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妻楚楚 第一章 夜半的搶食者
深沉的夜,一艘大型三層樓船緩緩行駛在滔滔海面上。
這艘由權尚書奉皇命與福王出使的樓船,在春暖花開的季節,一路由京城河道入江再進到大海,目的地是位居崇寧王朝西北邊交界的尼丹國,預計需一至兩個月,但照目前情況來看可能要耗上更多時日。
領軍的主子之一權尚書,好享受,一開始就選擇較舒服的水路,也將自己喜歡的侍妾、奴僕及廚子全都帶上,將出使當出游。
主子之二的福王魏蘭舟,也是個荒婬好玩的主兒,身為年輕少帝的親堂哥,這一趟雖掛著特使團的副使名頭,但全京城上下,沒人相信聲名狼藉的他能辦什麼正經事兒,他也不出大家意外的向少帝要求,這船一定要又大又舒服,吃得好、有娛樂,甚至若在海上悶了,他便要靠岸小玩幾日等等。
總之,他要求很多,皇上也點頭了,朝臣百官都對福王沒太多期許,只要權尚書能將這次出使的事辦好即可。
崇寧王朝是泱泱大國,使團搭的船代表著王朝的面子,再加上福王要求,船上的奢華不在話下,最上一層有廳堂、房間、議事廳,中層有娛樂休憩室、茶廳、棋室、廚房,下層則為內侍奴僕的住所及置放酒及食物的冰庫儲藏室。
船出航已有半個月。
此時,在中層樓佔地不小的廚房內,一只小小手提油燈擺在磚造爐灶的右上方,這也是里面唯一的光亮來源。
爐灶上嵌著一口大鐵鍋,一個小小身影蹲在前面,仔細的看著灶下方,灶眼里的灰燼她天天都以撥火棒清除干淨,為求火力要細而均勻,這灶下方的薪柴排列就是重點。
此時,看著火徐徐的燒起,她才松了口氣。
當古人真的很辛苦,對她這個擅長做中西式點心,尤其拿手法式甜點的西點師傅來說,沒有可定溫的烤箱是最大的困難,只能靠添減柴火來掌握溫度。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原木櫥櫃,里面擺放不少調味醬料、各式面粉。
她取了一碗面粉,緩緩注入水,輕輕攪動成面團狀後,再拿了其中一瓶香料加入,揉捏一陣。
這些香料也是她的杰作,她在放假時曾到市集去找了些種子,並在尚書府僕役院後方的一小塊地試種,學習神農嘗百草的精神,好不容易才找到與現代相像的替代香料,讓餅皮多了點洋味。
她記得奧地利有一款面包是用水煮的,她現在想來試試,她走到裝在另一邊大木櫃儲藏生鮮食物的冰桶內,取出一塊處理好的鮮魚,剁碎後,簡單的加入鹽跟酒,再包入面團成棒狀,然後一一放入滾水中煮。
再來就是等待,靜靜的听著食物在鍋里翻滾的聲音。
時值春季,夜里仍有涼意,她坐靠在灶火旁,搓著手,吸收暖意。
終于,時間差不多了,她站起身,在掀開鍋蓋的瞬間,熱氣伴隨著香氣撲散出來,整座廚房內香味四溢,她微微一笑,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
她將鍋里像條魚兒游動的面包一一撈起,美美的放置在圓盤上。
以毛巾拭手後,她拿起面包咬了一口,眼楮頓時一亮,沒有腥味,僅有魚鮮味,還帶了點酒香,讓人聞了都要流口水,這次嘗試的結果她很滿意,開心的享用著。
她的主子權尚書是個重吃的老饕,一擲千金只求美食,視她這個廚藝一級棒的小廚娘為寶貝,安排她單獨入住中層的房間,不用跟其他奴僕們擠。
