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田出貴妻(下) 第三十一章 賜你一個願望
被太監喚來的制衣局的三名尚宮,在前往玉華殿路上便已听了太監說明原委,一進到殿中向皇帝跟皇後行禮問安後,便開始仔細檢查每一片掉落的衣裳碎片。
之後,三名尚宮仔細討論,便跪到皇帝跟前,由其中一名領頭的負責稟告調查結果。
「啟稟皇上、皇後,依奴婢們看,這衣裳布料是自然破裂的,並無人為刻意痕跡。」
「喔,說清楚。」皇後吩咐。
「這梁州織紗布料看起來雖然十分輕透,但其性質易碎易破,只要稍微用力拉扯就會被撕裂,平日只適合用于夏日披肩,抑或是裙子最外一層拖曳長紗,可以達到輕煙裊裊的效果。然而做舞衣最需要的其實是延展性較好的布料,這梁州織紗略一使力伸展就破了,並不適合用于制作舞衣,還請皇後明鑒。」
「也就是說,明知道這梁州織紗的特性卻還是拿來制舞衣,才會有今天的事,是嗎?」
「回稟皇後娘娘,如在不知這布料特性之下誤裁制作成舞衣是情有可原,不過即使是一般老百姓也知這梁州織紗的特性,並不會隨意制成衣裳。」
這位尚宮的這一席話,無疑是將余寶珠母女直接抹黑,意指她們別有用心。
皇後沉沉點了下頭,望向皇帝,「皇上,您說這事要怎麼處理?」
「余氏教女無方,有愧一品夫人封號,褫奪封號,即刻貶為侍妾……」皇帝沉吟後下旨。
余寶珠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看向一旁的娘家父兄,卻沒有一人願意站出來幫她說話求情,她就像是顆被棄的無用棋子,頓時更是哭得聲嘶力竭。
「至于大將軍夫人一位……」皇帝若有所思的目光望向今晚出席宮宴在座的大齡姑娘,想自里頭挑選一名身分配得上裴震天的。「我看禮部尚書的麼妹……」
就在皇帝正要開口為裴震天賜婚之時,殿門外傳來一記尖細卻有力的嗓音——
「太後駕到——」
皇帝愣了下,隨即將未出口的話咽下,牽著皇後步下高台,恭迎太後。
眾人遠遠瞧見太後身影,也紛紛下跪迎接。
太後前些日子才大病一場,好不容易康復痊愈,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慈和宮贍養,極少露面,今日突然出現在這宮宴中定有重大事情,跪在底下的一干眾臣及家眷們心底猜測不斷。
太後一進到玉華殿,侍母至孝的皇帝隨即迎上前去扶著太後的手,緩步走向前方高台。「微臣等人率領家眷們拜見太後,恭祝太後鳳體康復,太後萬福金安……」
裴子瑜跟著所有人一起向太後問安,頭低垂著等著太後發話。
眉宇間帶著一抹威嚴的太後滿意的看著底下的眾臣和家眷,陣光特地停留在裴子瑜身上片刻。「眾愛卿平身,家眷們也平身吧,不要讓哀家到來擾了你們的興致。」
「謝太後。」一群人再度叩首謝恩後起身,而後紛紛落坐。
裴子瑜怎麼越听越覺得這位太後的聲音耳熟-好像佛堂那位听她說心事的老女乃女乃啊,可是-自家今晚才出了事,這皇上御令還未下,不知要如何懲處呢,她頭實在不敢抬起,就怕一亂動會招來一頓斥責,平添麻煩。
太後將目光收了回來,慈祥的看著皇帝,「皇上,還記得哀家在京路上幸得一位姑娘相助,哀家道條性命才得以保住的事情嗎?」
「兒巨自然是記得,當日母後回京後命兒臣務必找到這位小恩人,可惜……」皇帝婉惜的道。
「哀家今晚見到了救哀家的小恩人,那位小仙女了。」
皇帝聞言大喜。
太後這麼一說,底下一片驚喜嘩然,這個小仙女半夜贈藥救太後的事,眾臣自然是知道的-沒想到今晚太後竟然會見到救命恩人,莫不成這位小仙女就在他們所有人之中?
