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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嬌醫 第八章 雲貴妃拒絕回京

棒日一早,李安然依約前來衛府,而此時英姑已經醒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不過除了一句謝謝,什麼也不肯說,這教李安然悄悄松了口氣,昨晚接收到的消息還來不及消化,她真的需要喘口氣。

走出客房,衛容淵似笑非笑的瞅著李安然,「你是不是盼著她不要說出真相?」

「我有何想法並不重要,你肯定會逼她開口。」其實她心里很明白,英姑不會堅持太久,畢竟丈夫和兒子都在身邊,若想跟他們好好過日子,她必須徹底擺月兌過去,只是落崖「一覺醒來」就是五年,她的心情想必還很混亂,什麼都不說,也許只是為了冷靜一下。

「我領了皇差,必須找到雲貴妃。」衛容淵並不著急,若是英姑跟雲貴妃分開前真的得了雲貴妃的命令,她的內心想必還在拉鋸,她可以說出真相嗎?

他已經暗中指示衛夏進去勸說英姑,讓英姑明白這不是她要說或不說的問題,若是聖旨下了,她不說也要說,只是等皇上開口,她難免落在下風,而她舍命護主的功勞只怕也要打折扣,還不如她自個兒先說出來。

李安然點點頭,表示認同,職責所在,換成她也一樣。

咦?衛容淵稀奇的挑起眉,「你怎麼沒意見?」

李安然賞他一個白眼,「誰敢對皇上的命令有意見?」

「這麼說,你是不是會請你爹幫我?」

「……英姑能夠開口說話了,我們是不是住餅東山鎮也不是那麼重要了。」這個男人真是太難纏了,她都快忘記了,他怎麼還緊咬著不放?

「英姑能夠說清楚的只是當時經過,關于雲貴妃的下落,她只怕跟我一樣不清楚,尋人的事還是得仰賴當時住餅東山鎮的人。」

「我們應該住餅東山鎮,可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這事她是瞞不了的,只要調查五年前東山鎮的戶口,肯定有他們一家的記錄,若她遮遮掩掩,不是更顯得做賊心虛嗎?

「這事問你爹不就知道了,你爹肯定記得很清楚。」

「……為何不是你去問我爹?又不是我要找雲貴妃。」

「我們是一家人,我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嗎?」

「……誰跟你一家人。」李安然明明很想狠狠踢他一腳以示不悅,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月兌口而出的話語有那麼一點撒嬌的味道?

「你怎麼老想跟我耍賴不認帳?」衛容淵傷腦筋的伸手模了模她的頭,「這種壞習慣一定要改掉,我們衛家的人敢做敢當。」

這時某人清了清嗓子,出聲打斷他們,「英姑請公子進去。」

李安然真高興自個兒獲救了,這個男人真的讓她招架不住,可是一看到衛容淵的笑容,她立馬回過神,繃緊神經。英姑願意開口了嗎?她覺得還是趕緊腳底抹油,不過剛剛往後退一步,衛容淵就伸手拉住她。

「你也一起進來。」

「……不必了。」

「你是她的大夫,當然要在一旁看著。」

李安然很想大聲反駁,她的治療早就告一段落,可是衛容淵的手堪比鐵鏈,她幾乎是被拖進客房的。

「衛公子、小李大夫。」英姑的聲音還帶著開口不久的粗啞,不過說話已經很順暢了。

她先恭敬行禮,隨即向丈夫點了點頭,她的丈夫便帶著兒子走出客房。

「衛公子,我有個請求,即便找到主子,我也想留在這里。」英姑什麼都想起來了,可是如今已經過慣了平凡的生活,再也回不去那種只有職責,沒有喜怒哀樂的生活。

「這點你放心,你護主有功,皇上會還你自由之身,隨你想上哪兒就上哪兒,若是你願意,你們一家三口可以搬到景溪鎮,你的丈夫可以進衛門,你的兒子可以讀書,無論將來是否參加科考,總比打獵為生來得穩妥。」

「謝謝,有勞衛公子了。」

「這是小事,不足掛齒。」

接下來英姑仔細道來離京之後的事。他們出京不到三日,雲貴妃就察覺到陳武在路上留下暗號,向某人傳遞信息,懷疑陳武遭到收買叛主,于是她們計劃擺月兌陳武,只是還沒等到機會追兵就來了,陳武假意跟對方周旋一下,便說抵擋不了,要她們先帶著雲貴妃離開,沒想到這個時候又來了另外一路追兵。

有了後來這路追兵擋下前面那路追兵的刺殺,陳武沒有順利甩掉她們,只好繼續帶著她們按著原訂路線前進,可是追兵窮追不舍,她們屢屢在兩邊對峙的情況下尋找活命機會,就這樣來到慶州無名坡,陳武懶得再應付她們,直接丟下她們走人。

