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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無悔 第二章 這些都是緣

夏子程帳子一掀,大步走了進來,「尚靈犀,妳受傷怎麼不說。」

「又不是什麼大傷。」已經把衣服換過的尚靈犀嘴上這樣說,但想到夏子程點完兵就來自己這邊確認,也實在很開心。

當不了他心中那個完美女子,當他的完美兄弟也很好啊,以後,他會記得自己青春時期在西疆待了四年,那里有個作戰無敵默契的好兄弟。

只想在他心中有個位置,不管是什麼名分。

當兄弟?很好的,兄弟肯定一生一世。

夏子程問道︰「傷在哪?」

「右臂。」

夏子程拿起她剛剛解下的鎧甲,仔細觀看,「妳這鎧甲明明是最好的精鐵,就算我用祖父傳下的麒麟刀,那也得用盡全力才能畫開破口,這樣堅韌居然也會毀損,看來人家說西堯前軍煉鐵技術厲害,不是假的。」

尚靈犀听到這里,頓時放下兒女情長,走到他面前,「對,我這第一刀,是他們的一個小將劃傷的,一個小將都能用到這樣好的東西,中軍大將的武器不知道多厲害,這次得順勢把他們的煉鐵煉鋼工人都抓回東瑞,這樣我們東瑞國跟南蠻對抗,也多了幾分實力。」

夏子程笑逐顏開,「我也是這樣想的,不愧是兄弟。」

尚靈犀一笑,「那當然。」

「不過若只抓工人,工人肯定想跑,不如全家抓,一來斷了他們想回西堯的念頭,二來想跑時,好歹要想想自家人的命,只要我們東瑞也學會這樣精進的煉鐵技術,以後不管跟哪一族打仗,都會輕松得多。」

「那是。」

夏子程看到地上,她撕下的那塊染血布,「流了這麼多血?得縫了吧?」

「姚姑娘已經替我縫好,這幾日小心點就行。」

「玉珍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小心,妳知道剛剛在門口她說什麼,恐怕會留疤,妳可是正五品的定遠將軍,還有雲騎尉這個勛位在,這樣一個人,上了戰場絕對會讓對方好看,疤痕算得了什麼。」

夏子程是真的覺得尚靈犀不會在乎。

在他心中,尚靈犀是一個軍人,對武人來說,傷疤就是功勛,雖然有點奇怪,但軍人喝醉時,誰不炫耀自己身上的傷疤,這個傷疤是哪年哪月的什麼戰役,那個傷疤又是哪年哪月的什麼戰斗,唉你不知道,那戰事可激烈了……

沒有哪個軍人會在意這個。

尚靈犀想想也覺得有點好笑,一個帶兵殺敵的人怎麼能在意這種事情,「姚姑娘也是好心。」

「那倒是,出發點也是關心妳。」

尚靈犀看著夏子程,當他說起姚玉珍時,臉上會出現很不一樣的神色,有點別扭,有點不自在,雖然已經二十二歲,但姚玉珍大概是他喜歡的第一個人,所以每當提起她,總是那樣的不一樣。

他們倆真合適……

尚靈犀很羨慕姚玉珍,但也知道命運無法更改,弟弟今年才七歲,她至少還得當八年的定遠將軍。

有時候也會想,如果八十幾年前,尚家是定居在京城的人家,那她跟夏子程有沒有可能?

