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白首 第三章 上山采藥去
好半晌,兒金金端著一碗粥進小院,粗瓷碗有些燙手,她見蘇雪霽還醒著,才挪步走了進去。
蘇雪霽看見兒金金完好如初的回來,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氣,這口氣松了,便有些暈眩和疲倦。
他硬撐著不肯昏睡過去,是不知道那些人接下來要怎麼對付他,而他對這冒出來的媳婦還談不上放心,又矛盾的怕她真是個單純的姑娘,受二房欺負不自知。
「趁熱喝粥。」她把粥和蛋羹先放一旁,把小炕桌擺上,接著再把托盤上的飯菜放上去。
一碗彈滑的蛋羹,一碗雜糧小魚粥,一小碟腌蘿卜。
居然這般豐富?他空虛的胃有多久沒吃過熱食了?
「妳呢,吃過了?」
她搖頭,有點小窘。「我剛剛差點把廚房燒了,嫂子和佷媳她們把我罵了一頓,說不許我再進廚房一步,這粥是後來她們替我熬的。」
「她們煮的東西我不吃。」蘇雪霽道。
她臉上衣服上都是生火留下的黑印子,頭上和肩上都是落灰,神情狼狽,小臉蛋還抹了兩撇滑稽的灰,但她絲毫不以為意,眼巴巴的目光讓人不忍說什麼,反而讓他多看了兩眼。
她湊近聞了聞那碗粥,也不覺得失禮。「是有些焦味,不過我還放了小魚干,應該不會太難吃。」
賣相是不怎地,但她剛剛嘗了一口,是能入口的。
蘇雪霽頓了下,小魚干?那應該是蘇秦氏留著給孫子的干貨,這下讓不知情的她給下鍋,有人不心疼死了才怪。
「她們想我死,在我的飯菜里下了藥。」他忽道。
游大夫向他說過,他身上的病是讓人在飲食中加了烏頭草和夾竹桃的汁液,看似量少,但日積月累,侵入肺腑,藥石罔效。
幸好此毒投的不算精細,只在飲食中下毒,毒發時,體內的劑量還不至于讓他送命。
他能逃過一劫是因為平常書院會管一頓飯,要是溫書晚了,還有一顆白面饅頭,他把書院的饅頭留回家當早飯吃,一天就靠那一頓飯撐過去,二房的飯食他幾乎是不踫的。
按規矩,蘇家沒有分家,吃飯是在一塊的,可那房人也不管他,別說留飯,有時候一口水都沒有,小時候他去爭取,除了挨一頓毒打,酸言酸語也沒少過,後來真的餓到受不了,便喝井水止饑。進了書院後情況改善不少,至少不會常常餓得頭昏眼花,加上他在山上那三年義父教他打獵,這才有了溫飽的感覺。
義父過世後,那房人突然把他從山上接回來,卻是為了分家,還是受了擔心他一個人在山上生活的族長脅迫,幸好養父未雨綢繆,在族長那里留了一份保險,認真說,二房住的那間青磚大房,周邊所有的良田十有八九都是大房的,但二房厚顏無恥不願歸還,他也知自己勢單力薄守不住家產,他氣不過索性偷偷去求書院的山長,幸得山長通融,又經過考試,這才進了書院。
後來他中了秀才,二房見他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沒有中秀才的他已經不好拿捏了,往後呢?豈不是要騎到他們頭上來,甚至反咬一口?
