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冤家要成親 第一章 穿越成為九歲娃
唔!好痛!
頭痛、喉嚨痛、胸口是燒灼的悶痛,這是氣爆造成的後遺癥嗎?
她全身都在痛,而且很熱,熱到快燒起來了……
呃!不對,謝明朗呢!
他明明覆在她身上,擋住氣爆造成的沖擊和熱氣還有噴飛的殘骸,他肯定傷得比她更重,她得去瞧瞧他。
突地,涼涼的東西往額頭一覆,接著擦拭起她發熱的頸子和後背,竇青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她勉強撐開一點點眼縫,以為自己身在醫院的燒燙傷病房,醫護人員正在照顧她。
可是入目的卻是老舊的紗帳,紗帳上有個雞蛋大小的破洞,被用一塊白布打上補丁。
然後,她看見頭頂上的房梁,房梁上面是一片迭一片的瓦片,而牆壁是用青磚砌成的,看來有些年月了,有些青磚已出現裂痕又用泥巴糊上,此外還有一扇井字窗,上頭糊著淺紫色的窗紙,窗紙褪了色,有些地方泛著白。
是她在作夢嗎?
還是有人在惡作劇?
這時有人將躺在床上的她半扶起身,喂她喝了好幾口苦到舌頭發澀的中藥,因為家里是開中藥鋪的,她多少喝得出是藥,很苦很澀,沒加蜂蜜和甘草。
吃了藥後的竇青青又沉沉睡去了,等她再清醒已是三天後的事,耳邊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
「二哥,大姊會不會死掉?」
糯糯的童音帶著很濃的鼻音,好似哭過了,又勉強忍住不哭。
「胡說,大姊吉人天相,你不要亂听別人說的話,他們都見不得我們好,巴不得我們家倒霉!」
另一道聲音雖然也是童音,可顯然少了糯氣,多了一些氣憤的軟音。
「可是大姊睡了好久都沒睜開眼楮,二哥,我好怕!大伯、二伯都說大姊挺不過去,叫我們別白浪費銀子請大夫,賠錢貨一個還救什麼……」
小一點的男孩嗚嗚地哭起來。
「別听大伯、二伯的,他們瞧不起我們又怕我們發達了,大姊只是太累了,多休息幾日便會好了……」其實他也很擔心,所以才寸步不離的守著,就怕大姊真的一覺不起,再也醒不過來。
「但是……」
「沒有但是,我們听馬大夫的,他是鎮上最好的大夫,他說大姊只是撞破了頭,血流得比較多而已。」
一想到滿地被血染紅的青草,年紀大點的男孩身子顫抖了一下,戰栗不已。
「嗯!听大夫的。」較小的男孩重重一點頭。
手指頭動了一下的竇青青感覺自己的手變小了,她不確定地又動了幾下,發現手真的變小了,據她推測,這應該是七歲到九歲左右的小女孩的手,且這雙手的指月復和手心十分細滑,沒有繭子,應該不曾做過粗活,是被嬌養著的。
她猜得沒錯,這具身軀的原主便是今年九歲的霍青梅,底下是大弟弟霍青雲,七歲,五歲的二弟弟霍青風,以及一足歲的小妹妹霍青霜,她父親是中了秀才卻反被趕出家門的霍家老三,還被家人嘲諷是窮酸秀才。
至于為何中了秀才反被分家單過呢?這又是一筆說不清的胡涂帳,只能說利益當前無手足。
「二哥、二哥,你看大姊,她張開眼楮了!」霍青風很興奮的拉拉哥哥霍青雲的手,指著床上面無血色的大姊。
「你又在胡說什麼,大姊她……啊!大姊,妳醒了?」驚喜不已的霍青雲咧開嘴叫道,忍不住直接蹦跳上床。
看著小猴子似跳上床大吼大叫的兩個男童,竇青青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你們……是誰?」
略帶沙啞的聲音一出,兩兄弟同時一怔,發不出半點聲音,像是嚇到了一般,頓時又跳下床。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小心翼翼的靠近,不敢大聲地問著︰「大姊,妳不記得我們了?」
「你們是?」她假裝一臉困惑。
「我是青雲,他是青風,我們是妳弟弟,還有個妹妹叫青霜。」霍青雲急著把家里的人都介紹一遍,希望大姊趕快想起他們。
「我發生什麼事了?頭好痛……」撫著頭,她模到纏了一圈又一圈的棉布條,而她兩只細白的小手有明顯的擦傷。
霍青風聞言搶話,小拳頭一握,忿忿地揮著。「還不是大伯家的大寶,爹要進城考舉人需要銀兩,拜托祖父從公中出銀子,可是爹光是秀才就考了三回,他們不相信爹會一次中舉,不肯出銀子,讓爹自己想辦法……」
「然後呢?」
看了看四周的擺設,再瞧瞧自己養得豆腐般的女敕白小手和一身的傷勢,有擦傷割傷撞傷,卻沒有半點燒傷,竇青青再想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認她已非原來的自己,而是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的姊姊。
以前,她很羨慕別人有兄弟姊妹一同玩耍,不論爭吵或歡笑都有人分享,覺得這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
如今她也有弟弟妹妹了,看起來十分乖巧,她會好好疼他們,讓他們過上好生活,走上對的路。
只是……她人在這兒,那謝明朗呢?
