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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命為後 第十一章 北境商討遇襲擊

她竟然知道這個今日才八百里加急傳進宮里的最新戰報?

甚至,連朝堂上剛剛才從兵部尚書林凱口中提出的議案,她都可以像是親歷其中般說得出來……

這竟都是夢嗎?一個個可以預知未來的夢?

所謂的天生鳳命,指的就是她備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嗎?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朱延舞抬起頭來幽幽地瞅著他,「王爺害怕了嗎?是不是想把妾身當妖女給辦了?」

樂正宸的大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臉,望著她那雙美麗又帶著一絲憂慮的眼楮,俊逸的臉龐浮起一抹笑,「本王如何舍得?沒有你在本王身邊的日子,該有多無趣。」

「若妾身無法預知未來,王爺還會覺得妾身有趣嗎?」

「你該知道本王一向不信那些。」一說完,樂正宸馬上愣住了,彷佛,沒多久前自己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他皺了皺眉,伸手揉了揉眉心和額頭旁的穴道,兩只柔女敕的小手伸過來幫他,輕柔卻帶些力道的替他按磨著。

「王爺又頭疼了?」

「嗯……」

「別想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如王爺所言,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在乎本王想不起跟你在一起的過去?」

「剛開始很在乎,現在不了。」

「為什麼?」

「剛開始王爺不喜妾身,現在王爺待妾身很好,就跟以前一樣,所以,沒關系。妾身不要看見王爺頭疼痛苦。」

樂正宸一把將她拉進懷中,「本王從來沒有不喜你。」

她可憐兮兮的啾了他一眼,「是王爺忘了吧?」

他挑了挑眉,不悅道︰「你當本王一直在失憶嗎?」

「妾身不敢。」

每次她說不敢,眼底都沒有半點害怕之意,就是隨口說說而已,哄他的呢!

樂正宸傾上前親吻上她微噘著的唇,看著她害羞的垂下眼,忍不住又將唇給湊上去,霸氣的想將她噘起的嘴給含住,讓她的倔在他的嘴里融化……

朱延舞被吻得氣喘吁吁,身子暈乎乎的,當樂正裒把她抱上榻正要再次把臉湊過來時,她卻伸手抵住了他——

「王爺,妾身有話要說。」就算臉紅心跳不已,但她若現在不找機會說,恐怕等會他就不會再給她機會好好說了。

「等等再說不行嗎?」

「兵部尚書提議出兵,是打算派平王去嗎?」此刻離北境最近,又曾經統萬兵掌兵權,懂作戰的人,就是平王。

「嗯。」

「王爺怎麼看?」

「兵部尚書說得甚是有理,四哥的確是出兵最有力的人選,輔國大將軍雖也願意領兵出征,但從京城到北境畢竟有點緩不濟急……這事今曰沒有結論,是因為朝中很多人顧忌四哥如今的身分,擔心左丞的勢力因此卷土重來……」

「王爺親自出馬吧。」

樂正宸微蹙起眉,「領兵平亂,講究實時性,若要我前去只為搶平王的戰功,卻誤了軍機,受害的將是平民百姓。」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她的夫君,她的王爺,是個貨真價實的君子呵。

以全國百姓的安危為首要,置個人名利于後,這樣的人以後登基為皇,將是東旭國百姓們最大的福氣。

朱延舞微微一笑,眨眨眼,「功自然是要搶的,但妾身要王爺搶的不是軍功,而是長久的太平。」

聞言,樂正宸終是直起身,朱延舞也趕緊理理衣服起了身,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和治水相同的道理,王爺親自到天耆部落倡導農耕之法,劃一塊農耕區,蓄水灌溉,引水種植,讓他們可以自食其力,豐衣足食,就不會常常因為吃不飽穿不暖而想著要進犯我國。」

前世,這是在平王登基之後的一場大戰役中,有位大臣出面提出了這樣的方案,才真正讓兩國坐下來談判而尋得太平。

而她,一樣是借花獻佛罷了,藉由重生可以預知這一世將會發生的事,而提早在大事發生之前解決它。

不過,此刻的她在樂正宸眼底,鐵定橫看豎看都像是神棍吧?

