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夫攻略 第十二章 平王一派垮台
國師趙全听到朱延舞要告他的風聲時,其實並未想過要離開,但,就算要走也已然來不及,因為在皇上派出禁衛軍搜查國師府之前,已經有一批黑衣人先堵住了國師府的所有出口,連他的徒弟阿吾也出不去,只能跟他一起守在國師府,那批黑衣人的來歷不明,一直到大批禁衛軍出現時那些人才先行離去,目的似乎很清楚,只是為了不讓他離開或逃走。
有人可以先皇帝一步知道將會發生什麼而守在這里守住他,那就表示,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一個別人設好的局里,而他並不知情,直到禁衛軍從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串紫色佛珠,二話不說的銬住了他,把他關進了大牢。
這一夜,襄王府和平王府的燈始終亮著,一個是在等著主人,另一個則是主人無法安睡,可說是無眠到天明。
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朱延舞狀告國師,會連仁秀宮都給圍了,不能進不能出,連朱延舞她自己都被抓進牢里去?樂正勛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卻什麼也不能做。
翌日,樂熙臨時通知不早朝,卻把趙全、舒貴妃全傳進了御書房,書房的幾案上擺著一串紫晶佛珠,質感剔透色澤奇佳,晚上還會散發出有如夜明珠的光華,明眼人一看便知這絕非凡塵俗物。
舒貴妃一看見皇帝幾案上的那串佛珠,本就一夜沒睡好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幾分,她不由看了跪在地上、雙手還被銬住的趙全一眼,趙全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俯仰無愧的模樣,卻自始至終都沒看她。
「知道朕為何傳你來嗎?舒貴妃?」
「臣妾不知,請陛下明示。」
樂熙驀地冷笑,「朕也不跟你們兜圈子了,你們兩個打小情投意合,長大後藕斷絲連,這紫晶佛珠便是你送給趙全的信物。趙全在洛州湖畔預言朱延舞天生鳳命,回京後還把這預言偷偷告訴了你,你便來央求朕讓平王在洛州辦賞花宴,故意設局要讓朱延舞落水,好把人家給娶回來,偏偏人家不入甕,拼死也要拒絕,平王卻不願放手,一再逼迫,先是提親後是誣陷,到最後無計可施……
「平王回京跟朕認罪,你和趙全卻故意弄出個假的元凱來迷惑朕,還刻意向朕提起朱延舞的命格奇貴,讓朕心生疑懼而不允襄王與她的婚事,就是因為趙全的那個預言,你怕襄王得到朱延舞後便得了天下,由此可知,一開始便計劃著圖謀朕的皇位之人就是你舒貴妃和平王……」
聞言,舒貴妃驚詫萬分,皇帝方才所言,像是歷歷在目,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舒貴妃全身顫抖不已的朝樂熙跪了下去,「不,不是這樣的,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完全不知道陛下在說什麼!」
要是這樣的罪名扣在她頭上,她和平王及高家可能就徹底完了!
「朕哪一句冤枉你了?你大可說說。」
「臣妾是認識國師,可是臣妾沒有跟他情投意合藕斷絲連,那佛珠根本不是臣妾送給他的,陛下不可隨便听信一個妖女所言!對,朱延舞就是個妖女!她鐵定是個妖女……」不然怎麼會連這個都知道?這真是太可怕了!
「妖女?這個妖女之前還是你們使計想要娶進門的姑娘呢。」樂熙冷哼了一聲,「你敢說那佛珠不是你送的?」
「那的確不是臣妾送的。」舒貴妃咬定自己並不知情,佛珠上頭又沒刻她的名字,難不成還能賴在她頭上不成?