她會是一個深閨小姐,他喜歡的那種深閨小姐。

但也只是想想,如果要交換人生,她也是不願意的,西疆的生活才合適她,雖然不曾見過茶花,不曾見過桃樹,在西疆,只有炎熱的夏天跟下著冰雪的冬天,但她的家人都在這里,她也離不開這里。

「將軍。」帳子外傳來趙天耀的聲音,「大將軍命您和夏校尉到中帳營去,要商量戰俘問題。」

打不贏,很煩。

打贏了,會有很多令人愉快的操心事,例如,處理戰俘。

尚靈犀身上流著西疆將軍的血液,她享受在戰馬上的每一刻,對她來說,那是證明自己價值的方法。

將戰俘編入東瑞不劃算,因為得耗費軍糧,對方還不忠心,方法有很多種,例如︰讓西堯朝廷來贖,戰俘有幾萬人,一人一千兩,讓西堯窮,西堯窮了,心思就沒那樣多了。

夏子程大步掀開帳子,尚靈犀一樣大步跟在後面。

就見夏子程對趙天耀說︰「尚將軍的鎧甲有損,鐵片破,鐵線散,得重新打一件。」

趙天耀雙手一拱,「多謝夏校尉告知,末將即刻令工刀房的人今晚徹夜打出來。」

雖然已經是勝仗,但身為一個將軍,不能沒有鎧甲。

兩人進入中帳,見到夏闊領著幾個副將已經在那,人人臉上都是喜色難掩——這場仗打了四年,總算要回家了,不只命留下來,還手腳無缺,而且東瑞國對軍功最大方,這會肯定能往上晉升。

夏闊看到尚靈犀,笑說︰「尚將軍快些過來這里坐下。」

尚靈犀也老實不客氣的落坐——這帳子里,有寧遠將軍,游擊將軍,致果副尉,懷化司階,歸德中侯,除了夏闊這個正二品的輔國大將軍,還真沒人的品級比她高,雖然說,她是世襲而來,但五品就是五品,皇上親封的,誰能說皇上不對?

尚靈犀于是在夏闊旁邊坐了下來,其他人按照品級左右兩分,另外還有個負責紀錄的柳師爺。

夏闊道︰「第一封快報已經在一個時辰前八百里加急送出,這第二封嘛,主要是處理戰俘問題,本將軍想問問大家的意思。」

寧遠將軍跟著夏闊二十幾年了,也沒在客氣,「照俺說,全部廢了一只手,再放他們回去,免得十幾年後又來鬧。」

歸德中侯道︰「這個末將贊成,還得把西堯國所有男子的一只手也廢了,這樣至少可保三十年邊境無事。」

致果副尉卻不贊成,「都已經投降了,照說不該再傷及人身,我們現在鎮壓西堯固然做得到,但還是要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歸化,否則我們泱泱大國跟蠻族又有何異。」

夏闊听了幾方說法,都覺得有理,于是問夏子程,「夏校尉,你的想法呢?」

夏子程道︰「這番過後,西堯肯定元氣大傷,我們不如鼓勵西堯人遷居到東瑞,西堯一年四季干旱,糧食都得仰賴鄰國,誰不向往我們東瑞多山多水多田,鼓勵遷居,想必反應者眾,我們再鼓勵通婚,這樣幾個世代下來,不願遷居的西堯人便會因為人口減少,不成氣候,已經遷居的西堯人則會因為通婚自然融合,如此一來,自可保西疆安康。」

游擊將軍一拍桌子,「大佷子這說得好。」

致果副尉也道︰「夏校尉這主意可不沾一滴血而平邊疆。」

夏闊眼見兒子能懂自己不欲殺戮太過的心意,而說出這好主意,忍不住露出一點得意的表情,但只不過是瞬間,很快又收斂起來。

寧遠將軍卻覺得心有不甘,「這樣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將軍不用不平。」尚靈犀開口勸,「我東瑞國地處中原,北有北沂國,北照國,南有南蠻,東邊有海外異族,人人都看著我們怎麼對西堯,若我們能展現大國風度,這北沂國,北照國,海外異族,說不定都會心悅誠服過來歸附,也是百姓之福,退後一步說,如果我們今日對待西堯殘忍,話傳到南蠻,那南方的仗就更難打了,輸了得被廢手,當一輩子廢人,那還不如跟你拚了呢。」