沒了陳武,她們反而可以月兌離原來的計劃,教人弄不清楚她們欲往何處去,可是到了三澗村,雲貴妃覺得自己快生了,當時正好有一個獵戶駕著馬車經過,他上山打獵回來準備去接他的妻子,他願意帶她們去鎮上的醫館,不過她們擔心追兵很快就會尋來了一起行動最後終究死路一條,還不如她護著假冒雲貴妃的琴姑將追兵引開,而雲貴妃則跟著獵戶去鎮上的醫館。

「為了引開追兵,我們刻意躲進玉霞嶺,果然,追兵跟著上玉霞嶺,後來我跌落山崖,而琴姑落在他們手上,應該是死了吧。」

「除了救了雲貴妃的人是獵戶,你還知道什麼?他的馬車可有任何標志?」

英姑搖了搖頭,「原本我們有意多打听對方的底細,可是主子教我們忘了她,忘了過去,好好的活下來,以後為自己而活,最後我們什麼也沒問。」

李安然強忍著拍胸口的慾望,真是太好了,英姑沒辦法證明救雲貴妃的人是爹。

衛容淵戲謔的看了李安然一眼,問道︰「你可記得對方的相貌?若是見到畫像,你認得出來嗎?」

李安然聞言一僵,這家伙的反應可以不要這麼快嗎?

「這倒是沒問題。」暗衛認人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今日我得去百草堂,這兒沒事了,我走了。」李安然覺得還是趕緊腳底抹油。

「你急什麼?畫像都還在我的腦子,沒畫出來。」衛容淵真是越看越愛,這丫頭怎麼可以連孬種的樣子也如此可愛?

李安然惱怒的回頭一瞪,「這關我什麼事?」

略微一頓,衛容淵同意的點點頭,「嚴格說起來確實與你無關。」

「……」多說多錯,李安然還是認慫了快跑。

「小李大夫怎麼了?」英姑看得莫名其妙。

衛容淵倒是沒有隱瞞,「當初救下雲貴妃的獵戶就是小李大夫的父親,當然,還要等你看過畫像確認。」

半晌,英姑訥訥的道︰「這還真是巧合。」

巧合?衛容淵其實更喜歡「緣分」這兩個字,不過見仁見智,無須計較。

「你就放心留在這兒養傷,其他的我會安排,倒是你得先跟你夫君商量一下,衛門的生意很多,他可有特別感興趣的事?若是沒主意,我會請人將他帶在身邊一段日子再行排,你覺得如何?」

英姑點頭接受他的安排,衛容淵便退出客房。

雖然是一家之主,但李承何卻是李家最清閑的人,尤其入冬後除了充當妻子的車夫,他更是閑得跟自個兒對弈,不過就是閑得發霉了他也不容許自己停下來發呆,總是能找到事情,譬如盯著兒子們讀書,考校他們的學問,不過這個早上他像傻了似的,一直坐在窗邊的軟榻上,像是看著窗外的景色,卻又感覺得出來心思已飄到不知何處。

「夫君有心事?」孟采華伸手捏了捏李承何的耳朵道。

半晌,李承何回過神來,看著一臉關心的妻子,苦笑道︰「對不起。」

孟采華一副很苦惱的嘆了聲氣,「最近你怎麼老是跟我道歉?」

「當初若不是我多事幫了暄兒生母,今日就不會有這樣的麻煩了。」劫後余生,李承何承認自個兒變得冷漠,凡事喜歡冷眼旁觀,可他的妻子是個大夫,善良又熱情,能幫忙的她不會袖手旁觀,因此當初遇到雲貴妃主僕三人,他無法視而不見,而當時他正好要去三澗村隔壁的杏花村接妻子,便停下來幫助她們。

孟采華微微挑起眉,「怎麼突然提起湘夫人?」

「湘夫人……你是不是認識她?」這不是他第一次听見妻子稱那一位湘夫人,只是他一直沒有想太多。

頓了一下,孟采華點了點頭,「雲家姑娘名震京城,見過就不會輕易遺忘。」

「關于雲家姑娘我也听過,但不曾見過,不過你怎麼會見過她?」

「有一回雲家上皇恩寺祈福,半路馬車壞了,雲家老夫人心疾發作暈厥,正好遇到師傅和我,當時湘夫人還是個未及笄的姑娘,守在老夫人身邊。」

李承何終于明白了,「因為知道她的身分,你才答應幫她養孩子?」

「我知道她是雲家姑娘,但不清楚她嫁給誰,為何遠離京城逃到慶州,只是當時我不幫她,暄兒可能活不了,而且因為知道她的來歷,如何幫她、如何防備,我心里有個章程,要不我還不敢應下這事。」孟采華是大夫,見過太多官宦權貴後院的陰私,深知隨意卷入人家的角力中且危及性命,因此她對貴女一向避而遠之,尤其不踫不知深淺的麻煩,畢竟她不是一個人。

