終于明白這個道理了。」
「嗄?」白陌覺得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天神不是一直想說服她改變心意嗎?
「在你回塵世之前,我會將你頭兩世的記憶還給你。」
白陌知道自己必須經過九次轉世,完成九次任務取得九根狐狸毛,但是不清楚自己犯了什麼罪,這是因為她第一世和第一次轉世的記憶都被抹去了,為何會被抹去呢?據說是她自個兒對天神提出來的要求,原因何在?
既然出于自己要求,想必有原因,她覺得那並不重要,總之,她的目標只有取得狐狸毛,列入仙班。
「為什麼?」
「這才是完整的你,不是嗎?」
是啊,雖然過去不重要,但是缺了一塊,就是不完整。念頭一轉,白陌就看見四周的景物都變了,彷佛走進一個電影故事里面。
這是一個人妖共處的時代,朱河縣有惡徒以妖狐之名殺人,朱河縣縣民聚眾圍堵妖狐。
妖狐若傷人有損道行,已修煉千年將要成仙的九尾妖狐白陌因而被逼入絕境,幸逢新上任的縣官孟傳溪相救,不但躲過殺身之禍,且洗清冤屈。
因為此事,白陌對孟傳溪生出戀慕,即便知道他有相戀的青梅竹馬王素依,仍然不肯放棄,于是與同樣喜歡王素依,也是孟傳溪的好友、身兼師爺的趙愷之合作,設計陷害、說謊誣蔑,無所不用其極的破壞孟傳溪和王素依,最後導致孟傳溪和趙愷之絕裂,而王素依以死明志。
那年,孟傳溪帶著王素依的尸身離開朱河縣時,留給白陌一句話——
妖不識情,多說無益。
白陌不懂,她愛得如此之深,何以孟傳溪說她妖不識情?執著于情愛的白陌于是來到天神面前求一段情緣,天神說她沒有情緣,也因為她此次在人間作惡,壞人情緣,將導致她無法成仙。
聞之,她痛哭失聲,淚流成河不是為了千年道行盡失,而是她終究是沒有資格體會情愛的妖狐。天神說,她得彌補自己的罪行方能成仙。
白陌從此踏上了修行的路,千年來穿梭于古今努力完成任務,但因為她一直無法忘記對孟傳溪的戀慕,覺得替所愛牽系情緣太痛苦了,第二次轉世前,她便央求天神取走前兩世的記憶,天神答應了,從此她的記憶中沒有孟傳溪、王素依,也沒有趙愷之。從此,屬于他們四人的是非糾纏不再,唯有謹記她是犯了罪的妖狐,贖完罪就要當狐仙。
如同電影般的故事如浪潮一般退去,白陌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你都記起來了嗎?」
白陌怔愣地點點頭,還沒有完全回過神。
「當年我說你沒有情緣,其實並非妖狐沒有情緣,而是因為每一段情緣都不是命中注定而來,得靠自己修來,前世的多次回眸,方能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前世的多次回眸,方能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白陌細細品味這句話,感覺好像有什麼被打開似的。
「你想要與所愛修成正果,就得自己修行千年,如今你與趙愷之轉世九回,修行千年,終于得了這一段情緣,你千萬要珍惜。」
記憶的盒子被打開了,白陌腦海開始出現一幕接一幕的影像——
第一次轉世,趙愷之與她只是在對面的街道上匆匆一瞥,再過一世,他們總是無意間在人群中目光交會,再過一世,他們在路上匆匆擦肩而過;再過一世,他們經常在某個轉角擦肩而過;再過一世,他們總是在同一家咖啡的大門擦肩而過,然後,在上一世,他們成了同一所學校任教的老師兼鄰居,一次比一次更深的連結,終于修得他們這一世的情緣。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其實第一世幫你洗刷冤屈的人是趙愷之,並非孟傳溪。」
「什麼?」
「趙愷之是為了成全你對孟傳溪的戀慕,才會幫助你破壞孟傳溪和王素依的感情,也因此毀了他的一世。」
白陌想起來了,為何第一世趙愷之總是用那種痛苦又憐惜的眼神看她,原來他喜歡的人一直是她,說他喜歡王素依,不過是為了成全她的戀慕,他對她竟是如此的痴、如此的……如今她終于明白了,當姬安順喚蔣懷良「愷之」的時候,為何覺得自個兒的心髒好像被刺了一下,因為他的痛苦、他的憐惜一直纏繞著她的心。
這一刻她霍然明白,為何這一世她會擁有姬安茜的皮囊,她是為了與蔣懷良,也就是趙愷之的轉世相遇。他們幾世回眸、擦肩而過,終于經過千年,修得今世的共枕眠。
「天神,謝謝禰。」
「別忘了你所謂的幸福,好好珍惜屬于你的這一世情緣。」
當白陌從天神這兒得回了前兩世的記憶,蔣懷良、姬安順和依然是一縷幽魂的姬安茜也同時作了一個奇怪的夢,那是一個人妖共處的時代,關于白陌、趙愷之、孟傳溪和王素依的糾葛,不過,唯有白陌明白這個故事真正代表的意義,而其它三個人卻相當困惑,他們看不清楚夢中那一張張的容顏,但是可以感覺到他們強烈的情感,彷佛他們就在當中。