尚靈犀品級比較高,加上她又是領有功勛的雲騎尉,于是寧遠將軍也不敢再說什麼,「一切听大將軍的。」

夏闊道︰「這事情還要聖上裁奪,柳師爺,你把尚將軍跟夏校尉的意思整理一下。」

柳師爺的動作很快,不到半刻鐘,就把一封軍報寫好,夏闊看過後滿意地點點頭,封上火漆後道︰「來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夏子程對尚靈犀一笑——他就知道尚靈犀懂他。

他們殺人,但殺的是敵人,不殺老弱婦孺,不殺幼子,更不會折辱別人——廢人一只手,算什麼呢。

既然已經投降,那就是東瑞國的俘虜,沒人弄殘戰俘的,寧遠將軍不過是因為兒子在兩年前突襲被傷致殘,所以想公報私仇而已,在他的想法里,最好全天下的人都只有一只手,這樣他的兒子就不會顯得那樣與眾不同。

尚靈犀的想法跟他一樣,他們東瑞國外敵多,人家都在看,對待西堯殘忍,以後的仗就更難打,再小的國家知道敗仗會讓全國男子被廢一只手,那還不拚死抵抗,不如現在大勝之後,給予懷柔政策,這樣說不定可以勸得一些周邊小國主動來降。

打仗,為的是保家衛國,不是殺人的血腥游戲。

他殺敵人,但不殺手無寸鐵之人。

接下來的日子很忙,游擊將軍跟夏子程率三萬人進入西堯京城,把權貴通通軟禁起來,等待朝廷發落。

尚靈犀處理戰俘的事情,東瑞不需要異國軍,戰俘不是殺,就是贖,夏闊不是喪心病狂的人,于是將名冊編輯起來,預備送往南方做水利工程——皇上要開運河,正愁人力不足,這幾萬戰俘剛好補足缺。

但為了避免他們不安分甚至互相起哄,所以也都說明白了,只要運河修好,就分批放人回家,但要是中途逃了,那他們在西堯的家人就只能黃泉路上相見了。

戰爭就是這樣,很現實,很殘忍。

尚靈犀沒有什麼愧疚之情,她爹死于西堯奸細之手,她對西堯人是從來都不同情的,她所提出的主意,也是因為她希望壯大東瑞國,她爹遭刺殺身亡,她要弟弟長命百歲,不要像她爹,三十幾歲就死了。

對西堯貴族來說,天塌了,對西堯百姓來說,還是一樣——東瑞軍進城,並不奸擄燒殺,而是吩咐他們,一切照舊。

賣兔肉的照樣賣兔肉,賣干果的照樣賣干果,除了街頭會有軍人站崗,其他沒什麼不同,剛開始雖然也害怕,但日子要過哪,總不能不做生意,不然一家老小吃什麼?幾天之後也就習慣了。

游擊將軍跟夏子程把西堯國土掌控之後,就命人傳話給夏闊。

八月十二,風沙烈日的日子,夏闊率領大軍正式駐扎西堯國。

登基不到五年的西堯皇帝雙手顫抖著奉上國璽,西堯國正式覆滅。

尚靈犀在帳子中看名冊——原來他們總共抓了三萬四千一百七十七個西堯戰俘。

這些人去修築運河,快的話五年,慢的話十年也都會修好,然後就可以回家,以俘虜來說,算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听說二十幾年前西堯滅晁國時,是直接殺了戰俘,所以後來西堯想繼續西進時,就沒那麼容易了,投降會死,那我還不如跟你打到底……

帳簾一掀,有人走了進來,尚靈犀頭也不抬,「我不餓,不吃。」

「什麼不餓不吃?」夏子程的聲音響起。

尚靈犀抬頭,眼前是半個月沒見的夏子程,也沒變黑,因為本來就很黑,西疆的烈日,除非不出帳子,否則每個都曬得跟炭似的。

能見到他實在很高興——算算,聖旨大概月底前就會來,那他們就得告別了。

在這之前,能多見一面是一面。

尚靈犀是學不會兒女情長的人,不會問他好不好,只道︰「西堯國的王公貴族都收拾好了?」

夏子程手上拿著一個盒子,「那當然,妳別小看西堯雖然沒田沒米,皇宮搜出來的好東西可真多,包括那些朝臣個個奢華,我夏家在京城是二品門第,這西堯貪官不過八九品,宅子居然比我家還大,貪成這樣也真夠厲害了。」

