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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宮蹺家 第二章 許以後位被拒親

寂月寥寥,星光暗淡,海浪拍打著船身掩蓋遠處的嘶吼,只有點點火光在海面上若隱若現。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兩項齊備,這一次買賣應該很大。」清脆的聲音在黑夜里響起,若不仔細听,恐怕會被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聲音掩蓋過去,她的眸子燦亮如星,對著海面上的火光眨都不眨一下。

沒過多久,不遠處飄來一艘小船,搖櫓的人影削瘦,隨著他漸漸靠近,海水的鹽味當中還挾雜著血腥味。

她連忙躲在岩石的陰暗處,直到那道人影越來越靠近,明月從雲中鑽出,灑落的和煦光輝映在那人輪廓上,陰晦的臉孔頓時變得清晰。

幾道血痕破壞少年清俊的臉孔,他扔開船櫓,手腳利落的跳上岩石。「葉新?葉新?」

「別喊了!你以為你是陰間使者在勾魂嗎?」也不想想現在海上這麼多死人,這些孤魂野鬼若是知道仇人姓名,保不齊全涌來找她索命,那她多冤啊!

陰間使者?這名號听起來不錯。「膽小鬼。若不是妳堅持不上船,我需要再跑一趟來接妳嗎?」

「那些人都投降了?」

「不投降的都扔進海里了,只是我們大老遠來這里剿匪做什麼?這些東洋倭人跟我們一樣是海盜,想來也是他們的什麼天皇私下支持,甚至可能所搶的財富都進了天皇的私庫。」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所以不管這財富是不進了天皇私庫,都注定不得善了。」蘇葉熙直接解釋,「剿匪只是讓大魏的海商清楚知道我們西延海兵的實力,我們不可能永遠干著殺人越貨的勾當。」

「果然,妳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除了給海兵有實地操練的機會,還想著跟大魏的海商收保護費,若是計劃周全,或許連那些大食商人也可以收些過路費。」

呃!該說他高看她嗎?她原本只想著震懾倭人,然後跟大魏海商收保護費,至于大食或者什麼實地操練都不在她的規劃中,但被褒獎到這個程度……她就虛心受了。只是他也真是驚人,擁有海綿般令人驚異的學習力,舉一反三已不足以形容,他幾乎到了觸類旁通的地步。

「王—— 老大。」又一艘小船靠近,這回是海兵的頭領陳勉,拉碴的黑胡布滿腮邊,幾乎看不出長相,他確實有海盜的模樣。

「怎麼過來了?那些倭人都制伏了?」

「都制伏了,他們當中的領頭者要求與我們談判,大概是想談贖金吧!」

「派個會說倭話的人去跟他說,贖金就按過去價金往上加三倍。」就為了這種小事?李承鉉蹙著眉。

「屬—— 不,是海兵,其實海兵里是有人會說倭話,但不、不太……」

五大三粗的糙男人說話囁嚅半天,看著就讓人不自在,蘇葉熙率先受不了。「我去吧!」

「你去?」顯然陳勉對于瘦弱的蘇葉熙是不信任的。

他的存在感太低,就一名大男人來說,他不只長得跟雞仔一樣,聲音細弱,估計那瘦胳臂連條豬仔都抱不住,這種男人進營區能派上什麼用場?他甚至不敢上船,就只能在岸上遠觀,想來大概也是怕見血。

「你會說倭話?」

「不去試試怎麼知道?」

她會說流利的倭話,不,應該說日語。這應該感謝經紀公司的栽培,當年她剛出道時備受矚目,尤其第一次出演電影就獲得新人獎的鼓勵,當時除了日方的經紀公司外,連韓方都派代表來洽談,後來公司決定讓她先鎖定日本發展,所以學習日文就變成首要之重,她當年為了在日本發展還曾考過日文檢定一級,高分過關。

「挺有模有樣的。王—— 老大,小的馬上送這位小兄弟過去。」糙男自然不知道她說什麼,但听著挺像一回事的。

李承鉉賞了一記白眼給他,轉身帶著蘇葉熙往小船的方向走。

櫓近大船,就聞到濃厚的血腥味,她甚至看見漆黑的海面上飄著不明物體,她強迫自己不要去研究,漠視這一切,但越靠近就越開始心驚,岸上看的火光虛弱無力,接近後率先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她甚至聞到燒焦味,但蘇葉熙已經不想探究燒焦了什麼?

