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戰場 第十九章
第七章
下午時分,在倫敦的晴空萬里之下,眼前這片英式庭園繁花似錦、美輪美奐,然而大貓卻無心欣賞。
此時的他滿心滿眼全被怒火佔滿。
「所以,對方給老猴子的交代,就是拿一筆錢打發他?」大貓已經很多年沒有發怒了,但自從一個多月前陪首相去了趟東南亞做經貿交流回來,他幾乎天天陷在焦躁易怒的情緒里。「這就是你們要我耐心等待的結果?!」
大貓緩了緩心中的怒氣,冷笑著,從日光室的落地窗前緩緩側過臉,面色陰郁地問著坐在桃花心木骨董書桌後方的布爵士,以及站在布爵士身後,與他怒目相對的典獄長。
不等兩人回答,他已經失控咆哮︰「你們在打發乞丐嗎?!」
典獄長繃著臉,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教訓目無尊長的臭小子,布爵士伸手制止了他。
「不礙事,讓他說。」
大貓听著布爵士那雲淡風輕的語氣,看著他雍容華貴的衣著與氣勢,撇眼看去,這間用來接待客人的日光室,隨便一件擺設拿出去都是百年以上的精品,更別說這棟隱身于綠園深處的豪華庭園,住著英國上流社會最尊貴的家族。
頂尖社會地位與身分的象征,全部匯集于此。
大貓心氣不平中,被入目所見一切剌激得更加火大!
這一個多月的煎熬等待,讓他心里窩著一把火。尤其當他親眼目睹他最敬佩的隊長為了救那群該死不听勸的富家子弟,被恐怖分子炸成殘廢,沒了一手一腳。老猴子躺在病床上與死神搏斗時,居然還能爽朗地笑著安慰他們,讓兄弟們別為他擔心,說他終于為自己掙到假期了。
那群該死的混蛋!大貓雙眼怒紅。
只揍他們一頓,未免太便宜了他們!
「大貓。」布爵士叫住氣沖沖往外走的孩子。「老猴子的前途,你別擔心,國家會照顧他一輩子,這是我的擔保。」
大貓停在門邊,強忍著怒氣。「當年艾勒家的廢物,你也叫我放過對方,要我息事寧人,不要跟對方一般見識,用不著為了他們耽誤了自己的前途!我想想有道理,我放了,到頭來我得到什麼?!」新仇加上舊帳,大貓恨道︰「這幾年他們是怎麼對付我的?我在軍中過的是什麼日子,如果沒有老猴子和兄弟們罩著我,我早就尸骨無存了!」
「我只是勸你不要義氣用事,沒讓你一直忍氣吞聲,這幾年你就反擊得很好。」布爵士悠然說著,他倒了三杯伯爵茶,一杯推給老伙伴典獄長,並且示意他坐下來喝杯茶,用不著如臨大敵般地。這個年輕人不會襲擊他的,他對自己栽培出來的孩子,還是有信心的。
布爵士把另外一杯推至桌角,留給肝火旺盛的年輕人息息火,雖然對方並不領情。布爵士自己端起茶,慢條斯理地飲著,雙眼欣賞地瞅了瞅難得暴跳如雷的大貓。
當年,他是為了TC,才會連帶收容大貓這個孩子,沒想到大貓竟表現得如此出色。大貓這孩子看似放浪不羈,其實他的個性沉穩圓融,處事謹慎,人緣極佳。才幾年的時間,他已經運用廣大的人脈,逐漸建立起一套自己的情報網絡,是個很聰明很懂得自己要什麼的孩子。
這孩子對兄弟重情重義,該狠的時候,心腸比誰都毒辣冷硬。
老艾敗得一點都不冤枉。
「這幾年你也沒讓老艾好過啊,他們把你磨練得很出色。」布爵士說著。
他的話讓煩躁地狠踹門邊牆角泄恨的大貓驚住!
大貓猛然抬頭瞪著布爵士,見鬼般地怒道︰「難不成我還得發感謝狀感謝他們對付我?!這是什麼鬼邏輯!」
布爵士沒把小伙子的怒氣當回事,不慍不火說著︰
「艾勒家已經家破人亡。老艾僅有的兩個孩子,一個吸毒致死,另一個精神錯亂,四年前被送去瑞士的療養院了。」說到這里,他意味深長地盯著大貓。
「這幾年油價爆跌,老艾幾座新開發的油井頻頻發生公安事故,別說管理權,他連經營權都要保不住了。他自身難保,這幾年也沒了力氣對付你,如果這樣你還不能消氣,我不會阻攔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大貓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匪夷所思地瞪著老布道︰「你不會以為這些都是我干的吧?老布。如果我真有那麼神通廣大,我直接滅掉這家子蠢貨就好,何必拐那麼多彎,浪費大家的時間!」
布爵士淺淺啜飲飄著花果淡香的伯爵茶,笑而不語。
「我真的沒干啊!」大貓瞪大棕眸,大喊冤枉。他只是在關鍵時刻落阱下石了一把,讓這家人加速滅亡而已,他真的沒有直接插手啊!
