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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氣嬌娘子 第三章 有沒有王法

天朝榮威十年,隆冬,大雪紛飛,北境戰事火熱告捷。

這一次不是普通的勝利,是貨真價實的大捷。

鎮北大將軍蕭陌連環計斂藏于袖,一出手銳不可擋,先是奇襲北蠻聯軍的後方,再與大軍匯流夾擊,取得第一回小勝,此為第一計。

之後大將軍假裝中箭落馬,引得敵方幾度揣測、舉棋不定,蒙剎與北方幾個部族的結盟本就立足不穩,此刻是要雖敗再攻抑或偃旗息鼓,異議分歧,而單憑一個「中箭落馬」就搞得敵軍聯盟彼此猜忌,實為大將軍蕭陌的第二計。

接下來堪稱好戲連台,扛著「沖喜」大任的將軍夫人喬大小姐某夜一哭驚四方,整座大軍屯堡頓時動,天還沒完全透亮,行軍大都統府已被數也數不清的白幡、白燈籠和白菊淹沒,一具價值不菲的巨大紫檀棺木就擺在正廳靈堂上。

這下子,只要生眼楮的人都能瞧出,鎮北大將軍蕭陌該是……將星殯落了呀!

什麼?有人不信?

不信的話,那就瞧瞧咱們將軍夫人吧,這位喬家的大小姐脂粉未施、素白一身,什麼飾品亦無,僅在黑鬢鬢的鬢角上簪著一朵可憐兮兮的小白花,那幾度撲在棺木上哭號的力道,簡直像在撞棺了……欸,見者無人不悲,誰還能不信?

結果還真的不能信啊!

誰知道這竟是大將軍蕭陌的第三計——詐死。

為的是要將計就計騙過敵軍埋伏在大軍屯堡的奸細。

果然一確定北境群龍無首,最棘手、最難對付的蕭陌已卒,蒙剎再次集結之前各部的勢力打算卷土重來。

這一次集結速度更快,嗜血氣味彌漫風中。

畢竟蕭陌已然不在,沒了蕭陌的統領,天朝北境宛若門戶大開。

北蠻各部族依附蒙剎全都想分一杯羹,就連蒙剎國主也興奮難耐,搶著要「御駕親征」,可惜啊可惜,北境軍沒給他這個機會。

蕭陌的第四計,便是他最拿手的奇襲。

北蠻聯軍集結得盡管快速,卻快不過他兩千騎兵長距離奔襲。

而且奇襲不僅是奇襲,說是打頭陣的先鋒亦不為過。

北蠻子們想破腦袋瓜都想不到,都什麼勢態了,天朝北境的軍心應該浮動得很才是,到底是哪來的阿貓阿狗,竟敢在這時候領兵攻來?

豈料眼一抬,險些嚇得魂飛魄散,來將跨騎悍猛雄駒,一身玄黑輕甲,腰佩長刀,手握銀槍,鐵騎奔馳間他兵器在手左挑右揮,凡被他經過之處,哀號聲不絕于耳,伴隨如墨般的鮮血記下這一刻的殘酷。

蕭陌!

蕭陌未死!

這是……這是陷阱啊!

讓他們的兵力先聚在一塊兒,但彼此之間的利益還未商議妥善,反正天朝幾乎是一塊送到嘴邊的肉了,跑不掉的,重點在如何分食。

而他蕭陌就選在這樣的時機出擊!

他、他……什麼「中箭落馬」?什麼「昏迷不醒」以致「衰竭而亡」?

全是假的啊!

都說漢人花花腸子最會騙人,果然沒錯,他蕭陌根本是個騙人精!

無奈蒙剎國與北蠻諸部已理解得太遲,因為來的可不僅僅是那兩千鐵騎。

不知蕭陌是如何布署,他麾下四大副將各領兵馬忽從東南西北同時朝北蠻聯軍發動攻勢。

對蒙剎與北方部族而言這已非夾擊,是四面楚歌!