「這應該是天意吧。」先遇到他,接著又因為妻子是個大夫,在那種危急的情況下可以幫她接生,保住他們母子的性命,要不,雲貴妃真的是死路一條。

「發生什麼事?」

李承何伸手抱住妻子,讓她跟著坐在榻上,窩在自己懷里,低聲道︰「皇上在找她,還封了她為貴妃。」

孟采華立馬就想到了,「衛家領的皇差就是尋找湘夫人……雲貴妃?」

「對,如今衛家從暗衛那兒查到我頭上了。」

「衛家要你供出雲貴妃的下落?」

「只要證實當時是我救了雲貴妃,他們就會逼我供出雲貴妃的下落。」

「你又不知道雲貴妃的下落。」

「我不知道,但你知道。」雖然不清楚他救了什麼人,但不難看出身分顯貴,本著避開危險的本能,他不曾關心過妻子如何安置對方,就是不想知道對方的下落,免得還沒查到妻子頭上他就先曝露了。

孟采華沉默下來,想要避開危險,最好不要沾手,可惜她從來無法冷眼旁觀。

「你找個機會見雲貴妃,請她拿個主意,看她要不要回京?還是另有安排?」雲貴妃若想回京,這幾年不可能沒有動作,可見她對京城有了心結,如同他,一心想離京城越遠越好。

孟采華略一遲疑的道︰「衛家會不會已經暗中盯著我們?」

「我倒是忘了這件事,如今只怕不只是衛家,還有其他人。」當初雲貴妃遇到追殺,肯定有人不想她活著,至少是不願意她回京,正是因為如此,除了代表皇上尋人的衛家,景溪鎮才會出現其他勢力。

「若是如此,這會兒我更不能去尋找雲貴妃。」

「我可以踉衛家周旋,想法子拖延,但終非長久之計。」

孟采華一臉苦惱的抿著嘴,見雲貴妃本來不是多困難的事,因為她每個月都會去那兒義診,可是這個月剛剛去過,若不是有人急著上門求診,她不好再跑一趟。

「你別急,即便我們供出雲貴妃的下落,雲貴妃也不會怪罪我們,我們為她做得已經夠多了。」皇上一道聖旨下來,他們還能閉著嘴巴不說嗎?

「不行,我答應過她,未經她允許,我絕不會道出她的下落,即使是暄兒察覺到自個人的身世想見她。」

聞言,李承何不由得皺眉,「雲貴妃對京城的抗拒比我以為的還大。」

「這幾年雲貴妃不曾提過京城事,甚至暄兒她也不曾關心,好像恨不得跟過去斷得一干二淨。」

「她不能將喧兒養在身邊,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免得掛心。」

「我明白她的心情,她不問,我更是避口不提。」孟采華撒嬌的搖了搖李承何的手臂,「你給我三日,容我仔細想想,有什麼法子可以不動聲色見到雲貴妃。」

「好,可是切莫心急,萬不可將自個兒置于危險之中。」李承何不由得縮緊雙手,將妻子抱得更緊,慶幸當時他有所防備,並未道出妻子是大夫,只是表明會送雲貴妃去醫館,否則這會兒連點周旋的余地都沒有。

入冬之後,景溪鎮偶爾會飄起一兩場雪花,不同于京城的大雪紛飛,這兒的雪花綿軟細致,像是對大地的一場冬日告白,帶著那麼一點詩情畫意,不過李承何一直不習慣,骨子里他更偏愛雄壯豪邁的風情,因此邊關是他心之向往,可惜天意捉弄人,他輾轉來到這個偏南方的地方。

雖然他更喜歡北方,但不曾想過離開這兒,因為這兒充滿了笑聲,發自內心的歡喜,尤其全家一起用膳時不分男女,也不講究食不言,你一句我一句,熱熱鬧鬧的跟過年相差無幾,一年又一年,他漸漸忘了處處皆規矩的侯府。

無論他是否願意回京,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他了,只要皇上要他回京,他就只能回京。

李承何收起紛亂的思緒,專心練字,可是沒一會兒他就听見輕巧的腳步聲。

「衛公子的喜好真是特別,總是挑選三更半夜上門拜訪。」李承何淡淡的瞥了衛容淵一眼,繼續練字。雖然已經做好這小子不久就會找上門的準備,可沒想到還是來得比預期快,這是擔心他有時間籌謀逃跑嗎?