霍青雲接著說︰「爹氣不過就找大伯、二伯理論,大伯、二伯卻像是早就準備好等著爹娘來鬧似的,開口就說分家,他們說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分田地給他也種不了,不如直接給銀子。」
「給了多少?」她問。
「四十兩。」
說到這,霍青雲、霍青風氣得淚流滿腮,明明均分也該有七十兩的。
「不分家前咱們總共有多少畝田地?」
從她這幾天隱約听到的話語判斷,這四十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加上筆墨紙硯文房四寶的花費,那一定是捉襟見肘、不夠花用,更別提還要養活一家六口人。
「三十二畝。」
「一畝田可換銀兩幾許?」
「下等田六兩、中等田九兩、上等田十二兩,而我們有八畝上等田、十畝中等田,四畝下等田,還有十畝沙地……」
「十畝沙地分了嗎?」
竇青青想到沙地可以種瓜,她最喜歡果肉紅澄澄的西瓜,汁多又甜,西瓜皮能腌成腌菜,配粥、煮湯都好吃,也能用在蒸魚上,魚肉吃起來會特別鮮美。
「還沒,沙地太貧瘠了,根本種不出糧食,全是沙子,大伯、二伯一直想推給我們,讓我們吃虧!」
大伯、二伯真的太壞了,水都留不住的沙地怎麼種植糧食?而且再貧瘠的地,一年也要繳一百文稅金,十畝沙地就是一兩,分明坑人!
「青雲,你去跟爹說,把那十畝沙地要過來。」只要知道如何種植,變廢為寶,銀子就能滾滾而來。
為了控管好蔬果的質量,竇青青曾下鄉看農民怎麼種地,同時收購他們的菜蔬,農民們看她如此熱情又善良,還願意免費下地幫他們采收,不怕辛苦不怕累,于是每個人都不吝嗇地教她施肥、翻地、播種、授粉什麼的,想到什麼就教什麼。
而竇青青也是樂于學習的好學生,她把每個人所教導她的東西都整理成筆記,試著在自家後院將原本曬草藥的空地改成菜園,種起南瓜、黃瓜、哈蜜瓜、西瓜和西紅柿,還嫁接了兩棵水梨樹和隻果樹,種了一排葡萄和百香果以及一棵可可樹。
不過這些植物的主要照顧者是她爺爺,有爺爺的照顧,這些植物長得還不錯,誰讓她忙于餐館的事,回到家往往都晚上十一、二點了,最多早上起來澆澆水,摘幾片枯葉,看有沒有長蟲,發現有蟲就一把捏死,觀察一下蔬果的生長,除此之外還真沒心力照顧。
「為什麼?」霍青雲苦著臉,不懂為什麼要沒用的沙地。
「是呀,為什麼?我的閨女呀!妳受苦了,一醒過來就犯胡涂了,我苦命的閨女呀……」
嚎啕聲如蠻牛咆哮,震耳欲聾,肉肉的雙臂緊緊抱住瘦了一大圈的女兒。
「我、我不能……」呼吸。
她抱太緊了,兩團肉迎面而來,她的頭臉頓時陷入軟肉之中,窒息感讓竇青青差點喘不過氣,她掙扎著將人推開些才能大口喘氣。
「都是那殺千刀的,居然慫恿大寶那孩子想把銀子搶回去,說是給大寶成親用的聘禮,缺心眼的大寶信以為真,便當銀子是妳拿的,心那麼狠呀!一把將妳推倒在地……」
原本摔倒頂多擦破皮而已,不會太嚴重,偏偏霍青梅摔倒的地方是個斜坡,又沒什麼草,都是尖銳的石子,她就這麼滾呀滾的滾得遍體鱗傷,直到頭撞到拱出地面的石頭才停下來,血流如柱,昏迷不醒。
「閨女呀!別擔心,娘為妳討回公道,把妳大寶哥打了一頓,又把妳大伯母、二伯母罵得狗血淋頭,讓她們拿了二兩銀子給妳看大夫,咱們是沒他們膀粗腰壯,可咱們有理呀!有理還怕她們咬人嗎?」周氏頭一抬,氣勢如虹。