船上廚房的通風也做得極好,味道不會在船上四處亂飄,而是往下層通風口下方輸送出去。
所以,即便她在夜間模黑的偷溜到這里做點心,也不必擔心被發現。
她坐在圓桌前,一小口一小口的咬著軟女敕面包,一邊透過窗口看著月亮。
默默的在心里數了數,穿越到這古代,應該有三年七個月了。
她的世界原本很單純的,她喜歡做點心,考了很多證照,甚至飄洋過海到法國的甜點學校進修,怎知一次南法森林的騎馬之旅,為了避開一名突然沖出山徑的小男孩,她緊急調轉馬頭,沒想到,馬兒因此失控,她也連人帶馬的墜入山谷,就此穿越,成了權尚書府上的三等丫鬟——楚心恬。
慶幸的是,她是有技術含量的穿越,這一身實打實學的點心功夫都還在。
但原主的身世很模糊,記憶也很紊亂,她這名「新住民」找不到原主有爹娘或家人的記憶,只知道她在一個又一個的地方當丫頭,最後來到權尚書府上當三等丫鬟,還有就是每個月她總有幾天會渾身冰冷,疼痛難耐,原主也很會忍,仍乖乖的干活兒,再加上她生性沉默、年紀小,奴僕們與她來往也平淡。
就在三年多前,原主染了風寒,發起高燒,臥病在床,渾身冰冷的怪毛病又來勢洶洶,全身如置水火,死時也沒人在身邊,她這抹現代魂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穿附在那未滿十歲、骨瘦如柴的身體里。
初時的震驚、錯愕、傷心及難過,隨著日子的流逝都已無蹤,活著,就是老天爺給她最大的恩賜,她轉換心境,努力的當一個古人。
從別人眼中安靜內向的楚心恬慢慢轉化成自己原就樂觀灑月兌的性子,更藉由在廚房里的活兒,適時的幫忙學習,偶而露上一手創意,讓那些老廚子看出她在廚藝上的天分,收她為徒,讓她一步步的接近爐灶,展現做點心的驚人手藝,終于,她得以在小廚房發揮所長,在權尚書的眼前露臉,最後成為點心廚娘。
當然,她也曾幻想過來場什麼驚天動地的戀愛,由小丫頭變主母,但幻想終究是幻想。
權尚書是個三十多歲的大叔,雖然是帥哥,但妻妾成群,她才沒有半點興趣去摻和,剛好,權尚書顯然也比較愛她的手藝,寧願將長得還算甜美的她擺在悶熱的廚房。
她一點也不覺得難過,權尚書在外的名聲並不算好,他是當今宰相的親信,奉命處理的大小事有很多是上不了台面的黑暗暴力,朝中官員畏懼他的人可不少。
慶幸的是,他在府里倒是個賞罰分明、治宅有方的主子。
所以,這次出使尼丹國,她雀屏中選的一起上船,心里倒沒太多想法,淡然的接受。
只是,搭乘現代郵輪不曾暈船的她,卻在這大型豪華又笨重的古船上栽了!
這幾日她頭昏腦重,胃口欠佳,正餐時間吃得少,方才肚子餓了,只好模到廚房做東西充饑。
楚心恬嘴里吃著面包,目光靜靜的看著窗外,不知又行駛多久,這會兒月亮看不到了。
她蹙眉,像是想到什麼,又捏了一小塊面包放到盤面,再一塊,又一塊的總共捏了三十小塊,意謂著她存到現在的銀兩,離她恢復自由的距離還很遙遠。
「哇!真香,你這是什麼?」
昏黃油燈下,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突然近距離的出現。
她嚇了一大跳,手中面包也掉落盤上,怔怔的瞪著與自己目光齊平的臉龐。
闖入的男子倒很自在,一雙略微狹長的桃花眼迅速掃過她略顯嬰兒肥的圓臉,她皮膚極白,一雙圓圓的大眼楮,鼻子微翹,一張紅潤的櫻桃唇,看來十二、三歲的年紀,稚氣未月兌,是一張相當討喜的臉,他笑了笑,目光再次回到盤面上,「這到底是什麼?」
