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患無妻 第十章
「我會派個丫鬟來照顧你、跟你作伴,放心,不是剛才那些里面的其中一個,我會從我爹院子里挑個伶俐的丫鬟來。我保證,我爹院子里的丫頭跟剛才那些有大大不同,等見到你就明白了。」
這些時間的相處,他已經明白到她之前所言不假。她是個千金大小姐,有許多事不會做,總是背著他偷偷咬緊牙自己做完。這丫頭為了逃婚而從家里溜出來的,只不過不管有沒有那個未婚夫,他都要定了她,關于她的身分,等她哪想說他就听,他完全不著急,也沒有逼她的意思。
「你爹的院子?」難道這兒還有分他爹、他娘、他叔叔、他嬸嬸……的院子?秋螢問得很好奇。
「這座府邸里有梅、蘭、竹、菊四個大院。梅院就是我住的這個,有書齋和其它幾個迎客留宿的小院子。我娘住蘭院,平時她待在蘭院佛堂里不會出來,除非是她想見我們,否則我們也不能隨意進入;竹院則是我爹住的。至于菊院就純粹是下人房,你剛才看見的那些丫鬟都是我娘院子里的。我娘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前些年收了些丫鬟覺得挺乖巧貼心,就偶爾讓她們到我這里走走,看看有沒有是我喜歡的。」
結果他沒有,他對那些丫鬟完全不存在翻江倒海的和熱情,剛才她已經求證過了,「那你爹呢?他也不喜歡別人隨意進出他的院子嗎?」雖然她沒有很稀罕嫁給他……好啦!她是有想著跟他在一起也不錯,她不想哪天把他爹錯認成管事伯伯來開罪,她、她不想他的家人討厭她……
「我爹已經過世了,六年前,在皋山一戰中為了保護領兵作戰的太子撤退,中了南宮玄布的埋伏,被亂箭射死。」
我爹已經過世了,六年前,在皋山一戰中……中了南宮玄布下的埋伏,被亂箭射死。
秋螢沒想到她問了最不該問的話。
「南宮玄……」趴臥在華美暖帳內,宛如玉雕而成的美人兒滿臉倦容,正痛苦地蹙緊著一對細而好看的柳眉,唯有南宮玄三個字咬字字正腔圓,後頭的一大堆咒罵全部被她輕吟得含糊快速,令听者有些不知所雲。
「小、小螢姑娘?」伺候在床邊的紅袖有些疑惑、有些惶恐地問著。
是凌瀟下令讓她來照看秋螢的,而且被派來的頭一天她就被仔細叮囑、管教過了,這位小螢姑娘是條小滑魚,若因一時疏忽被她跑了,以後自己在府里估計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但是秋螢住在凌府的這些天,偷跑沒有,倒是水土不服,從來的第一天晚上就生病連續臥床四天四夜,直到第五天的現在還在持續演繹著嬌弱病美人。
凌瀟因為沒有按時返京,回來的第二天就被抓進宮勞役,日日早出晚歸,最近只有早上起床和晚上回房的短短須臾能好好看看熟睡中的秋螢,令紅袖更加感覺自己責任重大。
可……她記得當年害死老爺的斐國軍師正是叫南宮玄這個名字來著?
「我沒事,我只是頭好痛……」跟紅袖說也沒有用,秋螢選擇在心里給南宮家的先祖逐一問候一遍。
她現在腦子迷迷糊糊的,一思考就像有成千上萬只螞蟻在啃咬,她發誓,等她好起來,馬上做個草人寫上南宮玄的名字,拿五寸釘給它敲死死的,不然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法子能擺月兌南宮玄這只打從一開始就害她心驚膽顫的瘟神。
「公子,您回來了。」
「嗯。今天感覺怎麼樣了?」前面那個字是給紅袖的,後面那句則是給秋螢的。
听到凌瀟的聲音,秋螢馬上回魂,但因為心里又驚又乍的那下不規律跳動,來不及馬上回應他。
「小螢姑娘今天已經好多了,藥也煎好了,打算等放涼些再讓姑娘服下。」
回話的是紅袖,果然是個伶俐的丫鬟,長得也清秀討喜,比老夫人院子里那些要正常。
秋螢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眼神,順便暗暗松了口氣。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這兒不用你伺候了。」
「是。」
她倒希望紅袖別走呢……秋螢扯出比那碗藥還苦的笑容,只能看向已經在床沿落坐的男人,「你今天……呃,回來得好早。」他還來不及換下朝服……那件,該是朝服吧?跟西斐官員穿的未免差太多,上頭的國徽和刺繡就更不用說。
前幾天雖然都知道他在什麼時辰來看過她,可因為南宮玄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真相沖擊,她寧願裝睡死、病癱也不想跟他面對面,可今日看來是逃不掉了。
「你的表情和語氣讓我覺得你好像很不想看見我。」輕撫著她柔順的散發,溫厚大手滑下,懲罰般掐了下紅潤得極不自然的柔女敕臉頰。
「怎麼會呢。」秋螢忍不住干笑了一下,「咳,我是擔心你公務繁忙,還要為我操勞,怕妨礙到你,很過意不去。」
「你的確讓我很操心。」這丫頭估計只有性格大膽一些、嘴上吼得威風一些,實際上整個人都是嬌嬌弱弱的,真是捧在手里怕她掉了,含在嘴里又怕她化了,「來,先把藥喝掉,快點好起來我才能帶你出去走走,見識見識京師各種好玩的。」
「那碗藥好苦……我能不能不要喝?」就算事後拿塊糖飴打賞她也掩蓋不掉那種苦味,有好幾次她幾乎就要吐了。
「想要我喂你就實話實說。」
「並沒有!」
他說的鎖絕對不會是字面上的意思,看他臉上邪魅勾人的笑容就知道了!
