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戰場 第二十章
「哥哥,我在跟你說話,你听見沒有呀!」毛天姿氣嘟嘟地瞪著神游遠方的男人,策馬跟上大貓的步伐。「我昨天剛從台灣飛回來,正想去找你呢!」她頑皮笑道︰「你猜我買了多少包菠蘿干回來送你?」
大貓不知如何面對這張友善的笑臉,此刻他的心情太爛,實在提不起勁陪小屁孩胡弄,只好冷淡地喔了一聲,聊表心意,然後斜眼瞥一下那匹似乎對他十分感冒的黑馬。
這匹黑馬的毛色油亮光滑,一看就是血統純正的純種馬 …只要一接近大貓,就會躁動不安地跺著馬蹄,兩枚濕潤無辜的馬眼一直不安地瞅著大貓看,好像很怕大貓身上的戾氣會戳傷它一樣。
大貓沒有理會這一人一馬,也沒有停下腳步,繼續橫越老布家廣闊得不象話的後花園,朝大門口而去。
毛天姿趕緊策馬跟上,雖然不明白馬兒為什麼一直打著響鼻、躁動不安,但能在這里遇見哥哥,她實在太開心了。「哥哥,你怎麼會來我姨丈家?」
「想來就來了。」大貓的態度極其疏離。
毛天姿兀自想了一下,「我知道了!哥哥認識典獄長伯伯,哥哥說道幾年不當兵,跑去當教官了。」毛天姿把這幾年听到和看到的信息拼湊一下,很快就得出——「哥哥跟白瑞哥哥一樣,在佣兵學校任教,所以認識我姨丈,對嗎?」
大貓又冷淡地喔了一聲,眉毛微挑。白瑞?這家伙真行啊,魔爪都染指到這里來了?
「原來我姨丈真的是哥哥的上司耶,我們好有緣喔,哥哥。」
大貓依舊興趣缺缺地喔了一聲,冷淡敷衍著。
開心過頭的毛天姿終于察覺不對勁。她收斂笑臉,靜靜觀察大貓冷漠的側臉一段路,突然策馬向前小跑了兩步,然後矮子,把臉探到大貓面前,害心情極差的男人差點撞上她。
「你搞什麼鬼!」大貓嚇了一跳,幸好他反應夠快,腳一拐就閃過去了。
「哥哥在生氣嗎?」毛天姿問著,策馬亦步亦趨地尾隨著大貓,再次低下頭,打量大貓冷冰冰回視她的臉色。
「你看夠了?」大貓滿心都是躺在病床上前途未知的老長官,實在沒心情陪好命的千金大小姐胡亂,于是他不耐煩地擺手道︰「如果看夠了,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毛天姿被他不客氣的態度嚇住,整個人愣在馬上,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導致一向和藹可親的哥哥突然間變了個人。明明那天在牛津街遇到,他還跟她有說有笑的。
肯定是這些日子發生什麼事了。
毛天姿從馬背上滑了下來,牽著依然躁動的馬兒,快步追上大貓。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段路,毛天姿忍不住怯生生問道︰「哥哥,你心情不好嗎?」
前面的人沒有回頭,就在毛天姿以為大貓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突然冷冷開口「是啊,被你們這個階級的人惹得心情很毛,你離我遠一點,我就沒事了。」
一股熱淚沖了上來。毛天姿不曾被人這樣嫌棄過,尤其這人還是她信賴的人。她強忍住淚意,眨著眼楮抱怨︰「又不是我害你的……」
大貓听出她話里的委屈,卻沒有像以前一樣軟下心腸。
他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他自己心情這麼爛的時候,哪有心力顧及別人。
