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私心不可議 第十三章 賜婚聖旨到
宣政殿上,樂熙顯得有點坐立難安,見黃公公從殿外匆匆而進,忙問,「怎麼樣了?事情都辦妥了嗎?」
「墨大將軍已經進宮了。」黃公公的神情也有些急。
「他有說什麼嗎?表情怎麼樣?」
「陛下,墨大將軍一向沒什麼表情,但他身邊的那些輕騎對于陛下沒有親迎他們恩旋歸來感到十分的失望……」黃公公小小聲地道。
皇帝裝病,歸根究柢是因為公主樂千晴,就在陛下口頭說要把公主賜婚給墨大將軍之後沒幾日,天耆狼族的王子雲牧亞便進京面聖,提出希望東旭王朝公主與狼王和親的要求。
現任狼王乃狼族王子的親爹,他的親娘早在很多年前便去世,狼王後的位置已空懸許久,想坐的人不少,卻一直沒有哪個女子有幸坐上去,沒想到狼王會派其子進京要求和親,狠王雖已有數名子嗣,但今年也才三十八歲,算是盛年,配上十八歲的公主雖說是年長了些,卻可帶來東旭王朝北地的國安,皇帝自然心動,當下便允了。
問題就出在把公主賜婚墨東一事已傳開,雖只是口頭一說,如今要反悔總是有失天子威儀,因此才裝病,打算先把和親的聖旨頒了再說。
「你沒告訴他們朕病了?」
「奴才都按陛下之意照稟了。」
「那……不對,你剛剛說墨東進宮了?不是回大將軍府?」
「是,陛下。」
「他進宮干什麼?朕都病了……」
「末將進宮自然是來探望陛下。」墨東人未到聲先到,已經在殿外候著,「陛下若不願意見末將,末將馬上離開。」
樂熙瞪了黃公公一眼,壓低著嗓道,「你這辦事不力的家伙!請他進來!你給我守著門,不許任何人來擾。」
「是,奴才遵命。」說著,黃公公趕忙奔到殿外去,「墨大將軍,陛下有請。」
墨東解甲進殿,風塵僕僕,卻依然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來已出征數月又從蘭城一路奔回京的疲態。
「謝陛下。」墨東沒客氣,撩袍而坐。
「愛卿一路辛苦了。」
「將士們比末將更辛苦。」
「是啊,所以朕大大的獎賞了他們,還有你……你想要什麼都跟朕說吧,朕絕無二話都會滿足你的!只是有一件事朕必告訴愛卿……」樂熙說著,心虛的看了他一眼,「關于公主……」
身為皇上,還真是難得講話這麼支支吾吾,怕像得罪誰似的。
畢竟是他這個皇上先出爾反爾,本想稱病不起,直接宣了旨意了事,偏偏這家伙硬是要闖進來。
墨東自然知道皇上此刻在糾結什麼,當初和雲牧亞見面時要他幫忙處理有關公主的事,便是在必要時提出狼族和東旭王朝的和親,絕不能讓皇帝賜婚給他,雲牧亞是他打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答應過的事自然會做到。
事實上,狼王會一直沒再迎娶王後,最大的原因是擔心死去母親的雲牧亞會不高興,若是由雲牧亞去說服他父王與東旭王朝的公主和親,此事自然可成,狼族的王雖沒有再立王後,卻是妻妾成群,多娶一個公主為後便能長治久安,何樂不為?
話說如此,但事有萬一,不過,瞧皇上一副對不起他的模樣,就此事已成。
此刻,墨東伴裝不知內情,乖順的接下他的話,「陛下是要把公主賜給末將?末將听說了,皇恩浩蕩,末將感激不盡。」
啥?感激不盡?樂熙驚嚇得下巴都掉下來。
他瞅著墨東,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是,他是一直想把公主賜給他,那是因為公主就是喜歡這小子!可是他橫看豎看,墨東根本就對那丫頭不上心,難不成是哀莫大于心死?是不是現在連賜頭豬給他,他都會說感激不盡?
「不是這樣的……」
墨東好笑的挑眉,故意道,「不是?陛下改變主意了?不將公主賜給末將了?是不是末將哪里做得不好?」
「不是這樣的……」樂熙怎麼有一種被逼到墳角的感覺?他可是皇上啊!