白陌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覺,醒過來,眼前的一切沒有改變,只是蔣懷良趴在她身邊睡著了,而他的手還緊緊抓住她,至于姬安茜仍是一縷幽魂,此時正用無比哀怨,且含著淚水的眸子瞅著她。她總是搞不懂,幽魂為何會流淚?這個丫頭的喜怒哀樂比正常人還澎湃。
「你騙我,我沒辦法進入我的身體里。」
白陌的腦子還有一點混亂,一下子在腦子里面塞了太多東西,還有將她踢下來之前,天神告訴她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是不是後悔了,不想還給我?」
白陌小心翼翼的拉開蔣懷良的手,坐起身子,對姬安茜獻上誠摯的歉意。「真的很不好意思,你確實回不來了。」
姬安茜怔愣了下,隨即放聲大哭。
白陌真的很想將耳朵塞起來,這個丫頭的哭聲實在驚人。「你不是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回不來了嗎?」
「可是,你明明說好了,長命鎖可以幫我回到身體里面啊。」不給她期待,這會兒她就不會這麼傷心難過了嘛。
「我也沒辦法,因為這副身體有主人了,怎麼有辦法讓你回來?」
「那我怎麼辦?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嗎?」姬安茜繼續放聲大哭,哭得好哀傷。
「你不要再哭了,換一個皮囊就好了嘛。」
淚水立刻止住,姬安茜眼巴巴的瞅著她。「換一個皮囊是什麼意思?」
「我幫你找一個新皮囊,而且不用搞得很麻煩就可以嫁給心愛的人,這不是比你當姬安茜還好嗎?」姬安茜就算可以嫁給姬安順,只怕也要用另外一個身分,而且還當不了正妻,畢竟姬安順的身分不是平民老百姓,姬安茜不再是妹妹,而是廢後與侍衛通奸的孽種,總之,她只能當個永遠躲在後院的妾。
「你是說,我可以換另外一個身分嫁給哥哥,是嗎?」
「對,開心嗎?」
頓了一下,姬安茜嚴重質疑,「你去哪兒幫我找個皮囊?難道將某人推進湖里,讓我進入她的身體嗎?」
「你干麼搞得這麼復雜?不用擔心,已經有了。」
「已經有了?」
「對,現成就有一個,用不著再去找了。」若非天神提醒她,她都忘了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
「真的嗎?」
「真的,讓你嫁給心愛的男人是我的責任。」
雖然作了那個夢,姬安茜卻不是一個很心思細膩的人,倒也沒有聯想太多。對她來說,如今只要能夠真實的活著,能夠好好去愛一個愛自己的人才是要緊,不過,她又有一個問題了。「換一個皮囊,哥哥還會愛我嗎?」
白陌忍不住賞她一個白眼。「這是什麼傻問題,若是換一個皮囊,他就不愛你了,他的愛就太禁不起考驗了。你放心,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他都會愛你。」
姬安茜歪著腦袋瓜瞅著她。「為何你比我還有信心?」
因為她真實經歷過他們的故事,一世接著一世,當然有信心啊。「我相信真愛禁得起考驗,而你們還沒有真實的去愛對方,感覺不踏實,當然信心不足。」
沒錯,知道哥哥喜歡她,也確定她心里喜歡的人一直是哥哥,可是,他們都還沒有面對面將心意真實的傳給對方。
「你別想太多了,我會盡快讓你回魂重生。」
姬安茜終于破涕為笑,歡喜的點點頭,然後蹦出了一句,「他醒了。」接著咻一聲飄得不見蹤影。
白陌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轉過頭,正好對上蔣懷良深情的目光。
許久,兩人都無法言語,只是貪婪的凝視對方。
不過是短短幾個時辰,可是他們彷佛經過痛不欲生的死別,心情還處在膽怯不安當中,害怕眼前的人兒又會消失不見。
天亮了,蔣懷良輕柔的呢喃,「陌兒,這是怎麼回事?」
「以後,我就是白陌,而不是姬安茜。」換言之,她是這副身體的主人了。
蔣懷良不在意她的相貌,只在乎一件事。「你會一直守在我身邊,是嗎?」
「是,我會隨著蔣哥哥一起變老,一起走完這一世。」
「你不再是妖狐了?」
白陌點了點頭。「我用千年修來我們這一世的情緣。」
白陌隨意的口氣彷佛在說「我是女生」如此簡單的事,蔣懷良卻是無比的震撼,頓時想起剛剛的夢,再想起她說過犯了罪必須經歷的九次轉世,明白她所謂用千年修來他們這一世的情緣是什麼意思。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到他身邊,回到他的懷里。