她好崇拜呀!原主的娘親太剽悍了,這才是為母則強的標竿,有這樣凶悍的娘,走到哪都無所畏懼。
竇青青一雙眼楮澄亮發光,對周氏這張保護網十分滿意,是居家必備的「惡犬」,誰敢使壞心眼就咬住不放,甚至咬下一塊肉來!
「嗯!娘,那十畝沙地……」
沒等她說完,一只肉多的厚掌往她額上一貼,看她有沒有發燒。
「沒燒著呀!怎麼滿嘴胡話?」那些沙地根本不能種,拿來干什麼,想到那些廢地不長糧食還得交錢,周氏就想發火。
「娘,反正不拿白不拿,爹是秀才老爺了,他名下的田地免繳稅,咱們拿了沙地也沒關系,請人種些花生、黃豆也行,花生、黃豆能榨油,黃豆還能做豆漿、豆腐,虧不了……」
「花生、黃豆真的能榨油?」周氏一臉驚訝。
看到原主的娘滿臉訝異,竇青青心里驚了一下,難道沒人知曉花生、黃豆能榨油?
「真的。」
「那十畝沙地……呵呵呵!人家不要咱們就撿來用。」周氏一張臉快笑成菊花了,有點貪財又有點不好意思的模樣。
「娘,不過我想要種西瓜。」別人無,而我有,那便是商機。
「可是花生、黃豆能榨油呀!」多好用。
「種西瓜剩下來的邊角就夠用了,我們家才幾口人呀!用不著那麼多的油。」西瓜采收後還能種黃豆、花生,秋天再收一次,只要下夠肥便能豐收。
「好,娘听妳的,不過妳怎麼變伶俐了?張口一來連娘都說不過妳。」
周氏一喜一憂,喜的是女兒聰明了,腦子變靈光,憂的是女兒突生異變,會不會對她的身子不好,畢竟都說什麼太聰明會出事,丈夫說過那啥慧極必傷的。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天下父母心呀!總是多擔心,始終放不下心,憂這煩那的難以心寬。
「這一撞,撞開竅了,把女兒的慧心、智巧全撞歸位了,還能不聰明過人嗎?」她自吹自擂,把自己捧上天。
周氏聞言得意地仰起臉。「說的對,還真是虎父無犬子,妳父親是秀才,當女兒的能差到哪去?偏有那些短視的,認為妳爹考不上舉人,鬧說什麼一年一年的供著不知要花多少銀兩,甚至索性撕破臉皮把咱們三房分出來,省得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娘,別氣了,以後銀子我來掙,養爹和娘,以及弟弟妹妹。」她會先賺第一桶金,把她的秀才爹推向仕途。
之後,三十二歲的竇青青成為年方九歲的霍青梅,一名窮秀才的女兒,而原主的娘比她還小上幾歲,她內心萬馬奔騰,最後還是克難地跨過那道坎,認了這個娘。
「賣西瓜了,又香又甜的大西瓜,不僅肉多汁甜,還是你們前所未見的西瓜!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人生第一回大開眼界,擦亮你的眼楮仔細瞧,看看我們秀才老爺獨樹一格的西瓜!快來買喔!手腳慢了就買不到—— 」
霍青梅想要種的西瓜真的種出來了,打一開春就全家大動員的忙活,一直忙到瓜熟。
要種這些西瓜可真不容易,先是老爹想辦法托人買來西瓜種子,催芽後還得鋪上稻草保暖,等長出了三四片葉子,才能往沙地上種。
此外還得授粉、追肥、注意沙地的溫度和排水,還要瞞著老家那群人,簡直把一家人折騰到不行。
而且她種出的西瓜還和別人不同,圓的西瓜不稀奇,眾人早就見慣了,可正方形西瓜、長方形西瓜、三角形西瓜,還有心形西瓜,有誰見過?