于是決定要下毒手,在他的飲食里下毒,要他的命。
當初他對二房反常的殷勤便帶著戒心,哪里知道他日夜防範,還是著了他們的道。
他氣自己隨便就被他們施予的那二分溫情給軟化,氣自己沒有堅守立場,氣自己受的教訓還不夠……他氣死自己了。
兒金金見他臉色變換,知道他是真心不吃那邊煮的飯菜,遂拍胸脯保證,「你放心,米是我淘的,小魚干我泡洗的,蛋也是我打的,沒讓她們沾半點手,她們罵我都來不及了,沒時間做手腳。」
蘇雪霽沉默。
兒金金把木湯匙塞進蘇雪霽手里,他木木的動了湯匙,依舊沒有吃的意思。
「這樣吧,蛋羹和粥上頭的米湯你吃,你剛醒來,喝一點是一點,剩下的我吃。」
兒金金這下明白了,他是擺明了不相信自己。
蘇雪霽聞著雜糧粥的清香,記憶所及,除了他爹和義父,從來沒有人關心他吃飽穿暖,但是他們在他身邊的時間太短,短得他來不及收藏記憶,如今醒來,身邊卻多出了個她,看著她那臉上的髒灰,又看見手里的木湯匙,心里說沒有一絲感動是騙人的。
沒有聞到食物香氣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兒卻是覺得餓極了,看了兒金金那殷勤的神情,他低頭就著碗,小口小口的吞咽起來。
黏熱溫稠的米湯從喉嚨一路滑進胃里,緩解了胃內的空虛,讓他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連帶的身上的諸般癥狀似乎也得到了緩解。
「我吃飽了,謝謝妳。」因為久未進食,他也不敢一下吃太多,只喝了米湯就強迫自己停下來。
兒金金看著只少了淺淺一層米湯的粥無語,又把蛋羹推了過去。
蘇雪霽只好又吃了小半碗的蛋羹。
兒金金算是滿意了,撈起剩下的飯菜掃進肚子。
蘇雪霽見她吃飯不挑剔,粗茶淡飯吃得香甜無比,把所有的東西吃了個干干淨淨,以前他一個人隨便都能對付過去,現在多了一個她,該怎麼辦?
兒金金吃罷,把碗碟迭在一塊,「這個家看起來不窮,青磚綠瓦,怎麼你這里過得這麼憋屈?」
西屋那邊的家具一應都上了桐漆,還雕花祥瑞,可小院這里基本上就是破爛。雖然從伯娘那里已經知道蘇雪霽在二房手底下的日子不會太好,可這樣的待遇也差別太大了。
「倘若不這麼忍氣吞聲,我恐怕早死了八百回,妳也不會踫到我了。」爹過世之前他還小,懵 懵懂懂的,以為他只要忍耐,二房哥嫂就會對他好,但這些年來,他們覬覦大房的財產是一回事,不樂意他讀書,覺得他是吃白食的,百般刁難他,他都忍過去了,哪知他們竟因為分家的事情談不攏,加之護著他的族長去世,在他的飲食里下毒!要不是書院還供一頓飯,他對那些人又心存戒心,指不定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所以是我運氣好遇見了你。」
蘇雪霽莞爾,嘴角露出遇見兒金金後第一個笑意。「我都窮成這樣妳還說運氣好……」這該叫人怎麼說才好?
他嘴角微微咧開的樣子顯出幾分少年的稚氣,兒金金覺得這個人看起來並沒有那麼難相處嘛。
「往後妳也別去二房那邊吃飯了,我們自己開伙。」蘇雪霽感覺到自己的眼皮一直耷拉下來,雖然神智尚稱清楚,但身體已經有些撐不住,可即便昏昏欲睡,還是努力交代家里的情況。
矮棚子里有只爐子和陶鍋,那是他晚歸什麼都吃不著的時候用來下面、煮粥用的。
兒金金用力點頭,只要有得吃,在哪里吃她都不介意的。
蘇雪霽從枕頭下模出一個布包,從里頭掏出一小串錢。「我這里佐料什麼的都沒有,妳拿錢明日去買點米面回來,我們自己有爐子,平日可以下面吃。」
他除了在書院讀書,也幫忙書院的打掃清潔,算是抵筆墨和飯錢,也替先生們謄寫卷題和跑腿,再有多余的時間便給書鋪抄書,幫同學寫功課,之前縣郊的靈嚴寺因為有富戶發願,請人抄寫佛經,他也去承攬了回來,攢了些生活費用,如今剛好拿出來。
兒金金一眼看去,布包很舊了,里面剩下兩個大錢,看著十分可憐。
蘇雪霽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有些羞愧,又有些心酸說道︰「我吃藥花了不少錢,能拿出來用的只有這些。」
「不打緊,我去給你請大夫。」有病得治,身體健康了才能談以後和未來,至于窮什麼的,他們四肢齊全,只要肯做事,不可能窮一輩子,所以蘇雪霽的話她並不是很在意。
「別……」那些錢是要讓她去買些肉菜、調料,要請大夫那點錢哪夠?
