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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榜廚娘 第六章

靳山對于她听到自己說的事情後,還是滿臉豁達和不以為意表示佩服,笑了笑,也不再提這個晦氣的話題,改挑最近上山尋的一些東西當話題,直到近午,又強留她吃了一頓便飯後,她才趕著裝了半輛車的柴火回到自己住的胡同。

一到自家門前,就看見食盒擺在那兒,心里又是一片苦澀,她提起食盒往屋子里走,讓靳山家的小子幫著把車上的柴火給卸下後,她進了灶房。

食盒里的糊糊依舊完好,她拿起調羹舀了一口,慢慢的讓那已經失去風味的甜水滑入喉間,一點一點的補足自己今天一再被打擊的自信。

他想用兩三句話拉開她用盡力氣才拉近的距離?想都別想!她就是這樣的拗脾氣,他越是後退,她就越要向前。

他說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家要自尊自愛?沒問題,從明日開始,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也不去他家敲門了,直接爬梯子把東西放在他的院子里,他要是真那麼狠心,就把食盒給扔過來啊!

不過即使扔了過來,她一樣還是每天送,就看看誰的耐心比較多吧!

阮綿綿雖然配了這樣一個名字,其實骨子里拗得很,她認定的事情就算前路充滿挫析,可她擦了眼淚,依然會繼續往前走,否則她也不會因為要挑戰狀元樓的出師考,年紀輕輕就在外頭游歷。

她幾口把糊糊給吃完,甜甜的糖水振奮了她的精神,她握緊了拳頭,看著灶間里頭的器具,不少東西都是跟著她許久的老伙計,她光看著它們就覺得充滿了繼續努力的力量。

不過就是一個不解風情的老男人,都說了女追男隔層紗,那她使出十八般武藝,總有辦法撕開這層沙!

打那一天之後,韓枋宸以為阮綿綿會就此打退堂鼓,還給他平靜平淡的生活,而他也確實發現自己見不到她了,她連包子攤也不再擺了,可是每天早中晚,他都可以看到食盒很突兀地出現在自個兒的院子里。

他很確定自己沒有開門,她也沒有那種翻牆的技巧,可是那食盒每天都安安穩穩的放在院子里頭,讓他想裝作沒看見也不成。

第一日收到了三個食盒,他一個都沒動,晚上直接去敲了她家大門,想要把食盒還給她,並且讓她別再白費力氣,卻沒想到她連門也不開,躲在門後,有些傲嬌的說道︰「韓秀才說姑娘家要自尊自重,我這不就照做了嗎?這天都黑了,好姑娘可不能隨意見外男的。」

韓枋宸沒想到她竟然用他說的話來嗆自己,嗓音一沉,隱含著怒氣道︰「胡鬧!那你為何又把食盒放在我院子里?!」

「我就樂意了、我就樂意!」阮綿綿在大門後頭嬌氣的耍著無賴,「你不吃,就給野狗吃吧,可是每道菜都是我的心意,什麼時候你明白了,我就把食盒給收回來。」

她算是想明白自己之前做錯什麼了,她想著他是讀書人,她也要學他一樣矜持,什麼都不敢直接說,反而讓他用一句「自尊自重」來堵她的嘴。

現在想想她還真笨,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家閨秀,硬要學那種扭捏的盜態,自然是怎麼學怎麼不像,還不如干脆點,耍賴撒嬌她可是熟稔得很,師父總說他以前可是鐵錚錚的漢子,但在她耍賴的功夫下,要什麼就給什麼,甚至連自個兒壓箱底的功夫都早早讓她學了去。

韓枋宸發現她不開門,見不了她的面,他還真不能拿她怎麼辦,被哽了一嘴,最後只好把食盒擺在門口,沉著一張臉回去自己屋子里。

隔天,他出門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那食盒還是原封不動地擺在那兒,他看著關得死緊的大門,實在拿她沒轍,只能冷哼一聲,甩手離開。

一日三個食盒,不過兩三天,她屋子門前就擺滿了食盒,甚至連蟲子老鼠都聚了過來,他這才終于明白她這次是下定了決心,只好認命的將手中原打算要放到她家門口的食盒又提了回去。

他臉色不悅,提著食盒剛進了院子,就瞧見她踩著梯子趴在牆頭,把食盒以釣竿給「釣」進他的院子里,一雙桃花眼笑得都眯了起來,看見他還得意地揮了揮手。

明明是個可愛的小姑娘,表情卻跟個小疼子似的,可要說讓人不喜卻又不至于,只是讓人好氣又好笑,恨不得把她給抓下來好好說教一番。

偏偏她把食盒釣進他院子里後,人就又縮了回去,他也拿她沒辦法,看著自己手上的食盒,他只覺得自個兒這回算是栽了,栽在一個長得像株待開放的小桃花手上,他在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氣,嘴角卻無法抑制的輕揚起來。

或許,他對于她這樣鍥而不舍的堅持也是有幾分意動的,有人願意這樣把他放在心上,這樣有點耍賴有點甜的討好,還是讓他冰封多年的心,微微有些觸動。

南陽城里阮綿綿的小院子里彌漫著平淡的幸福,而不過幾十里外的一棟宅子里卻充滿肅殺的氣息。

「老六進了衙門?若沒什麼大事,打點一下讓人給放了。」聶猛坐在書案後方正寫些什麼,听完兄弟的報告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並不放在心上,隨即便將話題轉到今日的正題上,「那條線可聯系好了?」

