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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天生涼薄? 第十三章 公孫怡的真心

都照冶從甬道另一頭趕到時,瞧見的正好是這一幕。盡管他只听見只字片語,也足夠他推測出真相,一把火在他心底燒得又狂又烈,恨不得親手宰了公孫怡。

要是太子萌生他意,順著她的話說,豈不是要逼死夕流!

「……本殿下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何姑娘是都侍郎即將過門的發妻,又豈會與本殿下在此私會?這位姑娘,你含沙射影污蔑本殿下,本殿下是可以當場拿下你審問的!」慵懶嗓音到最後薄如利刃。

公孫怡瑟縮了下,沒料到太子竟會選擇幫何夕流說話,卻還是緊握著玉串,道︰「太子要審問有何不可?咱們可以到御前說個分明。」

難道是都府的丫鬟騙她?不是說了太子一直盯著夕流看,那就意味著對夕流有意了,不是嗎?她既給了太子機會,太子怎會撇清?不管怎樣,她必須要穩住陣腳才行,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也行,本殿下會讓你心服口服。」宇文仁攤開手,露出一條相似的玉串。「本殿下到母後的寢殿緬懷時,不慎丟失玉串,一路找出來,方巧看見何姑娘撿著了,她正要離開,是本殿下叫住她要她歸還玉串,她說她也在找玉串,還以為那是她自個兒掉的,事情就是如此,坤寧宮里的下人可以作證。」

「那是太子的人,自然是替太子說話。」公孫怡嚷嚷道。

「阿怡!」

公孫恆和何夕潮此時趕到,雖還不清楚來龍去脈,但光听公孫怡以下犯上的大膽言詞,就夠公孫恆膽戰心驚。

「大哥,夕流都要出閣了,還與太子在此私會,說什麼弄丟玉串,結果卻做出這般不光采的事,如今大伙都看見了,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公孫怡面目猙獰了起來,握著玉串的手青筋畢露。

「放肆!」公孫恆怒斥,何夕潮更是沖向前,毫不客氣地賞了她一個巴掌,硬是將她打得跌坐在地。

「公孫怡,你是夕流的表姊,從小你倆就是最要好的,今日你卻這樣污哦夕流的清白,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公孫怡嘴角逸出血來,抬眼怒瞪著何夕潮。「我說的都是真的!」

「夕流與太子根本不曾見過面,他們要如何私會?」何夕潮聲色俱厲地質問。

「誰說他們沒見過面?他們明明就在都家見過!」

「不過是一面之緣,你也好說嘴!」要不是公孫恆攔著,何夕潮真的想打爛她那張該死的嘴。姑娘家的清白如生命之重,她會不知道嗎?她知道,而且她就是要置夕流于死地,以往的姊妹情深根本都是假的!和夕流交好說不準不過是她有所圖罷了!

「一面之緣就能私訂終身了,不是嗎?何夕流就是這般朝三暮四的人,她一開始看上都大人,後來又想與大哥交好,現在都快出閣了卻還和太子私會,分明就是水性……」

啪的一聲,秦氏狠厲的一個巴掌硬是打掉她未盡的話語。「公孫恆,把你國公府的姑娘帶回去看管,別再讓我看見她!」

話落,秦氏走到何夕流面前,見她淚如雨下,抽出手絹給她拭臉。「不要哭,不要為這種人哭,以往是咱們眼瞎,可眼瞎也不過一回而已。走,咱們這就回去,不哭了。」喃著,她輕柔地挽著她。

何夕流無聲流著淚,耳朵嗡嗡作響,懷疑自己作了場惡夢……好可怕的夢,她的姊姊怎會如此待她?為什麼?

現場混亂著,公孫恆架起了公孫怡,路經都照冶身側時,公孫怡不死心地喊道︰「夕流不忠,她對不起你,她不該背著你胡來……」

都照冶瞧也沒瞧她一眼,只對著公孫恆道︰「我說過了,國公府有鬼,如果你們還不處理,那就別怨我動手。」

公孫恆臉色白中泛青,他作夢也沒想到會對夕流設套的會是她!

