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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堂小娘子 第九章

第五章

開陽城北一處宅子的屋頂上,一道黑影靜靜蟄伏不動。

江三郎自崇安動身後,齊浩天便一路跟至開陽,他發現江三郎那兩輛載著十五名少女的馬車,竟能不經城門守衛的盤查便直接進城。

由此可見,江三郎等人不只跟崇安知縣掛鉤,還買通了開陽城守。

底下,江三郎跟數名為其擄人的惡匪正押送十五名少女陸續進到屋內,少女們這會兒被蒙住了雙眼及嘴巴,看不見亦不能發出聲音。

為了不曝露身分,齊浩天在每一次的緝捕行動中幾乎是不現身的,所以在來這里之前,他早已透過潛行使專有的管道及人脈,通知了開陽城的捕頭。

他已掌握確切證據,可證明江三郎跟繼慕凡是拐帶並販賣人口的共犯,他手中亦有江三郎與崇安知縣勾結的契約正本,如今,只要擒住江三郎,使他成為指證朱博及繼慕凡的證人,這一筆帳便可先盤整結清。

看著江三郎,齊浩天的情緒始終無法平靜下來,因為他不斷想起他意圖玷污爾沫的事。

他應該在這兒等待捕快領隊前來緝拿江三郎等一伙人,可他又想狠狠的修理江三郎一頓,以消弭他心中涌動的怒氣。

這幾個人不是他的對手,他要單獨制服他們亦非難事。

盤算了一番,他決定趁著捕快未來之前,先動手教訓江三郎,心意一定,他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跳——

「誰?!」門口突然出現一名蒙面黑衣人,江三郎跟他的同伙都是一驚。

齊浩天一個字都不羅唆,快速欺向江三郎。

江三郎一驚,一邊急忙退後一邊喝道︰「快動手!」

四名大漢立即圍攏上去,將人團團包圍。

齊浩天認出其中兩人是李大福和李二福,至于另外兩人是江三郎來到開陽才與他們會合的,身分待查。

他掃視完四人,立即動手,五個人就這麼纏斗在一起。

不至十招,另外兩名黑衣人從另一邊的屋頂上跳下,加入齊浩天的行列。打斗中,三人交換了眼色,確知彼此雖陌生,卻是同路人。

有人助陣,齊浩天便有余裕,他追進屋里逮著了江三郎,便是一陣痛毆。他拳腳如雨下,打得江三郎哭爹喊娘,抱頭鼠竄,縮進了牆角,「別打!別打!英雄是哪路人物?」

齊浩天不回應,還是卯起來對著他拳打腳踢,出足了氣。

「別打,唉呀!別打!我……我這十五個姑娘都給你!」江三郎以為齊浩天等三名黑衣蒙面人是半途打劫的人販子,不斷討饒。

聞言,齊浩天更是火冒三丈,「該死!」他一把拉住江三郎的衣領,惡狠狠的朝他的臉狂揍。

江三郎捱不住,昏死過去。

這時,外面也安靜了下來,齊浩天走出去一看,李大福等人也已經被另兩名黑衣人打趴在地。

三人交換了眼色,極有默契的取來麻繩將江三郎等五人綁起。

少女們被蒙住眼楮及嘴巴,只听見打斗聲、哀號求饒聲,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心里更是驚嚇,十五個人全擠在一起,瑟瑟發抖,像是一窩脆弱的小雞。

齊浩天與另兩名黑衣人割斷綁著她們的繩結,拿掉蒙住她們眼口的黑布。

少女們見眼前是三個黑衣蒙面人,皆是一臉害怕。

「孩子們別怕……」齊浩天說道︰「我……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官兵馬上會來,你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說完,他發現一名黑衣人疑惑地看著自己,心中的疑惑又升起,他們是誰?除了他,還有誰也在追查此案?

正想著,外頭傳來了騷動——

「足這座宅子嗎?」

「應該沒錯,快進去!」

齊浩天向兩名黑衣人使了個眼色,快步奔跑,朝牆上蹬了幾回,跳上屋頂。

這時,約莫二十名官兵進到宅子,見幾個男人被捆綁,一旁還有十五名少女,先是一愣,旋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頭兒,看來線報無誤,但究竟是何人將他們擒下?」