她讓人做了木匣子,當西瓜長到一定的大小後便將西瓜放入木匣子內,讓西瓜貼著木匣子生長,如此就能長成她要的西瓜樣子,不只新鮮有趣,運輸上也比圓的西瓜方便,能載的量更多。
因此當霍家載滿西瓜的牛車一往集市上最熱鬧的一角停放,搭配霍青梅的吆喝,馬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指指點點地往前靠攏。
「這……這是什麼東西?」長得奇奇怪怪的,像西瓜又不像西瓜。
「這是西瓜呀!嬸子。」
問話的嬸子不信的哼了一聲。「丫頭片子不可以騙人,西瓜哪會長成這樣,我們縣城里的人可不好騙!」
西瓜在村里、鎮上是賣不了大錢的,畢竟肯為此花銀子的人不多,見識又不高,因此西瓜一熟,霍青梅便說服爹娘往縣城拉,一大清早天沒亮就趕緊先摘成熟的西瓜,摘完後再搬往租來的幾輛牛車上,西瓜又大又沉,加上形狀方便堆棧,一車能放近百顆。
鎮上和縣城差不多距離,只是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的差別,不過進入縣城一人要繳兩文錢的入城費,擺攤也要收費。
這對幾乎快把分家的銀兩花光、還處處要用錢的霍家夫婦而言,小小肉疼了一下,畢竟能省一點是一點,可是一會兒一錠一錠的銀子往錢兜里放時,哪還記得那幾十文錢?他們根本收錢收得目瞪口呆,嘴角一直往上揚,不曾放下過,笑得嘴都闔不攏。
「嬸子,別說妳不相信,各位大叔大嬸、哥哥姊姊也一定一頭霧水,這真是西瓜嗎?」個頭小小又腿短的霍青梅,手腳伶俐地往其中一輛牛車上一翻,「青雲,拿把刀來,咱們不能騙人,西瓜就是西瓜,咱不能賣南瓜!」
一听到她說的俏皮話,圍在牛車周圍的百姓都笑了,看著小丫頭的眼神充滿好奇和興趣。
「成,刀來了。」霍青雲是向隔壁賣大餅的借的刀,一張大餅比臉盤大,即便橫切四片還是餅比臉大,用來切瓜最合適了。
霍青梅挑了一顆賣相較差,形狀不夠明顯的西瓜從中剖開,西瓜的鮮甜香味立即飄出,而後是紅得喜人的果肉,叫人一看就嘴饞,口齒生津,恨不得咬上一口。
「來來來,一人一小片,免費嘗嘗,不甜不要錢,我們一家從一大早出門忙到日落黃昏,天都暗了看不見路,也要為大家種出好看又好吃的西瓜!
