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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傲龍戲鳳 第四章

「大娘,你這話就不對了。」龍如意看了殷若然一眼,微微一笑,語氣謙和,儒雅溫文︰「我們原也無意抵賴不付賬,只是隨身所帶銀兩不小心給遺失了,才會有這種困窘發生。不過,能因此得與姑娘相識,倒也是一種緣分。想想,人海蒼茫,我和家兄卻能與幾位在這山郊簡陋的茶棚中相遇,這樣的機緣可遇而不可求,豈不是非常難得,合該有緣,你說是也不是?大娘。」一番話說得條理分明,頭頭是道。

「是的,」殷若然又急上前,搶說道︰「公子所言極是,合該有緣。」女乃娘半張嘴,愕然看著殷若然。「既然有緣,還望賜告貴姓大名。」

「我與小姐同姓,姓殷。方才女乃娘所言多有失禮冒犯,請勿見怪。公子知書達禮,乃一謙謙君子,所謂君子若得相助必不忘其恩,必當言報。」兩三句將話拉回對其之相助。「不過,我家小姐秉性善良,一向樂于助人,方才所為,不過舉手之勞,所以請公子不必掛懷。公子若執意回報,我家小姐亦不好接受。」嘴上說不要報答,卻一口一句回報。

「回報」兩字一出口,龍天運極其突然地掃她一眼。

女乃娘抿嘴又瞅了殷若然一眼,這才悄悄打量起龍如意和龍天運。

龍如意看起來與龍天運年齡相近,同般挺拔。然而,異于龍天運英冷的氣質,龍如意長得俊美雅秀,神采翩翩,眼帶柔情,眉宇間且有一抹溫文的質色,卻襯得龍天運刀鐫似缺少柔情的容顏更形冷漠,有股直逼天地的氣魄風華。

女乃娘在殷家多年,倒也曾見過不少達官顯貴。先前她沒注意,現在仔細一打量,原先的偏見和輕視之心一掃而空。她看龍天運雖作尋常書生打扮,眉目間卻在在流露出不凡神采。就是龍如意也顯得儒雅不俗,一身侯門官家的氣派。旁的不說,光是那衣著配飾,非富即貴。

難怪……不禁又瞅向殷若然,暗暗搖頭。

「姑娘放心,我大哥不會放在心上的。」

龍天運又瞅了殷若然一眼。對著殷莫愁說道︰「方才承姑娘相助,姑娘若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盡管開口,沒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

「公子實在太客氣了。」殷若然又搶著開口,笑咪咪的。「我看公子氣宇不凡,談吐也不俗,很有幾分王孫貴公的氣派,想來家世定非平常。不知公子府上何處?以什麼營生?」

果然!女乃娘與小紅對視一眼。小紅在女乃娘耳下悄聲說︰「若然姐又在打什麼主意了。也是,多結交一名貴人也不是什麼壞事,最不濟,托這關系幫忙引介安排生計總是有的。我就說嘛,若然姐怎麼一口就答允掏錢出去,原來是打這個主意。」

女乃娘遞個眼神示意小紅噤聲。

那廂,龍天運正說道︰「龍家世居金壁皇城,以天下為營生;家住皇城紫陽宮,時游雲池皇林園。」

「啊?」殷若然以為自己听錯。

殷莫愁亦愕然轉頭,顰眉看著龍天運。

皇城紫陽宮是皇帝處理朝政和居住的地方,皇林園則位于宮苑的東側,園里種滿各種奇花異卉,四時景色變化綺麗繽紛非常,園中更有一湖「雲池」,清澈如鏡,倒映著美麗的天光絕色,彷佛天上雲間。新科進士都于此接受皇帝賜宴,是皇家的御花園。

「公子,你方才說的是紫陽宮?」殷若然探問。

龍天運抿著唇沒說話,倒似一種反詰的姿態。他氣宇帶冷,不說話時,自有一股氣勢,神采傲岸,充滿懾人的魄力,挺拔的身影,亦充滿了強烈的存在感。

他抬抬下巴,略冷的氣質因為抿緊的唇線而加深神態的冷漠,讓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麼。

「是紫陽宮外幾條街遠的梓陽府旁的園子。」龍如意打個哈哈。雖說是兄弟,但當那張臉無表情時他也猜不透;他這兄長總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容不得旁人干涉。

「原來如此,嚇了我一跳。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的,一個不好,可是會犯上欺君之罪。」殷若然拍拍胸口。

「若然,我們該上路了。」殷莫愁眉間流露出一絲奇怪的憾然神色,再看龍天運一眼,卻無意追問,轉身準備離開。

殷若然遲疑著。就這麼走了,雖然有點可惜。但……

「等等——」龍天運出聲挽留。

殷若然嘴角隱隱一動。殷莫愁回過身,不禁看向龍天運。龍天運星眸掃過,不知為何,目光卻是落在殷莫愁與殷若然之間。

「龍天運平白受助,現下無以為報,暫以此為抵押,另擇期再答謝。」解下腰間玉佩。

那玉佩通體翡翠,色澤極為鮮麗,上頭刻有龍形圖案,流光燦爛,一看即知非常珍罕。

殷若然不禁好奇探頭看了看。

殷莫愁錯愣住,愕然抬頭,眼神滿露疑問。

「皇——大哥……」龍如意一樣錯愕。

那塊玉佩是大哥貼身的寶玉,帶在身上多年,也成了他地位身分的象征;辰平公主愛不釋手,幾次討取,都不遂其願。

看得出兄長惑于殷莫愁清冷的氣韻,但還算不上傾心,卻為什麼……為什麼竟會將視如己身的一部分、象征他身分地位的貼身玉佩當作抵押給了出去?殷莫愁搖頭。「我並沒做什麼,不過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償還。」