「先把這些姑娘帶回去,之後再問問她們。」

官兵們帶著被打得鼻青臉腫,行動困難的江三郎等人及十五名少女離去。

見少女們安全月兌身,齊浩天轉身離開現場,而那兩名不知身分的黑衣人也立刻尾隨其後,三人在屋頂上飛躍,不一會兒來到一條暗巷里。

來到安全之處,齊浩天轉身看著兩人,拱手一揖,「多謝二位相助。」

「好說。」對方也一揖,「大家都是同路人。」

「難道閣下也在追查人口買賣一案?」齊浩天問。

「正是。」對方取下蒙面巾,直視著他。

齊浩天登時瞪大眼楮,難掩驚疑。「你……怎麼會是你?」

在他眼前的不正是定安侯府那位憨世子繼慕聲嗎?可是此時的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憨,眼神清明銳利,不,他三年前見到繼慕聲時,繼慕聲完全不是這個模樣……

察覺繼慕聲起疑,對自己有了敵意,齊浩天毫不遲疑,立刻取下蒙面巾,露出了他的面容。

繼慕聲一個細看,也大吃了一驚。「居然是你?」

齊浩天他是識得的,此人性好自由,雖貴為平康侯府的世子,卻不見貴氣,只一身俠氣,他正直耿介,嫉惡如仇,好打抱不平,在一幫貴族子弟中,可說是個異數。

「你……真是繼慕聲?」繼慕聲的轉變太大了,齊浩天一時還無法適應。

「正是,平康侯世子。三年前在宮中,閣下曾仗義為我解圍,一直未能答謝,甚是慚愧。」

「世子言重了。」齊浩天謙遜地道。

「官兵是閣下通知的?」繼慕聲好奇的問。

齊浩天點頭,「是的,我一路追查,發現江三郎等人將各地擄來的少女送進開陽城,便通報官兵……」

「既然通報官兵,為何不等官兵到來便動手了?」繼慕聲疑惑地又問。

齊浩天朗朗一笑,「只是想活動活動筋骨,修理這些惡人罷了。」

真正的原因,他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向繼慕聲詳述。

繼慕聲沒多問,也跟著笑了,「這位是在下的師父王梵超,亦是慶保鏢局的鏢頭及教頭。」

齊浩天向王梵超一揖,「晚輩見過王師父。」

「豈敢?」王梵超趕緊扯下蒙面巾,回敬一揖。齊浩天雖是庶出,但總歸還是侯府世子,身分實非一般。

「據聞平康侯世子未有官職在身,為何會追查此案?」繼慕聲委婉客氣的問道。

「不瞞你說,」齊浩天實話實說,「在下是奉旨查案的潛行使,正在追查各地少女失蹤的案件,已監視江三郎好一些時日,發現他跟開陽城的城官及私娼有所勾結……」

「原來如此。」

齊浩天疑惑的看著他,「你似乎也在追查此案,又是奉誰之命?」

「我是個傻瓜,誰會對我賦予重任?」繼慕聲自嘲道。

齊浩天更加困惑,「那麼你……」

「我發現舍弟與江三郎過從甚密,又經常出入未經列管的私娼館,才調查江三郎此人,如今看來,舍弟恐怕亦涉及此案。」

聞言,齊浩天一震,「定安侯府的世子涉及此案,恐怕對侯爺的名譽是一大傷害,他半生戎馬,戰功彪炳,一世英名難道就如此毀了……」

繼慕聲大義凜然道︰「縱然此事傷及侯府名聲,卻也不能循私。」

齊浩天眼底浮現敬佩景仰,「你能有這等大是大非的胸襟,在下實在敬佩,不知你已查到哪里?」

「崇安知縣朱博。」繼慕聲說,「此人與江三郎等多名人牙子私下往來,府中家妓十數名,列冊的卻只有三名,恐有不可告人之勾當。」

齊浩天听得心中課異,面上卻不顯,只感嘆道︰「你耳目不少,竟已查到朱博身上,我也正在緊密監控著他……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他語帶試探地道︰「既然你我二人都在追查此事,不如齊力合心,交換消息,如何?」