朱延舞頓了一下,繼續道︰「左丞舊部主戰,你主和,不以武力壓境,目的是讓天耆部落諸族都接受王爺的提議,簽下雙邊和平協議。」

樂正宸听著,從一開始的驚詫、意外、驚喜,到後來的頻頻皺眉、舒展、又凝重。

「要一個習慣以狩獵畜牧為生的部族去接受另一種謀生方式,可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辦到的。」

她點點頭,「但,王爺提出來的方案是相互並進,而不是徹底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可以農耕的地方就劃地農耕,這樣可以讓某些部族穩定下來而不必時時遷移,相信很多人會願意接受去嘗試。」

「雖說你的提議確實可行,但要對方接受本王的建議,需要一定程度的信任。這差事並不好辦,要是一個不好,可能就要淪為人質,命喪北境了。」

朱延舞再次點點頭,「王爺考慮甚是,所以,地點不能選在北境境內,而是選一個兩方人馬都覺得對自己安全的地方。」

樂正宸沉吟了一會,「若是如此,那……安北都護府與北境的交界處就是最理想的地點。」

朱延舞笑了笑,「這個妾身不懂,不過,天耆部落狼王之子雲牧亞是唯一與我朝接觸較多之人,還曾護送我朝公主樂千晴前往與狼族首領,也就是他的父親和親,算是我朝姻親,是天耆部落里對我朝比較友善的一族,王爺可以指定找他談,應該百利而無一害。」

「公主刁蠻任性,听說和狼王處得並不太好,若是她的存在真有點用處,北境就不會突然又亂了起來。」

「天耆部落以狼族為首,北境會亂是因為狼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按兵不動,任其他族的族人頻擾邊境卻作壁上觀,這應該與近半年來北方干旱無雨有關,北境天候比我朝嚴峻,物資本就不豐,身為首領也不能阻止大家求生的本能。」

「既是如此,就算本王親自前往倡導農耕灌溉之法,也得先挖坑築壩蓄水,可如今北方長久無雨何解?」

朱延舞微微一笑,「王爺放心,王爺到安北都護府之前,北方必下豪雨。」

就算無法準確記清那場北境豪雨是幾月幾日,但就是最近將會發生的事是確定的,因為那一場豪雨就像是七月南方的雨一樣,連下了一整個月……

樂正宸定定看著她,沒有再問為什麼她會知道。

他現在比較擔心的是,若有其他人知道他王妃對未來的「預知本事」,那可將是無止境的麻煩了。

「王妃,你該不會連未來的太子是誰都知道了?」他神情凝重的瞅著她。若她連這種事都知道,他懷疑自己會不會變成一個可怕的人……

朱延舞一愕,笑著對他搖搖頭。

樂正宸似乎听見內心的自己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很多前世的事都改變了,只要人為可以改變的,都無法再被預知。還有,王爺,前世的妾身活得並不長,所以,這場天耆部落之戰,應該是妾身最後會夢見的前世了。」她的語氣淡淡,眼神卻微微一黯。

樂正宸倏地將她給抱緊,听見她自己說出她的前世活得並不長,不知為何,他竟心痛如絞,「過去的都過去了,這一世,你會陪本王活得長長久久。」

他在心疼她嗎?他什麼都忘了,竟還會心疼她嗎?

朱延舞的心一暖,淚在眼眶打轉著,「……王爺會怨我嗎?妾身能幫王爺的,其實不多。」

「說什麼傻話?本王相信本王當初之所以娶你,鐵定不是因為這個。」這句話,發自肺腑,雖然他都忘了,可他的心卻是這麼告訴他的。

「是啊,王爺一直都是這麼對妾身說的。」只是她一直不相信罷了。

等到她真的有點相信時,這男人卻已經失去對她的記憶,她信與不信,對他而言應該都不再重要了吧?

