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招人愛 第十五章
第九章
關雲希是行動派,想做什麼,就會立刻付諸行動。
她讓錦香把閨房里的大箱子搬出來,在里面找,找出了一條枕巾,以及一個現成的荷包。
她叫錦香把針線和剪刀拿來,接著就開始縫制荷包,縫制好了便交給錦香。
「拿去給程叔,送到褚府,就說是我做的,是給他們大公子的一點心意。」程叔是錦香的爹,亦是府中管事。
錦香看著手中的荷包,嘴角抽了抽,不安地吐出一句話。
「送這個荷包……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
錦香把咬一牙,覺得還是提醒小姐的好。
「說不定褚公子家的荷包多,又比這個還漂亮呢!」意思就是,小姐,您做的這個荷包太上不了台面了,連她這個丫鬟看了都覺得有些丟臉。
關雲希卻不以為意。「這就是這荷包的價值所在,這個荷包獨一無二,外面買不到,最重要的,這是我親手縫的。」
錦香瞠目結舌地看著枕巾上被剪下的一個洞,然後再看向荷包上被縫上去的小鳥圖案。
這哪是做荷包,不就是把塊布直接縫到荷包上而已嗎?
「可是,小姐,為何選這個圖案?」
「小鳥吉利嘛,意喻在天願作比翼鳥呀!」
錦香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道︰「小姐,這是兩只鴨……」
「咦?是嗎?差不多啦,行了,提醒程叔,記得要跟對方說是我親手縫的,快去、快去。」她朝錦香揮揮手。
錦香一臉驚疑,但是架不住小姐的命令,只好訕訕地去找自家爹爹。
關雲希認為,送定情禮就要送貼身之物,所以她選了荷包,但她卻不會繡工。
她本是江湖女俠,走南闖北,後來領著一票弟兄干起劫富濟貧的事,拿刀、拿劍她在行,但是拿針拿線她完全是門外漢,所以便直接把枕巾上的鴨剪下來,縫上去就得了。
另一頭,程叔把禮送到褚府就要離開,因為錦香交代過他,禮送到就快點回來,誰知道褚大公子卻說要見他。
「大公子召您進去。」
程叔感到意外,沒想到褚大公子會親自見他,他忙應是,跟著下人進去。
程叔低著頭走進屋里。
「這是你家小姐做的?」
程叔回話。「是。」
「這東西真是她親手做的?」
程叔覺得奇怪,但想到女兒說這確實是小姐做的,便如實回答。「是的,我家小姐說這是她親手縫的荷包。」
「親手縫的?」
「是。」
褚恆之盯著這個荷包,臉色冷淡,沉默以對。
在程叔忐忑不安時,褚恆之對他道︰「回去告訴你家小姐,就說這荷包我收下了,」接著對總管道︰「拿錠銀子給他,送他出去吧!」
「是,公子。」總管含笑對程叔道︰「請隨我來。」
「是。」程叔心喜,覺得女兒真是太多慮了,人家公子很滿意,還讓人打了賞呢!