「那是怎麼樣?請陛下直言無妨。」
樂熙看著他半晌,把心一橫,終是端起皇帝的氣派來,道,「天耆部落那個狼族,他們想要我朝唯一的公主跟他們和親,以締兩國之好,朕同意了。」
聞言,墨東微微頷首,「末將明白了。」
就這樣?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
樂熙輕咳了幾聲,「朕想了很久,天耆部落民風開放又自由自在,狼王雖年紀長些,卻俊美無比,雄才大略,狼族乃天耆部落之首,和我國聯姻,朕就不必時時提防著那百世國入侵,否則,他們將可能助百世國一臂之力,我朝北境堪憂……望愛卿以江山社稷為重,體諒朕的苦衷。」
這話,說得是鏗鏘有力,當屬下的豈能不從?
「末將一切遵從陛下旨意。」
很好,沒想到墨東這回如此順從,樂熙滿意的點點頭,「看在你如此體諒朕的分上,膚就不追究你在蘭城的那些事了,周刺史公子一案你稟公處理便是,無論如何,在這件事上朕是虧欠了你,你說吧,只要你開口要的,朕全都會許給你……」
乖乖等我……
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路蘭雪想了大半月也沒把他這句話想明白。
打從來來客棧縱火案至今,半個多月來,她可以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對東旭王朝這個國風還算開放的國度而言,真的是很難得的,尤其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不管是貴夫人還是千金小姐,趕在年節前莫不相約一起逛街,采買一些新年要用的東西,整整半個月,整條蘭城大街可說是熱鬧非凡。
熱鬧的地方,就更不適合她了,紅顏禍水的罵名雖然慢慢地消彌,但只要她一出現在千金小姐聚會的場合,每個人都非得上前來嘲諷她幾句,好像不這麼做就不合群似的,她雖不介意,但還能避就避,畢竟沒必要故意把自己送上門去听那讓人不愉的話,不嗎?
不過,今天是除夕,這日的早上都是在家里忙活的,一大早管事嬤嬤便領著幾個家丁去桃樹上摘下幾根桃樹枝條插在家里的門戶上,就是所謂的「插桃枝」。桃是早春植物,代表早春的到來,桃的果實多,代表著多子多孫、祈福祝壽、吉祥如意,桃的果仁有藥用價值,代表看可以驅邪闢鬼之意。
插桃枝完便是「貼春書」,把寓意甚好的詞句貼在門窗屏風等處。
再來便是「懸春幡」,把青色小旗插在門口或窗戶懸掛起來,以示迎春過節之意,幡若做得小些還可以插在姑娘們的頭上,有些高門府第也時興戴這個來迎春。
路蘭雪今年哪都沒去,便叫小芳來起寫了幾張春書來貼,也幫府里的幾位小姐及夫人都做了幾支小春幡掛在簪首來打發時間。
下午,路茹冰和路知倩跟著蘇華就戴著她做的春幡上街去參加除夕的驅邪活動,而她則依然留在家中弄一些過年的玩意,想起過去幾年過年時有她和師傅兩人的冷冷清清,如今就算只是在一旁看著路家上上下下的人在忙活,也覺得很是熱鬧與幸福。
「小姐,好看嗎?」小芳自個兒也弄了個春幡戴在頭上,高興的得不得了。
「好看。」路蘭雪微笑的點頭,「你要不也戴著它去大街上逛逛?那驅邪活動應該挺好玩的。」
小芳嘻嘻笑,「那種互動每年都是一樣的,不過就是出去湊湊熱鬧罷了,奴婢還是在家里陪小姐吧,小姐已經這麼久沒在自家過年了,心情一定很特別吧?往年的大年初一,周家少爺都會來拜年,一大早二小姐三小姐都會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啊,小姐,奴婢說錯話了,你罰奴婢吧。」
路蘭雪好笑的睨著她,「你說錯什麼了?」
「奴婢就不該提那周家少爺……」小芳說著頭低了下去,滿肚子的話不能說,真的要憋死她了。
路蘭雪看著頭低低的丫頭,難為她這半個月都陪她待在府里沒出門,在她身旁當個吱吱喳喳的小麻雀,不過,她今兒的話比平日可是少上許多,雖然總是笑嘻嘻地,但那飄來飄去的眼神看起來就很有事。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不會怪你的。」
「真的?」小芳小心翼翼地抬睥看向她,「那奴婢說?」
「我何時騙過你?讓你說你就說,今兒不說你就別說了。」
「好好好,奴婢說。」再不說她就憋死了,「是關于京中傳來有關墨大將軍的消息,今兒一早奴婢不小心听見老爺在跟夫人說話,老爺說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奴婢也在琢磨著要不要跟小姐說呢。」
「你今天還真多心事。」難怪一整天話變少了,原來是怕一開口就不小心把不該說的都說出來。
「小姐若怪奴婢多嘴,奴婢就不說了……」
路蘭雪好笑的看著她,「說吧。」
事關墨東她怎能不听?