「因此,哀家想跟皇上討個賞賜給這位小恩人。」
「這是自然-她是母後的救命恩人,便也是兒臣的恩人。」
裴子瑜實在很想抬頭偷瞄一眼看看,可惜她膽子還是不夠大,不敢抬頭偷瞄。
「瑜丫頭,你還不抬頭看看嗎?別瞄了,哀家準許你抬起頭坐著話。」
瑜丫頭,這是叫誰啊?
裴子瑜瞄了眼她那幾個不停朝她使眼色的姊姊,二姊食指還向自己,難道是在說她嗎?她狐疑的抬起頭,看到高台上坐在皇帝身邊的太後,那不是佛堂的……
「老女乃女乃……」她下意識的驚呼了聲。
她這一聲「老女乃女乃」也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驚恐的倒抽口氣,這裴大將軍的女兒們果然各個是虎膽,膽子這般大,竟敢直呼太後老人家為老女乃女乃。
猛!如此膽大,等著被砍頭吧!
太後卻毫不在意的笑道︰「丫頭,起來坐著說話吧。」
一名小太監隨即搬了張紫檀雕花螺鈿小圓凳向前,讓裴子瑜坐著。
「是,謝謝太後恩典。」裴子瑜磕頭謝恩,「不過……太後娘娘,請問這恩典可以給民女的父親嗎?民女父親久戰沙場,一身是傷,落下不少隱疾,無法久跪,還請太後您老人家恩準。」
太後听到裴子瑜為自己父親求情,更是滿意的直點頭,「準了,給裴大將軍賜坐。」
皇帝看著太後如此親昵地叫著裴子瑜,又看到裴子瑜扶著裴震天坐下時手腕上戴的血珀玉鐲便都明白了,這裴震天的六女兒便是當初那個讓房贈藥、未留下真名的救命恩人。
「皇上,這瑜丫頭除了是哀家的救命恩人外,也是霽兒的救命恩人,這瑜丫頭有恩于我天家兩代人,品性善良又未有婚配,霽兒至今也未有皇子妃,哀家想作主為他們兩人賜婚,賞這丫頭一個三皇子妃頭餃,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太後話一出口又嚇死一群人,頓時將那個被眾人一路看好的陳雅涓給甩出十二條街之外,也在同一時間,陳雅涓受不了這剌激,眼前一黑當場昏倒。
這當著眾臣文武百官還有所有家眷面前,皇帝實在不好出口拂了太後的意思,可這一點頭便會壞了他平衡朝廷局勢所有通盤打算,他不禁陷入兩難。
「皇上可是不願意?」太後漾著慈祥的笑容靜靜的看著皇帝。
皇帝搖頭,跟太後商量道︰「自然不是……只是母後您的小恩人身分不合適……側妃頭餃可好?」
「皇上是想讓哀家成為一個沒有信用之人嗎?」
「母後,您已經答應賜裴府六小姐給霽兒為妃了嗎?」要是太後親口允諾了,這事可就不好辦了。
「哀家當日允了瑜丫頭一個心願。」
這時裴子瑜總算明白方才太後告訴她她有一個願望的意思,太後要她自己開口向皇帝請求,請皇帝同意她跟皇甫霽的婚事。
皇帝看向裴子瑜,「裴子瑜,說出你的心願,朕自然會代替太後為你完成。」
裴子瑜跪下磕頭後說道︰「回稟皇上,當日太後許給民女的願望,太後已經完成了,所以民女不可以再跟太後討要願望。」
「你已經向哀家討過願望?哀家怎麼不記得有這事。」
「啟稟太後,當日您身邊這位嬤嬤告知民女,她家老夫人許我一個心願時,民女便將這心願告知嬤嬤,祝願老夫人身子早日康復,身體健康。如今這心願已經完成,所以民女不能再向太後討要心願。」
太後旁邊的琪嬤嬤向太後及皇上點了點頭,確實是有此事。
這讓太後更是開心滿意的直點頭,也讓皇帝跟皇後對裴子瑜印象大好,看來這女子真如霽兒所說的,人美心更美,付出從不求回報,也因此才會讓霽兒如此傾心于她。
「既然如此,那朕也賜你一個願望。你說吧,想要什麼?只要是能夠不讓朕為難的,朕皆可以答應你的請求。」
一听到皇帝這麼說,皇甫霽開心得眼楮一亮,听父皇這意思是他已經打算退讓,只要瑜兒提出這心願,父皇便會答應讓他們兩人成親。
裴子瑜看了一下皇甫霽又看了眼自己父親,又想到方才皇帝要為父親賜婚,另挑個她們不認識的陌生女人當將軍夫人。