那船舷上殘存的旗幟好熟悉,那個圖案是?

靠近才發現海面上集結的船只完好部分大約十來艘,幾乎清一色是西延軍船,這種以踏板驅動船只快速前行的戰船,對于突擊戰有著杰出的效果,也是她在拍古裝大戲時從中截取的構思,經過反復測試才得出的初版車船。

雖然她是引導者,但不能否認這男人提出更多實務加強,讓這個構思後來實現成現在的模樣。蘇葉熙的聰慧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文明燻陶成果,但他呢?如假包換的古代人卻有著聰明絕頂的智商。

迎風獵獵的黑色旌旗上是一只白骷髏頭,遠遠在白日的照射下會折射出血紅色,這是她特地找繡娘以雙面繡的技法設計,主要就是震懾敵方。

只要擊潰敵人的意志力,不花一兵一卒取勝是常事。

登上船後,領將一一匯報此役戰果,同時還帶來幾名倭人裝扮的男子。

「誰是船老大?我們只跟老大說。」其中一名倭人操著倭話。

「這位就是我們老大,你又是什麼人?」蘇葉熙迎上前,對上一雙淬著毒的眼神,其中寫滿不甘心。

「區區無名氏不值一哂,但我們運的這批貨你們不能動,看要多少贖金,我們可以付。」

「已經清查完他們的貨了?有什麼特別的?」蘇葉熙這回用中文詢問周圍同僚,接著回頭對著李承鉉說︰「他堅持自己只是無名小卒,但對他們的貨卻異常重視,甚至提出願意付贖金來保存貨物完整。」

「貨倉兄弟都搜過一次,只是尋常的商貨,並沒有什麼特殊,要說特別就是珠寶數量異常豐厚。」

「你們不是一般的海盜吧!沒有海盜看到這麼多財富還能神色如此鎮定,你們到底是誰?」

沒想到帶著毒蛇眼的男子身後竟有這麼俊秀的小男孩,這是小男孩的問話,顯然毒蛇男看他出聲後神色異常緊張,全身肌肉賁張,蘇葉熙看在眼底自然也清楚對方來頭恐怕不是一般的倭寇。

李承鉉對著蘇葉熙說︰「沒想到倭寇船上有小孩子。他們不是一般倭人吧!」

蘇葉熙雖然是看著小男孩,但卻用中文回答李承鉉,「他們也猜出我們的身分不是海盜了。」

「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把他們帶到船艙里。」李承鉉示意陳勉將他們押進艙里,卻惹來他們反抗。

蘇葉熙連忙用日文說︰「這里人多不好說話,我們只是想邀請你們到船艙里闢室密談。」

「李兄弟,麻煩你讓兄弟們手勁輕一點,這幾個人可是貴重貨物。」

這是海盜用的黑話,意思是這些人身分特殊可以取得較高的贖金,所以必須讓人質無性命之憂。

「蘇兄弟不用擔心,我會交代兄弟手腳放輕些。」

「他們的身分很特殊?」李承鉉與蘇葉熙並肩而行,顯然他也沒有發現這個舉止不妥。

「你有看見那小男孩只要被我們的人粗魯對待,這些人的神情就變得很怪異嗎,隱忍得很明顯。」蘇葉熙壓低聲音,「剛才他被扯了一下衣襟,我看見內襟領有菊花紋樣。」

李承鉉頓足,忍不住帶著詫異看她,「妳看見他的內襟?那名小男孩至少有十二歲,倭人長得比較矮小,不代表年紀真的小。」

內襟是重點嗎?「我當然知道!重點是菊花紋樣。」

「男人是不該穿著太花俏,但這算什麼重點?」妳到底是不是女人?居然看到男人的內襟還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

「倭人的皇帝叫天皇,建立菊花皇朝,這麼說您懂得菊花代表的意思嗎?」

「妳的意思是那小男孩……」李承鉉不敢置信,上天從來不曾對他這麼優厚,似乎從她出現後就逆轉了。

「皇室成員之一,我們賺到了!」蘇葉熙眉開眼笑。

對,而且是賺很大。「回去後妳開始教我說倭話。」

他受夠當一名聾子和啞巴了!李承鉉的自尊不容許他事事都要听著一名女人發號施令,就算是口譯也不行。

接下來船艙內的談判再次刷新他的三觀,這女人真是讓人嘆息她非男兒身,否則拜相封侯豈是難事!