宣政殿上,比昨日更加的鬧哄哄。

樂熙昨夜失眠一夜,今日一大早又被群臣吵鬧到頭都快爆掉了。

本來眾人只有北征一說,敲不定的是人選,可沒想到一覺醒來,襄王卻提出了主和之議,頓時之間,有人跳腳,有人點頭,吵得根本比昨日更凶。

「永平王,你來說說你的看法。」

提起了北境之亂,朝堂之上的眾人就免不得想起之前在前太子逼宮之後死去的鎮北大將軍墨東,而墨東的義父,也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永平王樂晟,當時他因為義子墨東之死可是瞬間老了快十歲,雖說近幾年已較少上朝,但北境之亂不能等閑視之,樂晟算是最了解北境部落的人選,當年領著小墨東北伐無數回,幾乎戰無不勝,因此今日便又被樂熙給請到了宣政殿上參與議事。

「臣弟覺得襄王之法甚佳。」樂晟躬身答道。

「哦?何以見得?」

「稟陛下,北方部落分散,移動迅速,那里的地形他們又遠比我們熟悉,真要和天耆部落打起仗來,勝負不定,卻恐百世國趁亂南下,擾我邊境,甚至入侵我朝,近幾年北境可以維持和平,就是因為有天耆部落在一旁牽制著百世國,若能以襄王之法助天耆自給自足,天耆也將感念我朝恩德,成為我朝永久的朋友,而不是敵人,若是如此,百世國就算再強大也不會隨意生事了,豈不兩全?」

「臣附議。」魏塹第一個表態支持。「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求得萬年太平,才是真正安邦之策。」

「好,很好,說得好!」樂熙大手往幾案上一拍,朗聲大笑,「永平王果然老謀深算,眼界長遠,不像這些無知臣子們,只拘泥于尊不尊嚴的問題,逞一時之快卻要損朕的百姓江山!」

說完,樂熙還連咳了數聲,一旁的黃公公忙上前端水拍背,小小聲地道︰「陛下別太激動,請保重龍體啊。」

樂熙揮揮手讓他下去,這才听見永平王謙讓道——

「那是陛下聖明仁心、襄王聰敏有德之功。」

聞言,樂熙笑著點點頭,「襄王這回當真是出了個好點子替朕分了憂,的確是聰敏有德,知百姓民間疾苦啊!朕有一皇兒如此,朕心甚慰。此事就這麼辦!主和之議就全權交給襄王——」

「臣弟願與之前往,輔助襄王。」

听見樂晟竟然自薦前往,樂熙更是樂不可支,「好,永平王最了解北境部落,有你跟在襄王身邊,朕就放心了,朕現就命你們兩日內備好一切物品及人手,速速動身前往北境,不得有誤。」

「臣弟遵旨。」

「兒臣遵旨。」

就這樣,一夕之間,竟是風向驟變,來得猝不及防。

主戰一派的言論瞬間宛若被打入冷宮,再無翻身之日。

旨意傳出,群臣激動,都謂襄王治水有功,智勇雙全,不妄動干戈以保國力永存,視全國百姓性命為首要,著實難能可貴,具仁德之風,一時之間,襄王在朝野間的聲名更是如日中天。

左丞舊部更顯得勢單力薄,無以為濟,本以為北境進犯是受困北方的平王之契機,未料竟要在襄王的功勞簿上憑添上一筆。

林凱氣得吹胡子瞪眼,桌子一拍,低吼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人息怒。」兵部尚書府的大總管連忙低聲勸慰。

