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養妒夫 第十四章
大得夸張的豪華衣帽間,盡頭是一面特大穿衣鏡,左邊那排櫃子放的是龍昭的衣物、鞋襪,右邊則歸她所有。
打開右邊盡頭的櫃子,她將仔細收藏在里面的那件婚紗拽了出來,放在地上,居高臨下地俯瞰。
婚紗很美,是結婚那天她穿的那件,純手工制作,縫線卻精巧細致,胸前有數不清的細鑽綴成的精美花紋,紗質用料昂貴,裙尾是瓊花花瓣一樣的造型,一瓣接一瓣拖得尾部長長。
她依然記得自己第一次穿上這件婚紗跟他一起拍婚紗照的模樣。他找名師訂做的婚紗穿在她身上,讓她成為世上最美麗的女孩。
那是在訂婚以後他唯一一次願意與她見面,但整個過程中他沒有跟她交談過一句,匆匆拍完照片又匆匆離去,最後被留下的她都要懷疑他只是在履行一個義務。但事實上那確實只是他的義務,難道不是嗎?
「混蛋、混蛋……」不要哭,不要去想第一次看到這件婚紗時其實是有多開心,心里偷偷想著他也許是有那麼一點點在乎她的,所以才會提出娶她,也許,也許呀……
算了,反正她的希望又不是第一次落空。如果有女人以為,一個男人在婚禮上給她最好的就是愛她愛到至死不渝,那就大錯特錯,因為龍昭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一個表面上對她好,實則心口不一只是拿她尋開心的王八蛋!
姚雨筠舉起手,甚至連白紗都抵在剪刀口上了,杏眸不住眨動,流不出淚水,卻沒有隱藏眼底的悲傷,最後咬咬牙,選擇將剪刀放下,把婚紗塞回去。
她干嘛要拿婚紗出氣,就算龍昭回來看到一地婚紗殘骸也不過是認為她是個撒野的孩子,婚紗買給她就是她的,他不痛不癢。所以她寧願用會令他痛、令他癢,讓他會皺著眉罵她潑婦,要跟她離婚的辦法。
姚雨筠選擇去剪他的衣服,從前頭的第一個櫃子到倒數第二個,每看到一件不順眼的就拉出來剪、剪、剪,不忘幻想此時拿在手上的不是衣服而是龍昭,將他那張可惡的笑臉剪爛,將他戳剪個稀巴爛。
呀,心情果然暢快多了。姚雨筠忘了剪了多少件,看著地上一堆碎布滿意地點點頭後,她去開最後一個櫃子……最後一個櫃子,大小相當于普通人家家里一個雙門衣櫃。只是里面放的不是衣服、鞋襪,而是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
「欸?」看著一櫃子奇景,姚雨筠立刻愣在原地,大大的眸子甚至有許久忘記眨動,直到感覺眼里有不適和干澀,才再次有了動作,她也瞬間回神。
櫃子里井井有序,或者是刻意整理得細心有序,擺著洋女圭女圭、泰迪熊、音樂盒……總之,各種各樣的玩意。她現在有點受到刺激,只覺眼花撩亂,暫時不想看仔細,只好見鬼似的立刻將櫃門關上。
但是,如果她沒有猜錯,那全是女孩子才會喜歡的東西吧。那是送給他妹妹的?不對不對,如果是,干嘛要鎖在櫃子里見不得光。還是,他本來就有那種古怪的嗜好?
依她看,他屬後面那一項。好,好極了,死娘娘腔,威脅她不離婚是不是,等他回來就揭穿他,看他還怎麼拿她耍著玩!