就算身為女兒身,蘇葉熙亦做到拜相!

「唉!這麼優秀,我都煩惱起來誰配得上我了?」她對著西洋鏡擺了幾個臭美的姿勢,搔首弄姿,最後抖落一層雞皮。

「丞相大人豈是一般凡胎能配得上的,這得往瑤池金母身邊的仙女們挑挑才行。」出現在西洋鏡里的姑娘一身椒紅裙裝,手里拿著束帶往丞相身上比劃。「小紅覺得這玉帶好看。」

「這種自戀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起!」她繼續揉著雙臂,地上的雞皮應該可以成堆了。

「大人別這樣亂動,玉扣帶還沒有綁好呢!」小荷也跟著在玉扣帶上系上一只紫金魚袋。

「妳們說,怎麼有人這麼自戀,成天就在西洋鏡前吹噓自己的容貌,又不是在演白雪公主,而且一名大男人這麼重視外貌做什麼?」這也是她想不通透的事情。

難道他以前就會介意外表?印象中好像沒有,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好像是從某一年開始,但確切的時間她已經不記得了。

「白雪公主是誰?朝廷里有這麼一名公主?」掀簾進來的是小青,她端著一盅雪蛤燕窩粥和一碟蔥白鹽花酥。

「不在咱們這里,在遙遠的海的另一頭呢!」很難解釋清楚的事,蘇葉熙都用這句話糊弄過去。

小紅擰干熱巾子覆在她的掌心,過一會又擦上雪花膏才算完成。

小青看見她坐在杌子上,就遞來白玉調羹,還將雪蛤燕窩粥的碗蓋打開,「今早用的是宮里送來的血燕,這可是貢品,听送來的公公說是王上特地交代尚宮撥過來這些數,剩下留在宮里的可不多呢!」

「血燕是補血聖品,大人要多食用一些才好。」小荷也跟著附和。

她們這三名貼身丫頭都是王上從宮里挑選送進丞相府邸的,當初被選中時,她們心底也抱著可以一朝登高的榮華富貴夢,但在知道她是女子後,一切念頭如過眼煙雲,卻開啟了另一扇窗。

原來女人也可以當丞相,原來女人不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原來女人也可以光宗耀祖……她們從不甘心到心悅誠服,甚至引以為傲。

她們家的主子勝過男子千百萬倍!

「妳們也勻一些吃,在吃食上別虧待自己。」

三名丫鬟相視而笑,「咱們都讓大人給養刁一張嘴了,將來還不曉得怎麼嫁得出去。」

「嫁不出去就在府里挑個管事嫁,這麼一來若受了委屈還有大人給妳們做主。」

「那麼大人若是將來委屈找誰替您做主?」小荷嘴快的問。

「妳說這個做什麼!」小青用力拍打小荷的手臂,聲音之大讓小荷痛得齜牙咧嘴,想要還手卻對上小紅警告的眼神。

小紅算是她們當中的帶頭大姊,個性沉穩,也最受大人的重視,小荷頓時蔫了。

「小荷也是關心才這麼問,但妳們看大人我會讓自己受氣?」

小紅搖頭又點頭,「大人不會讓自己受氣,凡是受氣就會找場子再討回來,但嫁人不一樣。」

「所以大人我才會專找那些次子、旁系,減少受氣機會。」

「可是旁系不若嫡系,取得的資源有限不說,萬事還得被人壓上一頭,大人可吃得消?」小紅講求實事求是,大人家門清靜,雖然族里偶爾有事,但萬事都是大人說了算,習慣了這種當家做主的姿態,怎麼回去伏低做小?