「我怎麼息怒?這麼一個大好良機,卻生生給那蹄子截了!叫我怎麼跟左丞交代?」他不被當場氣昏就已經是鎮定非常了。

「大人,來日方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入了虎穴也不一定可以得虎子啊。」

林凱一雙眉眼飄了過去,「你的意思是……」

「只要天耆部族叛亂,不小心傷了或是殺了襄王爺,那戰事必起,平王佔地利之便,定是要出兵一舉殲滅亂族,立下戰功,為襄王報仇可不是?」

林凱嘖嘖兩聲,「那也得對方願意亂才行,要他們小打小鬧做做樣子是一回事,等真正有糖吃了,哪一個不想伸手要糖?誰還想動刀動槍的?」

「大人說的是。若他們不願意亂,我們可以幫之……很多時候萬事備只欠東風,偶爾我們也可以當那陣風的,大人。」

聞言,林凱瞪著他,瞪著瞪著,瞪到大總管的頭都忍不住低下去想開口認錯時,竟听見頭頂上那位主哈哈大笑起來。

「有你的!」撫須拍額,笑得闔不攏嘴,林凱連眼楮都笑眯了。

看來,是極滿意他的計謀了。

大總管抬起頭來也是一臉討好的笑,「是大人平日教導有方。」

「就這麼辦,本王會去知會其他幾位大人,你速速派人去辦,小心行事,莫有任何閃失連累了本大人,否則,你就提頭來見。」

「是,大人。」大總管鞠躬哈腰,拱手作揖,「小人出馬,必萬無一失,請大人靜候佳音……」

樂正宸要離京的這日,朱延舞的眼皮跳得厲害,一早起來親自替他著裝時,好幾次想開口叫他不要走。

都說人算不如天算,就算她重生為人,借著對前世重大事件的記憶可以改變很多這世的危機及現況,但前因改變了,後果自然也改變了,這改變之後的事件就不是靠前世的記憶可以預料的,而會變成人為。

就像她事先提出的治水之道及對北境提出施行引水灌溉劃地種植的農耕之法,都是很久之後才被提出及實行的方案,而且都是有效的,可事情雖然是對的,但在不同的時間點卻可能引來不同的結果……

而這些,都是她後來才思量到的點。

因為她昨晚作了一場很可怕的夢,夢見樂正宸在北境被人給用劍剌死,而剌死他的人竟是平王……

這夢境太真實了,真實到她到此時此刻都心有余悸。

北境那場大雨在同樣的時間地點或許不會改變,但提出的人及提出的時間點都變了,甚至連朝堂上的人也變了……

前世,平王在朝中無敵手,這一世,襄王翻轉了他的命運,朝中卻有左丞舊部勢力在虎視眈眈,他們會善罷干休嗎?若不,會不會在這次襄王前去北境的途中干出什麼事來?光想著,她不由冷汗涔涔。

「怎麼了?手怎麼在抖?病了嗎?」樂正宸突然握住她冰涼涼的小手,轉過身來看著她,見她額間滲著細汗,眉眼微凝,不禁伸出手去撫上她的臉,「我喚御醫過來瞧瞧你,你這模樣本王怎麼放心離開?」

「那就不要走。」她伸手抱住了他,把臉埋進他寬大溫暖的胸膛里。

真難得,他的王妃竟有如此依戀他的時刻……

要不是他非走不可,此刻的他還真有點享受她這樣對他依依不舍的時光。

樂正宸的大手很自然地撫上她的發,溫柔貪戀著那指尖滑過的細膩觸感,「傻瓜……你是要本王抗旨嗎?叫本王前去北境談和議事的可是王妃你,忘了嗎?」

她沒忘,卻很想忘。

她實在不該出這個餿主意的……

若他不小心出了什麼事,那該死的東宮之位又有何用?

她在拼了命的想要改變他們彼此的未來之前,怎麼就忘了要把他的性命擺在第一位?她光想著有那狼王之子雲牧亞在,只要注意點,應該不會有敵方膽敢輕易對他動手,卻沒想到自己人更可能會對他動手……

她著實太天真了!

「王爺,妾身思慮不周,若王爺此去,朝中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她連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

是真的在擔心他,如假包換。

此時,樂正宸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對他的在乎與害怕。

心窩里暖了,柔了,像要融化了一樣。

知道這個女人在意他,沒想到是如此令他快活的一件事。非常快活。

「本王會小心。」他伸手拍拍她。

「王爺,你留下吧,哪都不要去了。」她緊緊抱住他,竟是萬分不舍與不安。

理智上她知道這是個大好機會,而且是絕不能放掉的好機會,可,他臨行在即,她又作了一場惡夢,她怕他會受傷,怕他會死,怕他會離開她……

上回在安州已經經歷過那種恐懼,她著實不想再經歷一回呵。

「本王保證平安歸來。」

「若沒有呢?」

「本王任憑王妃處置。」

「當真?」

「絕無虛言。」

朱延舞笑了,同時一滴淚珠也從她的眼角滑下。

終究,不管她怎麼無理取鬧也無法改變他即將成行的事實,既然如此,她希望他心安的離開。

她踮起腳尖仰起小臉,柔女敕的紅唇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妾身會乖乖在府里等王爺平安歸來。」

這親吻,輕如羽毛,如何夠他對抗數月的相思?