「看看我爹,老實的讀書人,再瞅瞅我娘,那個瘦呀!都是辛苦工作流汗瘦的,你們嘗嘗,不買不打緊,西瓜不要錢送你們吃!」
被點名的秀才老爺沒想到女兒也把他算上了,一臉靦腆的紅著臉,看來就是個老實樣。
周氏則是不好意思的直笑,不自覺的拉著衣裙希望讓自己看著顯瘦。
兩夫妻的模樣在城里人眼中便是純樸的鄉下人,不被人騙就好了,哪來的心思騙人。
「給我一片,我嘗嘗。」
「我也一片,看著就好吃……」
「我也要,來一片!」
霍青梅刀功還算不錯,一片約三口的大小,吃完就沒了,但見者有分,人人吃得到,一吃就把饞意勾出來。
「哎呀!真甜,這瓜怎麼賣?」
「大的三兩、小的一兩,不二價。」
「什麼,這麼貴?」不少人一听價格打了退堂鼓。
「不貴、不貴,你再仔細瞧一瞧,上面有字的,那位哥哥,你識字不?幫妹妹我念念。」
一位十三、四歲穿著直裰儒服的少年走了過來,看著西瓜上寫的字念出聲,「富貴吉祥、平平安安、順風順水、吉祥如意、花好月圓、蟾宮折桂……」
「還有一對的喔!這可是秀才老爺親筆寫的吉祥西瓜,開門見財、日日來錢,掌櫃的,要不要來一對,擺在櫃台上多喜慶,不吃的話可以擺上一個半月,客似雲集、日進斗金……」
被霍青梅這麼推薦,真有掌櫃的靠近來買瓜。
開門紅便是十顆大西瓜,三十兩進帳,其他人見狀也趕緊下手搶購,一時間吆喝聲大起,人人瘋搶。
「爹算賬,青雲和娘收銀子,青風看好青霜!」
霍青梅忙而不亂的指揮著家人,也不忘招呼來買西瓜的客人。
而這幾牛車的西瓜真是不夠賣,有大戶人家聞風而來,一口氣買了四、五十顆大西瓜,小西瓜也有二、三十顆,不到兩個時辰,所有載出來賣的西瓜全賣完了,一顆也沒剩下。
晚到的人家怨聲載道,說他們不厚道,就載這點西瓜來,故意饞人。
霍青梅便說了,地里還有,看他們要幾顆瓜,先付訂金,下回再來直接給訂西瓜的人留好數量,保證買得到。
「賣……賣光了?」霍三老爺還在震驚中,無法回神。
「是呀,賣光了。」周氏無意識地回答,整個人也傻了,還在恍神,這城里的人都瘋了嗎?不把銀子當銀子看,隨手灑。
大西瓜三兩、小西瓜一兩……這得多少銀子呀!她已經數不清了,滿腦子都是銀兩,銀子彷佛長翅膀了到處飛。
「爹呀!娘呀!我們才賣出四百顆西瓜,別忘了地里還有幾千顆的西瓜沒采,你們別高興過頭了,大頭還在後頭。」
特殊形狀的西瓜是稀罕物,要種出瓜大汁甜的更難,霍青梅一開始也種得戰戰兢兢,想著一畝能有一百顆西瓜就滿意了。
誰知十余年未種植的沙地肥足,瓜苗一種下去長得又快又好,枝蔓粗大,再加上他們悉心的照顧,一顆顆長得又大又肥,沙地上滿滿的都是綠皮大西瓜,有的西瓜熟了,有的還在長,一畝約莫有幾百顆。
不過霍青梅曉得,這批西瓜之後,明年的西瓜不可能再長得這麼好,因為地里的養分在這一季後都薄了,除非再鋪上一層厚肥養過一冬,開春先種點豆子再種瓜養回來,不然連現在一半的收成都不到。
「我們賣了四百顆瓜……天呀!相公,你數過賺了多少嗎?」周氏喜得咧開嘴露出牙齒,想大笑又怕人家知道他們有錢會來搶而不敢笑。
「我……我的兜袋太沉了,放在青雲、青風那邊。」霍三老爺能寫會算,略微一加減便算出大概數目,但他不相信,以為算錯了,怎麼可能只靠賣西瓜就能賺這麼多錢?