「來人,把玉寶樓的買家名冊呈給舒貴妃過目,看那上頭的買家是不是你親自畫的押簽的名。」
玉寶樓?舒貴妃一听,整個人就軟到在地。
玉寶樓是京城近郊一間專門訂制奇珍異寶之地,只要你出得起錢,想訂制多高級高貴的東西都成,唯一的要求是買家一定要親自簽名畫押,甚至還得預繳一半以上的訂金,這串紫晶佛珠的的確確就是她請玉寶樓訂制的。
只是,訂制這佛珠時她才十幾歲,簽下的名字是高瑄,這都二十幾年過去了,怎麼會有人知道高瑄是她舒貴妃?就算不巧當真有人發現了她在那里訂制了佛珠,又如何知道這串佛珠會在趙全身上?這一切根本就匪夷所思!
她跟趙全的過去,除了她知趙全知還有她父親高湛,連平王都不知情!旁人又如何會知情?這個朱延舞到底是誰?她真的是個妖女?舒貴妃感覺到體內一股惡寒涌上,像是見鬼似的,身子不斷地顫抖著。
看舒貴妃此刻的模樣,樂熙就知道這名冊她是不必看了,若她真是無辜,就不會一听到玉寶樓三個字就嚇成這樣。
「知罪了嗎?」
「陛下,就算佛珠真是臣妾送的,那也都是過去的事了……」
「那你在國師進京之後夜會國師于御花園,在元凱這個假未婚夫出現前去真國寺密會國師又是為何?若不是藕斷絲連,若不是貪謀皇位,你們兩人又豈會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一再幽會?還意圖迷惑朕的心思,影響朕的旨意?」
舒貴妃愣愣地看著樂熙,看來連她的宮女都出賣了她,把她和國師見面的時間和地點都給供了出來。
是啊,皇帝真要徹查一件事,還有什麼是翻不出來的?如今她是不可能把自己在這件事上給摘了,但至少要保全一點什麼……
想著,舒貴妃開始嗚嗚的哭了起來,「陛下,身為一個母親,替兒子找一個命格好的女子來娶究竟有什麼錯?臣妾實在不明白,普天之下,哪有一個當父親母親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找個有福氣的對象當另一伴?就因為平王是皇子,想找個有福氣的女子娶進門就叫貪圖皇位嗎?皇上這是欲加之罪……」
「住口!事到如今你還狡辯?這說法還是國師告訴朕的,怎麼之前放在襄王那就是朕的禍害,如今換成平王這些就只是平凡小事了?」樂熙氣得低喝她的同時,也想到了自己。
是啊,自己何嘗不是如此?若不是他懷了私心,忌憚著皇子們貪他的皇位,又豈會被國師三言兩語給挑撥?舒貴妃要不是存了私心,又豈會因為國師一句命格奇貴天生鳳命就想把人家佔為己有?這私心,可大可小,可以解釋成貪圖皇位,也可以解釋為一個母親對孩子未來的期盼。
如今東宮虛懸,皇子有想爭太子之位的心,又何錯之有?那半點野心也沒有的,他也不見得就看得起。錯就錯在這舒貴妃和他的國師密謀、私會,還企圖混亂他的心志,擾亂朝綱,把他這個皇上玩弄在手掌心,這一點,他是絕計不會容忍的。
舒貴妃委屈的抿抿嘴,「請陛下垂憐,臣妾只是因求好心切,才會犯下這等大錯,但臣妾和國師當真沒有藕斷絲連,臣妾和國師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不管你們之間是否清白,你們密謀國事,瞞著朕私會,還故意用天命天機來蠱惑朕,都是不可饒恕的大罪!來人——」
「屬下在。」
「舒貴妃即日起發落到冷宮,國師趙全明日午時斬首示眾,平王調往東北任東北大都督,無令不得回京,至于左丞高湛……」
舒貴妃哭著上前緊緊抱住樂熙的大腿,「陛下!臣妾的父親對這些事半點也不知情啊!陛下!還有平王,平王他也只是听臣妾的話去做,並沒有貪圖皇位之心,請皇上明察!請皇上明察啊!皇上不可以這樣對勛兒,他可是對您忠心耿耿啊!」
樂熙哼了一聲,惱怒地甩開了她,「要不是因他之前護駕有功,就不是調往東北而是發配邊疆了!」