「所以我也在傷腦筋中,幸好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已經放出風聲要替族妹擇親,現在就看誰先拋出橄欖枝。」

「這方法是好,但不免處于被動,不如我們也派人找看看?」小青也提出建議。

「小青的想法不錯,但妳忘記大人我可是四處溜達,若要探听消息,誰都比不過我的門路吧!」

「這是實話,尤其王上麾下的伏虎衛指揮使與大人的關系融洽,委托他出面也是一個好方法。」小紅也說出自己的看法。

「對啊!妳們沒說我都忘記伏虎衛的存在,他們就是專門打探這種私密事的,是該找江之煥聊聊天。」

江氏一族興旺不及百年,稱得上是新興的世族之一,原籍福州的江干度只是一名富家翁,生養了六名兒子,他們均考取進士。一門六進士,同朝為官,先帝御賜六桂坊,後被譽為六桂聯芳,此事爾後就成了新興世族,但孫輩的江之煥不愛走文官之路,嫌講話累贅,棄文從武,個性海派,是冉閔儀的好兄弟。

江之煥幼年時期有段時間還是李承鉉的小跟班呢!

「但江指揮使的嘴巴牢靠嗎?他會不把這件事告訴王上?」小荷莫名靈光一閃提問。

「王上知道又怎麼著?大人是因為國家大事擔誤婚期,再說請江指揮使大人幫忙只是看在私人情誼的分上,又不是廢公徇私。」

蘇葉熙點頭如搗蒜,小紅的想法與她如出一轍,孺子可教也!

聚德坊里的興桂樓是京城里最著名的酒樓之一,樓高三層,八角樓盤的設計是參考八卦意象,樓中最令人津津樂道就是禮賓樓層的規定,听說要上得了三樓的人可是要繳入會費,想入會還有資格審查,只是尋常人不曉得所謂的資格審查到底是在審查什麼。

平時也少見有人能夠上得了三樓,畢竟堵在二樓梯間的彪形大漢可不是擺設品,听說之前有位從大魏來的官家子弟硬要上三樓,後來被酒樓里的大漢從二樓扔下一樓,足足躺在醫館七八天,後來也不見有人出面討公道,由此可見興桂樓背後的靠山有多硬氣。

「你說什麼?」渾厚嗓門從三樓窗欞傳出。

今天三樓有貴客臨門啊?听這嗓音中氣十足,應該是年少有為的青年吧!

「你小聲一點,我又不是聾子。」挖挖耳朵,江之煥有點不悅。

「你說丞相大人拜托你幫忙找對象?」冉閔儀瞪大眼,這小子不曉得丞相大人實為女兒身。話說回來,詳知內情的人屈指可數,朝中就只有王上和他知曉。

「是啊,說是幫他同胞妹妹說親,而且是一胎雙生的龍鳳胎妹妹,我真無法想象若是妹妹與丞相大人一樣聰明僅止天上有,哪個男人敢娶這種妻子回家啊!」江之煥瞪大眼,隨即搖頭,接著灌一杯酒入喉,壓壓驚。

「這些話你有同王上提過嗎?」

「沒有,丞相大人是今天下朝時才與我提起,一時間還來不及跟王上說呢!」過午開始就是他休沐時間,江之煥還想著這事要不向王上假裝隨口一提,畢竟丞相大人可是王上手下第一愛將,想來妹妹嫁人的事王上也會關切,尤其姻親關系見微知著,牽連甚廣。

「丞相大人既然要你探听對象,那麼有開出什麼條件嗎?」

「條件很簡單,丞相大人說對方家族龐大無妨,但最好是旁支,男方個性純善無妨,功利野心不要太大,畢竟他妹妹的個性比較溫順,實在不適合擔當大族長媳的重責。听起來確實與丞相個性相左,而且感覺丞相對這唯一的同胞妹妹十分親近,若是能娶她進門,必定可以獲得丞相的支持,所以這個忙不難幫,甚至還是件天上掉大餅的好事。」

冉閔儀只能在心底為他哀悼,王上對于丞相要嫁人這件事顯然掛記的不得了!甚至他上回提議不如由王上娶了丞相大人時,王上可是陷入深思,最後他告退的時候也只揮揮衣袖就把他給攆出來了,過去好歹還交代內侍送他一程,那回可是連抬頭都沒有,更別提施舍關愛的眼神了。

這代表什麼?王上在認真思慮娶丞相進門的事。

但堂堂一國丞相豈是那麼容易娶進門的?要以什麼身分娶她?將來會不造成後宮干政?