「國公府會好生處置,給何家一個交代。」

「不用,不須交代,從今以後,你我兩家互不相干!」何夕潮在那頭怒聲咆哮著,與秦氏一道將何夕流帶走。

公孫恆只能落寞地架著神色顛狂的公孫怡離開。

都照冶看著何夕流離去的身影,徐步走到宇文仁身邊,喚了聲。「殿下。」

「你消息倒靈通,來得真快。」宇文仁睨了他一眼。

「多謝殿下闢謠,保住內子名聲。」都照冶由衷道。

他一直以為設套的會是宇文仁,壓根沒想過公孫怡竟會在這當頭鬧出這一出,分明是要讓整個成國公府陪葬。

「應該的,本殿下可沒想過要傷她。」頓了頓,宇文仁深深地看著他。「何姑娘頗好,你可不能辜負她。」

都照冶神色不顯,內心疑惑不解。

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宇文仁何以保她之外還分外關愛?

宇文仁壓根不在意都照冶的毫無回應,逕自問︰「都侍郎,你認為本殿下要是登基,會成為一代仁君嗎?」

這話,都照冶更難接了。

宇文仁哼笑了聲,拍了拍他的肩後就逕自離去。

都照冶看著他的背影,濃眉蹙起。他自認為相當了解宇文仁,然而這一回他是全然讀不出他的思緒。

這一世的變化,縱然能改變走向,但不至于能改變一個人的性子吧?

他不怎麼確定,也沒打算糾結在這上頭,他現在只想抱著何夕流安慰她,他之所以不願告訴她公孫怡的惡行,是因為他怕她承受不住,卻沒想到公孫怡竟為了敗壞她的名聲,徹底壞了十多年的姊妹情。

夕流肯定會受不住,而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不流淚。

馬車從成國公府的角門而入,直到二門時才停下,先屏退了所有下人後,公孫恆毫不憐香惜玉,將公孫怡直接從馬車上拽了下來,一路拖到她的院子里,將所有的丫鬟都趕了出去。

公孫恆一把將她推到錦榻上,胸口因為怒氣而劇烈起伏著。

公孫怡的淚水已經干了,木然地坐在錦榻上。

公孫恆背對她著好半晌,才回頭問著︰「為什麼?」

她垂著眼,不發一語。

公孫恆驀地將錦榻邊的花瓶掃落在地,在靜謐的夜色里炸開教人膽戰心驚的碎裂聲,教她瑟縮了下。

「為什麼!」他怒不可遏地吼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這麼做,要是太子對夕流有異心,順勢將她收了,這是在逼何家與咱們家決裂,是要讓何家支持太子!」

公孫怡听完,扯唇笑得陰冷,黑暗中,眼眸閃動著吊詭的光痕。「大哥,你為什麼就不想想,我這麼做是在挑起太子和都照冶之間的矛盾,反而可以促使都照冶表態支持八皇子,咱們得了一個都照冶,等于將錦衣衛的于懸和京衛的月下漭都拉進陣營,這不是一舉數得?你不過是沉溺兒女私情,全然不顧大局!」

「你在胡扯!你分明只是為了得到都照冶,你以為你瞞得過誰的眼!」公孫恆握緊了拳頭,青筋畢露。

都照冶已經警告過他兩次,可他壓根沒放在心上,因為他認為那是不可能的,國公府大房不可能會有人傷害夕流,他作夢也想不到最傷夕流的竟會是她!