楚心恬這才回了魂,吞咽了口口水,「你是誰?」
「你又是誰?這看來很好吃。」他邊說著,右手就往盤子里伸。
她想也沒想的便伸手護住那盤點心,「東西是我做的。」
男子朝昏暗的廚房四周看了看,往右走去,抓起一把椅子走回來,率性的在她面前坐下,笑咪咪的看著她,「這東西應該是你『偷偷』做的吧?三更半夜,你這只老鼠挺大的。」他特別加重偷偷那兩個字的音量。
她粉臉微微漲紅,但仍不願承認他說的是對的,「我、我是廚娘,原本就可以自由進出這里,使用這里的食材。」
他裝出一臉疑惑,「我也是在船上當差的,怎麼沒听過廚娘這麼晚能進出這里?好,等天一亮,我就問問上頭去。」
她咬著下唇,權尚書雖然是吃貨,但某一方面來說,他也很小氣,食材她雖然可以任意使用,但吃的人卻不可以是她。
「那個,你想不想吃一點?」她突然笑容滿面,還將圓盤輕輕的推向他。
他挑眉看著她,不說話。
「很好吃的,真的。」她的笑容不夠親切嗎?她努力的讓自己笑出兩排白牙。
他還是沒動作,只是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這人怎麼回事?剛剛不讓他吃,他伸手就要拿,現在給了,他反倒不拿了?楚心恬在心里嘀咕,臉上倒是不忘賣萌,繼續將嘴角往上勾,笑得燦爛。
他也笑了,但還是不動手。
她已經快笑僵了,罷了!不吃算了!她干脆自個兒拿了一小塊面包就丟入自己嘴里咀嚼著。
「這是封口費?」他拿起一小塊學著她丟入口中。
「噗——咳咳——」她被面包屑卡到喉嚨,嗆咳起來,一張粉臉漲得紅紅的,只能沒好氣的瞪著他,卻無法停止咳嗽。
他四下看了看,在另一個爐上看到茶壺,走過去找了個杯子,倒杯水回來給她。
她接過手,小小口的喝了三口才止咳。
但他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如秋風掃落葉般的將圓盤里的食物全部吃下肚。
「多謝招待。」
不顧她突然瞪大的驚愕雙眸,他親切的伸手拍拍她的頭,轉過身,就這麼走出廚房,消失在她的視線內。
四周靜默下來,楚心恬眨眨眼,看著空空如也的圓盤,再一次確認剛剛真的有人出現還吃了她的食物,絕非她的幻覺。
那男人長得很好看,但那一身暗黑常服她倒不認識,那並非船上侍從奴僕所穿的制服,但也不見半點華貴,是誰呢?她一邊清理灶台一邊想著。
在整理好廚房,簡單漱口後,她才提著油燈返回自己的艙房,小小的床、櫃,還有一張桌椅,在上床前,她再三確定門有鎖上,半開好通風的小窗也以一木棍頂住,無法打得更開。
她褪去外衣,吹熄油燈,在床上平躺後,望著窗外可見的星空。
按原主的年齡,她現在十三歲多,除了有嬰兒肥外,也許是天生尤物,也許是她穿越這三年來,試做且吞下的甜點不少,除了頭好壯壯外,發育極好。
她低頭看著平躺都能瞧見的隆起胸部,嘆了一聲。
這艘船上打她主意的實在不少,大廚那雙婬邪小眼老繞著她打轉,二廚時不時就來個不小心撞上她的爛戲碼,還有杜總管每次見到她時,總是咽了咽口水的饑渴狀,讓人見了就想吐,他年齡都快六十,可以當她爺爺了。
古人十四、五歲就得成親生娃兒,雖然她的靈魂已有二十幾,但這身凹凸有致的稚女敕身子一直被人覬覦的感覺實在很差。
慶幸的是,三搶一,多少都有些顧忌,誰也不敢下重手,只是這能維持多久?