其實是因為種西瓜的人少,又很難種出汁甜水多的大西瓜,更何況霍青梅又是弄特殊形狀又是寫字的噱頭,城里人銀子多,他們不怕花錢,就怕買不到合心意的心頭好。
然而霍青梅開口就喊出高價,自個兒也心虛得很,心想沒人買就降到一兩、半兩,或是整批賣到酒樓,她教他們做出好喝又清涼的西瓜汁,賣得便宜點也不虧本,況且她爹買的西瓜種子一斤二十文,買了三十斤也不過六百文。
花不到一兩的種子錢,沙地又是白得來,請人整地花了一兩,摘瓜二兩,木框以及施肥還有租用牛車那些林林總總的花費,前後也就十兩銀子。
若是一顆大西瓜賣一兩,十顆就回本了,何況她還有四輛牛車的西瓜,絕對賠不了本。
誰知縣城方圓十里內沒人種瓜,霍家的瓜一枝獨秀,賣相好又好吃,一推出就大受歡迎,貴了一點也買得下手。
「爹,您先數出兩百兩當日常家用,其余的存進錢莊,免得宵小上門,偷光了您之後考舉人的銀兩。」她決定上縣城賣瓜真是明智之舉,雖然路途遠了些,可收獲是超乎想象的豐厚。
「對對對,要小心旁人的覬覦,你們擋著點,我先取出兩百兩,其他的放進錢莊就不怕賊兒偷。」
霍三老爺沒想著獨佔,他覺得幾個兒女人人有分,如今有錢了,兒子送進學堂讀書、女兒嬌養,這些銀子夠他們一家花上很久了。
樂昏頭的霍三老爺忘了地里尚未采收的西瓜,快要千兩的銀子就讓他樂得找不到北了,腳下彷佛浮著踩不著地。
「爹,我們還要在縣城找間宅子,宜快不宜遲,最好靠近縣衙附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們賺大錢的事肯定瞞不了多久。
「我們要搬家?」霍三老爺一怔。
「是的,越快越好。」她爹是讀書人,盡信聖賢言,不會使心眼的書生最吃虧,打不過人家,罵不過人家,只能被人往頭上踩。
「為什麼?」他們在現在的宅子住得好好的,屋頂不漏雨,牆壁不漏風,一間正屋、兩間偏屋,夠住人了。
站起來還不如霍三老爺胸口高的霍青梅臉色慎重的說道︰「如果讓大伯、二伯他們知道我們賣西瓜賺了錢,會不會三天兩頭的上門打秋風,借個十兩、八兩的……」
「這……」會。
「要是曉得沙地里的西瓜能賣出高價,您想我們還留得住嗎?」早被偷摘一空,連瓜藤都拿去喂豬。
霍三老爺一听,整個人像浸在膽汁中苦不堪言,他那些兄弟太不要臉了,他考上秀才後的銀兩和米糧哪一次沒拿回家,他也不是光吃白飯多少有點貢獻,可分給他的卻是區區四十兩,以及現在住的屋子,那十畝沙地還是他們嫌棄才能要過來的。
「爹,我們五天後再賣一次西瓜,之後就開放城里人采摘,一樣大西瓜一顆三兩,小西瓜就不算錢,當個添頭,買十顆大西瓜送一顆小西瓜,買越多送越多,省得雇工采西瓜,讓人家知道種西瓜會賺大錢就來搶……」
一次、兩次知曉的人不多,次數多了總會有人問起,若有城里回來的一說,西瓜高價賣出的事便眾所皆知,霍家大房、二房豈會不起貪心,想著把剩下的西瓜佔為己有。
所以霍青梅想了個最妥當的法子,先下手為強,寧可損失幾百兩也不便宜心懷不軌的人。
「好,听妳的,爹的閨女出息了。」霍三老爺是苦中作樂,人家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的兄弟卻只想吸他的血、看他落魄,讓他一文不名,只能抄書寫信賺點小錢。
「不是我出息了,是爹教得好,凡事要腳踏實地,老天爺都看得見。」原本不信神的霍青梅在這次的穿越後,對所謂的神明生出些許敬畏。
「說得好,是當爹的成器才養得出蕙質蘭心的閨女,以後咱們有福了,有閨女孝順。」喜孜孜的周氏是笑得見牙不見眼,那份得意溢于言表,撿到寶般發著光。