衛容淵邁開腳步跨過門檻,走到書案前面,欣賞他的字半晌,贊賞道︰「李叔的字有風骨又大氣。」

餅了一會兒,李承何不疾不徐的放下筆,抬起頭看著他。

「李家不是客棧,還望衛公子別挑這種時候上門,給李家招來閑言閑語,我們不過是市井小民,承受不起。」若非身手在他之下,李承何可不會客客氣氣提出要求,而是直接打出去。

「若是李叔歡迎小可上門,小可必然白日敲門求見。」

「你可曾來敲過門,又如何知道我不歡迎?」

明知道這是雞蛋里挑骨頭,衛容淵還是識相的讓步,「這是小可的錯,小可下次一定殳敲門,光明正大走進來。」

「你若真的知道錯了,明日再來。」

衛容淵可以識相,但不會犯傻,「既然來了,李叔總要請我坐下來。」

「又不是我請你來的,我為何要請你坐下來?」

衛容淵聞言一噎,他的小神醫怎麼不給他提個醒,未來的岳父竟然如此任性。

「有話快說,從哪兒來的就從哪兒走。」

「李叔應該知道我今夜來訪的目的。」

李承何挑釁的揚起眉,「我應該知道嗎?」

衛容淵忍不住苦笑,未來岳父打定主意跟他杠上了。

「然兒小神醫難道沒有提醒過李叔嗎?」衛容淵打了個寒顫,沒想到未來岳父有這種殺氣騰騰的眼神。

「她應該提醒我嗎?」

來這兒之前,衛容淵可是懷抱著雄心壯志,無論如何要利用這個機會跟未來岳父好好溝通,順道培養翁婿情,可是夢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醒,未來岳父一對上他,明顯找碴的熱情更勝于溝通。

「英姑已經指認李叔,五年前是李叔在三澗村救下雲貴妃。」

人家已經挑明,李承何也不好再閃躲,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我不知道什麼雲貴妃,但五年前我確實在三澗村救下一位夫人,至于她的身分,我沒有探人隱私的嗜好,我並不清楚。」

衛容淵伊是相信未來岳父不認識雲貴妃,畢竟他早早就離開京城,而雲貴妃更是養在深閨的千金之軀。

「那位夫人就是皇上在找的雲貴妃,不知李叔能否告知她的下落?」

「不能,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兒。」

衛容淵當然不相信,于是重申一遍,「李叔,皇上在找雲貴妃。」

「我有妻有兒有女,你認為我適合插手安排她的去處嗎?」

這一點衛容淵倒是完全沒想到。沒錯,換成是他,他頂多給一筆銀子,再者派人護送她離開,但是絕對不會插手安排她的住處,免得落人口實。

「李叔真的不知道她的下落?」理論上如此,但他總覺得未來岳父應該知道,要不他的態度不會一直閃閃躲躲,直接了當面對他不是更省事嗎?

「我出自侯門,自幼受到嚴厲的教導,不會在男女的界線上犯錯。再說了,她若真的是你口中的雲貴妃,為了避嫌,她也不敢接受我的幫忙。」

「那麼……雲貴妃月復中的孩子是否平安生下來?」

「雖然是早產兒,但平安生下來了。」

「皇子?」

「沒錯,皇子。」

「不知道是誰幫忙接生孩子?」

「……我不記得了,當時情況緊急,只能就近請村子的接生婆幫忙接生孩子。」李承何原本想說東山鎮的醫館,但是這事禁不起查證,只能含糊帶過,而事實上也是如此,不過接生的人是妻子……不能再耗下去了,他故作沒耐性的擺了擺手,「好啦,若沒有其他的事,我還要練字,不奉陪了。」

衛容淵好想嘆氣,未來岳父對他真的很有意見,他想娶妻不容易啊。

「對了,差點忘了提醒你,這兒不是客棧,不歡迎你三更半夜上門。」

「……我會記得李叔的提醒。」衛容淵可不敢保證不會再犯。

「不是記得,是不準再犯。」李承何並不是那種可以輕易糊弄的人。

衛容淵什麼也不敢說,模了模鼻子,趕緊行禮告辭。

李承何彷佛不曾受到打擾,再次提筆蘸墨練字。

走過來又走過去,衛容淵繞了一個早上了,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他就是不相信未來岳父不清楚雲貴妃的下落,可是他不松口,他們也沒法子,只能派人盯著,可是盯了三日,一點蛛絲馬跡也探不到,未來的岳父甚至過起深居簡出的日子……

這倒也不難理解,天氣越來越冷,他又不能上山打獵或采藥,不待在家里,能去哪兒?

總之,未來岳父過得很清閑,但他可苦了。

衛紀明實在是看不過去,轉頭瞪過去,喊道︰「你過來坐下。」

衛明峰悄悄起身退到一旁。

衛容淵一臉垂頭喪氣的走到榻邊,「祖父,我真的不知道從何下手。」

衛紀明示意他坐下,隨手從棋盒里面拿起一顆棋子,可是想想不妥,又扔回去,直接伸手在他的額頭用力一彈,「平日明明很聰明,這會兒怎麼就糊涂了呢?你不會換位思考一下嗎?」

「換位思考?」

「若你是李承何,你救下這麼一個棘手的人……雖說不清楚她的身分,但是有護衛頂替她送死,李承何豈會看不出她身分顯貴?李承何既然伸手幫了,當然不可能半途而廢,你想他應該如何藏匿,確保雲貴妃能躲避敵人的追捕活下去?」

