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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飯王爺 第六章 英雄救美救菜譜

景天躍上了馬背準備離開任府,到郊外的會合點听取派往大頡城的探子的密報。

他在樟林城已耗掉了太多的時日,雖然命玄衣樓的人在各地搞些小騷動,分散朝廷的注意力,但他畢竟派了不少人手前往大頡及樟林,再不有個結果,玄衣樓的真正行蹤遲早會被發現。

「主子,樓里的人已在城外扎營安頓好了,分堂首領則會定期進城在秘點集會,這回再听完探了的密報,下回便可在秘點里听取回報了。」

「一切安排妥當了?」

「是。任府里的地道是早就挖好的,秘點的房產也是在與主子不相干的人的名下,不會讓人起疑,主子前往秘點只需走地道即可。雖然主子戴金色鬼面,真實身分不會被發現,但難保不會被撞見,讓人得知玄衣樓主就在樟林城內。」

「辦得好,絕不能讓人發現景天與任無蹤之間的關系。」

「這一點請主子放心。」

景天策馬而行,發現成淵帶的路並不是平日出城所走的路,問道︰「成淵,為何帶我走這里?」

「屬下是想……走這里會經過大街。」

景天不是愛熱鬧的人,何需特地繞路上大街,直到發現成淵曖昧的笑容,這才正起臉色,「自作主張,我說了我想去燒餅鋪了嗎?」

「屬下說的是大街,可沒說燒餅鋪啊!」

「嗯?還多嘴!」

「是,屬下閉嘴便是。」成淵乖乖的低頭認錯,但可沒看見景天有一點想轉頭的意思。主子的心情,他作為一個近身護衛哪里會不明白?說來主子最近心情不好,還不是被柳姑娘氣的。

主子寒毒發作後,經倪姑娘及柳姑娘藥食雙管齊下調養後,身子康復得很快,可怎知主子身子一康復了,柳姑娘便說她不再到府里為主子制作藥膳了。主子當然不肯,柳姑娘只對主子說任何事過與不及都不好,如今他身子大好,再補就過了。

于是隔日,柳姑娘就真的沒再來過任府。不久後,柳姑娘在大街上開的燒餅鋪開張了,主子知道柳姑娘做買賣要緊,不敢再纏著她讓她做菜給他吃,倒是自己上門要關照柳姑娘的生意。

柳姑娘的手藝不錯,一開始上門來買的大多是想嘗鮮的人,吃了好吃後就成了主顧,所以主子上門想關照她的生意,可是得和大伙兒一樣排隊才買得到,哪里知道柳姑娘一把搶下了主子排隊排了好久才買到燒餅,說燒餅里放了些提味的藥草,與他身上的寒毒相克,不讓他吃。

看著所有人都在吃燒餅,主子也想吃,便要求柳姑娘給他特制,結果柳姑娘竟以忙碌來打發他,害得主子又和柳姑娘置氣,冷冷的丟下一句「原來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情就只有如此而已」就走了。

本以為柳姑娘當日忙完,關了鋪子後會來見主子向他致歉,再不然鋪子店休那日也會來,哪里知道柳姑娘的鋪子開了一月有余,就是沒見她再來過。

「主子,柳姑娘的燒餅鋪都開了月余了,至今仍是大排長龍啊!我們就快到了。」成淵大老遠的就看見了排隊的隊伍,知道柳織淨的燒餅鋪快到了,立刻提醒景天。

景天听了表情變也沒變,只是冷睨了成淵一眼,「我有說我要看看她的鋪子的情況嗎?」

成淵垂首不敢再說,倒是月復誹了幾句,主子都往這個方向來了,不是來看柳姑娘鋪廣的情況,難不成還真是來逛大街的?

說來柳織淨雖然低調,但閑言閑語卻總是愛跟著她走,她燒餅鋪的生意好,連帶影響也是賣吃食的鋪子及攤子,景天騎馬走在街上,正好听見路邊一個攤子的老板遠望著柳織淨的燒餅鋪子說著酸言酸語。

「你們瞧瞧這柳記生意也不是不好,怎麼請人幫忙不是請婆子或小廝,而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