不管是誰進府,勢必破壞將軍府現在的平衡,她先前的努力都白費了,日後她娘親也許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她心沉了沉。
眼底染著一抹無奈的幽光,她對皇甫霽搖了搖頭。
她這一搖頭,皇甫霽頓覺不妙,想要阻止她,裴子瑜卻已向皇帝開口,磕頭乞求。
「皇上,民女想請皇上賜民女的姨娘,也就是民女生母黃氏為我父親平妻,姨娘與父親兩人是真心相愛,多年來父親的心願便是不再委屈自己心愛的女人,民女請求皇上恩準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只要母親成為平妻,日後不管是誰成為將軍夫人,都不會影響到母親的地位。
她這心願一說出,瞬間又震撼了所有殿中的人,自然也包括皇帝皇後跟太後,而受到最大震撼的人是皇甫霽,他有失望有難過,不過最後還是認同了她的想法與請求。
出乎皇帝意料之外,沒想到這個裴子瑜竟然將願望用在為父母請求,其實,要答應她這願望不難,也不是他不肯答應,可是他要做任何決策之前必須先想到朝廷上的局勢。
他如果同意她的願望,勢必會引起定邦侯的不滿,再說自古以來,可沒有侍妾直接抬為正妻的理。
皇帝沉吟了片刻,定定地看著她,「瑜丫頭,自古以來沒有侍妾直接抬為正妻的理,一定得要有功勞,例如為將軍府誕下子嗣,延續將軍府的命脈……」
裴子瑜點頭,等著皇帝的後話。
「朕就賜這個心願給將軍府里的所有侍妾,三年內只要誰能夠先為大將軍誕下能繼承將軍府的子嗣,朕就特例封其為將軍夫人,再提拔一人為平妻,你說這樣可好?」皇帝的語氣說得像是在跟她商量一樣。
裴子瑜眼珠子轉了一圈,隨即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皇帝不是不肯封娘親為平妻,而是要父親跟母親等三年,好堵住定邦侯的嘴,三年後再封母親為平妻。
想明白了這一點,她馬上領旨磕頭謝恩,「謝皇上恩典。」
「至于太後為你跟三皇子賜婚這事……三年後再論吧,抑或是黃氏能為大將軍誕下將軍府子嗣,只要繼承人一出生,朕馬上下旨為你跟三皇子賜婚,如何?」
據他的消息密報指出,這小丫頭可也是個生意奇才,年紀輕輕的卻掌管著一大片草藥園及農牧場,還有藥材鋪,這麼能干的媳婦,他豈能昏庸的放過,便宜了他人,他從來不介意她嫁給霽兒,只是這嫡庶問題總得解決,只要這丫頭她娘身分抬了上來,她和霽兒的婚事他是樂見其成。
這無疑是為兩人解了套,皇甫霽連忙到裴子瑜身邊跪下,磕頭道︰「謝父皇恩典。」皇後對皇帝這樣的安排也甚是滿意,唯一不滿意的便是余寶珠母女,再征求了太後的意見後,她冷下臉道︰「余氏教女無方,三天後與所生次女裴子玉上碧雲觀帶發修行,沒有本宮旨意不可隨意下山。其長女裴子茹與忠義侯長孫盧紹謙婚事,裴子茹本該為長孫媳婦,但因其母及其妹行為不檢,加之庶女身分已不適合成為侯府長孫媳婦,便以侍妾身分抬進忠義侯府,忠義侯可再另選一門門當戶對親事,無須再上稟。」听完,裴子茹與余寶珠兩母女當場暈厥在玉華殿上。
砰, !
又一記清脆響聲自屋里爆出,自從裴子茹清醒以後,她屋里摔東西、砸瓷器的聲音就沒有停止過。
所有下人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被她波及,要是被掃到台風尾那還算稍微倒霉,怕就怕成了她憤怒下的犧牲品,那就太冤了。
裴子茹憤怒的在屋子里摔東西發泄她所有不滿與怒氣,布滿青筋的雙手-用力,扯下整個簾幔,撕扯得支離破碎。
整個屋子里的東西被她毀壞摔得差不多了,可卻依舊難消她心頭的怒火。
她不甘心,很不甘心!她堂堂-個嫡長女,竟然-夕之間落得什麼都不是,跟那些卑賤庶女一樣成了低賤庶女。
本是高高在上的忠義侯長孫媳婦,可以風風光光上八人大轎,十里紅妝的被迎進忠義侯府,如今成了什麼都不是的侍妾,她不甘心!