樂正宸倏地撈她入懷,重新把她抱上了臥榻,狠狠地吻上了她……

屋里頭萬分纏綿,屋外頭等候的人卻是焦急萬分。

「藍月姑娘,這王爺究竟起了沒?」

「起了起了,再等等就好,畢竟王爺和王妃這一別要數月,總有許多話要說,去去去,到外頭守著去,王爺起了自會出去跟你們會合。」藍月臉紅紅地幫屋里的人趕蒼蠅,最近她常干這種事,也算是駕輕就熟了。

就這樣,竟是又過了半個時辰之後,前往北境的人馬才浩浩蕩蕩的離京……

東旭王朝的北境,西邊是百世國的領土,東邊則是天耆部落各族族人,百世國境內多沙漠,早晚溫差極大,天耆部落則擁有大片草原湖泊和高山,景色優美壯闊,族人大多以打獵畜牧為業,因此大都有一身騎馬射箭的好本事。

北方的天氣在下了幾天的大雨後,秋意更濃,永平王和襄王一行人也從京城來到了安北都護府與北境的交界處。

兩國兵馬都退在三里之外,交界處出現的只有狼王、狼王之子雲牧亞及各部族首長,東旭王朝則只有襄王和永平王及他們各自的一名親衛。

細長的眉眼,微微上勾的眼角,狼王之子雲牧亞具有狼族人特有的俊美與妖魅,那高坐在馬上的英姿卻有一股懾人的霸氣,很難讓人移開視線。

在樂正宸打量著雲牧亞的時候,雲牧亞也同時在打量著這個近來聲名赫赫的襄王。

傳言中的七皇子襄王是個文質彬彬溫文儒雅的才子,打小便會吟詩作對,今日一見果然一派風流,庸容尊貴,連趕了十來天的路,卻半點不顯狼狽,也沒有半分的不自在,倒是隨性得很。

「兩位王爺請。」雲牧亞下馬親自來迎。

風族風氏、鷹族雷氏、狼族雲氏三大部落的王都已先在小小晚宴中落坐。

兩國交界處,平日荒無人煙,只有駐守的兵馬,今夜美酒佳肴,歌舞升平,盡是一番熱鬧景象,之前那些屢犯邊境的張牙舞爪,你殺我伐,倒像是突然乍現的幻影一般,沒人當真。

「天耆部落的進犯都是一些小部落族人的亂民之舉,為的就是圖口飯吃,因干旱許久,某些地區寸草不生,才會妄動干戈,如今東旭國派最得力的皇子襄王親自前來與我族人商討解決之法,而不是不問前因後果便以武力逼壓,實乃我族人之幸,本王先干為敬。」狼王率先舉杯相敬,一飲而盡。

樂正宸微笑舉杯,一樣仰首將酒飲盡,「狼王此言差矣,我朝公主千晴乃狼王王妃,此乃眾所周知之事,兩國之好豈是輕易可以毀去的?」

狼王聞言,面色一僵,卻是未語。

雖襄王言談之中十分客氣且言笑晏晏,但話中意涵別具深意,這話是責怪他娶了東旭國的公主卻未盡到制約部族進犯東旭邊境的責任吧?

樂正宸一笑,對狼王一時的黑臉視而不見,把話重新引回到此行的目的,「父皇讓本王前來,是因為想到了一個可以讓天耆部落自食其力之法,除了打獵畜牧為生,還可以劃地耕種,引水灌溉,雖說北境氣候不若我朝,但還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像我朝一樣種出可以食用的大米、小麥和大豆,只要可以把水源給導入,再輔以種植的技術,定能有成。」

樂正宸此言一出,眾族長彼此都交換了無數個眼神。

這是要把東旭王朝的農耕技術傳授給他們天耆部落之意嗎?