冉閔儀話一出口就驚覺自己太輕率了,但更讓人驚悚的是王上居然認真考慮起來。

若這真的是丞相大人的親妹妹,王上娶進門,君臣成了連襟也是一則佳話。現在情況卻復雜百倍,眼前的臭小子什麼都不懂,就以為自己撿了便宜,還不曉得天上掉的可是砍頭的大刀。

「天上掉大餅?這餅這麼大塊,吃著不怕噎死你啊!」

「大哥怎麼這麼說?難道你有什麼內幕消息?」這才是江之煥找上冉閔儀喝酒的原因。

能在朝堂上混出名堂的人,怎麼都不可能是簡單人物。

「你都知道這是一門好親事,沒想過就自薦親族?那麼要推薦誰?若是有其他人找上你搭關系,這個人情賣不賣?」

江之煥一臉哀怨,「這我不就是想過才找大哥討主意嗎?」

原來方才說的天上掉大餅,純粹是糊弄冉閔儀。他雖然是武將,但腦袋也是靈光的,畢竟他祖上可是出過六位進士啊!

「不如小弟推薦大哥如何?」用手肘頂著冉閔儀的腰側,一副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得意模樣。

「你找死啊!」震天獅吼。

幸好這兒沒有王上的眼線,否則他就是七月半的鴨子在找死。

江之煥雙手按著桌角才能強壓下奪門而出的驚恐,冉閔儀不愧是征戰沙場戰無不勝的大將軍,瞬間迸發的威壓讓他膽顫心驚,克制著僵直的雙腿不發抖,好一會兒他才能正常開口,「大、大哥,你說……你是與丞相面和心不和是吧?」

所以他現在知道天大秘密?一直以為王上、大將軍、丞相三人是鐵打的好交情,沒想到私底下大將軍和丞相大人是面和心不和的情況,可他們的表現完全不像……這也難怪,大家族里的親兄弟都會在私底下勾心斗角著爭寵,更何況是朝臣了。

「大將軍不愧是大將軍。」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自以為是了,冉閔儀也心累的不想再解釋,「這件事我會跟王上提,至于丞相大人交代你幫忙的事情,你在挑中人選後得先給王上過目,再由王上決定人選是否適當。」

「需要這麼大陣仗?」雖然丞相大人是王上寵臣,但就因為是寵臣,所以丞相大人十分清楚王上心態,這種事輪不到他多嘴吧!

「你若想保住這顆腦袋,就按我交代的話去做。」

「所以大哥知道什麼內幕消息?到底是什麼?」否則沒道理這麼嚴肅,這個內幕消息一定是驚天大秘密,既然這麼驚天……「是小弟妄言了,小弟還是不要知道這個內幕好了!」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你這小子還算聰明,光這份眼色夠你活到百八十光榮辭官了。」呿!若是可以,他也不想知道這個驚天大秘密啊!冉閔儀是上了賊船就下不了,只能跟著一起當賊。「你說除了你,丞相大人有沒有可能還請其他人替妹妹找對象?」

「所以除了找上江之煥,妳的意思是還拜托了虢國夫人、鎮國公老夫人?」

這種壓抑的氣氛是怎麼回事?蘇葉熙奉旨入宮,才踩進御書房劈頭就听見他詢問親事,她也沒有多想的直言,接著隨著答復這氣氛就開始凝滯。

「臣認為虢國夫人八面玲瓏、性情爽朗,幾次替人牽的姻緣也極為合適,所以才請她代為尋覓適合對象,至于鎮國公老夫人德高望重,經常擔任全福夫人,若由她出面保媒也是一則佳話。」

「沒有想到妳對『妹妹』的親事這麼上心。」他加重妹妹兩字。

怎麼听起來有點咬牙切齒?蘇葉熙覺得一定有人前腳把王上惹惱,所以她後腳趕上倒霉。

「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這事得慎重再慎重,多小心都不為過啊!」回頭一定得問清楚是誰把王上惹惱,害她背了黑鍋。