這一切都是那個賤女人引起的!要是那賤人不回來,今日不會有這些事情,母親跟妹妹被幽禁在碧雲觀,美其名日是帶發修行,誰不知道碧雲觀就是大官家里犯錯女眷所待的牢獄,從此一生都別想從里頭出來。
只要沒了那一對母女,今天一切就會不一樣……她滿腔怨恨,她一定要那對母女好看,這個仇她非報不可,難怪當年那個相命先生會說,有裴子瑜就沒有她裴子茹,這個低賤的庶女會搶走她所有的光彩,結果果真如此。
現在只要裴子瑜不在了,自己所失去的一切就會回來了。
裴子茹怒目朝著裴子瑜所住的百草院方向瞪去,憤恨的咬牙恨道︰「裴子瑜,你這輩子休想成為皇子妃,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片刻,裴子茹忿忿的抹去眼角的淚水,收拾好滿腔怒火,扶正被她掀倒的銅鏡,咬牙看著鏡中像個瘋婆子的自己,開始慢慢梳理凌亂的長發,再換上一套干淨衣裳,打開暗格抽出里頭的銀票,出門。
她發誓,她會讓裴子瑜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眼看就是年根了,由于今年裴震天將留在府里過年,因此府中上下是特別用心布置準備過年時的物品及應景的裝飾,沒有一處馬虎的。
裴子瑜坐在窗欞邊的矮榻上,看著外頭正在忙碌吊著大紅燈籠,忙著布置里里外外的下人們。
連小紅、小青也把她拋下,跟其他下人湊著熱鬧四處張貼著大紅春聯,紅通通的春聯與靄靄白雪相互輝映,倒是另有一番別趣。
這時,一名前院的小廝匆匆跑來,向正忙著沿著回廊吊燈籠的小紅轉達事情,這距離有點遠,她根本听不到他們說什麼,也只能等小紅來報了。
果然沒一下子,小紅便提著裙擺氣喘如牛的沖進來,捂著激烈起伏的胸口,白氣不停自嘴巴里噴出,手直指著前院方向。
「小姐,三皇子來了,這會兒正在大廳與老爺喝茶,老爺讓人來報,讓你換件衣裳好好打扮一番再到前廳去,不急。」
「喔。」裴子瑜輕應了聲後又攏了攏腿上的羊毛毯子,拿起她的閑書繼續看著,壓根沒起身的意思。
她這副毫不在乎的模樣讓小紅是看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再次提醒她,「小姐,三皇子來了,這會兒正在大廳陪老爺喝茶等你。」
「我知道啊。」
「那小姐您不趕緊打理打理,去見見三皇子嗎?」
「你忘了我爹說什麼了嗎?」裴子瑜翻著閑書,看得正精彩。
「老爺說了,讓你換件衣裳好好打扮一番再到前廳去,不急。」
「是啊,不急,我爹都說了不急,你這麼急做什麼?」裴子瑜好笑的睞了一臉呆愣的小紅。
小紅這才恍然大悟,「是,那小姐我繼續忙去,您看什麼時候急了再喊我一聲。」說完又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裴子瑜挑眉點頭,又翻了一頁,嗯,這本書還真不錯看,許久沒看到這麼有趣的故事了。
前院大廳里,皇甫霽與裴震天正表面融洽的喝著茶,心下卻是各有所思。
女兒被三皇子耍得團團轉這事,他可是余怒未消的,當日在宮宴上,上有太後下有皇帝的,他是不好為女兒說話,但來到他的地盤,可就不是他三皇子說了算,不替女兒出口怨氣他枉為人父。
裴震天眼尾瞥了瞥,吹了吹手中的熱茶,「不知道三皇子今日找老夫有何要事?」
「小婿是前來與岳父大人商量與瑜兒的婚事。」皇甫霽吹拂了下茶湯上冉冉上升的白煙,毫不客氣的直接稱呼裴震天為岳父了。
「三皇子這聲岳父叫得似乎太快了些,還望三皇子自重。」裴震天嘴角一抽,用力地擱下茶盞,表情瞬間變得嚴肅無比。「況且,婚事要談也得等三年後,此刻不急。」
呸!連先上門跟他套套交情,或請媒人上門來說親什麼的都沒有,第一次上他將軍府就直接喊他岳父,也太自以為是了。