他將她緊緊摟進懷里,聲音微微顫抖地道︰「你知道我有多怕你不再回來嗎?我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你剛才向我保證了,我們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分開,不是騙我的吧?」
「我沒騙你,我們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分離了,會相伴到發蒼蒼、眼茫茫、齒動搖……對了,如果我變老變丑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女人的問題果真很多,原來的不見了,還會有新的跑出來,難怪說女人是自尋煩惱的高手。
「你知道娘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嗎?不能見到爹發蒼蒼、眼茫茫、齒動搖變老變丑的樣子。」因為爹娘的遺憾,他體會到能和心愛之人一起變老變丑,是最幸福的事。
「蔣哥哥,謝謝你如此愛我。」這是為了他們的初相遇,更為了他們這一世。
「我還想謝謝你,願意用千年修來我們這一世的情緣,讓我可以愛你。」
叩叩叩!采香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少夫人,你醒了嗎?」
少夫人……對喔,如今她不再是公主,稱呼也要跟著改了,不過,她更喜歡這個稱呼,真正有了相伴蔣哥哥一生一世的感覺。
「蔣哥哥,我還有很多話很多事想告訴你。」
「不急,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是啊,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無論是長是短,是真真實實的一輩子。
蔣懷良轉頭對著門邊的方向道︰「少夫人醒了,你們可以進來伺候了。」
雖然白陌信心滿滿的向姬安茜保證,絕對會還給她一個身體,還是個美人兒,呃,好吧,這有說謊的嫌疑,她沒見過章郁芬的妹妹章郁恩,不過是從章郁芬的長相推論,章郁恩應該也算是美人等級,總之,她沒有章郁恩的身體使用權,雖然這是天神將她踢下來之前的指示,可是章家人——基本上是章郁芬,若不同意,她想讓姬安茜借著章郁恩重生,這就有一點困難了。
不管如何,這一日,白陌帶著長命鎖,應該是姬安茜,來天菜找章郁芬。
「你說,可以讓恩兒醒過來?」章郁芬根本不抱希望,可是有章貴妃這個金主,章郁恩又有吞食能力,大夫固定診脈,都說沒病,章家的人自然不肯放棄,心想,說不定有一天她就會突然睜開眼楮了。
「對,不過,不再是原來的她,如同你從現代穿越進入章郁芬的身體。」
「你是什麼意思?這位姑娘也像你一樣佔據人家的身體嗎?」姬安茜大驚小怪,當然,立刻招來白陌狠狠的一瞪,姬安茜無辜的撇了撇嘴,什麼也不說清楚,就帶著她來這兒,總要讓她搞清楚狀況吧。
白陌故意不說清楚,因為要先取得章郁芬的同意,要不然又發生先前的狀況,這樣對她好像太過殘忍了。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吧。」章郁芬爽快的道。
「什麼?」白陌的腦子反應不過來。
章郁芬好笑的挑了挑眉。「難道你以為我不會答應嗎?」
白陌怔愣了下,不好意思的一笑。「這倒不是,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應該問清楚細節?譬如,她是什麼來歷,還有,我要如何讓她進入章郁恩的身體?」
「過去的都過去了,問得再仔細又如何?既是重生,就是一個新的開始,如同我當初一樣,接受這個新身分,過去就拋諸腦後。還有,你當然是想到法子讓她進入章郁恩的身體,要不,你也不會來找我啊。」
「你這個人果然很豪爽。」白陌真是甘拜下風。
原本她也沒想太多,天神要她帶長命鎖來找章郁芬,她照著做就是了,可是一將此事告訴蔣懷良,他可有意見了。姬安茜以章郁恩的身分重生,還要嫁給姬安順,可謂困難重重,雖然章家出了章貴妃,可是章家人自知沒斗的本領,莊稼出身,能夠坐享富貴就好了,這正是六皇子何以在朝中有結黨之勢,卻興不起風浪,說穿了,母族不給力。況且,章貴妃的弟弟弟妹疼女兒疼到骨子里,沒本事幫女兒,如何願意將女兒送進權力斗爭核心?