「宮里的人你怎麼發落的?」

「都送往京城了,游擊將軍留了兩個新進美人,我就留下一個。」

尚靈犀驚訝,「你,你留人了?」

雖然說他二十二歲,留個美人也沒什麼——這是戰爭的不成文默契,為了獎勵邊關將士,他們可以先挑選戰敗國的美人。

至于美人,就只能認命了,遇到會疼人的是好命,遇到沒良心的,也只能怪自己的國家戰敗了。

夏子程不滿,「妳在想什麼,我就是想起妳以前說一個堂妹被抓入宮,查了冊子知道有個姓尚的小嬪妃,她說自己的確是定遠將軍的親戚,我這才留下她,人在外面,我領著她來還妳呢。」說完往外喊道︰「來人,讓那小嬪妃進來。」

尚靈犀一下站起,就見帳簾一掀,不是她從小玩到大的堂妹尚寧珠又是誰?

尚寧珠穿著西堯宮妃的服飾,手上牽著一個兩歲多的小女娃,一看到尚靈犀,就嚎啕大哭,「大堂姊!」

尚靈犀連忙繞過桌子,一把抱住她,「別哭,讓大堂姊看看。」

尚寧珠小她幾個月,已經嫁人了,跟著丈夫閔忠繞路進入西堯,想賣茶葉,後來卻一直沒回來,幾經打听,知道被人販子抓住,人販子見她容姿出色,又是典型的東瑞國美人,跟西堯國女子的樣貌完全不同,就把她獻入宮中。

這些年來,尚靈犀在買通西堯官員嬪妃時,也想辦法陸續送了銀子給她,但想把她弄出來,卻是萬萬不可能。

每次送銀子的人回來傳話,都說堂小姐想回家。

可是尚家的臉面要顧——祖母說了,不是她狠心,但寧珠若回來尚家,尚家以後就算完蛋了,丟臉丟成這樣,真不用活。

兒子不用娶妻,因為沒人會嫁,女兒也不用操辦嫁妝,因為嫁不出去。

雖然尚寧珠是被抓,是身不由己,但她應該在被送入西堯皇宮的時候自盡,這樣才能留得好名聲,而不是苟活。

叔父跟叔母都求尚靈犀,千萬不要救尚寧珠,不然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毀了,他們兩人也會毀了,他們不想成為尚家的罪人,不想對不起宗親。

這次,尚靈犀也很猶豫,但就在她想開口求幫忙之前,祖母的信先來了,千交代萬交代她不能開口留人,叔母接著也派人傳話,求她別心軟——兒子就快成親了,尚家不能在婚前出丑事。

「嗚嗚……大堂姊幫幫我,我不想被送回東瑞京城,我會死在那邊的,我死了就算了,我還想見我爹娘跟我弟弟一面。」尚寧珠淚流滿面,把身邊的小女孩推往前,「大堂姊,這是妳的外甥女,雖然他爹……可是,也是我懷胎十個月生下來的……大堂姊,妳讓我留在軍營吧,我會洗衣服,還會煮飯,什麼都能做的……我不能帶著這孩子被送回京城,這孩子到了京城,一定會被弄死的……我對不起阿忠,我……我讓尚家蒙羞,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沒有這孩子……」