「就是,听說這小孩還沒拿工錢,只換三餐溫飽而已。」

「不會吧?這柳記的店主這麼苛薄啊!」

「要不然你以為人家怎麼賺到銀子的?」

景天听了十分生氣,卻沒直接反駁。

哪里找來的小孩子?柳織淨開鋪子需要人手請個人不就好了,何苦去找一個孩子,能幫上的忙不多,還落得被人說閑話。

「走!我們去柳記。」

景天不來柳織淨的鋪子,倒是成淵都會自己前來買燒餅,就是想看看柳織淨的近況如何,免得景天哪天一時興起問了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些天來他沒少听這種閑言,想直接告訴景天,但又想著主子若還在氣頭上,肯定會說他多事,所以才借著這個出城的機會把景天給帶到這里來,讓景天自己听見。

當他們走到柳記前,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景天立刻發現在鋪子里幫忙的那個孩子是誰。

成淵不識得他,但景天可識得,那正是老是被欺負的狗子。

狗子畢竟是個孩子,能幫的忙有限,柳織淨會收留這個孩子肯定有原因。

景天下了馬正要走進鋪子里問個清楚,可他才剛下馬,就見到幾個地痞流氓走上前,惡形惡狀的開始趕柳記鋪子前的客人。

排隊的客人似乎知道這些地痞是誰,連忙散去。

正在忙碌的柳織淨抬頭見到人,也不搭理,只忙著把一個個面團給黏在烤爐壁上,正好燒餅快賣完了,她出爐的速度都趕不上客人來買的速度。

那幾個地痞上前來,伸出手就要拿只剩沒幾個的燒餅,柳織淨拿起蓋子用力闔上,差點就壓著了那地痞的手。

「你做什麼?」

「你們上回拿了我好幾個燒餅沒付錢,這回銀子先付了才能拿燒餅。」

「上回那些燒餅是抵保護費。」

「保護費?上回有幾個官差已經上門來要過了,我做小本生意的,惹不起官差只好付了,你們幾個地痞想要保護費得跟官差說,總之我已經繳了。」

「給官差的是避免官府找麻煩,給我們的自然是避免我們找麻煩。」

「你們若是喜歡趕我的客人就去趕吧,總之我不給錢,看你們能在我門口待多久,好就守著我的門口不去找其他攤子要保護費,那我還算是功德一件。」

「你就不怕你的鋪子沒人上門?」

「我正好做累了,就休息幾天吧。」

這些地痞見柳織淨一個弱女子,倒是強硬地不肯服軟,當下就想砸店。

柳織淨賣的燒餅是南方來的,烤燒餅的方式特別,是一整個磚砌的烤爐,地痞想翻了她的爐子沒辦法翻,就想把爐邊的器具以及方才沒賣完的燒餅給砸在地上,沒想到在一旁幫忙的狗子竟然拿起了 面棍,往伸出手的那個地痞打去。

地痞吃痛收回手,就看見柳織淨給了狗子一個贊許的笑容,那地痞氣不過,大掌一揮就想給狗子一個巴掌,柳織淨忙把狗子拉到身後。

地痞一揮落空,見孩子被拉走了,改而想向柳織淨揮掌,只是這一掌剛抬到了耳邊就被人拉住,怎麼也落不下來。

地痞回頭一看,是一名俊美的男子扣住了他的手,他想叫其他地痞來幫忙,卻發現余下的地痞正被另一名男子打得滿地爬,根本無暇顧及他。

「對女子動手算什麼?有本事跟我打一場。」

那地痞見景天身為男子卻有一張能跟女子媲美的臉孔,當下就看輕了他,另一手握拳要往景天揮去。

景天動也不動,抓著地痞的手只是加重了力道,就讓那地痞痛得改為抓著景天的手要他放開。

「痛嗎?可我沒怎麼出力啊。」景天見柳織淨雖然方才敢大膽喝斥這幾個地痞,但抱著狗子的樣子仍看得出微微的發抖,又見那地痞直槌著他的手希望他放開,怒容更甚,「怎麼?不想打了?我還想讓你看看我出力的樣子呢!」他的手一推,就把地痞的手折彎了。地痞痛得跪了下來,「這位大爺,饒命啊!」

「好手好腳的不去找個差事來做,收保護費?欺負一個弱女子?」

「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大爺高抬貴手,放了小的吧!」

景天手一甩,就把那地痞甩在地上,伸出腳踩在了地痞的胸口上。

那地痞被這麼一踩,好似被萬斤重的巨石壓住一般,想找救援,回頭看身邊那些與他一起來鬧事的人,早已一個個倒在地上打滾哀號,嚇得魂都飛了,「大爺饒命、饒命啊!」

「要收保護費也得比比看誰的臂膀粗,這柳記現在是我照看著的,以後不管是官差、是地痞,都給我看清楚了,來一個我打一個。」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