混亂中唯尋到一條蜿蜒的高壁谷道尚能撤逃,結果這一撤,完蛋,根本是自投羅網,另一支北境軍老早候在谷道另一頭,如此進退不得之際,黃土高壁上眨眼間又布滿弓箭手,不降的話只剩死路一條。

這一戰,北境軍謀定而後動,主動出擊,除將敵軍兵力重創到近乎徹底瓦解外,最大的收獲是生擒蒙剎國主與北方諸部幾位族長,以此為籌碼,只要手段用得好,想來可換天朝北境數十年長安。

看在北境這一帶的天朝百姓眼里,這一戰,大將軍可說殫心竭慮,當真是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連新婚不到一個月的將軍夫人都被他「指定任務」算計上,撲棺哭得那樣淒切,聞者無人不悲,別說埋伏在大軍屯內的細作會信以為真,眼下說是假的、是欺敵之計,大伙兒也還半信半疑。

然後最最無辜的要數喬大小姐了。

重責大任都在她肩頭上呢,被逼著演哭戲,還得撲騰打滾兼撞棺……欸,可她若演得不夠逼真,又哪能騙得過那該死的敵軍細作,就憑這一點,遠在帝京的皇帝老兒都得頒旨給個獎賞。

但此時此際,天朝皇帝不在遠得要命的繁華帝京。

該坐在皇宮大殿龍椅上的天子悄悄地出現在北境前線的駐軍大營內,除了蕭陌外,未再驚動到誰。

「朕得……得好好想想噗呼……」噗笑聲頻頻要噴出,咱們的皇帝老兒努力要維持住王者威嚴,很使勁兒忍住,清清喉嚨又道︰「想想該給這位『沖喜有功』又『哭棺有勞』的喬大小姐什麼賞賜才好。」

說是「皇帝老兒」,那是把他喊老了。

榮威帝模樣也不過二十七、八,與蕭陌年歲相當。

出生皇室,從小錦衣玉食,用天朝繁華浸潤出來的人兒果然俊俏非凡,肌膚白里透紅,然一雙長目似寶劍藏于匣內,銳意潛隱,化掉一切女氣。

「噢,不好再稱喬家小姐了。」榮威帝折起折扇輕打自個兒嘴巴一下。「得稱她一聲將軍夫人。呵呵,听說咱們這位將軍夫人為了一場『大戲』可卯足了勁兒,從發動、布置、運棺,到之後的靈堂哭棺,當真步步為營,拿捏到位,見聞者無人不掬一把同情眼淚……噗!」再次將笑氣壓住,神態真誠——

「愛卿啊愛卿,朕可是指了個寶姑娘給你當娘子,你不必謝恩,無須感恩戴德,這本就是愛卿應得的。」

駐軍大營帥帳內,外邊士兵們的操練聲以及馬匹嘶鳴聲陣陣傳進,以往這些聲響很能讓蕭陌清空雜思、寧定心神,但此時的他火氣噗噗噗直冒,都想操起長刀把佔據主位的青年帝王直接梟首算了。

他深覺帝王根本是在報老鼠冤。

榮威帝藺長歡當年還只是個十三歲不到的少年太子時,有一回擺月兌了侍衛和宮人偷偷溜出宮外游玩,卻在帝京龍蛇混雜的集市中被扒走錢袋,這事莫名其妙牽扯到路過的蕭陌身上,兩少年因誤會狠狠干上一架……

呃,應該說藺長歡被狠狠揍了一頓。

蕭陌向來敢作敢當,最恨別人冤他,藺長歡又緊揪他不放,撲過來就要搜他身,他豈能忍?