「我想得到他有什麼不對?全都怪你無能!要不是你拖拖拉拉,何夕流會與他訂親?照我原本的計劃,都照冶就該和我一起,而你迎娶了何夕流,如此可以鞏固兩家感情又能得償所願,偏偏因為你的無能打亂了我的計劃!」

公孫怡像是魔怔了,秀麗的眸陰狠得教公孫恆心底發寒。

他直瞪著她半晌,突道︰「從杏花林下山時,給夕流的馬兒喂毒的人是你?」如果她打一開始就想得到都照冶,那麼那些發生過的意外,似乎都合理了。

「是!我就是要她死!我沒想到都照冶竟會跟著她跳下崖……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她想過了,只要夕流死了,依她的家世,都照冶必然不會拒絕與國公府聯姻,但他竟然喜歡何夕流……為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她!

「你瘋了!她是你的妹妹,你倆從小親如姊妹,你怎能狠得下心?」公孫恆怒不可遏地咆哮著,狠狠地踢倒一旁的圓桌,發出轟然巨響。

「呸!誰跟她親如姊妹?我討厭她……我從小就討厭她!有她在,爹娘就看不見我,就連你也看不見我!這是為什麼?我才是國公府的嫡女,為什麼你們都為了她冷落我!」

「既是這樣,你又為何要與她假裝姊妹情深!」

「因為只有這樣,你們才看得見我!」

公孫恆直瞅著因激動而面頰浮現異樣緋紅的妹妹,她發亂釵倒,哪里還找得到往日里的端莊秀雅,他突然覺得她好陌生,好可怕。

「阿怡,從沒有人虧待你,你是國公府的嫡女,你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舉凡我有的,你必然也有一份,你憑什麼自怨自艾,把一切的過錯都推到別人身上?你有沒有看到夕流的努力?

「一個刁蠻任性的姑娘不可能得到族親的疼惜,就算追捧也不過是礙于面子情,夕流深知自己只要踏出府就代表何家的門面,所以她凡事力求得體有度,這麼做不是要人夸她,她要的是人家夸何家,所以她努力不懈,盡可能地將事事做到盡善盡美,你明明都看在眼里,卻因為自卑而遷怒他人,你和公孫忻有什麼兩樣!」

「別拿公孫忻那個笨蛋與我相比,她天生就是個蠢蛋,活該早死。」

「你!」一道靈光閃過,公孫恆忽地明白了什麼。「你從以往就在挑撥阿忻,是你拿她當槍使,讓她去厭惡夕流,故意讓她在春宴上說出那些話,你甚至嫁禍她……我問你,春日和阿忻是怎麼死的?」

春日是服毒死的,死態睜獰,阿忻則是在柴房里上吊,當時認為她畏罪自殺,可如今……他知道他錯了。

公孫怡揚起臉,笑得愉悅。「丫鬟為了主子而死不是天經地義的?至于公孫忻……她當然是蠢死的,恐怕她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啪的一聲,十足十的力道,打掉了她臉上可惡的笑意,也打掉這十幾年的兄妹情分。

公孫怡捂著赤辣麻痛的頰,感覺血水從嘴里逸出,她面無表情地揚起臉,問︰「瞧,你對我哪有什麼情分?我想要什麼,要是不自己搶,誰能給我?」

「你……你怎能變成這樣?從沒有人虧待你,是你自個兒嫉妒夕流,是你自己作踐自己,你甚至連人心都沒了!你害死了春日,就連自己的族妹都沒放過……公孫怡,你還算是人嗎!」多可怕的人,如果連他都沒有看出破綻,夕流又怎可能察覺?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們不能給我的,我自個兒想辦法,我又沒礙著你,你憑什麼教訓我?」

「就為了得到你要的,你視人命為草芥……一個都照冶值得你這麼做?」

「值得!」她想也不想地道,眸光迷離,像是憶起過往。「是我先見到他的,是我先喜歡他的,偏偏何夕流就是要跟我搶……你也別把她想得太好,她也是有心機的,否則她怎會與都婧交好?可恨的是她明明跟我說她放棄了,我心想只要撮合她與你,讓你倆訂親的事傳出去,為了顧及名聲,她勢必要應下這門親事的,誰知道你們沒成事,而她也反悔了!」