得到允許,本在忙著鋪床的小芳很快地咚咚咚跑到她跟前來,壓低著嗓音道,「听說墨大將軍在蘭城這事觸怒了皇上,皇上不賜婚了,要讓公主去和天耆部落的狼族和親。」這才是她憋了一整天的最大心事,都快愁死她了!
「什麼?」路蘭雪完全沒想到會听到這樣的消息,她是有想過皇上可能會追究他在蘭城越俎代皰查縱火一案,還周公子治罪入獄,但,皇上怎麼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氣到收回皇命,把公主送去和親?這其中鐵定有什麼古怪。
「墨大將軍這回損失可大了,對吧?小姐?本來可以娶當朝唯一的公主為妻,沒想到後來落得一場空,老爺子為這件事挺擔憂的,就怕大將軍一氣之下怪罪到我們頭上,夫人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老爺若是因為你,落得跟周公子一個下場,那她該怎麼活……會嗎?小姐?我們路府不會很快就……」
小芳突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呸呸呸,奴婢又亂說話了!」
路蘭雪听了倒沒嫌她晦氣,她非常清楚墨東絕不會因為不能娶公主就遷怒路家,事實上他應該很開心不能娶公主為妻,只是,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公主又怎麼會願意放棄他?這樣峰回路轉的結果著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小姐,你看起來怎麼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小芳見她不說話,有點不明所以,「老爺和夫人都很擔心呢,所以夫人才帶著兩個小姐出門去參加除夕驅邪活動,明兒個還說要去廟里上香祈福呢,今年的新年看來是不好過了。」
一個小丫頭,怎麼擔心的事情比她還要多?
路蘭雪嘆口氣,躺上床,「我先睡會,不要讓任何人吵我。」
「知道了,小姐。」小芳應著,走出去替她輕輕關好門,再讓另一個新進府的守在門邊,千交代萬囑咐不可以讓人吵到小姐睡覺,這才離開。
路縣令府的大門口突來了很多兵丁,數匹高壯的馬正不斷揮動著尾巴,某兵丁率先下馬去敲路府大門,一名來自宮中的太監這才緩緩地踩在某個兵丁的背上下了馬,忍不住動手拍了拍外袍上的灰塵,這京城到蘭城本來要三四天的路猩,偏皇命說要在新年之前把聖旨給送到,急得他這一路上拼命的趕,一下馬腿都要軟了。
路府管家一听是宮里來人要傳聖旨,也嚇得腿軟,今兒才听老爺說起墨大將軍賜婚未果一事,怕路府因此遭受牽連,沒想到傍晚聖旨就到,這該如回是好啊?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主屋里通報,一時之間府里像炸鍋的亂成一團。
傳旨的一群人久久沒等到縣令來迎,卻教剛去參加驅邪活動回來的蘇華母女三人先給撞上了,馬車就停在門口,因門口來了一群陌生人,母女三人一時之間沒敢下馬,讓車夫叫前頭的吳嬤嬤前去詢問,三人面色惶惶地端坐在馬車上等。
「母親,那些人像是宮里來的,我看其中一人好像穿著太監服。」路茹冰不安地道,「他們在除夕這晚大老遠跑到蘭城來做什麼?」
路知倩一听瞪大了眼,「京城來的太監?那父親今晚有得忙了,今兒是除夕呢,非得趕著替他們安排吃住,一點都不能怠慢人家。」