「陛下,您這樣是要臣妾去死嗎?」舒貴妃哭得泣不成聲,「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跟勛兒和臣妾的父親無關啊!請您明察啊!陛下!」
「左丞是不是真的無辜,朕自會查明,來人,把這兩人給朕拖下去!」
國師趙全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沒有求饒,只是舒貴妃的哭聲和那幾乎要失去一切的模樣,看在他眼底還是心疼不已。
「陛下,在我死之前,可以跟您問件事嗎?」趙全淡淡地開了口。
「你說。」
「關于紫晶佛珠一事,陛下是從何處得知?」
舒貴妃一听,哭聲漸小,她也睜著一雙淚眼看著樂熙,關于這一點,她也是迷惑得緊。
樂熙看了這兩人一眼,輕哼了一聲才道︰「朱家小姐告訴朕,國師手上常年戴著一串紫色佛珠,視若珍寶,那串佛珠的色澤與材質,就和在高氏行館時舒貴妃賞給她的紫晶鐲子幾乎一模一樣,而且都是出自玉寶樓,朕便派人去玉寶樓查了這佛珠的買家,連名冊都給帶回來了,罪證確鑿,國師可還有話說?」
「我……我何時賞給她一個紫晶鐲子……」舒貴妃一愣,想起平王似乎提過這件事,當時因找不到朱延舞,便以她的名義賞了她一個東西這才把她給找出來,原來那個東西就是她送給他,他這幾年在外都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只紫晶鐲子?
舒貴妃當真要昏過去。因為那只紫晶鐲子和紫晶佛珠的確是她當年用同一塊上百年的水晶讓玉寶樓訂制而成的……
所以,現在她是栽在自己手上嗎?
舒貴妃突然狂笑出聲,笑到整個人都快趴在地上。
趙全看著她這模樣,深深一嘆,閉上了眼。
朱家小姐根本沒見過他,又豈會知道他常年戴著一串紫色佛珠呢?甚至連材質一樣都知情?他沒再追問下去,是因為光憑著他戀著舊情,二次私會舒貴妃一事,皇帝就不可能放過他,多言也是無用。
天有異象,鳳命已出,東宮恐變……
這異象,一開始便源于她,這個局,恐怕也是這女子所設下的?
看來變的不只是東宮,或許是整個朝局?
趙全當真不敢再想下去。
樂正宸和朱延舞昨晚在牢里過了一夜,本來是他躺在她腿上,到後來,卻是他起身坐著將她擁在懷中安眠。
這一夜,朱延舞睡得極沉,不知是因為之前趕了兩天兩夜的路太過疲憊?還是因為有他陪在身邊所以睡得分外安心?又或是因為昨夜,他們說了很久很久的話以致累壞了她?
饒是他對她所做之事一副不聞不問的態度,朱延舞在她疲憊不堪的睡著之前,還是主動開口把她和皇上所說之事簡單告訴了他——
「你何時見過國師?」
一串話中,樂正宸只問了這個重點。
朱延舞疲憊的將頭靠上牆,像是在回憶,事實上是她得小心說話,務必將她對皇上說的,一模一樣的轉述給樂正宸,免得不小心留下了疏漏,日後謊話說不完。
「我和爹爹乘新船,忽然吹來一古怪大風那日,國師路過洛州,王主簿在一旁親眼見過他,當時,他手上戴著一串紫色佛珠非常的顯眼,之後,在高氏行館,平王贈了我舒貴妃賞的紫晶鐲子,王主簿見了便說那材質和色澤像極了國師手上那佛珠的模樣,王主簿精通奇珍古玩,他的眼光比誰都還犀利,必定錯不了。」
「所以,你就用這個賭他們兩人有私情?」
樂正宸說的是「賭」字,而不是「猜」字。
朱延舞靜靜地朝他望去,見到他眼底閃閃的波光,迷人非常。
這男人,好像越來越了解她了,竟知她是在賭,而不是勝券在握。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她賭的不是這兩人有私情,畢竟在前世,她就已經知道趙全和舒貴妃的關系,那串佛珠和平王當時送她的那個鐲子都出于玉寶樓,這也是她前世便早已知道的事,如今也只不過是張冠李戴的想辦法把它們串成是一個合理的事件罷了,只要說得通,可以說服旁人,足矣,事實如何誰在乎?
