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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糖拐歐巴 第十七章

第十章

她三房兩廳的空曠公寓,多了一座三人沙發、長方形深色玻璃茶幾、一座極簡風電視櫃、上面一台六十寸薄型電視、DVD播放器,一套小型家庭劇院環繞音響。

而廚房里,多了一個碗、一雙筷子、一只馬克杯,她的浴室多了高行遠的私人盥洗用品、刮胡刀、他慣用的木梳子、他專門用來洗臉的茶樹精油手工皂。

這個原本空曠的老公寓,因為高行遠住進來,多了一點人氣、多了家的味道。才過多久時間!他們開始交往到現在,不過才短短不到一個月,但隨著一日又一日的相處,她覺得他們好像認識了一輩子那麼久……

高行遠喜歡吃糖,正好她也喜歡,吃飯的時候,他們都習慣安靜進食,吃到覺得好吃的東西,會忍不住夾一口給對方。

他們兩個回到公寓會一起窩在客廳的三人沙發,那張三人座布沙發是鐵灰色,看起來樸素穩重,坐著卻極度舒服柔軟。

她跟高行遠在長沙發上看過三部電影,窩在沙發上吃過爆米花,她從不曾對誰這樣敞開心扉過,從不曾讓誰這般深刻走進生活。

另外,才短短幾天,她跟高行遠的助理楊玫梅已經好得像是閨蜜了。

公寓里有許多東西是楊玫梅送來的,高行遠慣常穿的居家服、鹽洗用品、一大箱手工皂、高行遠愛看的書……她的生活在短短幾天里,被高行遠填滿了。

她不再把醫院當成生活重心,不再除了睡覺以外的時間都待在醫院。

相反的,現在的她,除了必要的H作時間,她總是迫不及待回到公寓,因為這陣子,高行遠有空都待在她的公寓。

她無法想象高行遠因為意外而突然消失……

楚可人有些恍惚,看著此時在陽台為花草澆水的高行遠,他怎麼能如此若無其事呢?

她坐在沙發上,拿起放在茶幾的玻璃密封罐,密封罐里,裝滿了黃金糖。她打開,拿了一顆糖出來,含進嘴里,濃濃的甜化開來。

在陽台澆完花的高行遠,打開落地窗走進來,坐到她身邊,也拿了一顆糖塞進嘴。

楚可人抱著透明密封罐,陷進童年一段回憶之中,忽然開了口,「有一年快要過年了,我記得那一天下了雨,正好有寒流,天氣很冷。我跟我阿公去收紙箱,便利超商的姊姊給了我兩顆這種糖,我很開心。

「把紙箱帶回家之後,我跟阿公還得去其他地方收空瓶罐。我們經過一座天橋,在天橋邊有個大我幾歲的男孩子,穿得很破舊,也穿得很少,他看起來好像很冷的樣子,縮在路邊乞討,我覺得他比我可憐,所以我蹲在他面前,給了他一顆糖果。

「跟阿公去收空瓶的路上,我想著,我其實一點都不可憐。雖然媽媽跑了,爸爸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可是至少我還有阿公,至少我不用一個人在路邊乞討,我還有可以睡覺吃飯的地方,雖然那個房間很小。」

高行遠听完,萬分震驚,久久無法平復心緒。

原來他們之間,早在更多年前就有了緣分,無意間在彼此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你那時是不是唱著木匠兄妹的《I need to beinlove》,然後才遇到那個男孩子?」高行遠覺得自己全身汗毛直立,為他們不可思議的緣分……這麼的巧,「你當時唱了一半,你阿公問你在唱什麼?你說我在唱英文歌啊。然後,你對阿公說,你想去讀書。」

楚可人瞪大了眼楮,呆望高行遠。

高行遠笑得有些無奈,說︰「我是那個男孩。」

「你就是那個在天橋前、人行道旁乞討的男孩?你在……在乞討?為什麼?」

楚可人無法置信,他父親是高仁松啊!那個食品龍頭集團的大老板,他的兒子怎麼淪落到在街邊乞討?「你爸爸不給你飯吃嗎?」問完,楚可人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可笑與荒謬。

果不其然,高行遠哈哈大笑。

他像安慰孩子似的,模了模她的頭後,一把將她抱進懷里,語音帶笑說︰「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過得很好,我母親過世後,我忽然找到了人生志向,我想要當演員。那時候,我不過是在演戲。

「那幾年,我幾乎是想到什麼奇怪的角色,就非得演演看,那幾天我就想揣摩一下,在街邊當乞丐的小孩,是什麼心境?」

楚可人皺起漂亮的眉,問︰「你母親過世後,你的人生志向就是立志將來要當演員?為什麼?」

高行遠抱著她想許久,他從來不善于在別人面前談論過往,特別是那一段……

于他而言,十分沉重的過往。

片刻後,他開口緩緩說起過去,說起他八歲時,第一個發現酒醉的母親溺斃在泳池。

那件事說完,他摟緊她,沉沉低語,「我一直很想知道死亡是什麼感覺?痛徹心腑是什麼感覺?心碎是什麼感覺?為什麼一個好好的人,會因為痛徹心腑、會因為心碎,把自己弄得那麼悲慘?天天抱著酒,喝到不省人事,掉到游泳池里也醒不過來。

「這世上唯一能體會七情六欲的職業,我想來想去就只有演員了。那時候我迫切想知道、想體會人生百態滋味,回想起來,我當時是想逃避吧。但就那麼巧,我偽裝成乞兒在街邊乞討,遇到了你。我本來不愛吃糖,可是你分了我一顆糖果……」後來,他只愛吃她給的那種糖。