但出乎蕭陌意料之外的是,明明把人揍倒,對方卻不怕疼般仍一而再、再而三爬起,硬要他交出錢袋……後來才知那錢袋是藺長歡遠嫁異地的長姊出嫁前特意為他做的。

而蕭陌在許久之後得知了藺長歡的真實身分,才明白過來,那只錢袋實出自當年以「和親」名義遠嫁西夷的明泓長公主之手,而長公主出嫁不過兩年便因一場熱病香消玉損。

當時他們可是鬧騰好久才解開誤會。

蕭陌是瞧藺長歡可憐,不但丟了長姊親手做給他的錢袋還被自己狠揍好幾拳,他遂主動幫藺長歡尋找被竊走的失物。

打小蕭陌就愛在外頭走踏,雖還不曾走出帝京地界,但所謂天子腳下的首善之區他可絲毫不陌生,他這個侯府家的庶長公子還特別喜歡跟販夫走卒們打交道。

為尋回失物,蕭陌當時將能用的人脈都用上了,結果兩個時辰後,兩少年順藤模瓜在一條彎彎繞繞的巷子底堵住偷兒,堵住是堵住了,但對方有四人,且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漢子。

藺長歡本想以利誘之,用身上值錢的玩意兒如金葉子、玉佩、玉冠等等換回長姊繡制的錢袋,但自小習武不輟的蕭陌沒給他「議價」的機會。

後來藺長歡回想年少這一段,不得不承認蕭陌當時二話不說便發動奇襲實是正確抉擇,若然以利相誘,很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再者逗留久了,也極可能引來對方的其他同黨。

蕭陌掄著硬拳開打,藺長歡先是愣住,但很快便回過神,大叫著為自己壯膽隨即撲上去加入戰局。

結果錢袋確實搶回來,四名大人偷兒被他們兩少年揍得落荒而逃,而他們臉上、身上亦都掛彩,痛到不行卻相視大笑。

蕭陌算是頓悟了、看明白了,帝王心機之深沉啊,當年盡管沖著他笑,其實就等著今時把他「賣掉」,來報那時候他揍他那幾拳的仇。

「臣請皇上收回成命,撤回賜婚的聖旨。」雖說北境戰事已然抵定,駐守在前線,蕭陌一身玄黑薄甲仍未除身,他單膝跪地,低首抱拳,沉聲又道︰「『沖喜』一說本就無稽,累得喬大小姐委身下嫁,實在罪過,求皇上重新——」

「愛卿以為朕的聖旨如商賈間的買賣,可以說換就換,要退便退嗎?」青年帝王直接截斷他這個大將軍的請求,語氣平順,目底犀光爍爍。

年少時的緣分邂逅造就兩人漸生漸厚的情誼,蕭陌卻一向深知「伴君如伴虎」之意,只是自被逐出景春蕭氏,他孑然一身就這麼光棍桿子獨一個,真把帝王得罪慘了那又如何?抄家嗎?

哈哈,什麼家啊?沒那種玩意兒!

從頭到尾就他一人,還能連累誰去?

所以當榮威帝這般不冷不熱、不喜不怒問話,蕭陌根本豁出去了,語透厭世氣味道——「大戰已過,經此一役,憑聖上手段定可保北境數十年安樂,臣別無所求,只盼別再造孽,那喬家小姐隨了臣,只是糟蹋人家姑娘,臣的處境和名聲有多不堪,皇上不都了然于心?趁此時尚來得及,求皇上撤回聖旨,就說『沖喜指婚』乃為欺敵之計,如今大功告成,一切回歸原狀,又或是……或是皇上可再替喬家小姐另擇指婚的對象?」

「放肆!」榮威帝手中折扇狠狠敲了記桌面。「你當朕的聖旨能隨便說改就改嗎?」

蕭陌反正是死豬不怕滾水燙,持平嗓聲道︰「再有,皇上實不該瞞著眾人親臨北境,盡管宮中有心月復宮人幫忙打掩護,連日稱病不上朝也實非正理,大小臣工們難免惶惶不安,胡亂臆測……皇上這動不動就想偷溜出宮的癖好,實得改改。」