無聊的航行已近半個月,就怕有人忍不住下手,她再怎麼樂天知命,也是日日提心吊膽。
闔上眼眸,睡上一覺,又是一天的開始。
晨曦在無垠夜幕隨意地畫上幾抹長短不一的金光,楚心恬已在廚房里忙碌,熟悉的溫度、氣味及聲音,一場猶如韓國著名的亂打秀正在上演,杯盤踫撞聲、吆喝聲、刀切剁肉聲,嘩啦啦的水聲,這是船上的日常。
雖然已經習慣四周沒有現代精致方便的廚具設備,身旁來回走動的也全是身著古裝的男女,但她偶而仍有一種矛盾的時空交錯感,那是一種期盼,期盼她在某一日醒來,會再回到現代,眼前的空間與人物不過是電視里的劇情……
思緒翻飛中,她的臀部猛地被人偷模了一把,也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揉著面團的手一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看向離她三步遠一把插在沸騰湯鍋上的大勺,沒有任何猶豫,她拿了一旁的毛巾隨意擦了擦手,大步走過去,抓了那把仍冒著白煙的大勺,回身對剛剛朝她伸出咸豬手的二廚威脅道︰「你再來一次,我就不客氣了。」
但稚女敕的嗓音再加上一張嬰兒肥的白皙臉蛋,半點威脅性也沒有,反而帶了動人的嬌憨,讓二廚笑開了嘴,「怎麼了?小美人怎麼這麼生氣?」
二廚是個不到二十歲的男人,血氣方剛,更是,老愛調戲船上的女侍丫鬟不說,即使知道白白女敕女敕的楚心恬踫不得,還有兩個位置比他高的人在肖想,他也心癢難耐,老想踫踫她。
看看四周,大廚不在,大伙兒又忙得沒空往這里瞧,他大膽的將她往偏僻的角落里逼。
楚心恬不想退又不得不退,她拿著大勺也不是真的想傷人,但這時她已被逼得緊緊貼壁了。
今天的海象明顯比較不好,海浪頗大,船身也搖搖晃晃的,她的胃也跟著起起伏伏,偏偏這張色眯眯的臉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她忍著胃部不適,做了一個深呼吸,「走開!」
「小丫頭,欲擒故縱的戲碼還要演多久?」
他色欲燻心的伸手要往她的胸前抓,下一瞬,他痛得嘶叫一聲,迅速的收回手,看著已經發紅冒水泡的左手背,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怪不得我,你自己靠過來的。」她緊握著大勺瞪著他,他以為她會像其他丫鬟任他吃豆腐,不敢吭聲嗎?
他右手粗暴的揪住她握著大勺的手腕,「不怪你還怪我?我的手背冒水泡了,我怎麼干活兒!」
她瞪著他,「你都能抓著我的手,哪里不能干活?倒是該記取教訓,管好你的手!」
偌大的廚房里,多名丫鬟小廝穿梭忙碌,有人揮舞勺子、有人顧著爐火的火候,有的清洗瓦鍋,兩人的動靜及聲音雖吸引了他們的目光,然而,事不關己,再加上二廚就是廚房里的第二大主子,他們更不會仗義出聲,免得惹禍上身。
這些人的反應讓楚心恬心寒,但她也怪不了他們,尤其那些人中有很多並未在尚書府里干過活,包括眼前對她咬牙切齒的二廚。
權尚書好面子,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嬤嬤或老伙計他都不帶,刻意重新挑了些年輕、相貌好的,他們與楚心恬沒深交,又清楚大廚、二廚,甚至連杜總管都對她有意,眾人中有的妒嫉,也有的刻意疏離,不想因她惹火上身,因此啟航沒多久,她就莫名成了獨行俠。
二廚也早早看出這一點,膽子才愈來愈大。
他緊扣她的手,森冷笑著,「丫頭,我知道你做點心特別有一套,但惹惱了我,我也能將你的手廢了,看權尚書還會想吃你做的點心——」
這家伙搞不清楚狀況,到時候,死的不知道是誰呢?她想撂狠話,可是船身持續微微搖晃,她愈來愈反胃。
「你們在干什麼!」
門口突然傳來杜總管不悅的聲音。
兩人迅速將目光看過去,就見到兩鬢斑白的杜總管與高大黝黑的大廚相偕走進來。
二廚不得不放開她的手,卻不忘咬牙說一句,「一到尼丹國,我就向權尚書要了你。」
「嘔!」地一聲,她終于忍不住,張口朝他吐了……
髒死了!二廚急急抹掉臉上的穢物,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
楚心恬早就推開他,丟掉手上的大勺,急急的抓了一個小鍋子就埋頭大吐特吐起來。
杜總管還愣著,大廚已快步越過他,拿了一條干淨毛巾擰濕後,走到楚心恬身旁,將毛巾交給她,「沒事吧?」
她接過手,正要說「謝謝」,就見大廚那雙色眼盯著她過于豐滿的前胸,一只毛毛手已經摟住她的腰,作勢扶她,但手也有偷偷往上的傾向,對著正在擦臉的二廚說著義正詞嚴的話,「從今而後,你給我離楚丫頭遠一點,再有不好的舉止,小心我呈報到尚書大人面前。」
二廚不敢說話,但表情很難看。
大廚看向杜總管,再擔心的看著懷里的人兒,「楚丫頭從上船後就一直在暈船,我先扶她回房休息,等會兒再去找總管談福王爺不滿膳食的事。」
「不必了,我來扶,你不是該準備主子們的早膳了。」杜總管一手扣著楚心恬,就要將她拉過來。
「我不會誤了二位主子的早膳。」大廚才不想放手,這老色鬼都幾歲了,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眼見他們要吵起來了,她掙月兌兩人拔河的手,「我自己可以回房,二位就做該做的事吧。」
她快步的離開,但在經過門口時,仍听到他人小小聲的議論。
「哼,就是會裝模作樣。」
「就是,廚房又不只她一個丫頭,主子看上她的廚藝,她就目中無人,連杜總管也看不上!」
廚房里也有斗爭文化,她懶得理會,但誰敢欺到她頭上來,她絕不姑息!
