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夜侍寢 第十四章
水樾真是非常認真的學生,近乎緊迫盯人地盯著他的手,所以東方朧明還有余裕去觀察她殺氣騰騰卻又認真無比的模樣。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在打什麼壞主意想對他不利呢!可東方朧明再見她筆下畫出來的,就……他及時克制住自己失禮的笑。
「畫畫不需要使蠻力的。」他擱下手上的筆,走過去托住她的手腕,順勢調整她握筆的姿勢,抓著她的手,在紙上畫上幾筆。
水樾心里既是暈陶陶,又是得意洋洋。
看吧!學畫果然是對的,可惜她不想拿自己恐怖的琴藝來摧殘他,要不學琴更能實現她想象中「琴瑟和鳴」的畫面。她趕緊專注地看著畫紙,以免露出馬腳,但東方朧明卻已是一愣。
「你……手是不是受過傷?」表面上看不出來,可她執筆的手有點僵硬,扳她手指也不太靈活,恐怕曾經傷及筋骨。
「呃……是啊。」受傷了,不能學畫嗎?「有什麼關系嗎?」
見她一臉擔心,他不忍令她失望。東方朧明思忖片刻,便道︰「那麼你拿筆的時候,就以自己舒適自在為主,不必勉強一定該怎麼拿。」
舒適自在為主?其實舒適自在,就是換左手拿筆,不過左手拿筆,就不能像方才那樣被握著小手一起畫畫啦!
剛開始改用左手寫字,因為不習慣,她發明了用兩指夾筆的方式,只以左手食指和拇指夾住筆桿︰「這樣行嗎?」她這幾年寫字都是這麼寫的,所以時常不耐煩,丟給底下的人去寫。至于吃飯時,飯菜用湯匙舀,肉就用筷子插起來吃,那天東方朧明沒注意到不對勁,是因為她一直抵頭扒飯。
「沒有什麼不行,只是使力點不同罷了。我師尊當年也曾以劍為筆,只要有心,自然不是非要用同一套路才能畫出一幅畫。」
東方朧明又試著幫她調整較適宜的握法,讓她握牢之後,才好將筆觸控制自如。接著教了她幾個筆法,用于描繪形象時,能捉住本質與特色。
若是對繪畫有天分的學生,看著老師的手勢和筆法運轉也能掌握個七八分,不過東方朧明心想水樾是初學者,手又不方便,由他帶領比較能掌握要訣。
對水樾來說,最困難的,恐怕是得忍住不要露出痴迷傻笑吧。
他要是天天都教她畫畫,讓她吃草也行!
東方朧明不只帶著她畫,也一邊說明,「……這幾種筆法,足夠應用在大多數事物的描繪上了。一開始你也不用記太多,畫久了有心得再學會更好。」他放開她的手,「現在試試看,畫你想畫的東西。」
雖然有些失望,不過水樾可沒忘記她最終目的,是要能夠藉畫筆表心意啊!到時可得把他畫得玉樹臨風才行,在那之前當然要多練練。
要畫什麼呢?就……畫方才路上看見的花草和動物好了。水樾正要下筆,察覺到東方朧明就站在她身旁盯著她,又覺得不自在。
「你……你這樣看著,我會緊張。」她一臉歉然地道。以她的性格就算緊張,也要裝作若無其事,但問題是畫畫並非她在行的呀,她可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出丑。
東方朧明眼底盡是掩不住的笑意。「好吧。」他退開幾步,看著涼亭外山色縹緲,雲深處流光詭幻,便道︰「我曾經听師尊說過,當年他作畫時,師尊的摯友孤雲前輩,會在一旁撫琴助興。今日我就效仿前輩為你助興吧。」
想不到她有這樣的福氣。
孤雲和青島先生,說是生死摯交也不為過,如果他倆也如孤雲與青島一樣,就算這輩子當不成愛侶,她也覺得欣慰了。
雖然水月居上下戲稱她是「魔音穿腦」,不過讓人愉悅的美妙音律,哪怕是她這樣的俗人也懂得欣賞。她以前就听過他彈箏和吹笛,曾經要求小莫吹笛給她听,因為那能讓她回想起年少時的某一段往事,那時候,東方朧明喊她「小月」,他為她撫箏,為她吹笛,為她畫畫,他不見得懂得如何討好女人,但少年對少女所能給予的溫柔,他都給了她。
其實,這幾日,她也覺得好像回到了過去呢!
她畫了幾筆,便幾乎有些陶醉,眼神迷蒙地支著頰看他吹笛的側臉。
一曲吹罷,水樾還回不了神,亭外已響起掌聲,也把水樾給驚醒了。
因為這兒是甘露寺,石羽不可能趕人,再加上對方並無半點武功底子,他也就只是守在亭外。
「王爺此曲如仙音絕妙,小女子一時忘情,請王爺恕罪。」女子和她的丫鬟跪拜在地,乳燕般悅耳的嬌嗓有些耳熟……
哪來的狐狸精!水樾殺氣騰騰地望向那跪地的女子,穿著一席青色襦裙,是京城里大家閨秀時興的款式。
東方朧明並沒有把不悅表現在臉上,他從以前就不喜歡仗著身分,禁止百姓出入他小住的道觀與寺廟,可此刻冷淡的神情已與前一刻大有不同。
「此仍佛門清淨地,你不必因此向我賠罪。起來吧。」
「謝王爺。」
狐狸精讓她的婢女扶起身時,水樾總算認出她來了。那天在天來酒樓,她見過她……貼著東方朧明!