「蕭陌你還念起朕來了?」揚眉瞠目。

蕭陌繼續叨念。「北境局勢雖說穩下,但仍有一些潛藏在暗處的敵人,幾座屯堡內的細作是否盡數清空,此點微臣亦不敢擔保,而皇上僅憑隱衛們護駕便暗訪北境,身分若暴露可能引發何種危機,臣想都不敢想,皇上何苦偏來為難臣?」

大將軍這話已屬大逆不道,榮威帝並未勃然大怒,但表情之變化頗精彩,先是火大、不痛快,跟著像有些不好意思地挲挲鼻子,再接著便惱羞成怒,可單膝跪在面前的人一臉無謂加無畏,搞得他想怒都怒不成。

最終青年帝王起身將他的鎮北大將軍扶起,嘆氣道——

「朕哪里是為難你?朕是擔心愛卿啊。隱衛傳回消息,朕雖知你當日在戰場上並非中箭,但畢竟是抱病強撐才導致落馬,還昏迷多日,醒來沒多久又策動這一次的主動出擊……朕總得親自過來瞅瞅,方能安心啊。」

皇上都堂而皇之打起溫情牌,蕭陌只得斂下神情抿唇不語,態度一直很是恭敬。

榮威帝又道︰「說來說去還得怪愛卿對自身總是報喜不報憂,這讓朕想起多年前的事了……你被景春蕭氏除了族譜,還打了個半死趕出家門,竟沒想給朕遞個消息求援,好歹咱倆有些私交,朕那時雖未登基,也有足夠能力護你,你倒好!一被趕出來就離京,你拿我當朋友了嗎?要不是後來你在北境軍閬出名號,我都不知你窩哪里去了!你對得起我?」心火猛地被點燃,連「朕」這個自稱都不用了。

突然提及當年之事,蕭陌眼角微抽,又見皇帝在眼前氣得快跳起,他按捺下想揉額嘆氣的沖動,舉止更加恭敬道︰「請皇上息怒。」

「息你祖宗!要朕息怒一開始就不該惹朕發火!」見鬼的斯文全拋了,榮威帝打開折扇用力掮,沒好氣地睨著蕭陌。「朕在這兒把話挑明了,愛卿百戰不殆、鞠躬盡瘁,終是替朕穩固大好河山,想要何等賞賜,朕都能給,但要朕收回那一道賜婚聖旨,萬萬不可能,除非……」

除非!

蕭陌倏地抬頭,瞳底一亮。

「除非是喬家大小姐親口提出,說自個兒不願結這門親,那倒還有轉圜余地。」榮威帝不負責任般雙手一攤,折扇尾巴還勾在他兩指間蕩啊蕩,萬分輕佻。「這指婚是喬家老長輩特意來求的,朕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既給出去了總不能無端端收回,君無戲言哪愛卿。」

蕭陌臉都黑了。

他就知道,他一開始就被皇帝給「賣了」。

什麼「朋友之交」、「君臣之義」,全是屁!

攤上一個愛為難人、偷溜成癮的皇帝已夠讓蕭陌頭痛,沒想到令他腦門更疼的還另有其人。

在駐軍大營帥帳中待過半個時辰後,榮威帝終于讓隱衛送走,蕭陌命三名擅長追蹤的親兵暗中緊盯,有狀況隨即回報。

而對于皇帝接下來會不會乖乖回朝,他已懶得多想之際,底下那名負責後方屯堡與前線大營兩地連絡的少年親兵小八忽然急急來報——

「稟將軍,咱們想逮的那名蒙剎細作終于被活逮了呀!」

蕭陌銳目微眯,頷首。「將人提來。」

要撬開細作的嘴巴問出些東西應是不易,得想想該用何種法子來審,但無妨,局勢于他有利,能與對方慢慢玩。

小八抖了抖。「再稟將軍,去提人了,可是提不來,那奸細不是……不是被咱們的人逮住。」

蕭陌冷峻眉目更沉三分。「說清楚。」

「……是喬家底下的伙計們誤打誤撞把逃命的細作給逮著,人直接被拉到喬家主事面前待審。一听到要審人,整座大軍屯堡都鬧騰起來,那地兒被等著看熱鬧的百姓們團團圍住,里三圈、外三圈擠得水泄不通啊,喬家主事撂下話,說欺負了喬家的人想離開,不留下點兒東西賠償說不過去,所以……所以不讓小的提人。呃……其實說是咱們的人逮的好像也可以,畢竟喬家主事正是咱們將軍夫人,兩家成一家,都是自個兒人,將軍說是不唔……」大將軍堪比寒鐵的臉色讓小親兵登時閉嘴。