尚靈犀想起小時候兩人在一起的種種,忍不住鼻酸,「放心,有大堂姊在。」

「大堂姊……」尚寧珠的眼淚又流下來,「我、我爹娘是不是很生氣?我想見娘……弟弟算起來,大概也要成親了……」

尚靈犀不想瞞她,「妳先休息,以後再說。」

尚寧珠一臉茫然,「我……我能去哪?」

這時,那小女孩突然道︰「娘,我餓。」

尚寧珠連忙蹲下安慰女兒,「乖,晚上就有東西吃了,先喝點水好不好?」

尚靈犀也笑著蹲下,「在我這里,不用等晚上,寧珠,妳先帶孩子去吃飯,吃完我們再敘?」

「好……大堂姊,我這樣是不是不用回西堯皇宮了?」

「不用,以後妳就跟著我。」

尚靈犀喊了小糧進來,讓她給尚寧珠母女安排住處,小糧沒見過尚寧珠,見到自家小姐要安排一個西堯嬪妃很奇怪,但還是不敢多問,連忙帶人下去了。

尚靈犀幾個深呼吸,這才轉頭對夏子程道謝,「多謝你啦。」

「不用這樣客氣,妳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我都不記得什麼時候跟你說過……」

「我也不記得了,不過妳那時醉得很,話挺多,什麼都講。」

尚靈犀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之後居然連尚家這不可告人的秘密都說了,一時之間覺得有點對不起尚家——她也不想怪他們無情,對官家來說,面子就是一切,寧珠如果回家,那尚家就會變成一個笑話,看,定遠將軍府有個侍奉過西堯皇帝的女兒呢。

可轉念又想,寧珠那也是一條命啊。

她原本是想偷偷派人在中途把寧珠劫出來,然後另外安置,現在倒省了這麻煩。

夏子程見她領情,心里高興,天知道自己點名要留下尚寧珠伺候時,朱大力那表情有多調侃。

夏子程想起另一件事情,「對了,我還在西堯皇宮搜到一個好東西,給妳看。」

「給我看?」不是給她,是給她看?

就見夏子程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上好的羊脂玉,色澤白潤光滑,特別之處是上面刻了「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尚靈犀內心怦怦亂跳,但還是裝作沒什麼,「上面有我的名字,你居然不給我。」

「就是有妳的名字才不給妳。」夏子程笑得開心,「以後我們東西兩隔,我就把這玉當成妳的東西,也不枉費我們四年兄弟情誼。」

尚靈犀半開玩笑,「既然當成我,那你得好好對待這塊玉。」

「那是當然,等我回京,自當命巧手匠人把它做成吊飾,我穿文服時就可以掛在身上了。」夏子程顯然心情很好,「尚靈犀,在邊疆雖然苦,也看不到盡頭,不過除了打敗西堯之外,我最開心的事情就是交到妳這個好朋友。」

「我也是,以後我可能還會跟別人一起作戰,但肯定找不到跟你這麼有默契的人了,夏子程,跟你並肩打仗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

尚靈犀同時也在心里想著,認識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她是什麼時候說起寧珠的事情啊,他居然放在心上,他心里有個位置給她,雖然說,那跟她想的方向不太一樣,不過這樣已經足夠,她很滿足了。

她尚靈犀對他來說,不是甲乙丙丁,而是一個重要的人……

就在她內心喜悅到最高點的時候,夏子程把一直拿在手中的木盒放在桌子上,「妳過來幫我挑挑,哪個好?」

一打開,都是珠翠——雖然說,珍奇寶物都要送回東瑞京城,但東瑞是允許有官餃的將軍先選幾樣起來的,就跟選美人一樣,都是一種獎勵。

尚靈犀一看就知道不是送自己的,那些珠釵的樣式,她只在一個人身上看過——姚玉珍。

她不會形容,但珠釵很富貴,很繁復,漂亮的女子戴起來搖曳生姿,一定很美。

「我不太會選,但這是從西堯皇後的妝台搜來的,想必是好東西,這整盒送給玉珍,我怕她負擔太大,畢竟我們還沒訂親,想選一樣先送她,我也不懂這些東西,妳倒是給我拿個主意。」