可是抗議的言辭才剛說出口,她就倏地被他拉起來,等腦子里的天旋地轉終于停下,她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他腿上,仰起小臉打算再抗議,卻只是迎接了他的低頭哺喂,苦澀的藥汁隨著他的味道灌入嘴里。跟他靠得這麼近,鼻子也聞到屬于他的,令她倍感安穩的氣息,好溫暖,連心都酥軟了。
她放棄掙扎,打算享受起這個吻,偏偏他卻像捉弄她似的放開了她。
「等等,我只是給你喂藥的,別人說再苦的藥,由心愛之人喂來都會變得無比甜美。我只是打算讓你輕松一些,可沒打算讓你佔我便宜啊。」
「誰佔誰便宜啊?」不知羞!秋螢皺了皺鼻,擺出一張不屑臭臉,「你趕緊喂。」大不了她閉上眼楮裝死尸,等他喂完便是。
可凌瀟並沒有如她所願,當最後一口藥汁也喂她嘴里之後,大手托住她軟軟無力且帶些昏眩的後腦,五指感受青絲如綢的柔滑質感,嘴上卻將喂藥之舉變為纏綿深吻。
等她好不意掙月兌出來,才急乎乎地道︰「你不是說只是給我喂藥的嗎!」
「我可不可以食言?」帶繭的長指挑玩著雪色中衣的系帶,彌國這種就寢時的中衣是連著裙的,這丫頭因為染病腦子迷糊,衣襟又被扯得亂七八糟,他就等著挑開系帶,去看衣裳底下若隱若現的酥胸與無邊春色。
「你……」她不可能不懂他暗示之意,帶些驚慌的小手按上勾住系帶的大手,這回,泛起赧紅的小臉上全是不知所措。
「螢兒,我很想你。」這些天都在宮城和校場兩邊跑,忙得不可開交,想專心想念她又經常被人打擾,回來時只能看得到她的睡臉,連話都說不上,他覺得好嘔,「選我好不好?」
「那、那個……」她很難裝傻。
從一開始她就是為了尋一個值得與她廝守一生的良人才出走的,選他,好不好?
「我的耐性並非永無止境,今天你可不能再逃避這個問題了,光是這幾天就讓我深有體會,我要盡快把你娶進門,讓你成為我的。」讓她變成他的,她就再也跑不了了,他也不用擔心哪天她會驀然失去蹤影。
「呃,我……」本來心里盤算著看準時機跟他表露身分的,畢竟彌國不似樂國,跟西斐是天生死敵,年年戰事不斷。可之前從他口中得知他爹的事,而且她跟南宮玄那麼巧又是同一國的,她是斐國公主的身分就更加不能說了。若他知道她是斐國公主,他一定會恨她的,她不想瞅見他臉上有任何對她的鄙夷之色……
「你娶一個軍妓為妻,就不怕被世人取笑嗎?」想了半天,她只能硬著頭皮擠出這麼一句,雖然她真的不是。
「有何不可?我朝司空的正室還曾是青樓名妓,結果司空大人被陷害入獄那陣子,他的正室仍對他不離不棄。」瞅著她為難的神色,凌瀟倏地冷凝了俊逸臉龐,「還是說,你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等你玩夠了、看夠了我對你神魂顛倒的痴迷模樣就想開溜,所以才一直拒絕我的求親?」
「我是那種人嗎?」說反了吧?秋螢瞪著他,不自覺攀緊了他不悅想要松開的手臂。
「那就選我。反正你是逃婚的富家千金對不對?或是哪位官家小姐。你的本意,難道不是為了逃離父母為你安排的婚姻,想要靠你的雙眼、你的心,去尋找真正適合你的人?我是不知道你為了何事一直在隱瞞身分,但你不願說,我就不逼你,直到哪天你願意告訴我為止。別人不敢承諾給你的一輩子,我敢。」
他猜得相去不遠,這麼聰明的男人,她能瞞住他一輩子嗎?
「你決定真的是我嗎?你就不打算再考慮考慮其它願意對你更真誠的女子?」她覺得她一定表現得像要哭泣,說實話,他承諾給的,她想要呀……
「自從在樹林里看見你,我的眼里就再也放不下其它女人。」他是松了手,但改為放在她左胸,「螢兒,把我放進這里,這個位置,沒有人比我更想要。」他那種路人皆知的決心從一開始就露骨得非常明顯。
「好……我答應你,讓你成為我要尋找的那個人,只讓你……住進我心里。」她把瞼埋進他胸膛,不敢看他,怕看了俊臉上堅決的深情會覺得自己好無恥、好對不起他。
「螢兒!」他欣喜若狂的表情太夸張,「我愛你,這輩子,我只要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