老實說,一向以打獵畜牧為生的他們還真沒想過南邊的農耕種植可以移到他們北方來,畢竟兩國氣候及生活方式都有很大的不同。再者,那些農耕之法若無精通之人的指導,就算可以偷來秘方依樣畫葫蘆也是難竟全功。

如今,東旭王朝竟願意主動割愛?

「這事能成嗎?雖說這幾天都降下大雨,但北方干旱少雨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所以,這事要成,就必須有精通建渠引水及蓄水之法的人和能因應不同氣候而調整耕種之法的人,兩者缺一不可。」

這不是廢話嗎?

狼王咳了一聲,「我們天耆沒有這種人才。」

樂正辰又是一笑,「你們沒有,本王有,而且很多。」

嘖,現在是驕傲的時候嗎?

眾族長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大口吃肉就是大口喝酒,沒人要接話,因為不知怎麼接話。

晚宴之前,狼王可是千交代萬交代,叫大家莫亂說話,壞了人家求和的本意,既然人家願意派皇子千里迢迢來到北境來跟他們談判,提出的條件自然是有利于他們,莫再為了圖邊境打家劫舍的那一點小利弄得大家不愉快。

「襄王的意思,是想提供給我們天耆族人這些資源及技術?」雲牧亞代眾族長問出大家都想問卻不想先主動問的問題。

樂正宸點點頭,「沒錯。父皇體恤全天下的百姓,知道北境人民的疾苦,更明白天耆近來屢屢進犯乃有不得已的苦衷,終是想出一個可以兩全其美之法,由我朝派人前來幫助天耆建立一整套農耕技法,從建渠引水開始,務必讓天耆在短時間之內不受缺水缺糧之苦,當然,各位也得簽下雙邊為盟的和平協議,以保兩方百年和平。

「本王已讓懂得耕種之法的農工師傅十人,還有懂得建立渠道引水的師傅十人隨行,連同種子及幼苗都一並奉上,必將把這門技術仔仔細細地傳授給你們,這是父皇的心意及本王的好意,當然,要不要接受由你們自己決定……」

按常理來說,天底下大概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好事,如果對方是誠心誠意要來貢獻技術的話,更何況,除了答應不進犯東旭王朝,答應牽制百世國並隨時將百世國狀況回報給東旭王朝之外,他們根本沒有什麼損失。

這,應該算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吧?

三大部落的王都願意簽下雙邊和平協議,甚至主動提出會勸退那些還在邊境鬧事的族人,讓各族都派人前來一塊學習農耕及引水灌溉之法,並在部落中找尋適合蓄水及農耕之地,導引水流以利種植。

這事也算是拍板定案了。

眾族長很快離去,好像沒人喜歡在這邊境之上多待上一會。

狼王偕同兒子雲牧亞上前,率先對樂正宸施禮,「本王听說了,這次主和及提出授予我們農耕之法議案的人就是襄王爺你,本王代天耆再次感念襄王的仁慈與恩德,以後不管任何事,只要襄王開口,本王絕無二話。」

樂正宸也恭敬的回禮,「狼王客氣了,本王只是代行父皇的恩澤,不敢居功。」

「王爺就不必跟本王客套了,總之,本王話已出口,請王爺務必記在心上,若不方便找本王,可以找牧亞,這小子常去京城玩,王爺有事找他也方便些,你們倆年紀相仿,或許會比較談得來也說不定。」

「那本王在此就先行謝過狼王,如今倒真有一事想要讓牧亞幫個忙。」

狼王眉一挑,「哦?襄王有話請說。」

樂正宸頓了一會,才道︰「本王此次出行北境,雖帶了一些人馬,卻不是真的安全,為了確保兩方協議可以萬無一失,不平添變量,以防萬一,本王想到狼族的地盤上作客幾天……」

和平協議很順利的完成,但或許,真正的危險才剛要開始?