程叔走後,褚恆之盯著手上的荷包,兩面不同的顏色、不同的布料,邊緣有縫線,繡工並不精細,且這塊布是縫上去的,上面的圖案是兩只鴨。
褚恆之盯著看許久,淡淡地吐出一字。「丑。」
他把這個丑荷包擱在一旁,繼續看著手中的文冊。
過了會兒,他眼神瞟過去,又看著那荷包。
「真是丑。」又嫌棄了一遍後,他伸手將荷包拿來,收進衣襟內的暗袋,貼身放著。
程叔一回到關家,便把事情向關雲希說了一遍。
雲希听了很滿意,她就知道褚恆之一定會收。
「既然他賞給你你就收下吧!錦香,帶你侈去庫房那兒,跟管事說從我的分例中拿錠銀子給你爹,就說是我賞的。」
程叔和錦香听了,忙向小姐道謝,錦香便領著爹爹下去了。
到了屋外,錦香趁著四下無人疑惑地問自家爹爹。
「爹,那荷包……褚公子真的收下了?」
「是啊!」
「他看起來很高興?」
「是很高興呀!怎麼了,女兒?」程叔也一臉疑惑地看向女兒,「有何不妥?」
「沒事,有收下就好。」錦香笑笑,心想算了,別嚇唬爹,同時暗驚褚公子沒計較那個丑荷包,看來對咱們小姐寬容得很呢。她提著的這顆忐忑的小心髒總算可以放下了。
不過隔日,褚家就派人送了回禮,來人說是奉了褚恆之的命令,要把這份禮親手交給關家小姐。
當關雲希把盒蓋打開,瞧見里面的東西時,回頭問錦香。
「他這是什麼意思?送這些給我干麼?」
高級檀香木做成的雕花盒里放著針線、一塊布料,以及一張圖。
錦香一看,立即就明白了,她瞟了將禮物送來的善一眼,而善則始終態度謙和,恭敬地站在那兒。
錦香拉著關雲希到一旁說話,小聲解釋。「小姐,褚公子的意思是……」她靠近小姐的耳旁,對她低聲咬起耳朵來。
她這麼小聲,就是怕褚家的小廝听到,誰知道小姐听完,變了臉色,大聲道︰「什麼?要我一針一線縫那兩只鴨給他?」
「小姐,那是鴛鴦……」錦香驚得對小姐猛使眼色,人還在呢,千萬別口沒遮攔啊。
關雲希要是會刺繡,何必把枕巾上的鴨剪下來縫上去?那已經是她能想出的最好辦法了。
也不怕丟臉,在恆之面前,她從不遮掩,自己是什麼德行,她都坦然地表現給他瞧,因為她不喜歡欺騙他人的感情,最好是把事情都攤開,恆之既然喜歡她,就得想想是否接受這樣的她。
她不怕送丑荷包,就是想告訴他,喜歡她要三思,她可不是那種在家拿針線做繡活的女人。
關雲希率性瀟灑慣了,重生一世,亦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對于感情一事,她向來粗枝大葉,沒有一般女兒家的敏感和細膩。
為了山寨弟兄們的前途大業,她都可以豁出性命,這一世自然也不會拘泥于自己的婚事。
恆之喜歡她,她也覺得這男人挺有意思的。
若問她愛不愛他?老實說,她愛的人很多。
她愛那些山寨弟兄們的義氣、愛他們為了保護家族的拼命、愛他們彼此互相幫助的血性,更愛他們在努力活下去時,犧牲彼此在所不惜的奉獻。那種愛令她感動,這也是當初她為何毅然決然帶領大家,成為與官府對抗的山匪,並成為官府頭號通緝犯的原因。
而對于褚恆之,她也是愛的,愛在他面前直言不諱、愛與他斗嘴斗智、愛他面冷心熱的忸怩,也愛與他舉杯共飲、把酒言歡,更愛與他同樣認同那些山匪弟兄並非真正的壞人。
雖然恆之不說,但她知道,他也在查貪官欺民一事。
別看她有時大而化之,但在大事上,她也有仔細的一面,她查過褚恆之這人,發現他與其他貴公子不同,這男人不去花街柳巷,對待鄉親父老很仁慈,對下人也很公平。
她甚至打听到恆之曾經救過一對差點被官宦子弟的馬兒踩死的父子,也曾經救了一名差點被紈被子弟拉去做妾的姑娘,最後贈送了兩名美人給那位紈褲子弟,才將此事壓了下來。
這些事傳不進朝堂,但百姓卻知道的最清楚,她只要走入人群里打听,便能發現恆之雖不為官,卻有著救民水火的仁心。
光憑這幾點,關雲希就覺得與這男人結親是賺到了。
因此她不理會錦香的警告,回頭吩咐褚善。
「回去告訴你家公子,我的繡工很差,送去的荷包只是代表我的心意,不用也沒關系,珍藏起來就好。」
重點不在那荷包能不能看,而是褚恆之有沒有收。這算是一個測試,那麼丑的荷包他都肯收下,就表示那男人有多想吃她了,這麼優秀的男人她不好好把握才怪。