就算背後有太後撐腰又怎麼樣?皇上雖發話三年後再論及婚嫁,卻也給了但書,屆時瑜兒嫁不嫁三皇子由瑜兒自己決定,他不會下旨逼婚。
皇甫霽對他的指責是充耳不聞,嘗了口茶湯,又看了眼茶色,眉頭皺起,「岳父大人平日里都喝這種茶?」
「這茶怎麼了?」裴震天瞪眼道。
「味道與韻味淡了些。」
「老夫是個粗人,自然無法跟三皇子這文雅之人相比,既然三皇子喝不慣我這兒的茶那就放著吧,老夫不勉強。」
這可是機珠山頂級金針白毫,是瑜兒知道他喜歡喝茶,特地買來孝敬他,據說一斤得花上二百兩,平日里他可是舍不得喝的,只有在休沐日才會泡上一盞,跟茉兒在房里兩人一起品茗,要不是擔心被這傳言很難纏的三皇子挑剔,他還舍不得拿出來泡給他喝咧,沒想到這三皇子竟是這副嫌棄的口吻,早知道讓人拿下人喝的茶骨煮給他喝即可,真是白糟蹋了他的金針白毫。
「听這口吻,三皇子是想送我爹更好的茶?」一走進大廳便听見皇甫霽嫌棄的語調,裴子瑜黛眉挑起,挑釁的瞄了皇甫霽一眼。
皇甫霽淡然的看著跨進大廳里的那抹珊瑚紅嬌艷身影,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裴子瑜赫然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淡定無波,看不出有一絲對她的想念,往日他可不是這樣的。
草尼馬的,對她沒有一點想念他來做什麼?她暗暗咬牙,收斂好當她剛一踏進門看見他時心中那洶涌澎湃的情緒,眉眼輕閃,強壓下心間酸氣地道︰「三皇子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不知今日三皇子大駕光臨有何貴事?」
皇甫霽看了她那顯得有些陰陽怪氣的臉一眼,不急著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朝站在身後的零一使了個眼神。
零二擺手,他的手下即刻把一個箱子抬過來,放到裴震天旁邊的桌上。
一看見那箱子,裴震天那對張揚的濃眉馬上倒豎成兩支掃把,氣呼呼的提醒他,「三皇子,你這是做什麼?你這是在下聘嗎?老夫可是未同意你與瑜兒的婚事。」
這三皇子實在太不把他看在眼里,一看見瑜兒便讓人趕緊把聘禮給抬上來,完全沒有尊重他這個未來丈人的意思。
「岳父大人誤會了,這是小婿給岳父大人帶來的侖山雲霧,今年侖山雲霧產量不多,一年所有收成只有十斤,三斤送到太後慈和宮,兩斤送進御書房,五斤小婿讓人給您送來。」皇甫霽不疾不徐的說著。
「侖、侖山雲霧……」裴震天眼楮頓時一亮-不可置信的驚呼。
這侖山雲霧可是比瑜兒送他的機珠山頂級金針白毫還要來得珍貴希罕啊,可以說是比金子還要昂貴,這種珍罕佳茗簡直就是夢幻茶品,每年產量極少,一年最高產量也就十來斤,往年都送進宮讓太後品嘗了,就連皇上都沒喝過幾次。
偶爾有瑕疵的侖山雲霧會流到市面上,一兩茶葉就能抬到千兩銀子的價位,這三皇子竟然這樣大手筆一口氣就送他五斤,簡直是叫他受寵若驚。
只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難不成他就想用這區區五斤茶葉,指望他把女兒賣了?!
「三皇子送老夫這茶葉恐有不妥吧,這侖山雲霧可是貢品,三皇子將貢品送到老夫府上,難道是想安老夫一個欺君罔上、收受賄賠之類的罪名?老夫雖然是個大老粗,但還知道這種貢品沒有皇上御賜收不得的。」裴震天一臉正氣淒然的將裝著茶葉的箱子推回。
裴子瑜非常滿意她爹這種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高風亮節的態度,好樣的!