蔣懷良想多、想遠了,而她單單只想一件事,讓姬安茜回魂重生,這就算完成任務了,姬安茜嫁給姬安順的事,根本不在她的管轄範圍,可是他又提醒了她,章家人是否願意讓姬安茜借著章郁恩重生?一旦章家的人同意,無疑是宣告原來的章郁恩再也回不來了,章家人舍得嗎?
「一個人只能躺在床上,還有什麼意思。」
「你要不要詢問父母的意思?」
「如何問?」
是啊,如何問?他們只怕嚇都嚇死了吧。
「雖然我不在意她的過去,可是從今以後她是章家的人,章家人的身分如今說起來很讓人羨慕,其實也是一個負擔。」章郁芬不由得苦笑,為了開這間酒樓,遮遮掩掩,還不是怕別人知道這兒跟章貴妃有關。
白陌明白她的意思,因為章貴妃的關系,章家人很威風,可是同時也如同背了一顆不定時炸彈在身上,若章家人有本事,當將軍當能臣,好歹能建立自個兒的根基,偏偏底子太差了,如今的一切還是全系在章貴妃身上。不過,姬安茜重生後若能嫁給姬安順,章家上中下三代都會保榮華富貴。
白陌看了一眼激動得無法平靜、一直飄來飄去的姬安茜,笑著道︰「既然要以章家人的身分重生,當然要無條件接納章家帶來的喜與憂。」
「她可以明白這個道理嗎?」
「她不笨,應該明白吧。」白陌看了姬安茜一眼,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的人,若還是不懂得人情世故,那真是無藥可救了。
姬安茜抗議的回瞪,干麼強調她不笨?她是不聰明,可不是不懂人情世故,過去因為身分的關系,她根本不曾在人情世故上面琢磨,如今經歷那麼大的變故,還會不懂嗎?