「滾!」景天松開了腳,那地痞連忙爬了起來。

景天氣不過,又由他背後補了一腳。

那地痞平常打架鬧事是不少,但哪里遇過有真功夫的人,景天這飽含內力的一踹當場就把他踹得吐出鮮血,但地痞不敢喊痛,也不敢多做停留,連滾帶爬的逃了。

見人被趕跑了,景天才回到鋪子里,此時的柳織淨及狗子似乎都已平靜下來,柳織淨竟還有心情看著他笑。

「景天,想不到你功夫這麼好,上回見到玄……」

「嗯?那三個字別隨便說。」

「好,知道了。」她又道︰「你之前都是在裝孬吧!」

景天瞪了柳織淨一眼,因為她還笑得出來而生氣,「上回是為了你,才拉著你一起躲起來,你不是也記得上回在大街上毛二要調戲你,是我救了你。」

「說到這里,當時毛大毛二莫名其妙的軟了腿,與你們有關吧?」

成淵連忙上前邀功,「是主子給了我一個眼神,我拿石頭擊中他們的膝窩造成的。主子當然打得贏毛大毛二,只是不想在大街上動手。」

「那現在怎麼又動手了?」

「這回跟上回不一樣,這幾個地痞是真打算傷害你。」

「都怪我讓你露出真本事了,你本來不想這麼招搖的吧。」

柳織淨雖然這麼說,但臉上可看不出有一絲絲的抱歉,惹得景天又罵了她,「听你們的對話,那地痞上門找你麻煩已經不止一次了,你怎麼不去告官?」

柳織淨把景天以及成淵給拉進了鋪子里,這才敢放膽的說︰「樟林的縣衙就是個擺飾,我去告官?算了吧。」

「這縣官不管事?那還敢跟你收規費?」

「不只收了規費,還有官差會上門來要茶水錢。民不與官斗,官差上門我只能自認倒霉,但那些地痞我便不願意姑息了。」

景天明白官府隨便找個由頭都可以讓柳織淨無法做生意,她不想招惹官府他也不多說,但這些地痞她絕不能自己應付。

「就算不找官府,你也可以找我幫忙啊!」

「找你?你會在樟林待一輩子嗎?」這話說出口時柳織淨有些感傷,不知道為什麼,每每想到景天並不是樟林城的人,也不打算在這里定居,她的心總有些許的疼……

景天一時無言。

柳織淨說完也不看他,拿起長柄煎鏟一一把黏在爐壁上已經烤好的燒餅鏟下,鋪排在灶台上的陶盤里。那陶盤底下也有一個烤爐,爐里可以升起文火維持燒餅的熱度,只是現在柳織淨的燒餅生意好,不到放涼就賣光了,所以砌那個烤爐是等著冬天使用的。

燒餅出爐,發現地痞已經離去的人又聞香而來,在鋪子外頭排起隊來。他們都已成主顧了,知道開賣時狗子會站到門口來招呼,所以在外耐心等著。

景天知道自己不能幫柳織淨一輩子,但眼前的困境總能為她解決,「你放心,讓人多照看你一些,即便我離開了樟林也能做到,以後有需要盡管來找我。」

柳織淨知道景天明白她是最不想麻煩他的人,但現在景天在氣頭上,也沒想清楚,只想幫她解決問題,她便不與他爭論,「知道了。」

「還有,為什麼狗子在這里?你可知道大街上的人把你傳得有多難听?」

「我知道,他們不過是嫉妒我生意好,所以只說其一不說其二。」柳織淨鏟下了所有燒餅後,又開始一個個的把生面團黏進爐壁里,並分心回答景天的問題,「狗子的女乃女乃過世了,他沒有半個親人,所以我讓他幫忙做事換三餐溫飽,每個月還會給他一些微薄的工錢,畢竟我這小鋪子本就不需要請人。」

柳織淨自己經營燒餅鋪都很困難了,竟還想收留一個小孩?