尚靈犀怪他,「怎麼能我選,這樣姚姑娘知道要傷心的。」

「這樣就要傷心?」

「當然,她又不會少釵子,你送給她的才有意義,我挑給她的算什麼呢,你想想姚姑娘平時喜歡什麼顏色,盡量挑相似的給她,還有啊,別說找我商量過,一定要說是自己想的,知道嗎?」

夏子程奇怪,「女子這麼麻煩的嗎?」

「哪里麻煩了,不過挑個東西而已,你听我的話,我不會害你的。」

「好好好,听妳的,上戰場時我們同進同退,不听妳的我听誰的。」

夏子程看了一下,選出一支繁復的牡丹釵,「我看這支倒合適。」

「挺好的,我看書上說牡丹是富貴的花朵,很襯姚姑娘。」

「那我拿去給她了。」

「快去。」尚靈犀想想又道︰「謝謝你幫我留下堂妹。」

夏子程一邊往外走,一邊笑說︰「妳我之間永遠不用說謝。」

尚靈犀看著他愉快的背影,心想,有你這句話已經足夠了。

自己的外貌又粗又黑,一點也不像個姑娘家,沒資格當他的妻子,可是,她可以當他的知己。

這樣也很好。

夏子程,回到京城,可別忘了寫信給我啊。

打勝仗後,光是編輯各種名冊,就用去快半個月。

尚靈犀也不懂,京城一定早收到他們的戰報,但論功行賞也是有學問的,想必皇帝現在正跟朝臣在拉鋸。

皇帝一開始定不願意給太多,甚至可能想維持原官餃就好,不過輔國大將軍、寧遠將軍、游擊將軍、致果校尉、致果副尉、懷化司階、歸德中侯這些世家的親戚,也一定會說,皇上萬萬不可啊,這樣會讓人心寒啊。

親戚們會把皇上的想法快馬送到西疆,說皇帝沒那晉升的意思,讓他們不要抱持太大的希望,最後聖旨下來,有晉升,人人叩謝皇恩,這場大戲才算結束。

三年前懷化大將軍大破海匪時,這戲碼就演過一次了,沒想到皇帝還真有興致。

尚靈犀走在前面,後面跟著兩個女兵,各捧著高高一迭的名冊,等小兵通傳過後,進入了中帳。

夏闊跟夏子程正在說話,看到她來,兩父子都露出高興的樣子。

「見過大將軍。」尚靈犀行了一個軍禮,「戰俘名冊已經編輯完畢,家人名冊也都整理好了。」

夏闊笑說︰「放著就好,尚將軍速度挺快的啊。」

「這是末將應該做的——」尚靈犀話還沒說完,就被後面一個聲音打斷。

「表姊夫,大將軍,唉喔我的表姊夫。」沒眼色又白目,不是總軍醫姚保還有誰。

連夏子程都不敢在軍營喊爹的地方,姚保就這樣大剌剌的喊表姊夫,彷佛怕人家不知道他是靠著裙帶關系才能進入軍營的一樣。

看到姚保,夏闊的臉色就沒那樣好看了,「好好說話,還有,這里沒有表姊夫,只有輔國大將軍。」

姚保縮縮脖子,「大將軍。」

因為姚保是姚玉珍的爹,所以夏子程對他還有幾分客氣,「姚軍醫有什麼急事盡可說。」

在他的想法里,沒有通傳就進來了,那一定是急事。

姚保畏畏縮縮的問︰「我剛剛收到信,說皇上會升大將軍為一品的驃騎大將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夏闊一臉嚴肅,「這是聖上的事情。」

夏子程也皺眉,雖然說自己很想給他幾分臉面,但這問題實在不應該,「姚軍醫切莫胡亂猜測。」

姚保被這樣一說,有點不敢講,但想到能跟驃騎大將軍成為親家,又覺得勇氣滿滿,「我是想,回到京城事情多,玉珍跟夏校尉年紀也不小了,不如一切從簡,反正等聖旨的時間也空閑著,就先讓他們訂親吧,回到京城再成親,也不用麻煩張羅,轎子過門就行了,不知道大將軍覺得怎麼樣?」