善性子向來沉穩,听到這話,心底暗暗佩服公子料事如神。
他依然不疾不徐地恭敬回答。
「我家公子有交代,姑娘若是不喜,那麼再加上這份禮,或許姑娘就喜歡了。」說時,雙手奉上一卷畫軸。
關雲希疑惑地將畫軸拿來,心想恆之在搞什麼名堂,她不信一幅畫就能打動她。
她不以為然地把畫軸打開,這一瞧,臉色都變了,倏地把畫軸收起來。
一旁的錦香連瞧都沒來得及瞧清楚,就見到她家小姐的臉色與適才不同了。
她家小姐此刻像只炸毛的貓兒,厲色瞪著對方的下人。
「他找到了?」
關雲希問得沒頭沒尾,不知道的人只會听得一頭霧水,但善被自家公子交代過,所以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我家公子說,希望能得到姑娘親手繡的荷包,當然,時日不限,看姑娘想繡多久,公子就等多久。」
「行,回去告訴他,我三日後給他!」
善彎身拱手,含笑道︰「小的知道了,這就回去告訴公子。」
關雲希讓下人送褚善出去,待人一離開,她立即轉身拉著錦香命令。
「過來教我刺繡,繡個最簡單的,三天內可以繡好的——你不用訝異,這個秘密我只跟你說啊!自我投湖後,就忘記怎麼刺繡了,所以你得快點教我才行,知道嗎?」
「小姐,您忘的可多了。」
「你皮癢了,敢調侃我?」
「奴婢不敢。」
「不敢是應該的。」
「但是奴婢想知道,那畫軸里畫的是誰啊?」
「你看不出來?你家姑爺太自戀,畫了他的自畫像給我,要我天天記得他呢。」
「啊?那是褚公子?不像呀?」
「是不像,他把自己畫得太風流倜儻了,如此要面子的事,咱們不可不給他面子,知道嗎?」
錦香「哦」了一聲,又被她家小姐給唬弄過去了,而關雲希對這個丫鬟最滿意的一點就是她很單純,沒有太多心思和彎彎繞繞,又很忠心,省了她不少事。
善拿來的那幅畫上,畫的是一名男子身戴鐐銬,而這名男子她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楚應嘯。
恆之是在告訴她,他能抓到楚應嘯,條件便是要她親手繡一個荷包來換。
這有什麼問題?別說是一個荷包,就是繡被、繡枕、繡褲襠,她就算不眠不休也會把它繡出來。
關雲希雖然不擅繡工,可一旦有了目標,她便會憑著一腔熱血去完成,一個荷包換一個楚應嘯,太劃算了!
三天後,當關雲希帶著繡好的荷包,頂著一雙黑眼圈,三更半夜不睡覺奔來時,褚恆之一張臉都黑了。
她的手指上都是細針扎出的傷口,以及過度磨損的紅腫,而她眼下的黑青以及一臉的蒼白憔悴,擺明了她三日三夜都沒睡,就為了趕工繡出這荷包。
偏偏她還無所覺地對他笑得沒心沒肺,那笑臉分明在說︰你瞧,我繡好了,我要的人呢?
恆之收掌成拳,握了放放了又握。這女人就這麼頂著兩個黑眼圈、帶著受傷的手指,以及繡得差強人意的荷包,三更半夜爬進他的窗來獻寶。
他這麼生氣,是因為他知道她如此辛苦、如此拼命,連覺也不睡地繡這只荷包,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楚應嘯。
偏偏這條件還是他開的,他又不能說她什麼。
是想教訓她一下,竟敢隨便縫一個荷包來打發他,因此他故意用楚應嘯來刁難她,就是想借此讓她好好繡一個荷包給他,但現在看來他根本是自找氣受。
他氣她把手指扎成這樣,氣她把皮都磨破了,更氣她把自己累成這樣,而她做這些事卻不是為了他,氣得他直想把她踢出屋去。
「這荷包……」他咬牙的話才出口,關雲立即搶話道︰「我發誓,是我親自繡的,絕對沒有假手他人。」
褚恆之抿了抿嘴,沉著臉沒好話,「這麼難看的繡工,一看也知道是你繡的。」
「比原來給你的那個好看多了。」她好心安慰。
他額角抽了下,沉聲道︰「你也不去照照鏡子,荷包丑就算了,人也丑成這副模樣,就不怕被人嫌棄?」
「我知道你不是以貌取人的人。」關雲希一臉正色,意思像是「老娘對你有信心」。
他瞪著她,而她也讓他瞪。
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他臉色陰沉,咬得牙都疼了,最後厲聲警告。
「三更半夜闖進男人的屋子,成何體統?給我滾出去。」
關雲希瞪大眼。
他叫她滾?