高行遠抱緊她,親了親她額頭,有深深的感慨,「你說,我跟你是什麼緣分?你給我一顆糖,我救過你一次,你救了我好幾次,我們交往……人生諸多巧合,本來我跟你的巧合可以寫個好故事的,可惜了。」

他惋惜的嘆了一口氣,松開擁抱。

楚可人拉住高行遠的手,一時間千言萬語說不出口。

「我本來很希望你趕快愛上我,因為我……」高行遠沒說完,只是笑了笑,將話留在心里——因為我如此愛你。

「不過今天,我很慶幸你還沒愛上我。」高行遠笑笑的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拍了拍沙發,拿來玻璃罐,從玻璃密封罐里又拿出一顆糖含進嘴里,他笑得有幾分灑月兌肆意。

他低下頭,望著老公寓布滿陳舊歲月痕跡的磁磚地板,再開口時聲音低啞,「這段時間跟你相處很愉快,對不起,我打亂你的平靜生活。你公寓本來幾乎是空的……我原以為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對不起,明天我會讓人來把我買的東西搬空,讓你的生活恢復原樣。」

楚可人听懂高行遠的意思,他決定分手,他大概覺得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你覺得下咒的人是誰?」她問。

「那重要嗎?」高行遠終于抬頭。

「我想知道誰那麼恨你。」她堅持。

「大概是我繼母吧。」高行遠說,也許是猜到楚可人會繼續追問,他沒隱瞞,又說︰「江恩琪與我爸算是青梅竹馬,我爸當年為了讓高氏集團度過財務危機,才娶我母親,利用章家的財富度過危機後,開始冷落我媽,與江恩琪在外頭同居。

「站在我母親的立場,江恩琪是這段婚姻的第三者,站在江恩琪的立場,我母親是因為有錢,才霸佔了元配的位置。

「但如果不是當年我母親娘家有錢,高家不可能有今天的規模。江恩琪跟我父親生的兒子大我三歲,現在是集團接班人,穩坐集團副執行長的位置,我手里握有不少集團股份,江恩琪認為我瓜分了屬于她兒子的財產。」

「你父親、江恩琪、你哥哥,你恨他們嗎?」

高行遠笑了笑,直言不諱,「恨!如果我有能力能下血咒,懂奇門異術,我第一個想咒殺的應該也是江恩琪。你看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你沒有愛上我是對的,我也有害人的心思。」

兩個人沉默許久,高行遠將裝糖果的玻璃罐放進楚可人懷里,說︰「我把這罐糖果留給你,其他的東西,我會全部搬走。這幾天,我像作了一場很美好的夢。

「可人,你是我見過最美好的女人,我希望你每天都過得平安幸福,你一定能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可以給你幸福的人。」

他起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瀟灑地說︰「鑰匙,我明天會放在你房間書桌上。」

他打開落地窗,就要跨步出去,楚可人喊住了他。

「高行遠,你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非常非常喜歡。」高行遠想也不想地回答,他喜歡得心都要痛了,喜歡到……喜歡兩個字已經不足夠形容他的感覺。

「高行遠,你愛上我了嗎?」

高行遠沉默一瞬,她是那一個給他一個黃金糖的小女孩,是他珍藏在心里很多年的美好回憶。

那顆糖果溫暖了他。

他曾經對人那麼絕望,可是口袋僅有兩顆糖果的楚可人,分了一顆給當年毫無干系的他。

那顆糖讓他醒悟,他只是比較倒霉,身上流著一個爛男人的精血,不是所有人的良心都被狗啃了!

那顆糖,將他從泥沼里拉拔出來,讓他對生命、對人不再那麼絕望。

這是他心里的秘密,他一直默默地向老天爺祈禱,但願此生有幸,能再遇到給他那個糖果的小女孩。

他遇到了、愛上了……也懂了愛不僅力量強大,能讓人飛翔,也能讓人沉醉心碎。

高行遠有些理解母親當年的心情與絕望了,在與愛訣別這一刻,他體悟到痛徹心腑的滋味,但他承受得住。

他不要這個美好的女孩,受到一絲一毫傷害。

他可以承擔離開她的痛苦,只要她好好地、幸福平安地繼續過她原來的日子。那麼美好的楚可人、那麼閃亮的她,懷著濟世救人的熱情,他如何舍得她受傷?

高行遠帶著笑音回答,「幸好我們認識的時間還不夠長,我只是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但還沒到愛的程度,所以離開這里、離開你不會太難受。」

高行遠一眼都沒再看她,直接跨出了陽台,關上落地窗,走出老公寓。

他下樓的足音又快又重,一階一階的……好似踩在楚可人心上,她的心一下一下疼著,忽然就熱淚盈眶。

愛,其實早已翩然降臨,由不得楚可人要或不要,她孤寂的、從不曾為別人敞開的心,早就為高行遠打開了。

楚可人坐在沙發上抱緊透明玻璃罐,低喃,「高行遠,你是愛說謊的大混蛋!你前天抱著我說夢話,已經說過你愛我,現在居然不承認!那才是你的真心,對不對?操你個大混蛋!」楚可人吐了不文雅的字眼,又自顧自地笑起來。

她哪里不知道高行遠的心意,他擺明不要她為他涉險。

可是來不及了啊,高行遠!

愛早已翩翩落在她心房,盡管他們相處的時間那麼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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