「是啊,三皇子殿下,這麼貴重的禮我爹他收下不合適,還是請三皇子收回吧。」她傲然的說著。
「這些茶葉在收成制作之時就特意先留下五斤,倒不是貢品,小婿特地送來讓岳父大人品嘗,既然岳父大人不喜,那就讓人丟到火爐里當柴燒了吧。」皇甫霽手一擺,身後的手下隨即向前欲收走裴震天已經抱在手中的箱子。
「燒、燒了……」裴震天梗在胸口的那-口老血差點噴出來,連忙抱緊手中箱子,慌忙道︰「這哪里使得,這可是侖山雲霧……一兩以千金論的……」
「既然岳父大人不喜,下回小婿再為岳父大人尋來別的佳茗便是,岳父大人切莫感到不舍。」
皇甫霽淡然看著裴震天抱著的箱子,沒有一丁點為那即將燒毀的茶葉感到心疼的說著,那口氣就好像箱子里頭裝的是十斤一文錢的便宜茶葉似的。
裴震天目瞪口呆的看著-臉毫不心疼的皇甫霽,姑且不論他是否裝模作樣,就怕他假戲真作,這夢幻佳茗可是人間極品,燒不得的,手不自覺的又將箱子往後拉了幾分。
「這……這三皇子這份心意,老夫……老夫……」裴震天萬般不舍得松手。
「爹,莫不成你反悔了,想收下三皇子這份大禮?爹,軍人一向不是最有氣節嗎?」裴子瑜有點鄙夷的看著父親那萬般不舍得的表情。
裴震天眼楮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很勉強的將抱緊箱子的雙手松開,讓三皇子的手下將這箱子拿走。
看著那侍衛直接往外走去,準備將侖山雲霧給丟到膳房的爐灶去燒了,裴震天是心痛萬分,心頭在滴血。
就在侍衛的腳準備跨出門坎之時,裴震天忍不住伸手喊住他,隨即有些尷尬的道︰「等等,這侖山雲霧就這麼燒了太可惜了……三皇子,您難道不再考慮考慮……」
「是可惜了點。」皇甫霽認同的點了下頭。
「就是、就是。」除了帶兵打仗,裴震天沒有什麼愛好,就是好喝口好茶,這麼好的茶他連一口都沒喝上就這麼燒了,他這比不能戰死沙場還要死不瞑目。
「小婿不愛這侖山雲霧,岳父大人是愛茶之人,不如這茶就勞煩岳父大人您代小婿處理了,可好?」
皇甫霽手一擺,拿著那箱子的侍衛隨即又往回走,很識相的將箱子直接塞進裴震天懷里。
「好,好,好!」這侖山雲霧一回到自己手中,裴震天抱著箱子就不願意再松手,眼里喜色是掩都掩不住的,兩眼發亮地直盯著懷中箱子。
她父親這位大將軍竟然為了區區五斤的茶葉就這麼變節,太令人不齒了,裴子瑜瞪了父親一眼,也不告退的起身,抬腳徑自往大門方向走去,打算出門去。
皇甫霄淺笑的看了眼她離去的窈窕身影,也不急著追上,繼續對著未來老丈人下H夫,「岳父大人若喝著好,明年小婿再為岳父大人送些來,不知這樣可好?」
「好、好、好。」明年還有?裴震天大樂。
「岳父大人,小婿有些事情想找瑜兒商討,不知可否?」皇甫霽抱拳問道。
「好,好,好,去吧,記著,別太晚回來便成。」裴震天現在一門心思都在這侖山雲霧上,根本忘了稍早還說要為女兒好好教訓這三皇子。
「岳父大人慢坐,小婿跟瑜兒談會兒話便來。」皇甫霽起身,隨即追上裴子瑜的腳步。心里對這未來女婿是越來越滿意的裴震天,聞言後嘴里發出一記嗤聲,鬼才相信他找瑜兒會是談會兒話便來陪他聊天,他不纏著瑜兒到天黑才有鬼,要他這老頭子坐在這邊等他,他還不如趕緊抱著這侖山雲霧回自己院子,跟茉兒兩人各自泡上一盞茶好好品嘗才是。年輕人的事情,他管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