衛容淵想了想,只想到一個可能,「藏在寺院或庵堂。」

衛紀明搖了搖頭,「你忘了她有個孩子嗎?」

「對哦,寺院和庵堂行不通,除非她將孩子送給別人。」

「雲貴妃千辛萬苦生下孩子,怎麼可能送給別人?」頓了一下,衛紀明又生出一個念頭,「若是李承何另有幫手呢?」

「另有幫手?」

「男女有別,他確實不便出面幫她安排住處,落入外人口中,倒成了養了外室,可是換成女子代他出面,這事不就解決了嗎?」

略微一頓,衛容淵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孟大夫!」

衛紀明歡喜的擊掌道︰「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呢?李承何說就近找了村子的接生婆幫雲貴妃接生孩子,可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就是想幫雲貴妃找個生孩子的地方都不容易,所以當時孟大夫一定在他身邊,是孟大夫幫雲貴妃接生孩子,事後也是孟大夫幫雲貴妃尋找藏身之處。」

衛容淵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莫怪李叔能夠斬釘截鐵的告訴我,他不清楚雲貴妃的下落,因為全是孟大夫安排的,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他不可能也不方便向孟大夫打听。」

衛紀明笑著點點頭,「我听老陳提過,李承何跟孟大夫鶼鰈情深,李承何救了雲貴妃的事不可能瞞著孟大夫,有孟大夫出面,雲貴妃也不會擔心有礙名聲。」

不過,衛容淵的問題又回來了,「孟大夫究竟將人藏在哪兒?」

「若是我,肯定是將人藏在自個兒的地盤……孟大夫名下可有莊子?」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孟大夫是孟家村的人。」

「你先查清楚孟大夫名下可有莊子……慢著,還是連李家名下的莊子也一並調查,藏在自家的莊子還是最為穩妥,另外派人盯著孟大夫。」

衛容淵生氣勃勃的點頭應了,他不但要派人盯著,還要仔細調查未來岳母這些年經常往來的地方,說不定可以從中發現什麼。

雖然不清楚衛容淵如何跟她爹斗智,李安然卻牢牢記住一件事,這種時候還是閃遠一點,她真的不喜歡當夾心餅,可是……

她搞不懂自個兒為何如此听話前來赴約,因為她不來,他會半夜尋上門嗎?

進了香滿樓,上了二樓,來到最靠近里的天字號,李安然舉起手敲了敲,衛容淵的聲音很快就傳出來。

「進來。」

推門而入,李安然以為會聞到茶香,可是卻看到衛容淵正專注的雕刻玩偶一個個從大到小,排放在他前面,因為玩偶背對著她,她看不出來是什麼模樣,唯一能確定的是女女圭女圭,因為頭上簪了一朵牡丹,當然,是雕刻而成的牡丹,不過單從這朵牡丹就可以看出他雕刻的功力。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心跳得好快,有一種說不出的期待,但又莫名的想抗拒,兩腳頓時前進不得,退後不得,只能停在原地。

「你傻站在那兒干啥?」衛容淵戲誠的抬頭瞧著她,「是不是看我生得太俊了,看著看著就痴了?」

「……」她知道他有自戀的本錢,但有必要用她的傻氣來襯托他的魅力嗎?

「過來瞧瞧唄。」

清了清嗓子,李安然故作傲嬌的抬起下巴,「瞧什麼?」

「你過來不就知道了。」衛容淵活月兌月兌是個獻寶的大男孩。

李安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了,無論她看到什麼,心湖都不會起一絲漣漪,可是當她走過去,看到全是自己模樣的女圭女圭——各種表情,連她自個兒都不知道的表情,或喜、或怒、或嬌、或嗔……她的心徹底淪陷了,這個人比你還熟悉你自己,如何能不感動?

「喜歡嗎?」衛容淵滿懷期待的看著她。

李安然努力平復心情,力持鎮定的問︰「這是干啥?」

「我給你的生辰禮,」

李安然怔住了,听他提起生辰,她立馬有了一個認知——她正式步入這個時代可以嫁人的年紀,換言之,她及笄了,大戶人家要舉行及笄禮,不過他們小門小戶,生辰最多吃碗長壽面,可是娘很忙,穿來後的她不曾吃過長壽面,倒是小正太有口福,吃著長壽面還會傲嬌的看著她,反正她也不在意這種小事。

總之,她早就當自個兒過了生辰,一直以「成年人」自居,未曾想過自己還未過五歲生日。

衛容淵微微挑起眉,「你不會忘了自個兒的生辰吧。」

「……這又不是多重要的事。」她對生日真的沒什麼感覺,又老了一歲,這是可喜可賀的事嗎?可是面對他,她竟然覺得如此怠慢自己很不應該。

「怎麼會不重要呢?你可以嫁給我了。」他心心念念記掛著這件事,恨不得明日就可以上門提親,可惜雲貴妃的事還未了結,未來岳父就是點頭了他們也還不能成親。

「……」這是藉機提醒她,他上門提親的日子快到了嗎?