兒金金看他全身冒虛汗,而且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段話,眉間的倦意越來越重,額間的細汗也開始凝聚,大顆滑落,看得出來他已經支持不住了。
她起身道︰「你先歇著,我走了。」
「妳妳……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姑娘?」他一急,時而如墜冰窟,時而如火煎烤的不適又回來了,由于太過痛苦,只覺兩眼前面變成了猩紅一片。
「我叫兒金金,小字靈靈。」她笑道︰「你呢?」
蘇雪霽試著振作精神,卻只看見她花瓣般的唇開開闔闔,他的神智漸漸渙散,「我叫蘇雪霽,先生取字太白。」他眼楮一閉,頭一歪。「往後……妳叫我太白哥哥吧。」
理智上他雖然接受兒金金是他媳婦兒這件事,但感情上還抗拒著,所以只讓她喚哥哥。
「可以啊。」兒金金對這些枝微末節並不在意,見他半暈過去,拉過他的手替他把脈,脈象時強時弱,時浮時現,有些不好啊。
「妳……懂……醫術?」蘇雪霽感覺有人踫了他,只是這時已近乎囈語了。
「學過一點。」這麼強大的意志力,這男人真不容易。
這點技倆她還是會的,不過真正請醫問藥還是得找大夫。
見媳婦兒這麼能干,蘇雪霽還來不及多說什麼,這回真的暈過去了。
兒金金看他沒了聲響,把人從木箱上扠下來,讓他躺好,風風火火的離了家門。
她走路很快,普通人要走上半個時辰的路,她小片刻就到了。
以前她沒少偷偷溜下人間來玩,更熱鬧繁華的城鎮都去過,對這小鎮子還真沒多少興趣,就算第一次來,但也不妨礙她打听醫館藥鋪所在,路不都長在嘴上,問人總沒錯。
雖然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大紅衣衫,但她一派乖巧模樣地喊大嬸大娘大叔的,望著誰,誰就恨不得把所知道的事情都掏出來告訴她。
熱情些的嬸子們除了指路,還干脆把她帶到了和仁堂門口才揮手離去。
和仁堂不大,兒金金進門時,櫃台伙計正忙著抓藥給等著的漢子,沒空招呼她,她也不以為意,因為看著什麼都很新奇,她到處打量,這時一個五旬出頭的老者正好掀了簾子,從內堂出來。「姑娘可是有事?」
「我相公……呃,是哥哥生病了,要請大夫出診。」
老者問︰「不知道姑娘是哪戶人家?」相公、哥哥都分不清楚,這姑娘是腦子不好使嗎?但是看著一臉機靈樣,不像啊。
「烏河渠旁邊的蘇家。」
游大夫的臉色突然變了,開始吹胡子瞪眼楮。「那家人老夫不看!」
兒金金趕緊掏出蘇雪霽給的那一串錢,「我有錢。」
「那家子除了蘇秀才沒一個好東西,我上回去了兩次,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回來,小姑娘妳又是蘇家的誰?」
「蘇秀才是我相公,我們今日成親。」這樣說太白哥哥不會生氣吧,他不讓她喊相公,她就不當著他的面喊,但背地叫反正他也听不到。
游大夫見她那身紅衣,大大搖頭,成親大喜日一個新婦就穿著喜服來請大夫,這哪是娶妻,是害了人家姑娘,就算蘇秀才是個好的也無濟于事,這姑娘嫁進那樣的人家,命不好啊。
「他一直躺在床上呢,能害我什麼?」游大夫把心里對蘇家的不忿都表達出來,可兒金金完全不以為意。
見她听不懂自己話里的意思,天真的可愛,游大夫也不跟她攀扯了。「不是老夫貪財,看病可以,但得先把前頭的帳給清了,我才出診。」
「那我得給大夫多少錢?」錢真是很重要的東西啊,伯娘為了伯父的病急得白了頭發,這不就因為手頭拮據,這大夫沒錢也不想出診,世人忙忙碌碌,還真都是為了錢,看起來她不想辦法掙錢是不行的!