「咱們的人手是安排好了,可是老六上回把蟲引拿走了,現在沒了那個,咱們也不能行動,這……」

「那個廢物!除了玩女人還能夠做什麼?!」聶猛有些氣急敗壞地罵了句,可是事情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他光在這兒罵人也沒用,為今之計,只能趕緊把人給撈出來,否則拖越久對他們越不利。

他知道上頭已經派人開始查了,如果不能盡快把東西弄出來,說不得到時候功虧一簣,所有人都得吃上大麻煩。

「知道了,那這家人……」這宅子是他們「臨時征用」的,現在他們要走了,自然要問問原來主人家該怎麼處置。

「老規矩。」聶猛淡淡的道。

「是。」

眾人都知道這句話一出口,又是好幾條人命,但他們仍應答得利落,沒把人命放在眼里,畢竟對他們來說,手里沾的血還有少的嗎,人命之于他們如浮雲,那些即將消逝的人是,他們自己的也是。

走上盜墓這條路,他們的手里就沒有干淨的,更別提為了那能動蕩國本的大貨,斷在手上的人命已經數不清了。

與此同時,幾輛馬車晃晃悠的從京城出發往南陽城而去,最前頭一輛馬車里,一個發須皆白的男人閉眼端坐著,邊上還有兩名婢女,一個幫著打扇,一個忙著泡茶水,車廂瑞安靜得只听得到馬蹄達達和車輪轆轆的聲響。

「快到南陽城了吧,不知道那小子在那兒躲差事想躲到什麼時候,哼!」男人的聲音有些偏尖,如果不是語氣舒緩,帶著些慵懶之意,乍听之下不免覺得有些古怪。

打扇的剪枝,听自家主子這麼說,忍不住附和道︰「老爺,咱們家少爺可受主子爺重視的,之前忙忙碌碌的也沒個頭,難得有個休息的時候,您也多心疼心疼。」

「心疼?我還不夠心疼他嗎?只是這位置靠近主子爺,風光不假,可是也藏了針的,要想休息,到我這把年紀,想怎麼休息就能怎麼休息了,他還年輕,要是想休息,還不如趕緊退下來,也不怕站在那位置上,礙了人家的路,反而丟了小命。」

高公公似笑非笑的看著剪枝,他久浸宮斗的心機里,只消一眼就知道這個小姑娘在想什麼,無非就是想藉著討好他,看能不能伺候他那個半路認來的兒子。

只是這人老了,就越不愛這些耍心機的東西,她若是光明正大的求了,說不得他還幫她美言幾句,偏偏要在他眼下玩心機,呵呵,這不等同關公面前耍大刀嗎?剪枝的臉色不免有些僵硬,她低下頭,不想自己僵硬的笑容被人看見。

她自以為已經將所有情緒隱藏起來,在沉默了半晌之後,又繼續打扇,聊著城里熱鬧的話題,還有去南陽城後的打算。

楊柳專心地泡著茶,只偶爾搭腔個兩句,一路都只听剪枝一個人說話,高公公也沒打斷她,任由她說著,可是楊柳知道,剪枝是不可能繼續待在高公公的身邊了。

高公公素日對她們不錯,不打不罵,甚至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都沒忘了她們一份,可是大概也是這份縱容養大了剪枝的心,才會讓她以為自個兒可以在高公公面前玩起心機來。

高公公取了杯熱茶輕啜著,看著車廂里兩個姑娘的表現,所有的心思全都隱藏在波瀾不興的面容之下。

真是可惜了,他本想著讓她們伺候自家義子,卻沒想到人都還沒送過去,其中一個的心就被養大了,這樣的人可不能送出去,要不還不知道得惹出多少禍。

高公公覺得自己就是個操心的命,以為好不容易從宮里全須全尾的離開,卻沒想到收的義子這麼爭氣,又把自己給弄進那令人眼紅的位置。

這也就罷了,義子明明就是完好的男人,心胸卻老是放不開,老想著過去那些個破事,把自己搞得比守戒的和尚還要清心寡欲,讓他這把年紀了還得操這麼多心。

馬車黑悠悠的前行,看著外頭如染血般的夕陽,他不禁想著,要是在早前,他哪有這等閑心想這些小事,能夠到他身邊伺候的,哪個不是全身都長滿心眼,還能讓他嫌棄這心機玩得不入流。

高公公笑著,笑自己果然上了年紀了,居然也矯情起來。

「有時候這人啊,也是怪得很,沒有的時候總想著有的時候會如何,可等到真的有了什麼,卻又莫名懷念以前沒有的時候。」他幽幽的說著,聲音帶著一絲絲的悵然。

剪枝自知方才說錯了話,自然不敢接話。

而楊柳添茶的手頓了頓,可終究沒有開口,不過她們心里都想著,誰不是這樣呢?以前當個小宮女的時候,不也只是想著能夠吃好喝好,干活不累就行了,可是後來跟在老爺身邊,這些都有了,卻又想著以前那一點的自由。

高公公也就只感慨了一番後就放下了,畢竟以他的性子,不愛也不允許整日那樣悲秋傷春的,有那樣的閑暇,不知能做多少事了。

不過他還是看了看車子里的兩個婢女,不免有幾分嫌棄,一個是心太大,一個倒是知禮守本分的,可是性子挺沉悶的,要是跟他那話不愛多說一句的義子湊在一塊兒,這一屋子里會發聲的不就只剩下他一個老頭兒了?

要是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辦喪事呢!

唉,看來還是得再琢磨琢磨才行……

高公公眼楮半閉,腦子里已經在想著該去哪兒尋好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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