說到底,她真正賭的是皇帝的聖心。賭皇帝的心絕容不下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私會,藕斷絲連,那串一直戴在趙全身上的佛珠便是最有力的證據,就算兩人清清白白,但趙全身上的佛珠出自舒貴妃,那便是再怎麼抹也抹不去的污點,皇帝定不能忍。
朱延舞微微一笑,「平王因為國師的預言而找上我,就表示國師和平王那派的人是有關系的,佛珠和鐲子是一樣的材質與色澤,鐲子是舒貴妃賞的,那佛珠自然便是舒貴妃送的,舒貴妃一個名門千金卻送如此珍貴的紫晶佛珠給一個男人,這交情自然不一般。」
就如他初識她時一樣,思路分明,條理清晰,無一錯漏。
就如他第一次揭發她的詭計時一樣,明明步步心計,卻是坦坦蕩蕩。
樂正宸最愛這樣時候的她,聰慧又有點狡猾,卻又狡猾的很理直氣壯的可愛。
他的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她又開始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蒼白的小臉也染上一層淡淡粉粉的紅。
要不是此時此刻不合適,他可能又要吻她一回……
不能逗她,那就只能收回手,樂正宸終是把心中的疑問給問出口,「王妃為何要把自己陷入這樣的險地里?」
他還真的叫她王妃叫上癮了。
若她最後還是當不了他的王妃,那他這口口聲聲的王妃也算彌補了一點遺憾吧?
朱延舞微微笑著,「置之死地而後生。我不能永遠處在被動,一再被平王設局陷害,大破才能大立。」
若不趁此機會拔除平王一派在京里的根基,朱延舞覺得自己遲早會死在平王手里。在此之前,她以為避開了平王不讓他娶自己,再嫁給一個與他勢均力敵的襄王就可以慢慢改變自己的命運,後來才發現並非如此,照這一世目前的發展軌跡來看,平王若得不到她,可能就會選擇直接毀了她,弄個假元凱才是第一步,這步棋失敗了,誰知道他下一步又會如何?光想就讓她害怕。
她之所以選擇冒險告御狀,不是因為她很勇敢,而是因為她很害怕,害怕自己這世再次被這些人給害死……
她明明笑著,身子卻在打顫。
像是感受到她的害怕,樂正宸起身將她擁入他寬大的懷中,這才發現她的身子凍得像冰塊,這讓他不禁將她擁得更緊。
「本王在呢,朱延舞。」他溫柔地附在她耳畔說,「你現在已經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本王會保護你,一生一世。」
朱延舞抬眸,幽幽地望著他不語。
「你不信本王做得到嗎?」是啊,她不信。
與其說她不信,還不如說她不想去相信,因為相信一個人會產生依賴,當某一天這個人不能被依賴時,她的世界或許就會崩塌,她不要。
但听見他這麼說,她已經很感動又很開心了。
至少,此時此刻她是需要一點力量與安慰的。
朱延舞輕輕靠在他懷里,「王爺的迷惑都問完了嗎?小女子累了。」
「嗯。」他率先閉上眼,「睡吧,本王也累了。」
她仰起臉瞧了他一眼,見他真睡了,便也闔上眼,耳邊傳來這男人咚咚咚的心跳聲,听著听著,疲倦及困意很快朝她涌了上來,不一會她便沉沉睡去。
听見她平穩的呼吸聲後,樂正宸在微弱的燭光中緩緩地睜開雙眼,低眸靜靜地看著懷中的女子。
好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
若成,她這一出手便把平王一派的生機給滅了……
若不成,她可能就真的要把自己困在一個死局里了……
她在進宣政殿之前就已經打算,就算要賭上她的命,她也會這樣去干,才會對他說什麼投胎轉世也會感謝他答應娶她這樣的話來吧?