蘇華皺著眉,現在的她哪有心情管怠不怠慢人家這種事,想著老爺白天才對她說的那些話,心里就七上八下地不踏實。
拿出帕子擦去額間的細汗,蘇華忍不住念道,「這一切都要怪路蘭雪這個掃把星,失蹤五年,一回到家里招災招禍。」
路知倩一臉無知,「母親,這些人來是跟大姊有關嗎?」
「除了她還有誰,她不在的這幾年路府什麼事都沒有,她才一回家就惹來一堆麻煩。」
路茹冰話還沒說完,馬車的簾子便讓吳嬤嬤給掀開一角,一張老臉探了進來。
「是宮里來傳聖旨的,要路家全員在大廳听旨。」吳嬤低聲地道,「夫人小姐等等進門先去換件衣服,再趕緊回到大廳,現在管家把他們都迎進偏廳里先吃點東西,听說趕了兩天兩夜的路呢。」
聞言,蘇華在吳嬤嬤的攙扶下率先下了車,領著兩個女兒隨後進府先行更衣去了,另一頭,路蘭雪也讓小芳急慌慌地叫醒,說宮里來人要傳聖旨,要她趕緊換身衣裳前去大廳听旨。
「這旨是傳給誰的?」還在睡意朦朧中,被吵醒的路蘭雪很是疲憊。
「公公沒說啊,就要路家一家子人去听旨。」小芳弄了條熱怕子給她擦臉,先幫她披上外泡,「小姐,奴婢選了幾套衣服……」
「隨便吧。只是听著旨而已。」路蘭雪說著,把小芳遞來的衣服給換上,房門口已傳來夫人房里的丫頭們的催促。
「好了好了,馬上就好了。」小芳跑出去說完又趕緊跑回來,把她家小姐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次,就怕有哪里不端整而失了禮數。
等路家家眷都齊聚大廳時,那宮里來的公公才有模有樣的進來宣旨,細小的眸光掃向跪在下頭的一干眾人——
「哪位是路家大小姐?」
路蘭雪聞言一愣,微皺著眉抬起來看著那位公公,「民女正是路家長女路蘭雪。」
公公恍然地看著她,笑了起來,「原來你就是那位把整個蘭城搞得流言滿天飛,又把周公子給送進牢里的神奇姑娘喔。」
路蘭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話在她听來,可絕對是貶不是褒啊,但他嘴邊的笑意是怎麼一回事?
路家其它人沒抬起頭來,只听公公的語意,都全冒冷汗了,蘇華身子還差點軟倒,是一旁的路茹冰趕緊扶住了她。
公公見狀,笑意更甚,這才終于不賣關子了,把黃色緞面的聖旨恭敬的拿出來,逐字念道——
「茲聞蘭城縣令之長女路蘭雪,才貌雙全,賢良淑德,聰慧過人,臨危不亂,朕聞甚悅,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給鎮北大將軍墨東為妻,一個月內擇期完婚,欽此。」
什麼?皇上竟把她賜婚給墨東?路蘭雪一臉愕然的看著宣旨的公公,半天說不出話來,路行之和蘇華也是一臉難以置信,本以為是劫,豈料招來的竟是大運大喜,路家大女兒被皇上賜婚墨大將軍,這是多麼大的殊榮與好運!從此路家的前途就不僅僅在蘭城了,可能一路前進到京城里去,蘭雪這丫頭究竟是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皇上和墨大將軍的青睞?
一時之間,蘇華是百味雜陳,是妒也是喜,路家出了一個鎮北大將軍夫人,這代表著什麼?在未來數月甚至數年整個東旭王朝,不管宮內宮外,所有人的目光和焦點都會全落在路蘭雪和路家身上。
不慬事的路茹冰沉下臉,滿眼都是對她大姊的恨意,只有路知倩听了很開心,嘴角忍不住掛上了笑意。
公公看著這個又看著那個,這些人的表情還真是精采萬分,且令人捉模不透呵,這不是該狂喜的大事嗎?真是!怎麼大家都像是被嚇傻了似的?