「娘!我們也孝順。」霍青雲連忙出聲,不想落于人後,抱著娘的胳臂直撒嬌。
「娘,我也孝順。」霍青風有樣學樣,抱著娘的另一只手磨蹭,把小小的臉都蹭紅了也不放手。
「好、好,都孝順,都是好孩子,娘就等著享福。」周氏寵孩子,每一個皆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哪能厚此薄彼。
以一般平民百姓而言,周氏的出身並不差,她爹是中過秀才的教書先生,霍三老爺是他的學生之一,周氏跟著她爹也識了些字、讀了幾年書,和丈夫算是一見鐘情、兩小無猜,當年的嫁妝也相當可觀,居三個媳婦之冠。
因此她剛進霍家時,公婆對她甚為疼愛,也不讓她做家務,當成菩薩供著,只要她陪著老三讀書就好。
那時的霍三老爺正在讀書,開銷頗大,書籍、筆墨是一大負擔,霍家拿不太出銀子,再者大房、二房也有微詞,不停從旁挑撥,表示不願養個不事生產的閑人,因此周氏動用嫁妝助夫求學。
其實自從周氏嫁進來後,丈夫學問上的開銷全是她自掏腰包,很少用到公中的銀子,丈夫也明白她的維護和自家人貪婪無情的嘴臉,所以事事縱容妻子,不和她紅臉。
外傳的妻管嚴名聲也是他心甘情願,若沒有人人傳言的母老虎妻子,他今日的秀才名頭連邊都模不著。
只是眼見周氏的嫁妝越花越薄了,手頭也越來越緊,得不到好處的大房、二房就打起壞主意,硬要將三房分出去。
秀才的名頭說來好听,但對莊稼人來說,除了少繳田稅外真的是一無是處,當大房、二房的人在田里干活時,三房的人卻在屋子里看書、習字,鍋不洗、地不掃,閑著等人煮好飯上桌,連手腳都干淨細致得不象話。
說實在,一個屋檐下兩種待遇,任誰都有不甘,一樣是兄弟、一樣是妯娌,為什麼有人不用干活坐享其成,有人是累死累活在地里辛苦,一口熱茶也沒得喝,只能喝井里沒煮過的涼水。
太不公平了,這口氣誰咽得下去?
正好大寶十二歲了,他底下幾個弟弟妹妹也不小,過個兩、三年也要說親了,這些嫁妝、聘禮總要先準備好,還有新房,于是大房、二房同時盯上三房,最終目的是要房子也要銀子,讓三房淨身出戶。
霍三老爺是讀書人,又是最小的弟弟,不善言詞又不懂得和自家兄長爭執,因而吃了不少虧。
幸好他娶了個剽悍的妻子,能言善道又能豁出臉面,就算得了個潑婦名聲也要據理力爭,找來里正和村長以及霍家族老,這才保住一家人住的屋子和四十兩分家銀子。
在女兒的要求下,她又弄來十畝沙地,這些地記在秀才丈夫名下是不用繳田稅的,本想著不能種糧食,照女兒所說種些雜糧也好,先不說能否榨油什麼的,至少省下一筆買菜錢,種出的雜糧也能養幾只雞,下了蛋好給丈夫和孩子補補身子。
周氏一心撲在丈夫孩子身上,她的凶悍從不擺在自己的小家上頭,護犢子護得狠又全身心支持丈夫,不管兩房人如何酸言酸語、刻薄對待,她都會一一反擊回去。
只是分家後,大寶卻听到自家娘親和二嬸口沫橫飛的說著他娶媳婦的銀子被三房拿走了,三、五年內別想娶媳婦,他一听就冒火了,不分青紅皂白的上三叔家要銀子。
誰知他先踫上的是霍青梅,兩人發生口角後,他憤而推了她一把。
也是霍青梅倒霉,不過也因為這一推,才有竇青青的到來。
「爹,您要盡快找到宅子,最好在十日內,西瓜一賣完就搬家,不要讓人有機會找上門。」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一旦有銀子,什麼牛鬼蛇神都會蹦出來。
「那我們的沙地呢?」周氏舍不得讓他們賺大錢的沙地,想著明年再賺一筆,那她以後就真的高枕無憂,有銀子在手還擔心什麼。