總是這樣任性妄為,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這一夜,他就這樣看著她,看著看著,也跟著沉沉睡去。
這一早,樂熙親審完了舒貴妃和趙全兩人,便親自來到刑部大牢,看到的便是樂正宸擁著朱延舞睡著的模樣。
這大牢明明就是個污濁之地,這兩人卻過得似神仙眷屬一般,相依相偎的模樣,真讓人好不羨慕。
「……襄王怎麼就想圖謀您的皇位了?小女子當初跪著求他娶小女子,他都不願意呢,陛下若不信,可派人去查,看看小女子究竟在刺史府外跪了幾天?這回,要不是為了救小女子,他也不會答應要娶小女子為妃……」
記得,昨日她就是這樣信誓旦旦地對他說的。
襄王真不喜歡這姑娘?他看是未必。
若不喜歡這姑娘,會巴巴的跑來牢里陪人家坐牢?嘖,這話說了鬼才相信!
一旁的黃公公見牢中的男女似乎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正要叫人,便被樂熙揚手給擋下——
「等他們醒了就放他們出去吧。」對恭敬站在一旁的獄吏說完,樂熙如來時般匆匆,去也匆匆。
黃公公連忙在後頭小跑步跟著,還差點跟不上,也不知今日皇上的精神何來,竟是腳步輕盈許多。
「陛下,您要放朱大小姐,跟奴才說一聲就行,何必親自移動您的御駕前來這污濁之地……」
「朕就是想來瞧瞧她。」看看她在牢中待了一夜,是驚恐了一夜?還是擔心受怕了一夜?又或是得意了一夜?
他因她的一席話,處置了左丞及平王一派,還要把他親自選來的國師送上斷頭台,他就是想來瞧瞧她會不會很得意……
也真可笑,他的旨意才下不久,她恐怕連消息都未來得及听聞……
一個才十八歲的小姑娘,他究竟在意她什麼?是因為國師之言已在他腦海中根深柢固?還是因為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因為她一個十八歲姑娘的幾句話,就這樣大手一揮拔了左丞一脈?
這事任誰想來都會覺得有些後怕吧?
但他可是皇帝啊。豈會怕一個十八歲又無權無勢無世族撐腰的小姑娘?
真是可笑,越想越可笑!
「司天台上次批下來襄王的大婚日子,叫他們直接交到禮部去給他們選定,務必讓他們三日內呈給朕。」
「是,陛下。」
「還有,這次的事讓朱大小姐受委屈了,傳朕意旨,送給朱家的彩禮都給加倍計算,務必給他們朱家最大的體面。」
黃公公一愕,眸光微閃,「奴才……遵旨。」
沒想到,皇上竟然未怪罪朱大小姐,反而加重了賞賜?
果真是君心難測啊……
舒貴妃被打入冷宮,平王被調到東北無令終身不得回京,國師將被斬首,後來這左丞干脆自己說要告老還鄉……
平王一派,這算是徹底垮了吧?
國師趙全午時將在皇城大門口外的廣場斬首示眾。
今日的陽光熾熱無比,早早來到的監斬官穿著朝服汗流浹背的坐在一旁,罪犯趙全照例由刑部押車環街一圈才被推上斬台,赤果著上半身跪在那里。
皇城大門外就是最熱鬧的市集,此刻已近午時,廣場前吵得沸沸揚揚地,熾熱的陽光也驅趕不了這些看熱鬧的百姓們。
一輛看似很平凡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這個位置和斬台之間有一段距離,可以很清楚的看見斬首的過程,又不必上前人擠人,坐在馬車里頭的正是打算今日離京回洛州的朱延舞和無論如何都說要送她一段路的樂正宸。
舒貴妃已被打入冷宮,平王近日也將整裝啟程前往東北,但未免她回洛州途中不小心有個萬一,皇上還是準奏,讓秦慕槐帶著一隊人馬親自護送她回洛州,這隊人馬並將長駐在陵城縣太爺府邸以保護她的安全,直到她進京完婚。
朱延舞掀開車簾一角,靜靜地看著跪在斬台上的趙全,這個因一句預言就把她的人生搞得一團糟的男人,怎麼也料想不到他自己的命運也有受人擺布的一天吧?這個觀盡天象算盡天機的男人,也未曾預見過他自己的死期吧?