當初春宴上,她是故意在桂圓紅棗茶里摻了果酒,故意想讓何夕流在一干姑娘家面前丟臉難堪,藉此將公孫忻那件事掩過去,然而最終何夕流竟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這中間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是在常寧縣的莊子前遇到都照冶時,她就知道她必須下狠手,否則她永遠得不到她想要的。

「阿怡,人心是不能強求的!」

「誰說不能?」她惱聲反駁。「我一切都算計好了,只要所有的人都能照我的意思去做,我定能得到他,可是……趙英華那個蠢蛋,她卻是反其道而行,她蠢得以為何夕流落水讓都照冶去救,便能藉此壞她的名聲,然後在眾人面前裝可憐,眾人就會同情她,相信她……結果,就是因為那個蠢蛋,才會讓都照冶與她定了親!」

那當下她多想要掐死趙英華,尤其她瞧見都照冶一路抱著何夕流進自己的院子,她就知道這步棋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公孫恆痛苦地閉了閉眼。「誰都無法把人當木偶一樣操縱!你該看清楚了,都照冶是真心喜歡夕流,就算今天沒有夕流,他也看不上你,因為在常寧縣時他就暗示過我是你做的事,他早就把你的計謀算計看在眼里了!」

「不可能!」誰都沒有發現,他又怎會察覺?「還是……他對我有意,所以一直注意著我?」

「你清醒一點!他不會喜歡你,他甚至會為了夕流讓你生不如死!打從他隨夕流墜崖時,你就該知道,他眼里只有夕流!」

「不是!不是的!只要沒有何夕流,他就會喜歡我!」她神色顛狂,長指刮過冷硬的地板,硬生生折斷。「況且何夕流肯定無法懷上孩子,她甚至還會壞了身子。」

她無意中得知夕流的體質,便尋了桂圓紅棗茶哄她喝,要她日日喝,何夕流要是無法懷住孩子,都照冶休妻是早晚的事,又或許會早早就死,卻不會有人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你在胡說什麼?你怎會蠢得以為在你做了那麼多之後,都照冶還會非要你不可?何況當你算計夕流,甚至引人圍觀假造她與太子私會之事,不只是都照冶,就連何家也會徹底與國公府斷了往來,八皇子將來少了一只臂膀難登大位,都是你的錯!」

她驀然抬眼,眸底一片猩紅。「誰的錯?都是你們的錯,是你們讓我變成這個樣子……既然我好不了,那就大伙一起死!」憑什麼她過得這麼痛苦,他們都能嘻笑度日?不公平!既然她痛,大伙一起痛,要死就一起死!

公孫恆怒瞪著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將她罵醒,門板卻突地被人一腳踹開,力道之大,門板登時破裂,碎屑飛揚。

兩人回頭望去,就見公孫昱聲色俱厲地斥道︰「你想死?我成全你!」話落,門外傾落的微弱光線映照在他手中的長劍上,泛著冷冷青光。

「爹!」公孫恆趕忙抓住他手中的劍。

「給我滾開!」公孫昱怒氣沖沖地將他甩開,提劍來到公孫怡面前,長劍直指著她。「想拖著一家子陪葬?你作夢!我現在就殺了你,拿你的死向何家陪罪!」

公孫怡本被他的怒氣嚇住,可一听到何家,她不禁仰起臉。「爹,我才是您的女兒,我才是!您滿心都向著何家,向著何夕流,到底誰才是您的女兒?」

「你這個孽女!眼前是什麼時候?皇上老了,一場奪嫡之戰就要展開,八皇子的人脈不若已經接觸政事的太子那麼多,更無法光明正大地收攏老臣,你不思幫忙卻還扯後腿,傷了夕流就等于斷了整個何家宗族!你還傻得敢利用太子,你是嫌命太硬是不是?你這個蠢貨,我留著你有什麼用!」