兒金金眼楮梭巡了藥鋪里的藥櫃,見那伙計老是往那些小小的抽屜里掏出藥材,包給客人,想必藥材也是能掙錢的一條路。
「兩回出診費老夫就算了,不過,前後抓了六服的藥方子,藥錢一共五錢銀子二十五文,零頭也給去掉,所以總共是五錢銀子又二十文。」
「五個錢?銀子?」兒金金迷糊了。隨即想起兒銀銀告訴她一錢銀子就一百個銅錢,五錢銀子就是五百個銅錢。
她倒抽一口涼氣。好多哦!
「大夫,你這里什麼藥材最值錢?我去找,然後換銀子給你,你就會去給我相公看病了吧?」
游大夫啼笑皆非,可看這丫頭那雙特別漂亮的眼楮,神采奕奕,明亮澄澈的,心也軟了,反正此時也沒什麼客人,便多叮嚀了兩句,「這深山老林里猛獸毒蛇多,就算老獵戶沒有做好完全準備也不敢去,妳一個小姑娘可千萬別冒然上山,找不到換錢的藥材還讓野獸果月復充食,劃不來。」
值錢的藥材要遍地都是,早讓人挖光了,哪輪得到她一個小姑娘?
「我不往深山去,就是去踫踫運氣,山里有哪些東西您給說說,我也好心里有個底。」
游大夫模了小山羊胡子兩把,一點都不看好細胳臂細腿的兒金金,但是又看在她求知心切,比和仁堂里的伙計、藥童都認真,便說道︰「珍貴的藥材為什麼珍貴?就是難求,所謂可遇不可求,拿人蔘來說,野生人蔘尤為值錢,有市無價。」
「那人蔘長什麼樣子?大夫也給金金說說,好讓我長點見識。」她很自來熟,神情更是親切了兩分的磨著游大夫。畢竟凡間的藥材她不熟啊。
普通百姓對藥材的無知游大夫十分能理解,要不,大家都能當大夫了不是?所以他細細的說了幾項,「人蔘、靈芝、冬蟲夏草、何首烏,妳隨便找到一樣,都是寶貝。」
他又讓伙計拿出一本書角翻到都起毛邊的《神農本草經》來,告訴她各種藥材的長相特點。
游大夫不知道的是,兒金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半晌便把那小半本的藥材逐個都給記下了。
謝過游大夫,兒金金離開和仁堂,拐進偏僻的巷子,見四下無人,動念從空間里拿出大師兄給的隱身斗篷和風火雲,裹了斗篷,踏上兩朵小雲,就往猴子嶺去了。
猴子嶺就橫亙在小鎮與六安縣的中間,離鎮上近些,常人走路自然是從前人走出來的蜿蜒小道上山,從鎮上到猴子嶺得花上兩個時辰,但兒金金有腳下兩朵媲美孫大聖觔斗雲的風火雲,攀岩越石,穿河過水,如履平地。
山巒綿延高起,越過河谷,波光粼粼的水閃耀著光澤,看見跳躍的魚群和不少的魚蝦蟹,她嘴饞得很,不過她沒忘自己上山是要來找可以換錢的藥材,要不回程再到河里模兩條魚回去打牙祭吧。
一路上東瞅瞅,西瞧瞧,只顧著拿神識掃東西,雖然她那點可憐的神識掃不了太大範圍,周圍兩丈倒是沒問題,只是問題來了,這猴子嶺其實就是光禿禿的一座雜樹林,除了小獸走跳,藤蔓圍繞,荊棘叢生,還真找不到她想要的人蔘。