「狗子,今天鋪子打烊後到任府來,我在府里給你找份差事,你白天還是來這里幫忙織淨姑娘,算是我安排在這里的眼線,工錢就向我任府管事請,不跟織淨姑娘請,明白嗎?」柳織淨實在是傻眼,有人要安排眼線,會當著當事人的面說嗎?但這回的安排她不會跟景天客氣,實在是因為狗子跟著她也填不飽肚子,進了任府,至少有吃、有住、有工錢,遠比跟著她好。

所以當狗子有些猶豫地望向柳織淨時,她微笑點了點頭。

狗子連忙開心的向景天道謝,「多謝景公子,狗子一定努力做事的。」

「還有,你這小名實在難听,回頭我給你起個好听點的名字。你姓什麼?」

「多謝景公子,狗子姓顧。」

成淵不是很滿意,提醒他,「要改口稱少爺或主子。」

狗子用食指搓了搓鼻子,人如其名,狗腿地改了口,「自然是要稱主子了,狗子多謝主子收留。」

這傻小子這回倒機伶,不像上回被人用銅錢騙得團團轉,景天滿意地點了點頭,準備要離開,「我還有事要先走了,狗子,你記著,以後若再有人來找麻煩,立刻到任府來找我。」

「是!狗子明白了。」

柳織淨也不拂了景天的好意,沒對這個命令多說什麼,只是包了幾個燒餅交給成淵,「成淵,這幾個燒餅給你吃。」

「那我呢?」成淵有得吃,他怎麼可以沒有?景天有些不滿。

「你還想吃?不怕死嗎?」

景天十分不滿,對!他當然不想死,若有一天死了,也絕對是被柳織淨氣死而不是吃燒餅而死。

成淵開心地打算接過燒餅,卻感覺到身旁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冰冷視線,于是他把接受的手硬是改成了推拒,「柳姑娘留著賣銀子吧。」

柳織淨瞪了景天一眼,知道是他的關系成淵才不敢收,于是拿起另一個紙包,把上一爐沒賣完的幾個冷掉的燒餅裝了進去,「被那幾個地痞一鬧,這些燒餅都冷了不能賣了,丟了也可惜,這幾個燒餅成淵總可以收下了吧。」

看成淵一臉都快流口水的表情,景天終于點了頭。

成淵立刻開心接下。

「好了,我要開始做生意了。你不是還有事要忙嗎?」

這是在趕人嗎?要不是景天真有要事,他一定會故意留在鋪子里不走。

見景天還在生氣,想想他也是為了她的安危擔心,柳織淨主動討好道︰「好了,景天,別再繃著一張臉了,有事你快去辦吧,我答應你過幾天店休,我特制一些燒餅給你帶去。」

「還得陪我吃。」

「好,陪你吃。」

听見她的承諾,景天這才滿意的領著成淵離去。

他們一走,狗子便歪著頭不解地問了,「柳姊姊,為什麼主子他堅持要你陪他吃啊?」

「這我也不明白。」

「是不是主子很喜歡柳姊姊?」

柳織淨听到狗子這麼猜測,雙頰立刻燒紅起來,她清了清嗓子,算是告訴狗子,也是提醒自己別亂想,「胡說什麼,可以讓客人進來買燒餅了。」

「好的,柳姊姊。」

喜歡?柳織淨心緒紊亂,但她知道這個詞肯定不會出現在她與景天之間,若她存有希望,那就太傻了。

景天站在不遠處,望著在溪邊洗衣的柳織淨。

雖然顧靈——也就是改了名字的狗子——這幾天向他回報,沒人再去燒餅鋪找柳織淨麻煩,但想起上回柳織淨在這里險些遭到毛二毒手,景天一听顧靈說柳織淨在溪邊洗衣,還是不放心的趕來。

來此看見柳織淨平安,他才松了口氣。

柳織淨昨日打烊後讓顧靈回任府告訴他,說是隔日店休會為他備下豐盛的一桌菜肴,以報答那日他為她解圍之恩,並跟他借顧靈一天當她下手,要顧靈當夜去柳家住,以便隔日一早就幫她做事。