公孫昱揚高了長劍,正欲落下之際,小秦氏從後頭趕來,一把將他抱住,聲聲哀求著。

「老爺,你原諒她吧,就原諒她一次,她只是鬼迷心竅,往後我會好好跟她說,何家那邊由我出面道歉,姊姊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她的。」

「慈母多敗兒!你疼惜她,人家還不稀罕,她口口聲聲說家人無視她,卻壓根不知道咱們如何替她打算,她倒好,明知道都照冶已經跟夕流訂親,她卻硬是要生事,這個爛攤子……這個爛攤子就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收拾!」公孫昱惱火地把長劍一扔,在地上發出鏗鏘聲響。

「太子現在正在風頭上,皇上如此看重,而今她卻設套太子,你以為皇上能容忍嗎?尤其皇上早已答允何彼絕不會讓夕流嫁進皇室,她卻攪出這麼一出,皇上一旦記恨,宮里的淑妃娘娘肯定日子不好過,心里怨著咱們家,那頭就會補償何家,而太子當場替夕流辯白,這等于給了都照冶一個人情,也給了何家一個人情,都照冶能不幫他?何家能不幫他?皇上原本要給八皇子一個差事,如今……」

說到最後,他無力跌坐在榻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小秦氏听得臉色蒼白,她並不那麼懂政事,但她也清楚茲事體大,可最教她難受的是,她的女兒傷了她最疼的外甥女,硬生生破壞了她與嫡姊間的感情,女兒捅出這麼大的窶子,她真不知道該如何彌補。

公孫怡听至此,已經面無血色。

當她在延澤宮瞧見何夕流那嬌羞的模樣,她就想著,那合該是她的位置,卻硬是被她給搶走,便豁出去了。她曾听姑姑說過,每逢太子有所建樹定都會去坤寧殿之事,所以她立即有了計劃,一切都如此完美,偏偏太子不願上鉤。

都家的丫鬟明明跟她說,太子看何夕流的眼神極為驚艷,甚至得知何夕流已與都照冶訂親時面露不快。听了這席話,她自然會認為太子必定對她有意,然而她卻沒想到,美人與江山,懷大志之人必定是選擇江山,怎會是美人!

如今後悔也遲了,國公府被牽連,她的名聲也臭了,活著還有什麼用?她伸手要取劍自盡,卻被公孫恆一腳踢開。

「如今想以死一了百了,你以為你死了,大伙就都沒事?等到太子即位的那天,國公府還有立足之地?」公孫昱冷聲道。方才他是氣狠了才說要拿女兒償命,實際上他也知道這根本于事無補。

公孫怡別開臉,恨恨地道︰「那就讓我死,就讓我擔了一切。」

「你真的冥頑不靈!」公孫恆听不下去的吼道。

「別這樣對你妹妹,她只是一時想岔了!」小秦氏一把將她抱住。「是我不好,你們要怪就怪我,別怪怡姐兒。」

公孫怡偎在母親的懷里,心里依舊是憤恨的。

憑什麼何夕流什麼都有,她卻落得一無所有?她不甘心!

這一夜,國公府里不安寧,何家亦然。

何夕流把自己關在房里,不管誰來都不應不理,何彼知道發生何事後,整個人怒發沖冠,恨不得手刃公孫怡,然而現在就算殺了她也無濟于事,只因傷口已經在他寶貝女兒心底擴散。

他清楚得很,向來就被眾人捧在手心疼愛的女兒,要是旁人不喜她算計她,她都能一笑置之,壓根不在乎,畢竟那些都是毫無關系的人,然而公孫怡不一樣,她們有著一起長大的情分,親如姊妹,如今遭她狠狠咬了一口,女兒這個傷怕是難痊愈了。