沒辦法,她只能繼續往上爬,幸好神識探路很方便,出了嶺,又橫過一河谷,便是一座雲深不知處的高山了。
這是座以紅松為主的針闊混交樹林,她落腳的地方是在山腰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岩石崢嶸,下有一股清泉,往下望去,有一小片湖泊,水草豐美,石縫間長了不少塊根肥厚、黑褐色的東西。
看著應該就是能吃的東西,兒金金打定主意要把那些黑褐色的玩意帶回去,自然是能拔多少算多少。
此時她抬頭往峭壁上看過去,高崖相連,陡峭如削,在最尖峭的地方她看見了一個像是燕子巢穴的小洞穴,她上去了之後驚喜的發現那是一個金絲燕巢,潮濕陰暗,那燕巢除了外頭那個,洞穴高處還有好幾個巢穴,她身量不高,剛剛好可以鑽進去。
她在那本書里看過介紹這種以金絲燕唾液築成的巢,在她確定有兩個巢里沒有鳥蛋,小燕子已經孵化飛走後,便伸手把這兩個燕巢小心的摘了下來。
不過摘是摘了,她這時才想到自己急著上山,連背簍、籃子都沒帶一個,東西要擱哪呢?
慢著,她不是還有個空間?她試著把燕巢往里面放,意外的,東西順利的放了進去。
游大夫告訴她,野人蔘的難得就在于它喜歡背陰潮濕,草木茂盛的地方,但往往人蔘的身邊有伴生植物,也常有蛇獸相伴,就算真的找到人蔘也不見得帶的走。
她沿著湖畔慢慢的繞,只要看到她覺得可以吃的、能賣錢的都掃過一回,只是始終見不到人蔘的蹤影。
蓊郁的林海本來就沒什麼日光,此時起風了,樹枝嘩啦啦的左右搖擺,兒金金這才發現,遮天閉日的樹林整個陰暗了下來,天色都快黑了。
她回過神來嚇了一跳,她好像出來很久了,于是削了根竹子往水里扎,扎了兩條鱖魚,隨便用草藤串上,又撈了些河蚌丟進空間,趕忙的往回飛。
幸好神識探路很方便,不受光線影響,出了山,過了河,不到一炷香時間,便到了蘇家鎮。
她收了隱形斗篷和風火雲,去了和仁堂以外一家叫一濟堂的醫館,這家醫館的規模要比和仁堂大上兩個門面,她想把一盞燕窩給賣了。
另一盞,她想留給蘇雪霽吃,他那皮包骨的身材實在是太瘦了,得吃點好的。
一濟堂的掌櫃看到那盞金絲燕窩,盞形厚實,完整飽滿,雖然含毛多,但挑毛、去底座後仍是頂級的燕窩,他不大的眼楮硬是睜出牛眼來。「小姑娘,妳這金絲燕窩是哪得來的?」
「我也不知道,我家爹爹運氣好找到的。」她一個小女子要是坦承自己從峭壁的崖洞摘來的,可信度太低,惹人懷疑,只能賴給看不見的爹。
至于她為什麼不把難得的金絲燕窩賣給游大夫?投桃報李不是嗎?
可上午她還阮囊羞澀的連藥錢都拿不出來,才告訴人家要去籌錢,結果一個下午就變出燕窩來,用膝蓋想也知道人家會怎麼浮想聯翩了。
掌櫃的見問不出所以然,也沒追究,一個小姑娘家能懂什麼,這不就是家人走不開,讓她出來換錢嗎?