「所以妳還是堅持要退出朝堂?」

「出嫁從夫。」

「孤娶妳,以王後之位許妳。」李承鉉以為會听見她的謝恩,孰料她就直瞪著杏眼,忘記不可直視龍顏,甚至還忘形的朝前走了幾步,露出一副……詭異的神情。

墜落的星塵光輝被收進她的瞳眸之中,靠近時,迸發出燦亮,讓他看得眩目,一時間忘記喝斥她的無禮。

蘇葉熙呆愣了一會兒後,似乎也驚覺自己的失儀,連忙垂首往後退兩步。

星星消失了,魔法也跟著解除,他才驚覺自己居然看她看到發愣,還由著她放肆,但現在斥責似乎又太矯情,只好干咳幾聲化解這份尷尬。

不對,這有什麼好尷尬的。「妳剛才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臣以為王上喝醉了!」

直覺理智線快要斷裂,若不是她厥功至偉,樣樣都是他親眼所見,他都要懷疑這位股肱大臣能坐上丞相之位究竟是祖上冒青煙還是他一時腦燒壞了。

蘇葉熙似乎也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想挽救,「臣的意思不是指王上輕率,不是……是懂王上對微臣的愛護之意,也懂王上求才若渴的心情,微臣認為立後應該更審慎,或許該請三卿—— 」

「妳這是拒絕的意思?」李承鉉不敢相信,堅決無法置信。

這八年來他們雖然稱不上朝夕相處,但同吃同穿的行動早就踰越所謂的男女大防,嚴格來說除了他以外,她根本不能再嫁人,現在他願意許以王後的位置,結果呢?她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沒有搞清楚現實狀況?

「妳忘記我們曾一起出海偽裝海盜,還曾一起遠赴英格蘭?妳和孤朝夕相處,嚴格來說妳的清白已毀,若是孤不娶妳,妳知道會是什麼下場嗎?」

「和王上一起出海的事在微臣心中一直是一段美好的記憶,以後也依然會是一段最輝煌和光榮的回憶,所以請王上不要讓這段回憶蒙上任何陰霾,它們值得最光榮的印記。」蘇葉熙撩袍屈膝而跪,這回她仰頭直視李承鉉。

出海半年之久,他們在船上互相扶持的畫面歷歷在目,她教他說英格蘭話,還有打著船用繩結,以及西洋劍的握法……那段時間里沒有君臣之分,只有親昵如兄弟一般,所以他可以放心將背後交給她來守護,這當中有友情、親情,就獨獨沒有任何男女情愫。

「孤要娶妳,對妳來說這麼難以忍受?」

蘇葉熙對李承鉉熟悉到只消一個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而此刻她多麼痛恨自己對他的了解!

清清嗓子,她緩緩的開口,「獨自來到這里,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親人,照著鏡子卻不知道鏡中的人是誰……你的出現,本來以為是救贖,誰曉得是惡魔,還殘忍地告訴我若要活著就必須付出代價。我以為自己會被壓力逼瘋,結果一步步走出盛世直到現在,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很抱歉現在才告訴你!」

喜歡?如五雷轟頂,海水充斥口鼻,他掙扎一番才困難的開口,「既然喜歡,為什麼拒絕婚事?」

她用的是我,不再是君臣之分。

過去只要是兩人內心誠摯的交談便不分君臣對錯,他們是平等的。

「因為,只有喜歡是不夠的!有一種比喜歡更深沉、更沉重的情緒,你會用膳時想著她,就寢前想到她,總想知道她在做什麼,喜悅、悲傷全部是她,甚至連呼吸節奏都一樣,以為自己的存在就是因為有她。」

她眉彎、眼彎,嘴唇也彎,連今天的陽光都彎進御書房里,斜映在她燦爛的臉上。

她怎麼能瞬間這麼美麗?在他毫不設防時硬生生撞進他的心上,把他的心髒撞破一個大洞,並且在其間寫上滿滿的蘇葉熙。

是誰允許她這麼做?李承鉉憤怒卻無濟于事,只能大聲喝斥,「愚蠢!」

「是愚蠢,人怎麼可能仰賴另一個人的存在而存在,所以理性戰勝感性,那麼我為什麼要嫁給你去面對那些麻煩?後宮數不盡的女人和孩子,朝野黨派權衡取舍,時不時的旱澇災變。」唇角的笑容消聲匿跡,臉上頓時飄來烏雲。

不是的,李承鉉的愚蠢並不是指責……那只是一種恐懼,「妳可以成為我的王後。」

對!成為王後之後可以找回兩人出海時的歡快,一樣的!

「然後相敬如冰?我的余生應該是沐浴在燦爛耀眼的陽光下。」

「放肆!」李承鉉恚怒,右掌重擊檀木扶手,頓時木屑噴射。

所以妳是在否認那段時期與我在一起的快樂?難道那段時間的暢然恣意都是假的?