「收下。」簡單兩字吐得沁冷堅定,倒像是命令。「多謝公子美意。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素昧平生,只是萍水相逢,怎能收下他的東西,且還是他隨身佩戴的玉佩,倒像信物似,宛如定情,怎麼能收。

「當然能!怎麼不能!」殷若然急忙伸出手,隨即縮回手,有點赧然說︰「呃,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公子一番好意,怎好辜負。」

「若然,我們沒有理由接受公子的美意。」殷莫愁皺眉。

「當然有!」那賣了可換多少錢呀,縱使不能賣,也能以此攀個關系。真是!殷家從上到下,全是食米不知米價的主兒。「呃,我是說,呃……莫愁姐,公子不願平白受惠,自尊自清,我們若堅持不收,豈不折煞公子清願。再說,這只是暫且交給我們,以表明他的態度,屆時我們自當上門奉還。」

龍天運似無意地再朝殷若然看了一眼。

怎麼都是這個婢女在發話?龍如意覺得有點奇怪,正狐疑著,便听見龍天運說道︰「不需什麼理由。我決定的事,從來不需要理由。」眸中閃著冷中帶熾的光芒。

跨過了那道「情檻」,走入「情門」,和他邂逅相逢了,不是嗎?他臨時起意興走到這茶棚,萬分之一的太巧合在這山間野棚相會、眼目相交——所以,還需要什麼理由?

或根本,早也就寫定的緣逢?

「收下。」又一聲命令。將玉佩遞給殷若然。「那我……呃,我們就不客氣了。」殷若然連忙伸手接過玉佩。

「小——」女乃娘要阻止已經來不及,驚詫月兌口而出︰「你怎麼能隨便收別人的東西!」年紀大思想守舊,這塊玉佩,怎看怎像是信物、是定情。

小紅不無好奇,湊過去瞄了幾眼,說道︰「這是什麼?看著像是裂痕……」

「嗯,好像是。不過,看起來倒像是穿出雲間……」

龍天運渾身一震,極不提防,眸中神情又驚又異。

「噫?」小紅突地噫了一聲,說道︰「若然姐,看這色澤跟刻紋,這玉佩跟你以前戴的那塊破爛玉墜子還真像,說不定還是同一塊玉雕刻而成的呢。」「什麼破爛玉墜子,小紅,你別胡說。我找當鋪問過了,那玉墜子可是上等的翡翠玉,可以賣個好價——」驚覺說了不該說的,驀然住口。

龍天運眼神又是一驚,緊盯著殷若然。「什麼玉墜子?」

「哦,」殷若然吶吶地︰「我曾經有個玉墜子,就跟個銅錢似,中間有孔,通體翠綠,就像這玉佩一樣,上頭刻有龍……呃,我是說上頭還雕有花紋。」「哦?什麼樣的花紋?」龍天運追問。

他為什麼要問這些?殷若然不禁有些疑惑。「呃,就是普通的花紋。」對小紅使個眼色,示意她別再亂說話。

縣城那當鋪掌櫃細細鑒賞過那玉墜子後說了,要在那麼小的玉墜子上雕刻出那樣一條龍,且龍身上的鱗片栩栩如生,可見手工之巧、技藝之高。這種東西,只有身分高貴,比如皇親或重臣或大富之家,才可能擁有由如此高超工匠技藝雕刻出的物品。

「那麼,那玉墜現在何處?」

「唔……」問得殷若然一窒,面露困窘。

女乃娘听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急著要殷若然將玉佩歸還,插嘴道︰「不能隨便收人家的東西,快把東西還給人家。」拿過玉佩遞還給龍天運。「龍公子,您的意思我們明白了。報答什麼的請不必了,我家小姐也不能接受您這塊玉佩。」

「為什麼?」

「您有所不知,公子。我家小姐原是翰林大學士殷重煜的獨生女,與吏部尚書姚大人的公子從小指婚,老早就訂下了親事。我們此次進京,就是前來投靠姚大人的——」

「女乃娘!」殷若然喊住女乃娘,蹙了蹙眉,阻止她再說下去。

龍天運眼眸霎時冷冰起來,閃過一抹肅森。「你是說吏部尚書姚謙?」語氣有點陰沉。

「是的。龍公子,您認識姚大人??」竟這般直呼朝廷大臣的名諱,女乃娘被他的氣勢震懾住,吞了吞口水。

龍天運置若罔聞,不理會女乃娘的探詢,轉向殷若然,將玉佩塞進她手里。「收下。進京後,若是有任何困難,你就持這塊玉佩到城東的「紫堇府」,自然會有人安排,龍某自當予以回報。」

「紫堇府!大哥——」龍如意有些愕然,不明白大哥心里究竟怎麼打算,想當然那玉佩是給殷莫愁的,但殷莫愁既已和姚府訂親,他要殷莫愁到紫董府做什麼?

殷若然看著手中的玉佩,將玉佩輕輕攏在手里。

龍天運冷眸帶熾,目光掠經殷莫愁,又點過殷若然。「你等著。」

茶棚外金光點點,透過茅頂的隙縫,灑下許多疑竇,又為這場邂逅寫下開頭,注了一個縛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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