「干啥站著?坐下啊。」

李安然挑了一個安全距離坐下。

「除了生辰禮,還有生辰宴,你想吃什麼?」

「不必了,我不餓。」

衛容淵起身走出雅間,過了一會兒,他用托盤端了一個白瓷湯盅走進來。

「我就知道你不餓,可是再不餓,這還是要吃。」衛容淵將托盤放在—面,掀開蓋子,湯面的香味撲鼻而來。

李安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這個男人怎麼會想到幫她準備長壽面?難道他沒想過,她可能在家里吃過了嗎?

「吃吧。」衛容淵沒有打擾李安然吃長壽面,回到位子坐下,繼續完成最後一個女圭女圭。

待李安然吃完長壽面,他從身旁的椅子取了一個匣子擺上桌,將女圭女圭一一收進去,然後將匣子推給她。

「你的生辰禮物送了,長壽面也吃了,我們來說另外一件事吧。」

這個男人很會制造氣氛,但也是個破壞氣氛的高手,沒看到她感動的心情還沒平靜下來,有必要急著一盆冷水潑過來嗎?

「什麼事?」雖然裝模作樣沒多大意義,可是關于雲貴妃的事,她還是裝傻比較穩妥,免得不留神透露出什麼訊息,家里小正太的身分萬萬不能教人察覺。

「你還是費點心思勸你爹,最好盡早送雲貴妃母子進京。」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去找我爹。」

「他們母子若在景溪鎮出了事,你爹再大的功勞也沒了。」

「你怎麼知道他們母子在景溪鎮?」

「這是常理。」

「我還真不懂,這是什麼常理?」

「你自個兒想想看,好不容易救下人,在他們可能面臨危險的情況下還將他們送走,你爹良心過得去嗎?」

季安然還真沒想到這一點,若爹真的是市井小民,不管雲貴妃的死活,這倒是不難解,可李家是懸壺濟世的醫藥世家,有足夠的能力,爹不就是因為如此才敢將小正太養在身邊嗎?

「當時我們在東山鎮,若我爹救了雲貴妃,也應該將他們留在東山鎮。」為何她有一種強詞奪理的感覺?是啊,明知真相還要誤導人家,她都很難說服自己,如何對人家理直氣壯?

衛容淵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笑了,「你也相信他們在景溪鎮吧。」

「……無論他們在哪兒,我都管不了,你別在我身上白費力氣了。」

「我在你身上花再多心思也值得。」

「……」這個可惡的男人,怎麼可以不打一聲招呼就撩人了?

「你爹看我是壞人——想要搶走他閨女的壞人,無論我說什麼,他都認為我滿肚子的算計。」衛容淵的眼神變得好哀怨,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因為她。

李安然一點都不同情他,「難道你沒有滿肚子的算計嗎?」

「……」

這會兒終于換他輕口無言了吧!李安然很得意的揚起下巴,雙手捧著生辰女圭女圭的匣子站起身,道了聲再見,走人。

半晌,衛容淵溫柔的勾唇一笑,「這丫頭怎麼連臭屁的樣子都如此可愛?」

必于雲貴妃的事,李安然真的覺得自個兒只有看著的分,由不得她跳出來指手畫腳,可是她不能不承認一件事,雲貴妃母子若在景溪鎮出了事,爹再大的功勞也沒有了,且她個人認同這事拖著沒什麼意義,他們面對的可是皇上,又不是尋常人,他們只有一個選擇。

回到家,李安然將生辰女圭女圭的匣子扔回房間便直沖書房,既然有話要說,她不喜歡拖拖拉拉,一刀下去,簡潔有力,不過,這是她的想法,至于她爹……

「你來得正好,陪爹下棋。」李承何示意李安然坐下。

「爹忘了我是臭棋簍子嗎?」李安然肯定爹心情很亂,要不,平日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就是小正太都不屑跟她下棋。

頓了一下,李承何有些苦惱的道︰「你明明很聰明,為何下棋就是不行呢?」

「爹不知道術業有專攻嗎?」李安然也很郁悶,明明有個好老師,可她偏偏跟這個玩意兒混不熟,甚至因此懷疑自個兒的聰明是假的。

「我看是你不用心。」

「……」這也是她心之所盼,她只是不用心,絕非學不來。

李承何看著閨女半晌,放棄了,著手收拾棋盤,將黑子白子各自歸回棋盒。

「爹怎麼不找暄兒下棋?」自從知道小正太是皇上的兒子,她就不再嫉妒他為何特別聰明,狠狠的將哥哥姊姊甩在後面。

「這幾日他在鬧別扭。」

李安然微微挑起眉,難道爹說出小正太的身世了?