景天當然應了,而且還開心了一整夜。

今日晨起,雖然柳織淨邀他用的是午膳,但他早早就準備出門,若不是成淵一臉玩味地看著他,他都沒發現自己失態了。

景天不想空手而來,便命令成淵先去山里打些小獵物回來,而且考慮到柳織淨不敢宰殺,還要成淵把獵物處理好再送來。

當時成淵對他說了,「主子,您這麼重視柳姑娘,當要好好安排,否則我們離開樟林時把柳姑娘留下來,主子舍得?」

景天自覺心胸坦蕩,對柳織淨沒有半分非分之想,所以惡狠狠地把成淵趕去打獵了。

可來到了溪邊,看見了柳織淨獨自一人洗衣,他發現自己竟如此為她擔憂,不免深思起成淵的話。

他的確重視柳織淨,但那是因為他對柳織淨動了情嗎?柳織淨與他身邊的侍妾相比,實在算不上國色天香。

景天的眼光不像世俗人一般庸俗,他知道這不是他自認並沒有對柳織淨動情的原因,只是他想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時,卻發現他無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日幫柳織淨趕跑地痞後,他出城以任無蹤的身分听了探子的回報,知道了太後禹月坷的錢莊那名為行善,實為暗渡陳倉的原因。

禹月珂在大頡城的後山山坳里,竟然藏了一支秘軍!

浩浩蕩蕩地給秘軍送軍糧容易引人注目,但若以救濟的名義把糧草送出,誰會知道這些糧草在半路上就撥了大部分送去山坳,只留小部分繼續送往原目的地。

景天已有了揭發這支秘軍存在的辦法,定能重挫禹月珂、折了她的羽翼,可到時他在樟林城的主要目的便已完成,他該決定是要留下來繼續等待倪老,或是尋找最後蹤跡出現在此的翳族人,抑或是回到他該在的地方。

當他這麼想時,他發現自己竟對將要與柳織淨分離感到不舍。

柳織淨洗好了衣裳,抱著水盆往回走,就看見景天有些失神的站在不遠處,她走上前,笑他這沒了魂魄的模樣,「你人都來了,不喊我一聲,怎麼站在這里發呆?」

「我……在想些事情。」景天被柳織淨喚回神,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回答她他心里的愁緒,便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然而柳織淨沒再深究,前陣子他養病的時候,他們時常在一起,那時她就發現景天常常會陷入失神的狀態……其實要說失神也不妥,因為露出這模樣的他,定然是在思考著什麼的。

「你來早了,我出門的時候只把炖盅給放上爐台,讓顧靈看著火,其余的菜我一樣都還沒開始炒呢!」

「沒關系,我本就喜歡看你做菜的樣子。」

「看我做菜?膳房里又熱又有油煙味,你湊什麼熱鬧,在廳里等我就是了。」

景天依然體貼地接過柳織淨手上的重物,與她一同緩緩的走回家。

兩人一路上聊的話沒有主題,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互相搭話,但景天卻漸漸喜歡上這樣的恬適感。

兩人遠遠接近柳家時,柳織淨便感覺有些不對勁了,前方有一股極大的熱氣往他們的方向撲來,還夾雜著燃燒木材的劈啪聲響,她直覺有異,快步跑了回去。

景天也察覺異狀,當柳織淨跑起來,他立刻跟上。

兩人隔著大老遠就看見柳家起了大火,直到門口才見膳房所在的西邊已經整個陷入了火海,馬上就要燒向東邊了。

柳織淨沒顧著自己的身家,只記得顧靈在膳房里為她看爐火,讓她急得就想要沖進火場里,所幸被景天扯住。

「景天,你放開我,是我把顧靈獨自一人留在膳房的,我得去救他。」說完,柳織淨一邊掙扎著想讓景天松手,一邊不斷地喊著顧靈。

此時,柳織淨的身後傳來一聲童音,也著急地喊著,「柳姊姊,別擔心!我在這里。」

柳織淨回頭看了顧靈,蹲下來讓他轉了個圈,又細細打量,確定他沒事了才放心。

看來膳房是起火點,非常可能是灶火出了問題,顧靈在膳房里,他若有了什麼意外就都是她的錯,她這輩子恐怕難以原諒自己。

「你沒事就好。」

「我去找人幫忙了,很快就會有人來。」

這房子可是租來的,眼看著大火即將吞噬整個屋子,柳織淨不知所措,所幸她身無長物,賣燒餅的營收每天都會存進錢莊里,所以降低了這場大火的損失,這屋里大概就只剩她的一些平日里用的用品及……

天啊!她怎麼忘了那件最重要的東西!