晚上九點四十五分,房門被打開,龍昭走了進來。
辛苦了一整天,最後還被拖去乖乖參與完會議才得以月兌身回來。原以為早已準備妥當,要跟他開戰鬧個雞犬不寧的小女人,此時只是靜靜地坐在床沿。
一瞅見龍昭回來,姚雨筠立刻笑意盈盈地迎上來,說道︰「親愛的,你回來了呀。」有鬼,語音這麼甜,笑臉卻扭曲得似想要將他五馬分尸,還喊親愛的,絕對有鬼。
龍昭在心里暗暗嘆息,同時不動聲色地說道︰「說吧,你不是有事要問我?」
有事,她當然有事。要問他的何止一件事,其中包括,他娶她到底有什麼目的、他為什麼要那麼對她爸爸、他到底還想把這種無聊的游戲維持到什麼時候等等等。
不過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反倒是他為什麼在櫃子里放一堆女生才會喜歡的玩意。所以,姚雨筠拉他去衣帽間的時候好積極,打開的時候動作好雀躍,最後甚至眨著眼,
一臉調皮地肉麻喚著他,問他,「親愛的,你能解釋一下這都是些什麼嗎?」
「沒什麼,不過是些送了人家也不想要的垃圾。」
「啥?」他的干脆和意有所指,使她頓時傻了眼,「你、你這混蛋,這里你該說,既然被你知道了,沒辦法,我答應你的條件,我們離婚吧。但是你得答應幫我保守秘密才對呀!」姚雨筠惱羞成怒,無處發泄,踮起腳抓住他的衣領就搖啊搖。
「你想多了,而且我沒有什麼秘密。」結果龍昭回答得干脆,眼神不見半點閃爍,順便踢來一張小矮凳,抱她站上去,不然多累,現在請隨便搖,反正領帶已經月兌掉了,她勒不死他。
「不可能。」姚雨筠打定主意,非要挖掘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逼他跟她簽離婚協議書。
「你好纏人。」正是因為她如此糾纏不清,龍昭的眉心忍不住刻上一道皺痕,很煩躁的那種。
隨即,為了擺月兌她或許說是為了拯救自己,他無奈開口說道︰「第一排左起第一個,國中一年級時,學校左拐出去街道拐角的那間精品店,你經常站在店櫥窗外看的木馬音樂盒;第二排第三個,你高三的時候怕被人笑你幼稚,始終咬緊牙沒有買的動物關節女圭女圭;第四排第二個,你一直很想要的蒔繪鋼筆;最後一排第一個……」
其實他只是隨意數起,但是現在他已經沒辦法數下去,因為那雙本是揪住他衣領的小手,此刻正交疊著重重壓在他唇上。
「所以、所以……你櫃子里的這些,都是要給我的?」起先,姚雨筠只是瞪大雙眼放任他一樣樣細數,到了後來,她再也听不下去。
或許他會解釋只是嫌她太煩,然而他說的她都記得,再听他細細數來,她越來越發覺自己好似做錯了什麼。
這一櫃子的東西都是給她的、都是給她的……為什麼?他不是不喜歡她嗎,不是一直都把只是青梅竹馬罷了、隨便你掛在嘴上,她以為自己于他,一直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但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她徹底被他弄迷糊了。
「我怎麼知道。」
龍昭含糊的回應很讓人火大,但那是以前。現在,姚雨筠對真相的探求欲要比惱火更強一些,「你為什麼不把這些送給我,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想要?」用力狠瞪著他,但眼里填進的並非純粹的怒意,而是撒嬌的嗔怒。
龍昭沉默。
他竟然敢沉默,該死的他。當姚雨筠試圖壓下那股惱怒,想法子逼他說話之時,他卻緩緩開了口說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再也沒有收到我送你生日禮物?」
什麼時候……國中,櫃子里的小東西就是從國中算起的,由上而下,上面的確實是那
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會喜愛之物,越是往下,年紀和品味有所提升,到了最後,他根本不知道她喜歡什麼,唯有憑猜測,站在她的角度為她挑選。事實上,現在看來,她全部都很喜歡。但是,等等,為什麼從國中開始他就不送她禮物了,為什麼……
阿昭、阿昭,我跟你說,我、我好像喜歡上孟大哥了。你、你知道他喜歡些什麼?平時有什麼興趣愛好?你告訴我好不好、好不好?