「微臣放肆,微臣該死,求王上息怒。」蘇葉熙五體投地。

「妳以為孤不敢對妳怎樣,所以才千百次挑戰孤的權威?」語氣中滿滿威壓,盡顯帝王氣勢。

「不,微臣認識的王上除了有容乃大外,還具備一般君主少有的仁心。」

又是這樣,妳總懂得孤的軟肋。「蘇葉熙,滾出去!孤不想見到妳。」

不是蘇葉新,而是蘇葉熙,這說明王上氣到已經在喪失理智的邊緣。「是,微臣告退。」

捋虎須要適當,否則小心喪身虎口。蘇葉熙太了解他了!所以幾次下來都可以平安從虎口中幸存。

並不是認識久,了解對方個性就可以揣測出對方心意,尤其帝心難測,只能說蘇葉熙是李承鉉肚子里的回蟲——

不對!過去他曾這麼玩笑說過,但當時蘇葉熙說什麼?

她大言不慚的說︰「上輩子我一定曾是你墳頭前的桃花枝,看著你入土、化骨,這不就都瞧遍了,怎麼能不懂你?」

當時他回答什麼?

「桃花枝?虧妳還敢自夸自己是桃花?滿屋桃花盡醉人,妳能拿什麼醉人?」

「我這不是還小沒長開,你怎麼知道我長大長開後不會醉人?」

還醉什麼醉?還沒醉人就先學會氣人!

「氣人?臣做了什麼事氣著王上?」

一陣粗聲驚醒李承鉉的思緒。

李承鉉沒好氣的看著召見的冉閔儀,就是他出的好主意!但這事實在太丟人,他說不出口。「不用瞎問那些事,孤讓你來說要你幫著想想,什麼是你會用膳時想著她,睡覺前想到她,總想知道她在做什麼,這到底是什麼情緒?」

「相思,莫非王上喜歡上誰?」冉閔儀雖然是武將,但祖上好歹也出過進士。

「比喜歡更深。」究竟是什麼?

李承鉉對冉閔儀其實不懷任何期望,他就是煩,想找個人傾吐,或許……不是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嗎?冉閔儀可是以一擋百的名將啊!

「愛?這不是那些英格蘭人嘴巴上掛著說的字匯,雖然朝野文臣批評膚淺輕率,但那些番人說得直接卻甚合我意,愛不就是簡單、純粹—— 」

「愚蠢。」李承鉉豁然開朗,卻更加……心痛。

冉閔儀沒有發現王上的異常,還繼續發表心得,「是愚蠢才會因為愛而為對方付出,誰不想當一名幸福的接受者?王上已經習慣接受別人付出的忠實、服從,所以無法理解這些情緒。」

「所以孤得到的忠實和服從並不是源自于愛,只是身分和權勢威壓?那麼拿掉身分和權勢,孤又剩下什麼?」

呃!冉閔儀總算察覺不對勁,但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王上魔怔了!事實上王上的出生就注定是王者,怎麼會去想到那些?根本是杞人憂天。」

「所以她才會說只有喜歡是不夠的,她不愛我!」李承鉉總算明白她那番話的含意。

難怪他一直覺得心頭堵得厲害,那女人永遠不會讓他有片刻快活就是了。她永遠想找回場子,他不過就是覺得他們的情誼跟兄弟一樣,這麼想有什麼不對?所以她不愛他?

笑話?我是誰,西延國的王上,至高無上,連鄰國的大魏、曾經國勢強盛的大國都必須俯首稱臣,還想著送公主來和親,要不是他瞧不上眼……還輪得到她當王後嗎?

她不愛我?哪個她?

「難不成……王上說的是丞相大人?」冉閔儀在王上殺人的目光中,驚訝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後的「丞相大人」幾乎是唇上掠過的氣音。

他完全不想窺視王上和丞相大人之間的情感糾葛,為什麼老天爺要讓他生得這麼善解人意!