把柳織淨及顧靈留在遠處,自己來到院子井邊的景天,想著這口井雖然看來快枯了,但多少能派上用場,便準備把水桶丟進井里汲水,怎知他剛把水桶丟下,就見身邊一陣風般跑過的柳織淨。

看她似乎想沖進火場里,景天幾個箭步上前就抓住了她,「你做什麼?」

「我娘的菜譜……今天我要出門洗衣前正在研究我娘的菜譜,想幫你找些能祛寒的食補,現在還放在廳里的桌上。」

「這火這麼大,你不能進去,很危險。」

「不行!那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我一定要把菜譜救出來!」

景天看柳織淨急得都快哭了,一直想往火場里沖,幾乎都要拉不住,他哪里肯讓她涉險,可是見她傷心,他又感到一陣陣的心痛。

最後他硬是把柳織淨拉回,抓著她的雙臂望著她,「好了!別再往火場沖了,這樣很危險,那菜譜這麼重要,我去幫你取出。」

「你?不行,很危險。」

「你也知道危險,那你還要往火場沖?你放心,我的身手比你好太多了,你進去只怕菜譜沒救到,人也陷入火海了。」說完景天拍了拍柳織淨的頭要她安心,便自懷中取了巾帕打濕,搗住口鼻,就這麼沖進火海里。

直到看見景天踢開已然著火的大門沖進廳里,柳織淨才回過神,發現景天為了她做了多麼危險的事,她看見西屋屋頂已經被火燒得快要塌陷了,心一急便喊了出口,「景天,別拿了,菜譜我不要了,我只要你平安!快點出來!」

此時,剛才顧靈去搬的救兵已經到了,原來是隔壁阿康家的人。

阿康媳婦素來與柳織淨交好,而她家人丁又多,她把家里的人喊齊了,一個接著一個,每隔三步遠一字排開,由她家直接排至了柳家。

阿康家也有一口井,只是人丁多,才會跟柳織淨一樣到溪邊洗衣。如今大家接力著用水桶把水往柳家送,剩余的人到柳家用柳家的井水來滅火,很快地就控制住了火勢。

只是火是小了,但景天還沒由屋子里出來,柳織淨都急哭了。

「景天!沒有菜譜沒關系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景天!快出來!」

西屋的火滅了,但延燒到廳里的火還在燒,眾人一听景天在廳里,連忙把水往廳里潑。

柳織淨急得想要沖進火場里救景天,忽然看見東屋那頭有人推開了窗子,順著外竄的黑煙,一道人影由窗子翻了出來。

柳織淨立刻抹去眼淚沖上前,發現臉都被燻黑的景天,她一急,也沒管合不合宜,雙手緊緊地抱住了景天,哭得泣不成聲。

景天沒想到柳織淨會抱住她,想推開她告訴她自己沒事,她卻不肯放。

她一聲聲的嗚咽哭得景天的心都化為水了,沒想到竟還有人會為他如此擔憂。

最後,景天也不知是如何的情生意動,竟然也伸出雙手,回擁住了柳織淨。

在阿康一家子的幫忙下,柳家的火終于滅了,阿康媳婦一回頭就看見柳織淨抱著景天哭著,就算本來以為他們只是君子之交,如今看到這一幕,哪里還能不明白。

「織淨,火滅了。」景天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改了口,只是听出柳織淨哭聲暫歇,這才輕輕推開她。

柳織淨看著被燒了大半的屋子,又見阿康家每個人為了幫忙都熱得一身汗,連忙上前福身道謝。

阿康媳婦把家人都給打發走,這才走到柳織淨身前,拿出手絹為她擦去眼淚,「好了,我們是鄰居,本就該互相幫忙,不用謝了。」

「改曰我會親自登門道謝。」

「欸……我說不用你也肯定會覺得過意不去,所以我就不阻止你了。你啊!要道謝人來就好,至多……做些好吃的送來,其他的不用多禮,知道嗎?」

柳織淨邊啜泣邊點頭,接受了阿康媳婦的好意。

一旁的顧靈早就嚇壞了,見火全滅了,這才敢上前跟柳織淨道歉,「柳姊姊,對不住,都是我沒看好房子。」

「膳房怎麼會起火?」方才阿康媳婦大略看了一下,燒得最嚴重的西屋里有膳房,所以火十之八九由膳房而起。

「柳姊姊,真不是我害的,柳姊姊要相信我。」

「你放心,我沒怪你。」該怪的是她,怎麼讓一個十歲的孩子獨自看著灶火,是她疏忽了。

「我本來在膳房里看著灶火,不知為什麼,外頭堆柴的地方突然起了大火,我急忙跑出來想救火,可是井水太少,我人又矮小,根本打不到水滅火。我本來有看到村長家的範公子走過,拜托他幫忙,沒想到他只是冷淡地看了大火一眼,接著轉身就走,我才跑去阿康嫂家求救。」