是的,他本不必死,前世,他的命活得比她還長,至少在她被害死之前,這個國師還活得好好的,在宮中有滋有味,畢竟當時皇帝已死,平王繼位,舒貴妃成了皇太後,要和一個國師偷情並不難,要不是她前世便知道他們這段情,也知道佛珠是舒貴妃送給這男人的定情之物,這一世她又如何能因為一串佛珠就篤定兩人關系匪淺?
他鐵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就這樣被算計了……
就像她前世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與姻緣竟也是被算計了一樣……
「不怕嗎?」樂正宸坐在旁邊看著她。
本來要回洛州的馬車,卻應她的要求先繞來刑場,一個小姑娘,偏要看人家砍頭,不過他也算能理解,畢竟因為這個國師,害她的命運變得不受她自己控制,其情可憫。
「怕什麼?」
「你看過斬首的場面嗎?」
「沒有。」她的雙目還是緊緊盯著刑場上的趙全。
「因為沒看過所以要親眼看一次?」那畫面,他不認為是她應該看或喜歡看的。並不是。她來這里,不是為了看這人被斬首的畫面……
「午時三刻已到!即刻行刑!」監斬官說完便丟下了簽令牌。
劊子手拿刀的手一揚,朱延舞看著趙全仰起臉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接著刀光一閃,她眯起眼,正要把臉別開,一只大手已經將她的眼楮給遮住——
馬車外,下一刻傳來觀看民眾的歡呼聲,幾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她的手一松,放下車簾,馬車內陡地暗沉下來,樂正宸的手也從她的臉上移開,卻見她雙眸緊閉,連他的手移開了也未曾察覺。
「他死了嗎?」她輕聲問著。
「嗯,死了。我親眼看見他人頭落地。」
聞言,朱延舞緩緩地睜開眼,一直緊繃的身子在剎那間松懈下來,竟有些不支地往他懷中倒去,樂正宸張臂將她環在懷里——
「你這又是何苦呢?」不敢看,卻偏要走這一趟。
「我只是想確定他真的死了。」不來看一眼,或許她一輩子也難心安。「走吧,秦司馬應該等我很久了。」
是,她的確不是來看他被斬首的,她是來確定他已經被斬首。
關于前世已經被改變的軌跡,她需要一點真實的證明,如此而已。
馬車得得,往另一條路徑離去,也離人潮越來越遠。
朱延舞有點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很乖巧的偎在樂正宸懷中,驀地,她坐直了身子,一只手臂再次把她擁進懷——
「再讓本王抱你一會。不然本王可能要一路跟你回洛州去。」
樂正宸因為京中還有事要處理,今天無法跟她一起回洛州,下次兩人見面也不知是何時?再快也十天半月後的事了,甚至更久。
現在,他是在對她依依不舍嗎?朱延舞好笑的想。
她從來沒想過,看似清冷高雅的襄王私底下會是如此黏人……
是因為他真的喜歡她嗎?就像他在牢里對她說的那樣?
想著,她又紅了臉,趕忙轉移話題,「平王他……何時會離京前往東北?」
提到平王,樂正宸沉下眼。「很快,你別擔心。」
他留在京城,最大的原因便是因為平王。
這次朱延舞告御狀,把高家一派拉下馬,卻沒把平王真的拉下馬,平王平日就是個記仇的,也喜任性妄為,不太把皇家規矩放在眼底,往日還有他母妃和外祖父拘著提點著,犯不了什麼大錯,可如今舒貴妃進了冷宮,左丞又要告老還鄉,朱延舞是他高家的仇人,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這平王一出京城,恐怕就像是月兌韁野馬,無人可以管控他,這是危機,也是轉機,也許,可以找到一個重創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