「還不領旨謝恩?」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路蘭雪一愣,這才趕上前領旨,「謝皇上恩典!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賜婚,路蘭雪根本不能拒也不能逃,只能乖乖嫁給他,她說不當妾,他便娶她當正妻,不知怎麼的就讓皇上答應了把公主弄去跟北方的天耆部族和親。
昨兒的除夕團圓飯,吃得她戰戰兢兢,幸好父親忙著安排那一行人的住宿吃食,吃沒兩口就走人,父親不在,繼母蘇華也有點心不在焉,倒沒多問什麼,也或許是她之後的身分就不同了,她還沒揣摩好該拿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她,索性少說少錯。
飯桌上,只有小妹路知倩最高興,還替她這個姊姊夾菜,說她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見她那模樣,路蘭雪就討厭不起來,而一向跟她最不對盤的路茹冰是父親一走她就嚷著不舒服回房了,總之讓她過了一個很清靜的除夕夜。
可今年大年初一,她從起床就眼皮一直跳,跳到她心神不寧,做什麼都不對勁。
一個月內期完婚?這不就是要她草草嫁了嗎?根本什麼來不及準備……
還有,她不是作夢吧?她真的接到聖旨了?她真的要嫁給墨東了?
路蘭雪思緒亂跳得厲害,一下子想這個一下子想那個,總之,就是一整個心神不寧,小芳端著早膳進門來,「小姐,來用早膳吧,奴婢剛剛在大廳的院子前看見幾株梅花花了,等會奴婢陪小姐去院子里賞花去?」
「好。」最近貪懶,睡得晚,因她身子不佳,早膳都在房里用較多。
吃完東西披上厚厚的披風,路蘭雪便到路府前廳外的院子里賞花,路府的梅花種得不多,但十幾株的梅花一起開花時,也是很有一番風情。
賞花,總難免想起第一次在晉王府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墨大將軍,當時,他的眼底盡是殺意,而如今那雙眼,卻總是帶著滿滿的深情。
她何德何能,可以讓他三番兩次救她于水火?不惜捋虎須,捻龍麟,只為她一人?看著花,又思念起這個男人來,思念這種東西很奇怪,不想則已,想起就如同潮水不斷涌來。
「路蘭雪!」有人連名帶姓叫著她。
唉,就知道昨夜的平靜鐵定是假象。
回頭,見路茹冰一臉氣悶的沖過來,挺像是憋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找到了發泄出口,準備豁出去的陣仗。
路蘭雪對她微微一笑,依然坐在院子里賞花品茗的小涼亭內一動也不動,神態從容淡定到像是雷劈過來她都不會躲似的,「妹妹有事?」
路茹冰一瞧她那不動如山的模樣就更生氣了,「你說,那天墨大將軍把你帶到哪去了?你跟他干了什麼事?為什麼他一回京城就叫皇上賜婚?你說!你是不是跟他野合了?」
野……合?
這兩個字從一個十六歲的黃花大閨女的嘴里說出來,還真是讓人驚嚇到不知該如何是好啊,而且她還大吼大叫的,恐怕這院子外的街頭巷尾全見了。
路蘭雪真想沖上前去掐她脖子,可她真的太懶,動都不想動一下,「小芳,我渴了,倒杯茶給我。」
咦?小姐這時候還有心情喝茶?
小芳一愣,把石桌上之前泡好的熱茶倒了一杯給小姐,「小姐,小心燙。」
「燙嗎?」路蘭雪小心的喝了一小口,是有點溫熱,但應該不至于會燙傷人,想著,她沖著路茹冰甜甜一笑,「妹妹真想知道那天墨大將軍帶著姊姊出去干了什麼事嗎?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路茹冰不疑有他,三兩步便走到她面前,「你說。你是跟他野……啊!」
話未落,路蘭雪手中溫熱的茶水已潑了她一臉濕,她驚跳起來,與其說是被燙到了,還不如說是被嚇到了。
「你竟敢拿熱茶潑我的臉?你是不是想讓我毀了容嫁不出去?你這個壞心眼的!見不得別人好!就跟你娘一個樣……啊!」
蹄蘭雪想也不想的揚手便給了路茹冰一巴掌,說她可以,但她可受不了旁人隨便數落她的娘,這一掌下去,路茹冰的臉紅了大半邊,她的手也好不到哪去,平日少使力的手,此刻也是疼得發緊。
路茹冰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她等了周弼這麼久,滿以為能成為他的妻子,結果現在什麼也沒了,她嫁不成狀元郎,還要忍受這個女人躍上權頭一飛沖天的把自己踩在腳下,她怎麼可能還能忍?