「這幾日爹給他放假,不必上課,他不開心。」

李安然唇角一抽,搞錯了,竟然有人為了不能上課不開心,這小子會不會太愛讀書了?

若他知道無論多努力都不能參加科舉,他會不會深受打擊?

「他喜歡上課,爹就給他上課,何必給他放假?」

李承何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李安然嘿嘿一笑,進入正題,「爹不願意道出雲貴妃的下落,我相信必然有爹的考量,可是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其實皇上可以一道聖旨直接砸過來,爹還敢不交出雲貴妃嗎?皇上顯然有他的盤算,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要不這會兒哪容得了爹猶豫不決?」

李承何無奈的嘆了聲氣,「我們不是不想說,而是在等雲貴妃的回覆。」

李安然怔愣了下,「等雲貴妃的回覆?」

「你娘答應過雲貴妃,未經她允許,絕不能道出她的下落,因此你娘只能請人送信給她,告知我們如今的處境,可是她還未回覆消息。」李承何正是為此心愁,守住自個兒的承諾是他為人處事的根本。

李安然不解了,「皇上要接雲貴妃回京,雲貴妃不是應該很開心嗎?」

「雲貴妃讓你娘保守秘密,可見得她從來沒有回京的打算。」

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為何?」

「我如何知道?」李承何嫌棄的看了閨女一眼,這丫頭有時候挺傻氣的。

李安然若有所思的輕輕敲著榻幾,過了一會兒,回看了父親一眼,「她肯定對京城有某種心結,就好像爹一樣。」

略一思付,李承何猜測道︰「雲貴妃對皇上有怨言?」

「很有可能,要不,皇上都封她為貴妃了,為何她還不肯回京?」女人一旦對男人死心,有時比男人還絕情。

李承何微皺著眉,若是如此,他們只怕等不來雲貴妃的回覆。

李安然顯然也想到這個問題,「若是雲貴妃一直遲遲不回覆,爹怎麼辦?」

李承何苦惱的搖搖頭,「這會兒只要我們有所行動,雲貴妃的下落就藏不住了。」

李安然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我記得以前入冬也有人上門求診,無論多遠,娘都會趕過去。」

「景溪鎮再也找不到比你娘還好的大夫,不但醫術好,心地又善良。」

這是重點嗎?李安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索性說得更明白一點,「只要有人上門求診,娘不就可以堂而皇之出門見雲貴妃了嗎?」

「可是那兒又沒有人生病。」

「沒人生病,就教人假冒啊。」

李承何略一遲疑,「拿這種事作戲好嗎?」

「爹不要太計較了,最重要的是娘能夠見到雲貴妃,說清楚我們的難處,至于她和皇上的是是雜非,她自個兒回京踉皇上解決,別拖累我們。」李安然多少了解父親,骨子里的驕傲讓他某些時候過于堅持原則,不知變通。

李承何不悅的一瞪,「沒規矩!」

李安然不服氣的撇了撇嘴,嘀咕道︰「事實如此啊,人家是夫妻,可以床頭吵床尾和,說不定還越吵感情越好,知道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而我們是外人,一個沒搞好,不但撈不到救人的功勞,還成了炮灰。」

李承何明顯不贊同閨女議論皇家的事,可是也沒訓斥她。

「爹,不只是雲貴妃,暄兒我們也守不住,還是早早回歸原位吧。」雖然不忍,李安然還是要提個醒。

爹娘最疼愛暄兒了,因為暄兒是早產兒,不費心很難養活,傾注的感情自然最多最深,還好兩個哥哥心大,而她比別人多一世經歷,從來不計較父母偏疼幼子,還不是親生的,要不,家里早不知道鬧成什麼樣子。

許久,李承何點點頭,「我來安排。」

李安然終于松了口氣,繼續僵持下去,她這個夾心餅的餡料肯定爆漿收場。

雖然眼前的茅草屋很簡陋,但是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不難看出主人是個自我要求很高的人,以至于凡是受邀進來的客人都會不自覺的正襟危坐。

「今日應該不是你義診的日子。」雖然一身灰撲撲的衣裳,雲湘依然高貴優雅的如同畫中的仕女,她的教養是深入骨髓生活的環境再艱難,也不允許自個兒淪為粗鄙的村婦。

「夫人想必已經收到我的書信,應該知道我為何而來。」孟采華從來不認為自個兒是雲湘的救命恩人,雲湘給她的感覺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即便面臨早產,很可能活不下來的情況下,她依然挺著脊背。

「我不想回京。」雲湘很直接、很任性的道。

「皇上只要一道聖旨下來,夫人不想回京也要回京,而皇上至今還未動用聖旨,只怕是擔心驚動宮里的人,致使夫人當初離京的情況再一次重演。」若非夫君事先提醒,孟采華肯定會嚇一跳,而不是像此刻這樣平靜的就事論事。