「娘,那塊沙地種過一茬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肥了,十幾年積累一次用光,若您想將沙地再利用,那就種些黃豆、花生,這些不需要太照顧,請人隔三差五的除除草,也不用施肥,幾個月就能收成了。」
「啊!不能再種西瓜呀?」周氏悵然若失。
「娘,您別想著少賺多少,有了咱們今年賣出的高價,想必明年種西瓜的人家會多很多,谷賤傷農,瓜多價低,想再賣出高價是不可能的事,能有幾百文就差不多了。」
這些道理采購食材多年的她再清楚不過,有時只相隔十天半個月,菜價卻是天差地別,搶先上市的菜價如黃金,再貴也人人搶著要,一旦蔬果大量上市後價錢就一路下滑,甚至跌到賤價拋售也無人要。
「怎麼差那麼多?」她訝異。
「您說黃瓜一斤賣幾文?」她舉例。
「嘖!黃瓜三文錢就能買到一斤了,家家戶戶多多少少都會種上幾棵,誰會花銀子買黃瓜?」家里沒種的就向鄰里要兩根,自家沒種菜也照樣不缺白菜、蔥姜蒜,鄰居們會送來互相交換。
「同樣的,東西多了就不值錢,若西瓜多到像黃瓜一樣滿地長,你有我也有,這價錢賣得高嗎?」她穿來的年代人人都買得起西瓜,甚至一年四季都有,溫室種植,只是季節不對口感差了些。
周氏想了想,微微嘆了口氣。「說得也對,就是有點可惜,看到滿地的西瓜我心里也跟著滿足。」
「娘要是喜歡種田,改明兒我們搬到縣城後就在城外買個莊子、置幾十畝地,看您要種什麼就種什麼,養鴨、養雞、養豬都行。」霍青梅畫個大餅讓娘分心。
「可以嗎?」周氏樂得像朵花。
「有什麼不可以,別忘了我們剛剛賺了多少銀子,後頭還有銀子山等著您,您要想想我們現在是有錢人了,有錢就要任性,我們花自己賺的銀子誰管得著?」財大氣粗,有錢是一座大山,能壓死人。
「什麼任性,妳這閨女呀!娘是沾了妳的福。」周氏欣慰不已,憐惜的模著女兒養得烏亮的黑發。
她這輩子最得意的就是嫁對丈夫,生了四個乖巧的孩子,他們鮮少讓她操心,一家融洽。
「不過呀,娘,那十畝沙地您真的別惦記了,咱們賣西瓜賺錢的事遲早會傳得沸沸揚揚,若是傳到大伯、二伯耳中,他們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嗎?肯定死磨活纏『借』回去一用。」借了就不還,佔為己有。
將來西瓜大賤賣,看他們欲哭無淚,就是最好的報復。霍青梅覺得自己挺陰損,算計人不手軟。
一說到那群貪得無厭的人,周氏臉上的表情變得難看。「好在我們就要搬家了,不用再看他們令人作嘔的嘴臉。」
「嗯!有了銀子,我們就能把爹送進最好的書院,讓他專心讀書,三年後就能考舉人,有好夫子不怕上不了榜,只是爹的個性不適合當官,就弄個縣丞的小官當當,不升官也不怕有太大的作為,有個官位護住我們一家人就好……」她想得遠,官場難為,不是每一個人都能一帆風順,沒有大靠山撐著,說什麼都白談。
「好,听閨女的。」周氏寵女兒寵到沒邊。
霍青梅若有所思的往懷里一模,她想著有錢了,莫名跟著她的這雙銀箸也能面世了,她不曉得為何筷子會跟著她穿越,但終究是另一世的念想,留著也好,她怕有一天遺忘了那邊的人、事、物,以及……那個人。
很快的,十畝沙地的西瓜在一個月內全賣光了,霍家大房、二房得到消息想上門蹭點油水,討回沙地,一敲三房的門才發現早就人去樓空,而采收完的沙地已種上那些賤價的雜糧作物,頓時氣得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