今夜的蛙鳴,特別厲害。

天耆部落特有的白色大帳里,連遠處蟋蟀的叫聲都清晰可聞。

或許是連下數日的大雨終是在今夜稍歇了會,萬物都出來透氣,樂正宸感覺外頭的聲響分外擾人清夢,竟是翻來覆去許久都難以入眠。

因為清醒著,在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特別敏銳,當空氣中傳來異于平日特別濃重的燈油味時,他可以說是第一時間睜開了眼,而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火光驟然出現在帳外的同時,無數的火把也朝附近的幾個白色大帳門口丟去,一瞬間,火花沖天,在黑夜中連成一片火海。

「著火了!著火了!快醒醒!趕緊逃出去!」有人在大喊著。

「門被堵住了!出不去啊!」

大帳是木架架成的,外頭覆蓋著毛氈子,火勢延燒很快,能武的第一時間定是往覆蓋力最薄弱又最晚燃燒到的頂帳運用輕功沖出去,樂正宸自然也是用武力撞飛帳頂,而在他沖出的同時,卻有無數支利箭朝他疾射而來——

「該死!」他低咒一聲。

以劍擋箭,凌空飛馳,帳外百里都無遮避物的狀況下,就算他武功再高強,也難抵那不斷朝他射來,數以百計的箭矢飛羽。

該來的還是來了……

沒想到對方那麼狠,不單單只是為了挑起雙方的戰爭,甚至想連他的命都一塊取了!

不,他們不只要他的命,還想讓眾人跟著陪葬,生死關頭,火燒一片,大家連自己都護不住了,根本無暇在第一時間上前來護他,而這上百支朝他射來的羽箭,就算他輕功再了得也不可能全躲開……

驀地,一支飛箭射中了他的小腿,讓他瞬間從高空中往下落。

另一支飛箭咻地一聲破空而來,竟直指他的心窩……

就在他自認再也閃不過這支箭而等著劇痛落下的當下,鏗一聲,一把劍憑空出現,硬是擋下了那支可能置襄王于死地的飛箭——

被人擋去這一箭,可謂千鈞一發死里逃生的樂正宸,在半空中迎面而來又是一陣肅殺,三名蒙面黑衣人三把劍同時朝他剌來,每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配合無間,幾乎將他的每個可以逃月兌的出口都堵死了,因此就算小腿劇痛,人已有些暈眩,在這瞬間,若不想死,樂正宸也只能拼命以對……

「快!護住王爺!」嬌柔的女聲見狀,不由大聲號令著。

聞聲,訓練有素的一匹人馬疾速竄出,朝襄王的位置靠近,卻已然不及——

那三名黑衣人的其中一人趁著樂正宸迎擊其他兩人的連連攻勢時,由後出了一掌擊中了他的背,樂正宸當場吐了一口鮮血,從半空中疾速墜落到地上……

這一連串的事故,都發生在短短一瞬間,根本猝不及防……

「放箭!快!全部給我打下來!」女聲再次號令著。

方才沖出帳外的樂晟見到白帳的另一頭已圍了一群人,心焦如焚地正要過去,卻听見那頭傳來一聲驚聲叫喊——

「王爺!王爺中箭了!」

「這箭有毒!王爺中毒了!」

「快!叫御醫!听見沒有?快叫御醫!」

一片驚叫的男聲中夾雜著嚴厲的女聲,此時眾人已將樂正宸團團圍住,根本看不清被圍在里頭的人除了他還有誰。

雲牧亞的人馬在第一時間趕過來救援,說是第一時間,其實還是晚了那麼一點,因為他們的營賬也被人縱了火,今夜風大,這把火燒得又猛又烈,當他意識到自家著火可能是敵人的聲東擊西之策而趕來時,已經晚了一步……

放火殺人的黑衣人見雲牧亞一行人前來,樂正宸又已中箭受傷,完全不再戀戰,往空中丟了個煙火信號後便速速撤退閃人——

「給我追!」雲牧亞揚手大聲一喝,瞬間人馬奔騰。

他帶來的人滅火的滅火,追人的追人。

這里的地形沒有人比他熟,要找出賊人並不難,更何況,他早已接受襄王和永平王的建議,在四周可以埋伏的地方派人沒日沒夜的守著,就為了抓到那些不安分的兔子,引君入甕,一網打盡。

難在如果這些賊人是自己人,他該如何是好……

希望不是。

否則,他還真沒臉面對襄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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