天哪,眼前好像有什麼在轉,姚雨筠突然感覺頭好暈。他該不會是、該不會……
「阿昭,你……從以前就一直喜歡我嗎?」以前連問都沒問,她就幫他自行否決了。這是頭一次,她鼓足勇氣問這件事。
結果等來的仍是沉默,龍昭沒有回答她,而她早就知道了他會緘口不語。只是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並沒有過絲毫閃避,里頭的炯炯光華以及只給予她一人的專注給足了她勇氣,詢問開始變成大膽的猜測,「你不送禮物給我了,突然變得好壞,就是因為我那時對你說,我喜歡上孟大哥?」
龍昭沒有別開臉,應該就是算默認了。
「你該不會是……生性別扭,遇上事,只會表現出高傲性情,所以才大費周章,不惜惡整我爸爸,也只是為了把我娶到手?」
如果龍昭立即否認,說她自作多情,她會毫不遲疑賞他一記響亮巴掌。只是很可惜,他依然看著她,目光一瞬也不瞬。
「你、你倒是說些什麼呀。」姚雨筠有些急了。
他的心意她不敢亂猜,她很怕受傷的,特別是被他所傷,所以他變壞、變得喜歡欺負她以後,她才會強迫自己討厭他,這樣才不會太難過。
「你都說完了,我還需要說什麼。」
果然是這樣!光听那很是自嘲的語調,姚雨筠就敢肯定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你為什麼從不告訴我你喜歡我?」
「說了你就會听?還是你想看我渴望得到你憐憫的模樣?」
「你、你、你……」姚雨筠很想生氣的,小臉漲得通紅,但立刻又變成泄氣皮球般,那些驀然涌上眼眶的濕潤,是氣他在這時候態度還如此強硬所致,「笨蛋、笨蛋……」
最笨的該是她吧,回想起來,後來他做的每件事雖然都泯滅良知到無可救藥,但有哪一件起因不是因為她、不是為了她。
「阿昭……我現在還來得及喜歡上你嗎?」姚雨筠伏在龍昭耳邊,輕聲問著。
「你在同情我?」自尊心極重的男人在听到那樣的問句之時都會這麼問,他自然不可能是例外。
「現在我只覺得我好瞎,一直都好瞎,為什麼我一直沒有看到你。」一直都沒有看到他就在身邊,她喜歡的人不是別人而該是他。
以前好友總說她好瞎,能把花束當成感恩節禮物、能把情書和卡片當成宣傳單,她不在意,她這人最怕自作多情,就算真有人鼓足勇氣跑到她面前告白,她也能胡說八道瞎掰、搪塞過去。
她心里從很久以前開始就藏著個人,因為這個人不願對她說喜歡,她好怕受傷,就悄悄把他埋藏得好深好深,最後他變壞了,突然再也不會對她好,她甚至拿出他的三表哥當成一切的擋箭牌。那個人就是龍昭,直到今時今日,她才徹底領悟過來。
她好遲鈍、她好蠢……如果有時光機,她一定會坐上去回到從前,抓住以前的自己狠狠甩兩個巴掌,附上一句,姚傻蛋,你醒醒呀!
「一只很想飛到外面去的蒼蠅,通常不會察覺在它面前的其實是一塊擦得透亮的玻璃。」龍昭在比喻她是只盲眼蒼蠅,一心只想往前飛,從來不會回頭去看是否還有別的出口。
「我要喜歡你,不,我要愛你,不許你說不!」態度好惡霸。但姚雨筠知道,只要她想要、只要向他索討,沒有一次是不成功的。
「吻我。」
這樣的命令不古怪,一點也不。這樣別扭的要求就是對她的回應,他渴望得到她的愛、她的心。
于是姚雨筠毫不遲疑地傾身吻上。這次她真切地嘗到他的味道,好苦,又甜。她知道那都代表什麼,她毫不介意,反而吻得更深,告訴他也安撫他,自己不會再無視他的一切。
她也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他分明好似不喜歡她,卻吻得那麼溫柔、那麼充滿柔情蜜意。那並非不喜歡,而是他太別扭,對待感情很笨拙,根本不懂得如何表達。這個吻變得好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令她感覺心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