蕭陌氣到都想仰天大笑。

這北境竟有他提不來的人,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再拖無益,是時候該處理好那位喬大小姐了。

午時三刻,通常是死囚被送上斷頭台行刑的時點,今兒個一名犯下多重罪行的中年漢子在此時被架到場子正央,也不知誰人手筆,那矮壯身軀被粗麻繩捆得跟粽子似的,嘴還被破布團給堵實,憑他身手再靈活一時間也難掙月兌,如此想逃逃不掉,想死又無法咬舌自盡,僅能瞠圓招子狠瞪。

這場子正是大軍屯內的行軍大都統府。

幾日前被白布、白幡、白燈籠淹沒的府邸早已恢復原狀,靈堂撤了,紫檀棺木拉回貨棧待售,才好生整理過的前院如今又上演一出,當家主母也沒讓底下人關門或趕人,就大大方方開放前頭院子,任屯堡里的軍民百姓圍觀。

場子原本吵翻天,但這將軍府的當家主母一現身,七嘴八舌的百姓全自動閉嘴安靜下來。

一眼望去,四方寬敞的前院滿滿都是人頭,不過倒還知曉要騰出地兒來審人。

廊階上,喬倚嫣坐在一張黃花梨玫瑰椅上,素心和丹魄兩個大小丫鬟分別站在她左右,她先是從容喝了口婢子遞上的雪芽香茗,潤潤喉後徐聲道——

「就按著事發順序說吧。」

一名左手裹傷還隱隱滲血的瘦小老頭立時站出來。

小老兒先是對著喬倚嫣作禮後,瞪了倒在青石板地上的細作一眼,憤然道︰「東家,這賊人不知何時藏進小的載貨馬車里,讓咱一路給拉回天元糧莊,後來還是靠家里養的那幾條老狗嗅出異狀,他躲不了,才跳出來跟咱扭打在一塊兒,多虧小的練過幾手粗淺功夫,對斗下僅斷了根小指,但這不知情的引狼入室也險在糧莊釀出大禍,東家要怎麼罰咱都認了,就是饒不了這混帳!」

其實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身為主事者的喬倚嫣已然清楚,要苦主們當眾道出,只為道明一切有因有果,且,誰也不能傷了她喬家的人還想全須全尾。

她接過婢子遞上的素帕輕按了按唇角,鳳陣一抬,平靜發話——

「雲大叔,麻煩把這位大叔的兩根小指全給剁了。」

傷她的人一根小指,她就要對方用兩根來賠。

在場一片抽氣聲,既驚且懼,但也滿滿生出被護短之感。

「是。」喬家護衛教頭雲起陽二話不說,抽出腰間利刃立時上前按住細作的手,後者兩腕牢牢被束住,也沒費雲起陽多少力氣,兩下輕易就斷下兩根小指。

「唔唔……」這蒙剎細作還算硬氣,抬眼狠瞪喬倚嫣,絲毫不懼,也沒費事掙扎,斷指之時僅悶哼兩聲。

「雲大叔,仔細替他止血,咱們還得接著討債。」

「姑女乃女乃,血已止了。」雲起陽經驗老道,眨眼間已把對方血淋淋的傷口處理好,灑上止血金創藥粉。

喬倚嫣贊許一笑,接著迎向細作狠厲的瞪視,嘆息道︰「听說閣下是蒙剎國潛進我朝的奸細呢,那種軍機要務我可管不了,再說兩邊各為其主,不好說誰對誰錯,只是我家將軍遣人來討要你,我怕你被提走,這兒欠下的債還不清,那樣多不好,所以咱們盡快厘清吧,我還得把你讓給將軍。」