何彼心疼得要命,擔心女兒傷心過度,卻又無計可施。

正當他苦思良策時,听下人通報都照冶來了,他猶如身處黑夜等到黎明破曉,差人忙將他請了進來。

「何首輔,晚輩想進房探探夕流。」都照冶毫不拖泥帶水,一進書房便開門見山地道。

何彼自是不肯,但都照冶今晚前來也顯示他必定極在乎且了解女兒,不忍她獨自傷悲,特來開導她,既是如此、既是如此——

「行,但你定得要讓夕流冷靜下來,流淚傷眼,我呵護了一輩子的女兒為了那虛情假意之人,哭傷了眼那多不值得。」

「晚輩知道。」都照冶應了聲,趕緊在下人帶路下來到她的院子。

外間,秦氏和何夕潮愁眉苦臉地對坐著,一見他來,他便立刻表明來意,且下人亦道是何彼的意思。

何夕潮雖不滿,但真的沒招了,只好讓他去試試。

「夕流,我進去了。」都照冶敲了敲門,也不管她允不允,逕自開了門入內。房里沒點燈,只能從窗外灑下的月光依稀辨識房里的狀況。

她就趴在錦榻的引枕上,沒有哭聲,像是睡著了。

他輕手輕腳走到她身旁,才瞧見她微微顫動的肩頭,他嘆了口氣,在她身旁坐下後一把將她抱進懷里。

「別哭了,傷眼。」他注視著她,見她已經把雙眼哭腫。

何夕流無力地枕在他肩上,疲憊地閉上眼,淚水不斷地從羽睫底下滑落,那無聲落淚的神情揪緊他的心,不舍得心都疼了。

「你這樣難過,倒教我有點後悔當初沒早點告訴你。」他嘆道。

她猛地張眼,啞著聲道︰「你早就知道了?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起疑是在春宴上,而後就是在常寧縣時,我也向公孫恆提醒過,但他不信我的話。」如果公孫恆能早一步察覺,早一步阻止就好。「說來說去還是我不好,我應該更果斷點。」

「……什麼意思?」

他抿了抿唇,淡道︰「春宴上,公孫忻傳出的那席話,說是听見公孫怡和其母的交談,這事本就不合理,公孫怡會不知道公孫忻是什麼性子?會不知道她不喜你?既然清楚,又為何要在那時候說那些話好讓她听見?」

何夕流怔怔地看著他,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所以你要告訴我……對馬兒下藥的不是春日而是她?」

都照冶輕撫著她的背,不語地安撫著她。

「你為什麼會發現?我為什麼沒發現?」她問著,淚還是不住地流。「從小,我與她就是最要好的,她去哪我就跟著,她是那麼大方瀟灑的人,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到底是為什麼?」

這都什麼事啊?前世她受盡苦難死去,這一世,她卻要遭受背叛之苦……她到底是哪里做錯了?老天讓她重來這一遭,是要讓她認清這個事實嗎?

都照冶依舊不語,只是以指揩去她的淚,但淚水卻怎麼也抹不完,他不禁想她怎能有這麼多的眼淚?

他已經說得夠多了,他不想讓她知道公孫怡哄她喝桂圓紅棗茶的原因,前世她什麼都不知道,除了因為長年飲食不當造成的體虛病弱,也因為被他傷到極致,才教她終于燈盡油枯的死去。

「別難過,她不值得你為她哭。」那種歹毒狠厲的女人,如果國公府不處理,他遲早會讓她無聲無息地消失。

「什麼是值得,什麼是不值得?她是我的姊姊……她怎能不念情分陷害我?要陷害人總要有動機……」她的喃喃自語突地打住,只因她突然想起公孫怡被公孫恆架走時,對著都照冶直指自己不忠,背著他胡來……