布爵士呵呵笑了兩聲,回歸正題︰「至于老猴子的事,我深表遺憾。」
扯上老隊長,大貓立刻面沉如水。「你不要跟我扯這些屁話!」
典獄長霍然起身,想要教訓出言不遜的大貓,被布爵士再次出手攔住。典獄長只得緩緩坐回去,一雙犀利老眼卻緊緊盯住門邊的小伙子,以目光警告他千萬別再造次,他的耐心已經被他磨光了。
大貓沒心情理會啟蒙教頭的警告,他看向老布,等待老布最終的判決,說出他與那批富家子弟斡旋的結果。
「對方已經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你們幾個人打得他們三個人現在還躺在醫院里起不了床,而老猴子已經可以下床做復健了。」布爵士臉上的笑容微收。
「你們沖動行事,害自己被處分,老猴子知道了,心里會好受嗎?」
「我——」大貓被堵得回不了嘴,臉色憋紅。
「你已經二十六歲了,大貓。其他人控制不住情緒,毆打對方,我可以理解,唯獨你跟TC,你們兩個不應該沉不住氣,犯下這種錯誤。」布爵士溫和說著︰「老猴子的事,我會幫他討回公道,你們也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學校那里,你暫時別去了,先在家里休息幾天吧。」
大貓的心一沉,他只關心——「TC也是嗎?」
「他沒打人嗎?」布爵士柔和反問。
所以TC也被解職了。
大貓猛然拉下臉,眼中凝聚著風暴。「拿錢打發人,就是你口中的公道?」大貓怒不可遏地繃著臉,與布爵士主僕二人對瞪了好一會兒,突然抓起椅子上的背包轉身走人。
「解職就解職吧,你說了算。」走到門邊時,大貓回頭諷刺地看著室內的兩人,「今天叫我來這里,說了這麼多,無非是要犧牲我們這群人,安撫那群渾球的怒氣罷了。」大貓輕笑一聲,笑意卻沒有抵達他冰冷的眼底。他邁步而去,不爽地丟下結語——
「特權階級總是這麼任性。」
「沒人要犧牲你們啊,小伙子,我不是讓你在家先休息幾天,在家磨磨性子,不然以後我如何放心將擔子交給你們……」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布爵士嘆息著,頗感無奈。
他扭頭交代臉色極差的老伙伴︰「一個二十四歲,一個二十六歲,終究年輕了點,難怪血氣方剛。一個心浮氣躁,連話都沒耐心听完;另一個干脆避不見面。」自認為長袖善舞的布爵士面對他們,也不禁有些頭疼了。
「我只是讓他們休息個幾天,沒讓這兩個小子離職。他們欠我的三年時間,明年才到期,你叫他們可別趁機賴掉——」布爵士皺眉思索了一下,忽然示意典獄長︰「那樁人口販子的案子不是需要人手嗎?公司活兒這麼多,也不好讓年輕人太悠閑,這些日子就讓他們都過來打打工吧。你找個機會跟他們說說,並且開導開導他們吧。」
「您放心,我會好好『開導』他們。」典獄長起身恭敬說道,望著氣沖沖從窗外走過的年輕人,兩手指關節捏得喀啦喀拉作響。
大貓對于武術教官的心思渾然不覺,陰沉著臉,離開日光室,朝綠園的大門口而去,邊走邊在心里咒罵布爵士家里有錢得太超過,家里寬闊得不象話,從日光室走到大門口,以他的腳程少說要走十五分鐘。
身後一陣馬蹄聲傳來,大貓心里窩火,咒罵得更厲害。在寸土寸金的倫敦,老布家居然有馬場,這讓無殼蝸牛情何以——
「咦!」策馬奔馳過大貓身邊的騎士忽然停下。
騎士胯下的黑色駿馬,被這急停的動作驚得人立起來,前蹄在空中激烈地揚著,眼看騎士就要墜馬了,場面怵目驚心。
大貓看對方立刻壓低身子,貼著馬首,輕聲安撫著馬兒,收緊韁繩的動作熟練而流暢,好像經常遇到這種情況似的。
安撫好馬匹的情緒,騎士掉轉馬頭,姿態優雅地朝他奔馳過來。
「哥哥,果然是你!」毛天姿穿著紅色騎裝,策馬到大貓身邊停下,雙腮紅撲撲,臉上布滿細汗。
她柔聲拍撫因為陌生人出現而躁動不安的馬兒,姿態優美地坐在馬上,背著八月黯陽,居高臨下望著大貓,一臉笑嘻嘻地伸出手比劃著兩人的高度,「哥哥,你看,我比你高了!換你要抬頭看我了,嘿嘿嘿。」
這種時刻,在這里遇見她,大貓完全開心不起來,只覺得煩透了。
他知道小屁孩的家里有點錢,當年她崩潰大哭後,他順手查了下她媽媽的死因,才知道這個小屁孩家里不僅有錢,她的身分還很尊貴,因為——
她是爵士夫人的寶貝外甥女。
她去世的母親,是爵士夫人唯一的親表妹,兩人感情極佳。
她是布爵士一家相當疼愛的天之嬌女。
所以,她也是特權階級的一分子!大貓看著毛天姿笑盈盈的臉蛋,心情煩躁不已。他真的不想在這種時候遇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