若非雙腿被縛,細作真會頂著頭朝喬倚嫣直撞過去。

這一邊,喬倚嫣縴手輕揮,示意下一位苦主繼續。

第二位苦主是名負責喂馬的十四歲少年,大腿被劃了一刀,半張臉腫得跟豬頭似的。

喬倚嫣听過後點點頭,淡淡道︰「雲大叔,麻煩三刀六洞。」

于是在眾人的圍觀兼驚呼中,細作的大腿被連刺三刀,刀刀穿透,利落又漂亮的開了六個小洞。

之後第三位、第四位苦主的債連續還清,細作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但雲起陽止血手段堪稱神技,屯堡的軍民百姓們只覺今兒個這一場比過年過節看的大戲還要精彩十倍有余。

到了第五位也是最後一位苦主現身,是一名矮胖的老大爹。

「東家呀——」當真未語淚先流,老大爹哭得好不傷心。「他……他躲進咱們家後院豬舍,嫌咱家的母豬花花嚎個不停,就把花花給刺死了呀!花花跟大福是一對兒的,咱家的大福特別不同,一年到頭發春,養著花花讓它拱,大福性情便穩定了,本想請屯堡這兒的騸匠來騸大福,但也要等到開春天氣暖和些才好,要不寒氣入了體,豬只會生病的,哪里知道……嗚嗚嗚,沒了花花,咱們家大福可怎麼辦?怎麼挨得到開春啊?」

欸欸,還當真難辦,出了「豬命」,這債恐怕不好還吧?

眾人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喬倚嫣亦是沉吟了會兒,最終仍淡然開口——

「老大爹,要不……我讓人把這位細作大叔月兌個精光綁在你家豬舍,暫時替代母豬花花任大福拱吧?嗯……拱個三天應該夠,三天足夠我替老大爹尋頭漂亮母豬過來,只是這三天,老大爹得記得按三餐喂食替代花花的細作大叔,可不能讓他餓著,如何?」

「啊?」老大爹完全愣住,都忘記要為豬悲傷了。

而愣住的可不僅老大爹一個,在場能喘氣兒的差不多都忘記要喘氣。

「沒說話即表示同意,那好——」喬倚嫣笑笑揚眉。「雲大叔,要再麻煩你了,把這位細作大叔送到老大爹的豬舍里,嗯……月兌了褲子就好,這天太冷,咱們且留一絲善心,衣服還是讓他穿著吧。」

雲起陽還來不及應聲,躺在地上的蒙剎細作已激烈扭動起來。

之前斷指、三刀六洞等等的「討債」手法都沒能讓他有多大反應,被堵住的嘴頂多悶哼個一、兩聲,眼里淬著狠意,但這一次大大不同,細作往死里掙扎,又滾又蹭又唔唔哼聲、拼命搖頭,因為已徹底明白,喬家主事者沒在跟你說假話,說要「綁著讓豬拱」,他就真的會被公豬連拱三天。

「唔唔唔……嗚!嗚嗚嗚……」還能逃哪兒去呢?

外褲被扯下時,許多大小姑娘不是訝呼地撇開臉就是搗住眼楮,細作則驚恐地流下兩行淚來。

真真想死,可是沒法子尋死。

細作絕望地趴伏在地,耳中嗡嗡亂鳴,披頭散發滿臉塵土,突然听到一個令他感到救贖的聲嗓響起——

「住手。」

男人的聲量並不大,語調亦平,但短短兩字已滲出不怒而威的壓迫感,眾人聞聲望去,待一看出來者是誰,驚得急忙讓出條道來。

于是圍觀的群眾如退潮般往兩旁急退,膽小些的還嚇到腿軟需旁人攙扶。

喬倚嫣先是一個手勢示意雲起陽停手,接著才盈盈起身,對著走進刖院佇足在細作身側的蕭陌露出嫣然巧笑——

「是大將軍回府了呢。」

女子麗眸發亮,兩頰浮暖,彷佛……好似……乍見他出現,令她無比開懷。

蕭陌面沉如水,暗暗磨了磨牙,跟在他身後進來的親兵小八已迅速察看完蒙剎細作的狀況,快聲稟報。「稟將軍,此人並無大礙,這幾道傷將軍夫人實拿捏得恰到好處,全避開要害。」