她緩緩抬眼,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人。

她想起當初她對公孫怡說自己心儀都照冶時公孫怡的反應,當時公孫怡頓了下然後編排起他,說他孤高倨傲非良配;她想起公孫怡替她打探趙氏的喜好,卻給了她錯的消息;想起自己說對都照冶死心時,公孫怡無所不用其極地想把她與公孫恆湊成對,所以春宴上才有那些傳言……目的不只是為了逼她為保名聲嫁進國公府,更是為了讓都照冶听見這些流言,所以當她墜崖被救起後,公孫怡才會冷聲質問她……

「阿怡喜歡你。」她月兌口道。「她喜歡你……」她啞聲喃著,淚水不止。「她為什麼不說?」

「說了又如何?你要將我讓給她,我就一定得要她?」他淡道。

「你走,我現在不想看見你。」十幾年的感情竟因為一個男人隨風消散,要她怎麼面對他這個始作俑者?不是他的錯,她知道,她只是現在不想見他。

「你又何必在乎一個處心積慮傷害你的人?她的心思扭曲,早在許久以前就對你下手,有我無我都一樣。」犯錯的是公孫怡,沒道理他還得被連坐,他不接受。

「……你又知道什麼了?」

「你在我家里落湖,請了大夫診治,大夫說你的體質陰虛寒凝,要是飲多了桂圓紅棗茶會令你的癥狀越發嚴重,甚至影響生育。」

「胡說,府醫說……」

「那位府醫以年事以高為由辭職回鄉,我已經著人抓拿,如今已在回京的路上,到時候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何夕流眼神神有點渙散,她想起華瑩說過公孫怡總對旁人說她從小被嬌寵,刁蠻任性的事,而她前世時確實身體越發不好,更是從未有過子嗣,所以她萬念俱灰,再加上他的淡漠無情,她對人世是壓根不留戀了。

「前世,如果不是她隔三差五進都家,總讓我听見關于公孫恆的只字片語,話里曖昧地牽扯你和公孫恆,我也不至于冷落你。」

失焦的眸突地爆出光芒,她吶吶地道︰「你……」

「夕流,我與你一樣都記得前世事。」

她瞠著眼,總算明白這一世的他為何不同,原來他與她一樣都記得前世的一切。

「我在燕州最後一役清醒後,發現一切都重來了,因為在意,所以放不下你,也因而發現前世的我們在感情未定時就遭人算計挑撥。我承認,我因為嫉妒所以冷落你,更因為你主動為我納妾而對你心寒,認定你心底有人,所以替我納妾。」

「不是,那是婆母逼我的……」是誤會嗎?一切都是誤會造成的?

「我知道,只是那時的我不知道,我從不知道你對我一往情深,是我辜負了你,是我沒將你照顧好,是我的錯……你給我機會好好彌補,別再為那種人心傷,她從一開始就不安好心,為那種人傷心不值得。」

「十幾年的感情,你要我怎麼說不要就不要,說不痛就不痛?前世里你傷我,都能讓我痛徹心扉,何況是我和阿怡之間的情感?」

「別拿那種不知悔改的貨色與我相比,我才是真正將你擱在心上的,咱們就要成親了,這一世咱們定要和和美美地過完這輩子,那些閑雜人等,就忘了吧。」

她愣愣地瞅著他,听他的語氣,似乎……「你吃味?」

「我可以連命都不要的跟隨你,難道在你心里,我壓根不比她重要?」

「所以你真的連阿怡都吃味?」

「天底下當相公的都想要獨佔妻子的心。」

她突地笑出聲,又哭又笑。「我好難過……好難過……你再逗逗我吧,明天開始我就不哭了。」

「要怎麼逗呢?」他將她擁入懷,哄孩子般地拍著背。

「說你愛我,說你疼我,說你不能沒有我。」她哭著道。

「何夕流,我已經愛你愛到不能沒有你,這一輩子我定要與你幸福走完,別哭,傷眼,我還等你給我做衣裳呢。」他喃喃著,听她又哭又笑,他就不斷地說,直到她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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