「其實,無論什麼身分,人生在世,總要認真過每一刻,盡心盡力,就是沙漠也可以開出漂亮的花朵。」白陌是想借機給姬安茜上一課,讓她明白她再也不是那個可以任性驕蠻的公主了,人要懂得適應環境,才能在各種環境優游自在。章郁芬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姬安茜也點點頭,不過,她不是很明白什麼是沙漠,但體會得到白陌想傳達的意思。
「你何時可以安排?」白陌又問。雖然如今屋里有其它人在,姬安茜都會避開,可是那種缺乏隱私的感覺還是擺月兌不掉。以前她倒不在意這些,現今蔣哥哥動不動就撲上來,若是姬安茜不小心哀怨的飄過來,那就好比被人家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我是行動派,今晚就可以采取行動,待丫鬟們都睡著了,我可以幫你進入恩兒的房間,你就可以讓那位姑娘進入恩兒的身體。」
「我們還是訂在三日後好了,雖然章郁恩如今昏迷不醒,可是禮貌上應該先跟她打一聲招呼吧。」白陌不得不承認,她恨不得今晚就可以擺月兌這個幽魂大包袱,問題是,若沒有做好教育就將人送走了,她又免不了擔心掛念。
章郁芬忍俊不住的笑了。「我是應該先跟她打一聲招呼。」
「白陌,我發現你很喜歡找我麻煩,你是不是在懲罰我過去對你太無禮了?我慎重向你道歉,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為我好的。」姬安茜可是很心急,這種漫無止境飄來飄去的感覺真的很可怕。
白陌送上一個白眼,她都不急著跟蔣哥哥洞房,她有必要這麼著急嗎?凡事沉著氣慢慢來,絕對不會吃虧的,以後想當皇後的人,這個道理一定要懂。
「你能否將章家的人事關系做成一個圖表,還有,章二姑娘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有哪些人?若是可以,最好詳述每一個人的性情、喜好。」
「她是不是在這兒?」章郁芬望向白陌不時瞟上一眼的地方。
白陌嘿嘿一笑。「是啊,你說的話,她都記住了,以後你的家人就是她的家人,你的父母就是她的父母。」
「她可以放心,以後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會互相扶持。」章郁芬隨即起身走到門邊,吩咐守在外面的丫鬟送來文房四寶,開始繪制關系圖並詳加說明。
人家是夫唱婦隨,白陌和蔣懷良如今是婦唱夫隨,白陌負責帶姬安茜去重生,而蔣懷良必須將姬安茜的事向姬安順說明白。
蔣懷良實在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種妖魔鬼怪的事,這個差事很麻煩,他與姬安順說是好友,卻撇不開臣君這層關系,可是從白陌口中得知姬安順喜歡姬安茜,他又不能不管,雖然姬安順心心念念是過去的姬安茜,可是她的皮囊長期刻印在姬安順腦海,一時半刻只怕無法抹去,嬌妻成日被別的男人惦記著,他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
對于姬安順喜歡姬安茜,他感到很意外,姬安順看似謙謙君子,其實很有心計,怎麼會喜歡上處事不經大腦的姬安茜?好吧,他對原來的姬安茜有所誤解,不可思議的事難以計數,如今他不就遇見了嗎?
總之,現今他只求姬安茜快快重生,而重生的姬安茜快快嫁給姬安順,要不,兩人見面各懷心事,這不是很別扭嗎?
今晚,蔣懷良將白陌送到章家後門與章郁芬會合,便來到太子府。
雖然如今朝堂上沒有太過明顯的政敵,蔣懷良今夜的來訪還是避人耳目為好,大臣與皇子不可能不往來,但是過于密切又不好,尤其蔣懷良這種出自軍中的勢力,很容易招來猜忌。不過前來太子府之前,蔣懷良依照慣例先讓暗衛知會一聲,至于理由,當然一如往常——下棋。
「今夜怎麼突然想找本宮下棋?」姬安順今日早早就擺好了棋盤等著蔣懷良。如今太子之位坐得更穩了,可是胸口好像糾結著什麼,他沒有一刻快活。
「想來,就來了,太子殿下不歡迎嗎?」蔣懷良一落坐,便伸手從棋笥中取出一枚黑棋,落子。
「歡迎,只是,如今你倒是不喜歡來本宮這兒了。」姬安順本就握在手中的白棋也隨之落下。
「我不能給太子殿下添麻煩。」
姬安順不由得苦笑,再深厚的情誼也敵不過他們的身分。「你啊,算是武官出身,可是心思比文官還細膩。」
「坐在如今的位置上,豈會不沾點文官的氣息?」
姬安順嘆了聲氣。「今晚,我們兩個能不能不管身分,單純當好友?」
很好,若是氣氛太過嚴肅了,他還真不知道如何提及發生在姬安茜身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可以,不知道太子殿下想聊什麼?」
「茜兒……好嗎?」姬安順已經習慣性先關心姬安茜,即使知道他不用再為她擔心了。
母後總是埋怨父皇眼中只有章貴妃,暗罵章貴妃是妖孽,唯有他懂父皇的心,一旦放在心上,又豈容得下其它人?