「滾!慢著,這件事出孤口,入你耳,你最好一輩子爛在肚子里。」

「微臣遵旨!」冉閔儀腳步飛快的離開御書房。

他才示意內侍關上門,就听見內里傳來巨大聲響,除了木碎聲外,最大的應該就是瓷器碎裂聲,估計還有不少玉器。

巨大的聲響讓人心驚,幾位內侍都開始身子打顫。

幾人面面相覷後,其中一位就是新上任的內侍總管項公公,就見他硬著頭皮問道︰「大將軍,王上這是……要不派人再請丞相大人進宮?」

「想死就去請丞相大人進宮。」冉閔儀輕聲。

這番話包含太多意義。所以王上這滔天怒火是因為丞相大人?朝中專寵的丞相大人要失勢了?丞相大人究竟說了什麼?難道是丞相大人妹妹要嫁人的事?

各種臆測千奇百怪,在子夜前出現在所有西延國重臣的書房內,成為唯一話題。

隔了一天連異國王室都知曉這件事。

「听說西延王恚怒之下將御書房盡毀,如果他真和丞相撕破臉,那麼對我國而言可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消息。」大魏宮中。

吐番王帳中,「不如藉這個機會,由可汗派親信走一趟,只要我們許以重利,或許有機會拉攏這位智絕才高的丞相效勞。」

以李承鉉治國手段嚴明來說,宮中的消息不該如此輕易就流傳出去,這簡直跟篩子一樣,所以這就代表——

「他是故意的!」遠在丞相府中的蘇葉熙明白,他終于懂她一番話的意思了。

雖說中線以西為王上日常生活起居處,以東則是為了未來的儲君準備,現在自然是空缺下來,但李承鉉對極為淡漠,甚至很少進入後宮,一年當中也就只有祭祀才進後宮依禮拜見孝慈太妃,這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李承鉉也只是盡到表面禮節。

所以這回他擺駕進了儲秀宮,可把住在里頭的三位才人、一位美人嚇得魂不附體。

「你們說,你們有愛過孤嗎?」

眾人面面相覷。

其中最早伺候李承鉉的虞才人仗著年資最長,率先開口,「臣妾自然是愛著王上。」

「你愛孤什麼?」

「王上是臣妾的蔽身之天、立身之地,臣妾當然是愛著王上。」

許才人也趕緊跟著開口,「虞才人說的沒錯!臣妾對王上的愛如天上明月光輝永在,不曾抹滅。」

「所以你們愛孤不過就是因為孤是王上。」

眾人再次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到手足無措。難道王上想要的答案不是這個?若是答錯會砍頭嗎?會不連累族人?

「王上是上天之子,集天下權勢、財富于一身,論長相俊逸絕倫,論外形碩長結實,論才智算無遺策,臣妾不懂王上怎麼會懷疑到問起這問題?」趙美人果然是當中最有急智的,迅速理出一套說詞,而且還暗暗捧了李承鉉一番。

李承鉉卻不見愉快,只是眉頭深鎖,先是看了趙美人一眼,把她看得雙頰酡紅,越顯嬌羞後,抬腳轉身就走。

「王上?」趙美人一陣失落,想追上去又怕遭罪,尤其王上最後別具深意的一眼,那是什麼意思?

「!還以為說些好話就能留住王上,結果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真不曉得怎麼有臉得意。」羅才人平常就是一張利嘴,也最不受李承鉉待見,所以方才她也很有自知之明的閉嘴,就是等著逮著機會諷刺這些女人。

果然!別人的男人都不會教自己失望。

她早不當王上是她的男人了,只有這群笨女人沒有看透!

「王上今晚不留宿嗎?」項公公只能硬著頭皮開口詢問。

「孤今天還被管著不夠嗎?」

誰敢管王上?

「奴才嘴笨,求王上恕罪!」項公公雙膝一軟,都不用等李承鉉怒氣迸發就先跪下求饒了。

「回去領罰,什麼時候罰完再回來。」

「奴才遵旨。」項公公如喪考妣,又要去領罰,不如這回就別回來領差事,直接去倒夜香算了!

只是接他的人是誰?丞相大人之前臨時讓他上任,好像沒有定好繼任人選,所以他要找誰來?小葉子去倒夜香、歸芷還在冷宮當差,小猴子去大將軍那兒領活兒,那還有誰?好像幾名丞相大人訓練出來的總管都讓王上折損殆盡了。

王上果然不是隨便人可以伺候得來的,看這日子還怎麼讓人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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