他也想當個成熟的大人,不要幼稚得跟小孩子嘔氣,但現在的他就是成熟不起來,他就是滿心煩悶,覺得心里有把火不發泄不痛快。當路過瓖嵌著彩繪玻璃的弓形華麗大窗,看著那座他曾經數次模黑爬進去劫財的灰泥建築物,大貓只覺得心里的火愈燒愈旺。
在這座他曾經犯下人生第一樁搶案的園子里,他很難做到心平氣和。他搞不懂老布的心思。明明知道這里對他們而言代表什麼,偏要約他們來這里談老猴子的事,難怪TC不鳥他。
惹毛他們很有意思嗎?實在很想把眼前房子炸掉的大貓,火大極了。
毛天姿牽著馬,沉浸在自己的傷心里,渾然不覺地在大貓身後走了一段路,忽然心有不甘地哽咽道︰「我們這個階級,是哪一個階級?」
大貓還是沒有回頭,只是嘲諷道︰「你說呢?千金大小姐。」
他刺人的語調讓毛天姿瑟縮了一下,覺得自己很受傷。
毛天姿停下來,順了順馬兒的毛發,把它綁在附近的樹下。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氣沖沖趕上大貓,沖著他的背影怒道「哥哥,你講話很傷人耶!惹你生氣的又不是我,你怎麼可以遷怒于我,你好不可理喻!」
前方那道隔出平凡世界與尊貴豪奢的綠色圍籬,總算出現在大貓眼前。大貓止步,回頭睨著像只炸毛小母獅的毛天姿,臉上沒有毛天姿習以為常的慵懶笑意,有的只是滿目冰霜。
他眼神陰冷淡漠,語氣任性地回答她︰「我這人就是不可理喻、喜怒無常,想翻臉就翻臉。」
毛天姿被他的話噎得眼眶泛紅,感覺眼淚就要掉出來了。她飛快別開臉,拿手背抹了下雙眼,不讓對方看見她脆弱的模樣。毛天姿委委屈屈地擦去眼淚,不服輸的個性讓她瞪大雙眼,重新凝聚起戰斗力,她生氣地轉回頭,指著大貓,孩子氣地控訴道︰
「你不是哥哥!你把哥哥還給我!」
看著她認真執著的臉,大貓冷硬的心忽然就動了一下,他很快穩下心情,不想多做糾纏。
「你弄錯了一件事,我從來沒有妹妹。」大貓冷酷說完,看也不看毛天姿的表情,轉身離去。
跟女人分手那麼多次,加總起來,都比不過這次一半艱難……走出綠園的大門時,大貓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駭出一身冷汗!他無緣無故僵在門邊,害得負責守護綠園的三名警衛在崗哨里半起身,把大貓當成恐怖分子般防備著。
他跟小屁孩明明只是泛泛之交,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分什麼手啊,這什麼爛比喻!他一定是被老布氣得神智不清了。在警衛戒備的目光中,大貓快步離開了爬滿藤蔓的大門,並感覺自己的心情更糟了。
走出大門沒多久,大貓听見一陣馬蹄聲從遠處而來。
大貓沒想到自己已經牲帥哥形象,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小屁孩居然還不死心地追過來。
他慢下腳步,黑著臉等待對方到來,眼中隱隱凝聚著怒氣。
馬蹄聲由遠而近,地敲在寧靜的林蔭長道上,也敲在大貓浮躁的心版上。
午後的光線從樹冠層茂盛的枝葉間篩落,金色的光點在空中飄浮,忽隱忽現地落在大貓陰沉的面容上,也落在從他身旁如箭般疾馳而過的快馬身上。
對方不是來找他的就好,管她是不是——看著從他面前奔馳而去的馬匹,大貓心里還沒想完,就看見毛天姿騎乘的快馬被一只不知從哪里沖出來狂吠的白色牧羊犬嚇了一跳。
這次馬兒似乎受到不小的驚嚇,就見它激昂地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人立起來的角度幾乎要成九十度。
眼看毛天姿就要落馬,大貓狠咒一聲,甩下背包,沖過去安撫馬匹,一邊試著拉住韁繩,一邊注意著不要被它的重蹄給踹成殘廢。「噓,噓,乖,沒事了。乖。」