「求之不得。」繼慕聲十分欣賞齊浩天的為人,自然十分樂意與他結盟。「關于令弟涉案之事,在下暫不向皇上稟報,若有他法可解,絕不傷了侯府及定安侯的名聲。」

繼慕聲深深一笑,「那麼在下便欠世子你一個人情了。」

「好說。」齊浩天笑了笑,「既要結盟,咱們往來也就多了,世子不妨直呼在下的名。」

「正有此意,浩天你也叫我慕聲便可。」繼慕聲說著,先喊了他的名字。

齊浩天露出那略帶孩子氣的笑容,點點頭。

「對了,」齊浩天忽地想起一事,疑惑的看著繼慕聲,「慕聲,你本來不是個傻瓜嗎?你是怎麼……恢復智力的?」

繼慕聲先是一頓,然後哈哈大笑,「大概是豬腦袋吃得夠多吧!」

「嗄?」齊浩天一愣一愣的。

所以說以形補形是真的?吃豬腦袋真能補腦?這麼說來,他真該買幾個豬腦袋給爾沫那丫頭補補腦了。

「說來話長,日後有機會再詳實向你說明。」繼慕聲神秘一笑。

三人交換了手頭上的消息,又商議好了聯系的方式,這才告別。

崇安,黃水街。

爾沫沒想到即使忙到焦頭爛額,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齊三。

發生那件事之後,江三郎沒再出現,齊三也跟著沒消沒息的。

江三郎意圖對她不軌,雖未成事,但再無臉面出現,這合情合理,可是齊三呢,他又有什麼原因?

春姨說過齊三都是如此不告而別又忽然出現的,而且他不見人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這次不知為何,她瘋了似的想著他。只要一開店做生意,她就會下意識的在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期待他會突然出現。

就這樣盼著盼著,她發覺自己越陷越深,想起他再次失蹤前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的心一陣熱又一陣疼。

他對她處處關心,好像真的對她有些什麼似的,可是現在他又突然消失無蹤,她不免懷疑是否是她多想了,他就只是在撩妹,沒什麼真心?

一眨眼,十天過去了,她開始氣那個受他左右的自己。

一直以來,她都活得那麼瀟灑自在,可現在卻好像被他俘虜了一般。

近午,爾沫在鋪子門口擺了張寫著「外出中」的牌子,關上店門,前往春風澡堂外送包子。

春姨正在櫃台後方招呼客人,見她來了,先跟她使了個眼色要她稍候。

她點點頭,在一旁等著,卻忍不住四處張望,她知道她在尋找什麼,她打心里對于「齊三可能在這兒」這件事存著一絲希望。

招呼完客人,春姨走了過來,不好意思地道︰「你店里忙,還讓你送包子來,真是抱歉。」

「春姨,要不是你要我外送,我還偷不到時間出來走動走動呢!」爾沫笑道。

「見你生意越做越好,我真替你開心。」

「這也是托春姨的福氣。」爾沫衷心地道,「我的包子可是從春風澡堂開始賣的。」

春姨定楮注視著她,有點憂心地問道︰「你近來好像消不少,是不是太累了?」

「只是胃口沒那麼好,不礙事的。」爾沫淡淡一笑,眼神往櫃台後掛著木牌子的牆上飄。

齊浩天向來都是在私浴池沐浴的,可是牆上私浴池的牌子一個不少,看來他並不在這兒。

春姨早就察覺她有些魂不守舍,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旋即意識到什麼,問道︰「你在找誰嗎?」

「沒、沒有啊。」爾沫像是做壞事被逮到的小孩,一臉心虛。

「齊三好些日子沒來了。」春姨意味深長地瞅著她。

迎上春姨銳利又睿智的目光,她尷尬地低下頭,「不,我……我沒找他……」

春姨哪里覷不出她那麼一點心思,「丫頭,齊三是個好人,但不見得是個好男人。」

這番話,讓爾沫疑惑地抬起眼簾。

「他在春風澡堂出入好些日子了。」春姨神情平靜地道,「可他從來不說自己的事,我春姨也算是老江湖了,到現在還模不清他的底呢!」

「春姨,你真的對他一無所知?」既然已經被識破了,她也不必再忸怩作態。春姨搖搖頭,「我只知道他不缺錢,經常來往各地,往來的對象形形色色,不時鈐在無雙院那樣的地方出入,當然,也跟一些姑娘過從甚密……」

要在從前,爾沫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男人,可偏偏她對齊三生不了厭憎之心,甚至還對他上了心。

「他是個好人,這一點,春姨可以打包票。」春姨語重心長地道,「但若你想過上安穩的日子,還是找個可靠老實的男人比較好。」

「春姨,我……我還沒想到那兒。」

「你快十八了,也該是婚配的年紀,若有好人家,春姨自然希望你能把握機會。」春姨溫柔輕撫著她的臉頰,像是母親對女兒那般的慈愛。

「謝謝春姨關心。」爾沫努力擠出一記微笑,不想讓春姨替她擔憂。「我還得趕緊回去開店,不好讓客人久候。」

「嗯。」春姨頷首,「你趕緊回去吧!」

「那我先告辭了。」她旋身快步離開澡堂。

春姨擔憂地低喃道︰「齊三啊齊三,你可真是造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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