她心緒復雜的回到艙房,沒想到,剛要關門,一個身影竟然閃身進來。
此時,陽光已從窗戶灑入,她詫異的看著進門的杜總管,又見他將門給上了鎖,她臉色都變了,「杜總管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談。」
見他貼靠過來,她連忙往右閃躲,聊勝于無的硬是將小張桌椅橫隔在兩人中間,「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別喊,楚丫頭,我會好好疼你的,這趟到尼丹國的路還要一個多月,權尚書估計在尼丹國更要待上兩、三個月,這時間有多長,別說大廚二廚,還有幾個侍從都打著你的主意呢,可是一旦你成了我的人,誰還敢再動你,是不是?」他笑得老眼眯眯,隔著小桌椅與她繞起圈圈來。
楚心恬無言,只能說船上生活的確枯燥,主子輩的人還有多項娛樂,但他們這些奴僕們干完活了,能干啥?男人精蟲沖腦,女人發點花痴,勾心斗角一番,但她真的沒興趣成為其中之一。
她邊走邊說︰「杜大總管在府中就有妻妾五人吧,這還是明面上的,這次跟過來的看似只有一位,但台面下的,在丫鬟里的少說也有三位。」她其實更想說的是,您老不修,這樣還不夠玩?!
「那又如何?我是替大人辦大事的人,身邊有女人隨侍是應該的,再說了,我跟大人要一個廚娘,大人也不會不給我。」他開始覺得這張小桌椅礙手礙腳,站著不動,「我知道你攢錢要跟主子贖身,但你別太天真了,當年,府里買你進府也不過花了五兩銀,大人卻要你備五十兩才能贖身,等你存了五十兩了,你真能月兌離奴籍?」
敵不動,她也不走了,「大人答應我的。」
「你以為大人是什麼人?好人?被他陷害身亡的好人倒是不少。」他一雙色眸仍盯著她因喘息而微微彈動的前胸,「當然,這一趟還有另一個大主子,就是福王,不過,他身邊也有好幾個太後送的美人隨行,可看不上你。」
「看不上是他的事,不勞杜總管費心。」她忍著不抬手去遮住胸部。
但他已看得心頭發癢,忍不住的舌忝了舌忝嘴,「我是提醒你,別存什麼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心思,航行不過幾日,不少丫頭逮了機會,老往福王身前打轉,有幾個侍了寢,但第二日就被揮揮手,趕出門外,什麼好處也沒有得到。」
語畢,他突然伸長手要抓她,但她動作更快,利落的跳到床上,伸手從床底拿出針線籃內的剪刀,尖刃就抵著自己的手掌心,「大總管再不出去,我就刺傷我的手,但我會跟大人說是你刺傷我的。」
她的聲音嬌女敕,但那雙眸純淨的明眸卻閃動著一抹不符合年齡的冷意,他看得出來,她絕對說到做到。
「我出去就是,你好好休息。」他臉色鐵青,知道權尚書有多喜愛她的手藝,航程還遠,他就不信拿不下她!