「你打我?你敢打我?你憑什麼打我?」她不管不顧的上前一把抓住路蘭雪的頭發,死命的扯,「不過就是個瘸著腿的將軍,連路都走不好的瘸子,你有什麼好得意的?連母親都不敢打我,你竟然敢?我要你去死!」
路蘭雪這幾年身子虛,哪能這般折騰,被她這麼一搖一晃再死命的扯,早已頭暈目眩,頭皮都快被她給扯下來。
一旁的丫鬟見狀正要上前拉兩位小姐,蘇華已不卻從何處急奔而來,氣得臉色都白了,「還不給我住手!」
路茹冰一听見母親的低吼,手便下意識地一松,因剛剛扯得太用力,她這手一放,路蘭雪整個身子便往後去,細白的頭狠狠撞上涼亭的石柱,她痛呼出聲,額頭瞬間已滲出血絲。
「天啊!大小姐受傷了!流血了!」小芳第一個叫了起來。
蘇華整張臉都變了,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大門口瞧去,表情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小聲點!快,去叫大夫!」
「不必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飛掠而來,一把將路蘭雪給抱起,「拿一件保暖的毯子過來!快!」
小芳被這突來的超有氣勢的男人給嚇一大跳,定楮一瞧才發現眼前這人正是墨東大將軍,心怦怦跳著,趕緊奔進屋去取毛毯。
見狀,蘇華整顆心涼了。
剛剛管家便說墨大將軍在外求見,她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就听見院里傳來驚呼吵鬧的聲音,暗叫一聲不好,急奔出來阻止也已然不及,現在好了,大將軍親眼看見自家女兒傷了他的未來妻子,這該如何是好?
正怔愣著,墨東濃眉一挑,黑眸一眯,一張俊顏閃過一抹肅殺之氣,驚得蘇華趕緊拉著自己的女兒雙雙朝他跪了下去——
「請大將軍恕罪!是妾身沒把女兒教好!將軍若要怪罪,就請責罰妾身吧!」蘇華把女兒的過錯都往身上攬,相信以她是路蘭雪母親,又是他未來丈母娘路家夫人的身分,這位在沙場上殺伐果斷又無情的大將軍,應該也不會對她如何。
「母親……」看墨東冰冷帶著殺意的表情,路茹冰瞬間找回理智,哭了起來,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都是女兒的錯,大將軍,你要罰就罰小女子吧……」
這哀哀切切的聲讓路蘭雪微蹙起眉,她幽幽的眼神望著眼這個像神一樣高大的男人,輕聲低嚷,「……我頭好痛……」
這柔柔一聲叫疼,讓墨東的注意力轉回她臉上,一張大冰臉瞬間化成一抹暖,「馬上帶你去找大夫,一會就不疼了。」
正說著,小芳已經氣喘吁吁地跑出來,將一條厚毛毯蓋在她家小姐身上,「小姐很怕冷,大將軍您……可別讓我家小姐著涼了!」
嘖,這丫頭是在命令他嗎?不過她的心意倒是很讓他滿意。
未說一語,墨東抱著路蘭雪快步走出大門,一會便雙雙消失在路府。
院子里跪著的兩個女人瞬間往旁一癱,松了好大一口氣,剛剛有那麼一剎那,她們真要為自個兒的性命不保。
「墨大將軍真是個瘸子嗎?他想本就不像……」
蘇華一听,兩手便往女兒身上打去,「你還敢提這兩個字?你知不知道剛剛他就已經在大門外,把你說他的每字每句都听進耳里了!你這個死丫頭!還想惹多少禍?去,給我跪神堂去!直跪到大將軍消氣為止!」
「什麼?娘,祠堂又冷又黑,女兒怕……」
「怕也要去!難不或你覺得被一掌劈死比較不可怕?」
當然……不是。
路茹冰扁扁嘴,「女兒去就是了,但可不可以先不跪著,等听到動靜了再跪?不然一夜女兒都撐不了……」
蘇華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的看著女兒,「你機靈點就是。」
意思就是同意了。
路茹冰抱住自己的母親,「還是娘對我最好。」
「知道就好。以後給我乖點,讓我省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