阿康媳婦知道顧靈才十歲,已經盡最大的能力幫忙了,看他自責至此,蹲在他身前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沒事了、沒事了,別哭,人平安就好。」

阿康媳婦一邊安慰顧靈,一邊想著那範拓真是狠心,就算憑他一己之力滅不了火,總也可以幫忙求救,竟讓顧靈這十歲孩子孤立無援,當時顧靈一定嚇壞了。

「這個範拓真是沒良心,利用你當擋箭牌,告訴他爹娘非你不娶也就罷了,見你家起火了,居然可以不管不顧,他的心怕是跟墨汁一樣黑了吧!」

非柳織淨不娶?雖然阿康媳婦只是一句話帶過,但景天可是听進了心里,臉色也凝重了幾分。

「好了,我也該回去了,至于這屋子都燒了,你可有地方去?」阿康媳婦看那屋子是不能住人了,擔心起柳織淨的去處。

「我在任府為你安排個院落,不用擔心。」景天急忙接口,好像擔心阿康媳婦會跟他抬人一般。

阿康媳婦打趣地笑了,也不明言,「那就好……」

「我可以去住倪家,你別誤會了。」柳織淨急忙解釋,她與景天畢竟男女有別,怎可住進任府?

「好好好,我明白。總之你有地方住就好,我先回去了。」

「替我再多謝你家人一回。」

「知道了,走了。」阿康媳婦帶著爽朗的笑聲走了。

柳織淨听見了景天的咳嗽聲,連忙回頭探視他,看見他俊美的臉全被燻黑了,她打濕了手絹,輕輕的為景天擦拭著。

一旁的顧靈發現自己被冷落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柳織淨幫景天擦臉,他識相地沒有開口,好像明白現在的情況他是煞風景的存在一般。

景天享受著柳織淨的服侍,只是時不時會忍不住輕咳幾聲。

「一定是被煙嗆著了,得請個大夫看看。」

「沒事的……」

「不行!一定要。」

「好,我一回城就去倪家醫館看看好嗎?」

柳織淨點頭,這才滿意,繼續擦著景天的臉。

這時景天由懷中拿出了柳織淨遺留在廳里的菜譜,他一沖進廳里,就見火險些燒向這本菜譜,他及時搶救下來,剛回頭要跑,就被砸落的橫梁擋住去路,這才轉而進了沒被火波及的東屋,由窗子翻了出來。

怎知柳織淨見到菜譜不是高興,反而放聲哭了出來,「你一進火場我就後悔了,菜譜雖然重要,但也不能用你的命來抵啊!」

「所以我比你娘留下來的唯一一件遺物還重要?」

「那是當然啊!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當然怎麼比也比菜譜重要。」

景天看來是很滿意柳織淨這個回答的,居然沒想著安慰哭泣的柳織淨,倒是一臉開心的笑著。

「你還笑,我都為你擔心死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他怎麼不笑?先是知道柳織淨有多重視他,後又察覺自己因為她的重視而開心意味著什麼,他當然笑得十分開心。

景天知道自己的心思讓柳織淨知道了肯定會羞死她,所以也不明說,只是把她摟進懷里安慰。

柳織淨哭傻了,根本沒發現這是不合宜的。

遠方傳來馬蹄聲,是帶著獵物回來的成淵。

「好了,別哭了,我讓成淵去山里給你獵了兩只野兔回來。你上回說野兔肉好吃,可是城里沒賣這野味不是嗎?」

成淵大老遠就看見柳家屋子燒了,急奔而回,但來到屋子前,發現主子竟摟著柳姑娘,就連那個小小年紀的顧靈也識相地背對他們站在一旁不說話,下了馬的他倒不知道該不該出聲了。

柳織淨好似這才發現不該依偶在景天懷里,推開他,垂著頭羞紅著臉不語,只是抱著景天幫她救出的菜譜,再也不肯放開。

「成淵,你回城里駕馬車來,將織淨與顧靈接回任府。」

「我想去倪府……」

「你要不要看看你臉色有多蒼白?肯定是被這場大火嚇的……」景天話沒說完,看見柳織淨雖然顫抖著,但臉上的表情十分堅持,只得依了她,「唉……好,就依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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