喬倚嫣聞言笑道︰「不是妾身拿捏得好,是咱們家護衛教頭雲大叔手段了得,若要千刀萬剮還要留他一條性命,雲大叔也定然辦得漂亮利落。」

竟然還沾沾自喜、一副與有榮焉兼顯擺的模樣!

蕭陌深切發現,自遇上喬大小姐之後,他眼角、額際抽跳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火氣動不動就被點燃,隨時能噴爆。

這一邊,被東家大大夸贊的雲起陽迎向蕭陌冷峻目光,恭敬地斂首行禮。

蕭陌視線冷冷調轉,重新回到喬倚嫣臉上。

「這是在干什麼?」

「妾身沒干什麼呀。」玉顏無辜。

「這是沒干什麼嗎?」大將軍嗓音更寒。

「唔……真的沒什麼的,就是處理些身為喬家主事該處理的雜務罷了。」玉顏持續無辜。

……雜務?蕭陌閉了閉眼,兩掌悄握成拳。

「你既知此人是蒙剎細作,還將他扣著不給,豈非藐視王法?」

一堆人早已挨不住大將軍的威壓抖衣而顫,喬大小姐卻仍繼續一臉的純然無辜。

「妾身沒有看不起王法,是想盡速討完債,早些把人讓給將軍。這位細作大叔欺負我的我這個東家總要替他們討回公道,同理可證,哪日將軍被誰欺負了、吃了虧,妾身也是絕對要為你出頭到底的,畢竟將軍是我的人嘛。」

蕭陌听到無數的悶哼加抽氣聲,他峻臉不爭氣發燙。

此際不禁慶幸長年征戰與戍守邊疆,令他的膚色早被北境日陽曬深了,不仔細瞧不容易發現他已臉紅。

「你……」他繃著表情,一時間還真不知該說什麼。

他說不出話,喬倚嫣倒又有話了,語氣略偏寵溺道——

「好啦好啦,既然將軍都親自來求情,夫為妻綱,妾身以夫為天,不答應哪里可以?這位細作大叔就讓給將軍吧,老大爹家里那頭總是發春的大福公豬,他可以不用去伺候了。」瞧她多大度。

什麼求情?他是就事論事好嗎!

蕭陌想過要把特愛陰人的榮威帝梟首,老實說,他想過無數次,在腦海中演練過無數回,然而面對眼前這位喬大小姐,他沒想梟首對方,只想不管不顧撲上去一把掐了省事。

無奈的是,依舊只能想想罷了。

然而話說回來,之所以會被激怒,表示他心術遜于人家姑娘,有一拳打入棉花中毫不著力的感覺。

就在此際,底下袍擺陡然一緊。

他垂目瞥去,竟見蒙剎細作的兩只血手緊緊揪住他,對方簡直是嚇破膽了,驚恐到面無血色,抓緊他的袍子抖個不停,直拿額頭磕地。

嘴被堵實的蒙剎細作不斷發出「嗚嗚」哀哼,盡管說不得話,哀求的姿態卻再明顯不過,無聲卻激烈求著——

快帶咱走!求求你!

關哪兒都成、上什麼酷刑都無所謂!就是別落入這女子手里!

望著被整成這模樣的蒙剎細作,蕭陌突然覺得……嗯,心情似乎平衡了些,可以吐出胸中灼氣。

原來啊原來,這世上不單單他一個快被喬家大小姐搞瘋,有人較他還要淒慘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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