對于亭內還有另一名女子,林挽霞只是小心翼翼地打探,「這位姑娘是?」和天家往來密切、家中又有適婚女子的,她父親可都是打探得一清二楚,就她所知,目前她並未出現任何競爭對手。
水樾雖然也算名聲顯赫,但她進京後就極為低調,就算是京城里門面廣一些的大老板都未必見過她。東方朧明心想水樾也許不喜歡被認出來,便道︰「是我的貴客。」
對,她是貴客。水樾驕傲地抬起頭。不請自來的人識趣的話就快滾唄!
「挽霞給這位姊姊請安了。不知姊姊怎麼稱呼?」
被喊姊姊,心里頭總有那麼一點不爽快,好像她看起來就是比她老——雖然也是事實。
水樾本想直接自我介紹,不過又想起她和東方朧明之間的約定,便道︰「我姓宮,單名矚。」
東方朧明險些失笑,而一旁的石羽已經偷偷笑出來了,幸好林挽霞根本沒注意到他。
「宮主?好特別的名字。」林挽霞暗忖,這也許是化名,沒打听出對手的身分,她不死心,「挽霞今日原是上甘露寺為父母祈福,卻被王爺的笛聲所吸引,不知挽霞是否打擾了王爺和宮姊姊?」她一臉歉意地道。
「沒什麼,這地方原本誰都能來。」東方朧明淡聲道。
石羽在林挽霞身後搖頭。
他家王爺就是這樣,覺得自己心里波瀾不起,加上當年對堡主夫人的承諾,從不給姑娘釘子踫——除了水宮主,所以他才覺得水宮主非比尋常啊。
那些接近他家王爺的姑娘,從沒踫過釘子,可也從沒有一個能真正靠近王爺的心扉,連門都沒有!
這句話,果然讓林挽霞大著膽子上前來,「王爺和宮姊姊在畫畫?」
水樾臉一紅。
東方朧明確實在畫畫,至于她……可惜她想藏已經來不及了。
「這是……」林挽霞掩住嘴笑,「對不住,恕挽霞眼拙,看不出宮姊姊的大作是何名堂,宮姊姊能為妹妹解惑嗎?」
本來就覺得十分羞恥的水樾,聞言又氣又窘。可是她答應過東方朧明——不殺人,就等于收斂她的脾氣!她要是真生氣起來,這妮子哪還有命活,所以她只好悶聲不說話。
而東方朧明,原本因為林挽霞的笑擰起了眉,極為不悅,可是一看水樾在紙上畫的……
他臉頰一顫,差一點也要笑出聲,幸而勉力忍住了。
「宮姊姊?」林挽霞看向水樾,然後再次失禮地大笑,「姊姊,你怎把臉當畫紙了呢?」
什麼意思?水樾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東方朧明看向她,才發現她右頰上黑黑的一坨墨。
因為稍早她支著臉頰,只顧著听他吹笛,不察讓筆上的墨給抹到臉上了。東方朧明走上前,捧住她的臉,「別動。」
見他要用自己的袖子替這名女子擦臉,林挽霞立刻掏出她的手絹道︰「用這個吧!」
「我自個兒有。」水樾拿出手帕給東方朧明,她才不想用狐狸精的手絹擦臉。雖然比起林挽霞那繡著並蒂花的紫色手絹,她的看起來不怎麼出色,可也是質地上好的,她只是不愛連條擦汗的手絹都繡得花花綠綠罷了。
林挽霞只得收起手絹,看著東方朧明拿起水樾的白手絹,細心地擦拭她的臉,好似怕太用力會傷了她似的。
也因此,他好一會兒才將她的臉擦干淨。
其實呢,她瞼上長出這貓胡子,也挺可愛的。東方朧明忍住笑,擦得不怎麼用心,可捧著她臉蛋的手卻像捧著嬉貴的花一樣溫柔。
「好了嗎?」她脖子很酸啊!他知不知道他長得很高?以前覺得他身子挺拔偉岸,讓她每每望著他就萌生一股想要依靠他的渴望。但現在她才知道,太高也有壞處。
東方朧明被她催得有些無語。這丫頭也太沒心眼,她難道不想表現一下自己對他是特別的嗎?連他這個大男人都看出林挽霞的心思了。
但轉念一想,他畢竟從以前到現在,都在應付那些對他別有居心的女人,早就練出了一身功夫和眼力。至于這丫頭……他沒好氣地看著她擰起眉,扭著肩膀。就只是個傻丫頭!他故意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才放開另一只捧著她臉蛋的手。做什麼打她?雖然並不痛,但水樾還是覺得有點無辜。「你悶太久,應該多出來走走,活絡活絡筋骨。」他說,順手將她的白手絹收進衣襟內。
是因為這樣打她嗎?水樾忍不住露出傻笑。
他是關心她的,對吧?嘻嘻!
見東方朧明對這名女子如此親昵,林挽霞並沒有因此卻步。
有可能是傳言中那位與東方家兄弟一起長大的姑娘?就她所知,東方家的家臣里也有不少閨女待嫁,雖然近水樓台先得月,不過以王爺之尊,妻妾成群也是平常。眼前,她還是以退為進更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