開什麼玩笑?這種大冷天的,她放著溫暖的被窩不睡,跑到他這兒,就是奔著目標來的,她現在還在軟禁中,白日根不方便出門,只能趁夜溜出來,他居然叫她滾回去?
她眯細雙眸,散發出危險的光芒,而他似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黑著臉趕人。
「好,我走。」她氣憤地站起身,轉身就走。
褚恆之陰沉地盯著她的背影,見她從來時的窗口爬出去,人走了,窗戶沒關上,外面的雪花飄了進來。
外面下雪了,而他卻將她趕回去。
外面的雪花有增強的趨勢,讓褚恆之一顆心也更加沉郁,彷佛被什麼東西重重壓著,滯悶難耐。
他死死盯著窗戶,最後低咒一聲,憤怒下床,從屏風後拿了件雪狐披風披在身上,躍窗而出,就要去追人。
他追了一會兒,卻沒見到人,他輕功高于她,腳程比她快,不可能追不上,卻始終沒瞧見她的身影,正疑惑間,他忽地臉色一變,心頭一緊,心想該不會她遇上不測,被什麼人劫去了?
他將手指放在唇邊,吹出哨聲,沒多久,褚善便趕來了。
「大公子。」
「可有瞧見關家姑娘往哪兒去了?」
「有。」
「在哪兒?」
「她在公子屋中。」
恆之一臉煩躁。「我是問,她從我屋中離開後,往哪兒去了?」
「她又回到公子屋中了。」
褚恆之瞪著他,褚善低著頭,不敢直視公子錯愕的目光,更不敢笑出來。
須臾,褚恆之才沉聲問︰「她趁我出來,又溜回我房里?」
恆之收掌成拳,握了放,放了又握,他現在有種很想掐死那個女人的沖動。
良久,他對善陰沉沉地命令。「清場。」
「是,公子。」
短短兩個字,褚善完全領會公子的意思。公子是要他們把屋子四周全清場,不準任何人靠近。
公子這是打算修理屋里的女人了,至于怎麼修理,那肯定是「見不得人的」。
恆之知道關雲希又回到他屋中時,那顆煩躁的心就安定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磨牙的冷意。
很好,這女人存心討打!別以為這樣玩他,他不會計較,他會讓她知道,玩他的代價。
他開門進屋,拴上門閂,走到窗戶旁,把窗戶關上,也上了木栓,接著沉著臉走到屏風後,把披風掛上,掃視屋內。
他唇邊勾著冷笑,緩步走到床邊,將靴子月兌下,坐在床上。
一室寂靜,唯有燭火亮著,將他的身影映照在床帳上。
他背對著門上了床,就在這時,一抹芳影迅雷不及掩耳撲向他,將他壓倒在床上。褚恆之沒有掙扎,而是冷冷地盯著一坐在他身上的關雲希,她正一臉得意地壓著他。
「哈!想不到吧?」
她笑得一臉頑皮,覺得自己佔了上風。
褚恆之只是冰冷地盯著她,好似對她的出現一點也不驚訝,更不在意。
關雲希看著他冷漠的表情,已經不似適才那般氣怒,不禁眨了眨眼。他這樣悶不吭聲地冷眼看她,反倒比氣憤填膺更令人害怕呢。
「真的生氣了?」她問。
他的回答依然是冷眼對峙。
這樣不言不語又一身冷淡,反倒更將人推拒于外,是最難應付的。
關雲希還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氣什麼?她依約把荷包繡好送來了,他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怎麼一副生人勿近的閻王面孔?難不成他真的嫌丑?
這可怎麼辦才好?她可不想前功盡棄呀!
見他始終冰冷得像塊玉,她心叫不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心想來都來了,就不信今晚搞不定這塊冰,他想冷漠以對,她就想辦法把他捂熱好。
于是,她大膽地趴在他的胸膛上,對準了他的唇,給他熱情地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