夏闊臉色更難看,「荒謬。」

夏子程也不贊成,「我非二娶,姚姑娘也不是二嫁,為什麼要這樣安安靜靜?」

「就是想早點定下名分,好安心一點。」姚保理所當然。

夏子程一揚眉,「姚軍醫的信是誰寫來的?」

「就……家人……」姚保含糊不清。

「哪個家人?姚老夫人,還是姚夫人?」

「就是家里的信……」

其實這信是生下姚玉珍的姨娘給他的,說已經打听到皇帝打算晉升二品輔國大將軍為一品驃騎大將軍。一品啊,這門第又高出許多,他們姚家怕是高攀不上,讓他早點把婚事定下來,最好能生米煮成熟飯。

夏子程立了這功勞,少說也得升到六品,一品門第的六品大爺,那京城的姑娘還不大打出手,到時候說不定連公主都能娶,他們姚家除了玉珍的美貌,拿什麼跟人爭,還是早點把名分定下來的好。

夏子程當然不知道姚保跟他的姨娘在搞這些,只道︰「我對姚姑娘一片真心,自然得給她排場,這種倉促婚嫁的胡涂話,姚軍醫不用再說。」

姚保想起京城那樣多的姑娘,那樣多的名門,就覺得那些人都在跟自己搶女婿,能跟一品門第結親啊,他姚保也算光宗耀祖了,「唉不是啊……夏校尉,玉珍不會介意的,十八歲真的不小了。」

尚靈犀實在很羨慕姚玉珍,雖然現場情況很荒謬,但還不都是為了她,她爹想趕快給她一個名分,而夏子程想給她應有的排場。

可惜自己是西疆的女魔頭,姚玉珍是京城來的白牡丹,是男人都會選擇白牡丹,她永遠活不成姚玉珍那種精致的樣子。

「好了,這件事情回京城再說。」夏闊顯然已經生氣,手都捏緊了,「姚軍醫,可把我的話听清楚了?」

「可、可是表姊夫,我真的不在意啊……」

「來人,把姚軍醫拖出去,打三個軍棍。」

同時間,姚保大叫,「表姊夫!」

夏子程則說︰「大將軍。」

雖然夏子程覺得這處罰重了些,但就算他想求情也不能,因為大將軍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軍中不是菜市場,讓人討價還價。

尚靈犀想給姚保留點尊嚴,于是迅速退下。

很快的,有人進來把姚保拖出去,然後就是棍子打上肉的聲音,夾雜著姚保的慘叫。

夏闊搖頭,「不受教,要不是你娘說情,我才不會點他出來。」

夏子程不想說未來岳父的壞話,只道︰「日後回京,來往的也只有後宅婦人,爹不用煩心這個。」

夏闊仔細端詳兒子的臉,「你真想娶姚玉珍?」

說起心上人,夏子程含笑點頭,開玩笑的說︰「是啊,爹,莫不成你反悔了?」

「我沒反悔,我只是覺得可惜。」

「可惜什麼?可惜我們倆都年紀大了?爹,我們是在從軍,沒辦法。」

夏闊嘆息,姚玉珍不過一般女子,普普通通那種愛攀附權貴的女子,他不瞎,自問還看得出來。

答應兒子娶她,是因為兒子喜歡。

兒子只要官餃在,勛位在,姚玉珍就會把戲演足。

兒子高興就好了,反正真心難得——夏闊就是娶了自己不喜歡的女子,所以始終過得很遺憾。

他只是可惜尚靈犀那樣好的女子,不能成為自己的媳婦。

他的蠢兒子沒看到尚靈犀的真心,只看到她的樸實無華,只看到她的黑皮膚,沒看到她飽含感情的眼楮。

不過這些都是緣,姚玉珍既然有兒子的緣,他就答應,主要還是想讓兒子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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