雲湘沉默下來,事實確實如此,皇上不下聖旨逼她回京,這才是保護她,可是,她又不願意承認皇上的心思真的如此單純,或者,皇上根本認定她滿心期待回京。

「夫人。」孟采華輕輕喚道。

半晌,雲湘幽幽的道來,「當初我並不願意離京,若是他死了,其他皇子也不會留我活命,我下定決心跟他一起共進退,可是他不惜迷昏我將我送走,而當我醒過來,面對的是狼狽又艱辛的逃難,再後來是一連串的追殺,你認為我應該有何想法?」

為了掩飾行蹤,離京當然不會身著華服乘坐華麗的馬車,投宿的也不可能是最好的客棧,一路當然是狼狽又艱辛,不過尋常人不會在這上頭計較,畢竟知道情況特殊,可是夫人卻耿耿于懷,不難想像她對皇上有多生氣。

孟采華試探的道︰「夫人是不是對皇上有所誤解?」

雲湘冷冷一笑,「有什麼誤解,挺著七八個月的身孕逃難,這不是存心要我死嗎?」

略一沉吟,孟采華說出自己的想法,「在豺狼虎豹環伺下,皇上自個兒能否活命都不知道,為了保住夫人和月復中的孩子,送走你們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送我們走,反而將我們置于危險中,這是什麼道理?」

其實四爺安排的路線圖一直在英姑身上,陳武並不確定他們要往何處去,這也是陳武沿路留下記號的原因。

她因為察覺到陳武留下的記號,知道陳武叛主,若不自救,她們主僕三人只有死路一條,于是想方設法模糊掉甚至改掉那些記號,可是追兵不久之後還是追來了,這說明什麼?

他們事先得知她離開的路線圖,而能事先得知,必然是四爺刻意透露出去,換言之,她是被自個兒的枕邊人出賣的。

從雲湘的態度來看,孟采華很快就捕捉到一個訊息,「皇上不想讓夫人活命?」

「若非遇到你們夫妻,我和孩子確實已經不在了。」

細細琢磨,孟采華搖了搖頭,「我還是認為夫人對皇上有所誤解,皇上不想讓夫人活命有很多法子,而且還是能光明正大死在眾人面前,不會落人話柄,何必大費周章將夫人送走?夫人能支撐到遇見夫君,最主要是有兩個忠心護主的女護衛,她們難道不是皇上安排在夫人身邊的人嗎?」

雲湘再度沉默下來,若皇上真要她給某個人讓位,英姑和琴姑就不會拿自個兒的命護住他們母子……難道真的是她錯了嗎?

「夫人,請恕我直言,皇上的人已經找到我們身上,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找到這兒,夫人終究避不開。」

這一點雲湘當然知道,面對的是皇上,還能由得了她嗎?她不過是爭一口氣,不甘心輕易就範。

雲湘不吭聲,孟采華就松了一口氣,她明白狀況就好了,于是進一步表示道︰「我以為夫人還是待在這兒最為安全,如今在尋夫人的也不知道有哪些人,夫人只要動了,反而容易將自個兒曝露出來,不如靜靜待在這兒等著皇上安排。」

「他們有本事找過來再說,我不希望是你泄露出去。」

聞言,孟采華忍不住苦笑,這是跟皇上杠上了。

雲湘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不必替皇上擔心,若是派來的人有點本事,相信不久就會尋來了。」

這是暗示她今日之舉泄露了行蹤嗎?孟采華仔細想想,今日連府里的馬車都不敢搭乘,不至于將人引過來吧。

「我一直以為這輩子要耗在這里。」雲湘左右看了一眼,這兒不是個好地方,冬日也沒有北方的炕可以燒,半夜經常冷醒,但是她在這兒過得很舒心,孟大夫會固定給她送月例、油鹽米糧和衣物鞋襪,若想吃點好的,她可以抄書掙銀子,日子雖過得緊巴巴的,但也是衣食無缺,這幾年下來她也漸漸習慣了。

「我與夫人不同,不曾想過一輩子耗在一個地方,就像我師傅總是嘮叨著趁著雙腳還能走動,他要去南嶺,他要去尋找那些出現在醫書卻未曾見過的藥材。」

「你們師徒都是了不起的大夫。」

「夫人謬贊了,不過是想讓自個兒心胸更寬闊,天下之大,有個想守護、扶持的人相伴,處處都可以為家。」

雲湘眼神轉暗,「我想守護、扶持的是誰?」

「暄兒終究是夫人的孩子,難道夫人不想看著他長大嗎?」

雲湘想著那個匆匆看過幾眼就分開的孩子,生命如此脆弱,眼淚悄悄溢出眼角滑落,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怎麼可能不想看著他長大?可是不舍,他可能活不下來,她就是心如刀割也必須放手。

孟采華不再言語,該說的都說了,接下來就由夫人自個兒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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