他開門出去,她立即沖上前將房門鎖上,再背貼著門,吐了一口長氣。
楚心恬不是養尊處優的主子,不過休息半個時辰,就得苦命的回到忙碌的廚房。
稍早前的事像是不曾存在過,四周耳語交談的主角早已變成福王,這也是他們上船以來,大家談論最多的人。
他荒唐婬亂、閑散紈褲,打架聚賭,惡名昭彰,是京城說書人口中談資最多的大人物,因此,只要在京城生活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生平及荒誕事跡的。
他的父親前福王是先帝最疼愛的弟弟,在先帝臨終時,前福王受托輔助少帝,成為攝政王。
然而,皇帝的位置太吸引人,他逆謀竄位,最後被斬殺。
但拜先帝在世時特別賜予的一道不奪爵、不削爵的聖旨,繼位的少帝仍讓他的獨子魏蘭舟承襲爵位,享受王爺級的榮華富貴。
只是,魏蘭舟身為逆臣之後,也沒半點自覺,吃喝嫖賭樣樣來,府里的美人沒破千也過百。
這次出使尼丹國,得知他也是使臣之一,的確讓多名上船的年輕丫鬟春心蕩漾,听說,風流倜儻的他皮相極佳,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听說,他對待美人大方得很,黃金珠寶隨便就賞一大把。
楚心恬才不想跟這種男人扯上關系,她只想趕快攢銀子讓自己重獲自由身。
她很快的做好一道中式點心,讓專司端菜的一名小廝端走,但總有一些想抄捷徑入貴人眼的天真丫鬟,就見一名丫鬟快步走過去,塞了點碎銀到小廝手里。
小廝笑著點頭,兩人一起離開廚房。
按理,在這一層的奴僕是不能到二位主子活動的樓層,但有人幫忙打點,還是可以近距離的接觸,但這個對象僅是在沒規沒矩的福王身上,權尚書可不行。
而小廝點頭,代表的就是福王跟權尚書並未同時用膳,小丫鬟是有機可趁的。
然而不過一會兒,小丫鬟就垂頭喪氣的回來,顯然福王看不上她,沒留她侍候,廚房里傳出一些訕笑。
楚心恬只是靜靜的窩在自己的工作區域,準備午時及晚間的點心,還得研發新點心,一整天,她都得待在廚房。
不過相較之下,她的工作比其他人要輕松些,一船上吃食的準備與烹調真的是大工程,主子們的又必須做得更精致,幾菜幾湯得固定,他們幾乎是忙完一餐又得開始張羅下一餐。
或許這也是某些人看她不太順眼的原因,她只負責主子們的點心,而奴僕們是不必用點心的,再加上她總是清清爽爽的,工作桌上不見油膩,也讓人有一種她特別清閑的錯覺。
但那些妒嫉不平的眼神、或是大廚、二廚含情脈脈的眼神,她都無暇理會,暈船這事嚴重的干擾著她,好幾回那混合著各式湯品或蒸物的味道彌漫整個空間時,總讓她反胃,她得拚命的忍耐再忍耐,隨便塞點東西入肚,一直熬到晚上,備好點心後,她才能拖著疲憊的身子,提了一桶溫水回房,簡單洗浴便睡了。
這期間她的門被敲了好幾遍,甚至連窗戶也出現黑影,有人輕敲、試著推開,她都裝沒听見,最後終于安靜下來,她得以好好入睡。
只是一整天沒吃什麼,大半夜的,她再次被肚子高唱的空城計給喚醒。
「咕嚕咕嚕……」
她嘆了一口長氣,睜著一雙熊貓眼,再次拿著油燈溜到廚房去,一陣忙碌後,一道簡單清爽的咸隻果派完成,正坐下享用時——
一個含笑的醇厚嗓音響起,「你這只大老鼠很準時嘛。」
偏偏她已咬了一口,「噗,咳咳咳……」她又嗆到了。
無聲無息出現的男子順手往她後背連拍幾下,「真是的,每回姑娘家見到我都一副神魂沒了的痴傻狀,就你這丫頭老咳嗽。」
男子一樣倒了杯茶給她後,氣定神閑的撩袍坐下,伸手將盤子挪到他眼前,就朝咸隻果派進攻,咬了一口,眼楮陡地一亮。
「那……咳,都……我的,咳咳咳……」她氣急敗壞的伸手要護住自己的宵夜,奈何手不夠長。
男子顯然是個吃貨,邊吃邊點頭,還不忘發表感言,「嗯,這玩意兒真特別,帶點果香的酸甜,咸味適時的中和味覺,吃來清淡不膩,這時間吃也正好。」
三兩下他就吃得清潔溜溜,偏偏這家伙吃相還很優雅,楚心恬竟然看到忘了叫他別吃了,最後眼下又只剩空盤子。