大貓收起身上的戾氣,出聲撫慰不斷揚蹄嘶叫的馬兒。
坐在馬上的毛天姿則是緊緊抱著馬頸,很努力地控制住馬匹,臉色被嚇得有點發白。感覺胯下的馬兒情緒逐漸平穩了,毛天姿狂跳得厲害的心才漸漸回穩。
「差點把自己摔死,你高興了」大貓一只手搭在馬背上,喘著大氣。經過這一嚇,他什麼煩悶郁結、見鬼的艾勒家統統丟去了外層空間。
大貓愈想愈生氣,伸手掐著毛天姿的臉頰擰著,余悸猶存地瞪著她,怒道︰「你開心了」
毛天姿耳里淨是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她從粗硬的馬鬃間抬起臉,眼神呆呆地凝視大貓。「我、我只是……」
大貓火冒三丈地拍了下又開始躁動的馬兒,火大道︰「只是什麼?只是被我說了兩句,心里不開心,所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經他提醒,毛天姿想起他剛剛傷人的舉動,也來氣了。「我沒有拿命開玩笑!雖然你剛剛說的話真的很氣人!」毛天姿看著大貓憤怒的臉,終于想起她追出來的目的了。
她爬坐起來,兩手啪地一聲用力拍住大貓呆愕的臉。
她兩只手順勢捧住大貓兩片臉頰,生氣地左揉右揉,拼命擠壓這張可惡的臉,將大貓的俊臉擠壓到變形。今天無端被他針對,毛天姿愈想愈生氣。樹梢間隨風搖曳的光點落入她生氣圓瞪的怒眸,刺得她脆弱的眼楮極不舒服,毛天姿急忙壓下臉,想要好好跟大貓算算這筆帳。
誰知她壓得太低,導致兩人的臉湊得過近,幾乎是鼻子頂著鼻子了。
以前他們不是沒有這麼靠近過,但……毛天姿敏感地察覺到大貓噴拂在她頸際的鼻息,讓她的皮膚癢癢的,心也癢癢的。她居高臨下地捧著大貓的臉,看著他愈看愈好看的嘴唇出神,耳邊全是自己愈來愈急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地干擾著她,害她一時忘了自己要做什麼。
「喂,你——」
不想听他再說出傷人的話,鬼使神差的一個念頭閃過毛天姿腦海,她突然湊過去,堵住大貓沒好氣微張的嘴巴,用她柔女敕的唇。
現場一片靜默。
連剛剛闖了禍的馬兒也識相地停了跺蹄的動作,不敢再打響鼻了。
臉上飄著三枚光點的大貓更是傻住了。
「你——」大貓反應過來之後,正想罵她這種玩笑都敢開,男人的嘴是可以隨便親的嗎?!而且他們的角色是不是顛倒了,戲劇里用嘴巴堵人的橋段,一般不是男主角的權利嗎?
大貓惱火至極,想把人揪回來教訓一番,無奈擅長打帶跑的小狐狸親了人之後,已經掩著燒紅的臉策馬逃回綠園。大貓指著一溜煙跑遠的家伙,咬牙道︰「你就永遠不要讓我踫到!」
听到他的恫嚇,毛天姿停在綠園大門口,調轉馬頭,面向大貓,兩根手指忽然放入嘴中發出一聲長哨,然後就坐在馬上示威地望著大貓。
剛才肇禍後不知縮到哪里去的白色牧羊犬听到哨音,搖著尾巴從對面的樹叢跑出來,顛顛地跑到馬兒身邊,與馬匹頭踫頭地挨在一起。馬兒一看到好朋友,又激動地昂起馬首,發出歡快的長嘶。
兩只動物旁若無人地親熱起來。
這會兒,大貓算是看出來了,剛剛那馬匹根本不是被狗驚嚇到,它們剛剛那是老朋友相見歡,情緒太激動的結果。
所以……他不僅被小屁孩強吻了,還被她給騙了!大貓矜著滿臉挑釁的毛,人姿,簡直被她氣笑了。
「你給我過來——」
毛天姿對他扮了個超級丑的鬼臉,騎馬跑了。
大貓一臉無言,只能站在原地,目送好像老是在他面前落荒而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