「太子殿下以後別再掛記著我的妻子,我比任何人都愛她寵她。」蔣懷良的口氣有一點火藥味。
姬安順一怔,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激動,難道這個家伙察覺到什麼嗎?他自認為感情一直控制得很好,只是茜兒嫁給蔣懷良之後,看著茜兒傷心難過,他忍不住對蔣懷良流露了過多情緒。
蔣懷良真想敲自個兒的腦袋瓜,何必跟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計較呢?今晚他好像太過焦躁了,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解釋此刻盤據心頭的一團亂。
姬安順一想到自個兒的心事被好友窺探出來,難免心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隨口找了一個話題,「對了,前幾日我作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蔣懷良的腦子差一點打結了,怎麼突然扯到作夢?
「那個夢真的很奇怪,是一個發生在人妖共處時代的愛恨糾葛。」姬安順如今想起來都覺得好笑,夢境根本就是亂七八糟,可是卻又那麼真實,彷佛他也身在其中,經歷了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戀。
不會吧,這麼巧合!
「殿下也作了這個夢?」雖然他不清楚這個夢有何含意,但也知道必然關系著他和白陌,不過過去的終究過去了,他們要面對的是未來,何必放在心上?如今他全明白了,姬安順和姬安茜正是孟傳溪與王素依的轉世,因此白陌才會要求他將姬安茜送到太子身邊。
姬安順也有點傻了。「難道你也作了這樣的夢?」
真是天助我也,有了這個夢,今日他要說的事就簡單多了。「若說這不是夢,而是你的前世呢?」
「我的前世?」姬安順覺得應該嗤之以鼻,可是很奇怪,這會兒他卻覺得纏繞胸口的糾結好像松開了。
「是啊,因為你前世的情緣未能圓滿,于是天神派了一個使者來到今世幫你圓了這段情緣。」
「這太荒謬了。」姬安順直覺回道。
「這確實很荒謬,但若真的發生了呢?」
姬安順語帶嘲弄的唇角一勾。「你就是那個使者嗎?」
蔣懷良不客氣的賞他一個白眼。「當然不是,而是我的妻子,白陌。」
「你的妻子怎麼會是白陌?慢著,這怎麼可能?」腦中靈光一閃,姬安順已經想到發生什麼事,雖然太不可思議了,但是那個意念如此強烈。回想茜兒落水醒來之後,他見了幾次面,大部分都是遠遠看上一眼,並沒有機會交談,可是,他依然感覺到她的轉變,感受得到他們之間陌生的距離。
蔣懷良了然一笑。「殿下想必已經明白了,正是如此,我的妻子名喚白陌。」
「茜兒呢?」
「她將會以另外一個人的身分重生。」
「什麼身分?」
「章家二姑娘,章郁恩。」
「章貴妃的二佷女?」姬安順對于章貴妃的娘家當然做過調查,不過,因為章家兩位姑娘出生在鄉下,平日野慣了,根本無法適應京城的生活,京城權貴官宦千金還稱她們鄉巴佬,她們倒也有個性,無論哪個權貴官宦之家邀請參加賞花宴、詩會,她們都回絕了,因此他至今未有機會見到她們。
「正是。」
姬安順的第一個反應直指這是陰謀,可是念頭一轉,又否決了,蔣懷良是真正的直臣,絕對忠于君王,若是父皇挑了另外一個皇子繼承皇位,他也會忠于那位皇子,他不會耍這種陰謀。再說,與章貴妃同盟的人是他,並非蔣懷良。不過,茜兒怎麼會以章家二姑娘的身分重生。
「我知道殿下這會兒一定有很多疑問,可是問我其中的細節,我也說不上來,還不如由她自個兒來向殿下解說。」
「茜兒直接說給本宮听?」
「我會在尚書府辦個賞花宴,殿下就可以見到重生的茜兒,相信以殿下對她的了解,不難證實她是不是真正的姬安茜。」換成是他,突逢這樣的事,只會覺得荒謬可笑,不但要親自證實,而且要再三確認,要不,絕對不相信。
「你不是在尋我開心吧?」姬安順努力壓抑內心越來越激動的情緒,雖然還有很多問題,可是一想到他能夠隨心所欲去愛心心念念的女子,他實在無法平靜下來。
蔣懷良唇角抽動了一下。「我豈敢與殿下開玩笑,若是假的,殿下索性讓她留在章家,我想章家還不至于養不起她。如今看來,殿下應該沒心情下棋了,我們今日到此為止,待安排好了,我會正式給殿下送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