她雙手倏地握拳,瞪著他,「你不會太過分了?這是我辛苦做的。」她壓著滿滿的怒氣抗議。
他愜意而悠閑的點頭,一邊伸手拿了一旁看似干淨的折巾,「好,辛苦你了。」
她瞪大了眼,「就這樣?!」
他拿著折巾拭拭嘴後,突然傾身向前,那雙狹長桃花眼在燈火下,映著她的臉,他以魅惑的沙啞聲音問︰「你想怎樣?我都無條件配合。」
她莫名的吞咽了口口水,這家伙在撩妹啊,該死,在誘惑她嗎?瞧他這樣子有二十吧?古人的年紀,她還是不太會抓啊。
但他一直靠過來是怎樣?還爬、爬上桌了?!眼見一張俊俏的臉都要貼上她了,想也沒想的,她急著往後,卻忘了她坐的椅子沒有椅背,一個重心不穩,她整個人往後倒,「砰」地一聲,連人帶椅跌坐地上。
「噢!」她痛呼一聲。
「什麼聲音?」
廚房外突然傳來聲音,在她面露驚慌的起身時,燈火驀地一滅,廚房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廚房外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一抹燈光也跟著移動。
慘了!被發現就糟了!她僵立原地,手突然讓人一抓,她被拉到某人的懷里,她驚慌的瞪著置身在一片漆黑中,根本看不清面容的某人,「誰?」
「除了我,還有誰?」男子熟悉的低醇嗓音透著點笑意。
她還想說話,但他溫熱的手掌立即摀住她的唇,抱著她往另一角落去。
下一秒,兩名侍衛拿著油燈往里頭照了照,隨意瞧了瞧,隨即轉身離去。
四周又漸漸暗下,楚心恬松了口氣,下意識的要推開抱著自己的男人,但他卻抱緊緊,輕聲說著,「還沒走遠。」
「喔。」她只能乖乖的不動。
身處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敏銳,她可以感覺到他寬闊胸膛下的怦怦心跳及堅實環抱著她的臂膀。
他一直清楚她年輕雖小但發育好,只是沒想到抱在懷里的感覺會這麼好,整個人軟乎乎的,像顆剛蒸熟的小肉包,身上也有淡淡的面粉香,在她緊繃的呼吸下,少女的豐盈起伏不時擠壓他胸膛的滋味更是美好。
「還沒走遠?已經好久了。」她忍不住以手指戳戳他,輕輕的問。
他嘴角一勾,熱燙的氣息就在她的耳畔,沙啞著聲音道︰「其實已經走很遠了,但你好像睡著了,我才不敢動。」
她先是一愣,接著氣呼呼的用力推開他,這色胚子,這種狀況她能睡嗎?
但下一秒,乒乒乓乓聲陡起,像是鍋子倒地聲,不會是她這一推造成的吧?
天啊,那兩名侍衛會不會又去而復返?她嚇得不敢再動。
男子也安靜下來,但能在黑暗中視物的他,清楚的看到她那雙圓亮眸子里的懊惱及不安,他強忍著笑意,沒說話。
四周靜默了好一會兒,也沒人再過來,顯然那些巡夜的已走到另一邊去了。
楚心恬的眼楮也已適應黑暗,能看到男子所在的位置,離她只有三步遠,「應該沒事了吧?」
他點點頭。
她這才模黑走到灶爐旁,將她放在上方的油燈點亮,卻發覺剛剛乒乒乓乓掉落的大湯鍋及蓋子離他們有一段距離,以男子現在所站的距離及高度,根本踫不到。
她眼內冒火,「你是故意去踢的!」她氣呼呼的走過去,蹲將鍋子跟鍋蓋撿起重新放好。
他也跟著走過去,「這話冤了,當時那麼暗,誰知道我後面有什麼?再說了,我也沒想到你的手勁這麼大,我被推那麼遠,踉蹌退了多少步?我撐住了,是踫到東西,但下意識的又急忙往前走幾步,這黑漆漆的,我哪知是往哪里走?」俊臉上盡是被冤枉的委屈神情。
也是,當時那麼暗,而且她的力道的確不小。
「對不起,我把你想的太壞了。」她尷尬的又說。
這麼干脆就道歉了?男子先是一愣,隨即笑了,「沒關系,我們收一收,明早都得干活呢。」
「好。」她點點頭。
兩人小心翼翼的將廚房恢復原狀,楚心恬看著他想說什麼,他卻先笑說︰「咱們明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