「這樣吧,一百兩銀子,我買妳這燕窩。」
一百兩銀子是什麼概念,兒金金一下子換算不出來,不過她知道五錢銀子就很多了,一百兩,回家問太白哥哥到底能做些什麼吧。
掌櫃的見她不答話,一個勁的不知道在想什麼,以為她覺得價錢低了,這樣盞形完整的燕窩要是拿到東家面前,絕對能翻上幾番,東家要是再往上送,那是多少名門貴婦寧願花大錢都買不到的燕窩啊,千金也舍得花。
「我還沒請教姑娘貴姓?」掌櫃的開始套近乎。
「我夫家姓蘇。」是吧,嫁過人的婦人是不是都該這麼回應?
掌櫃的表情鄭重了許多。「原來是蘇太太。」
可以吧,她听大家對已婚婦人都這麼稱呼。
見她仍舊沒什麼反應,掌櫃肉痛的伸出五根指頭,「再加五十兩,我頂頭還有東家,這價錢是極限了。」
這回兒金金忙不迭小雞啄米般的點頭了。
她還不知道一百兩能做什麼用,掌櫃的轉瞬間又往上跳了五十兩,這下她終于知道這燕窩的矜貴是怎麼個貴法了。
這掌櫃是個有心的,怕一個小婦人拿那麼多銀子太危險,正想讓伙計送她回去,兒金金卻忽然想到,她這出門不是為了替蘇雪霽請大夫嗎?
「你這醫館有大夫吧?」
「自然是有的。」
「我想請一個大夫隨我回家,我相公病了,要醫術高明一點的大夫。」她不知道游大夫的醫術靈不靈光,但是蘇雪霽吃了他六服的藥都沒好全,應該是不怎麼地。
「這沒問題,我一濟堂的大夫是整個蘇家鎮最好的正經大夫。」掌櫃做成大筆生意,心里樂意得很,拍著胸脯把醫館里最忙碌的大夫叫上,帶著藥童,跟著兒金金回去了。
于是,兒金金趁人不注意時把一百五十兩銀子放進空間,拉著大夫的手直奔她和蘇雪霽住的小院。
蘇雪霽暈過去後再度蘇醒,卻不見兒金金的蹤影,便知道她出門去了,但他在家左等右等,等到太陽都下山了,還是看不到兒金金的影子,他不由得忐忑,他一覺醒來,多了個媳婦,可這媳婦兒會不會被他這病秧子給嚇跑了?說要去請大夫只是借口?其實不會再回來了?
實在躺不住,他撐著身子在門邊站了一下,只見暮色四合,歸燕人行飛過天際,西邊的天空只余一抹緋色,點染于檐角院前,視線所及,一片暖黃。
就在他準備收拾起復雜的心緒,遠遠卻看見小門那邊兒金金拉著一個人回來了。
蘇雪霽身形沒動,但拳頭握了起來。「回來了?」
因為走得急,兒金金的臉紅撲撲的,見蘇雪霽站在門處吹風,扯了大夫一把。「趕緊的,大夫你給他瞧瞧。」
蘇雪霽見大夫後面提著藥箱的藥童,心里了然,她這在外頭跑了一天,是給自己請大夫去了,心底有些酸,又泛起融融的暖意,他怎麼會以為她跑了?
大夫姓莊,給蘇雪霽看了舌苔,把了脈,望聞問切都做了,開了兩服藥,說蘇雪霽的身子太虛,虛不受補,得徐徐圖之,他開兩服溫和的藥,吃完要是有起色,他再過來換藥,至于平常則是要多注意飲食,魚肉多吃些。
「那就有勞蘇太太與老夫回去抓藥?」看這空蕩蕩的小屋,里外就一個小婦人張羅,所以他也沒想過要問蘇雪霽的意思。
「行,我走路很快。」
于是兒金金又跟著莊大夫回一濟堂抓了藥,把診金給付了,兩服藥加上看診,花了她半兩銀子。
這還只是藥錢,沒包括她還買了煎藥的砂鍋、藥碗,東西備齊全後她便往回趕。
一進門兒金金就聞到食物的香氣,因為來回奔波餓了半天,餓到鬧饑荒的肚子適時的發出叫聲,聲音還挺大的,而且月復鳴的叫聲不只一下,而是唱小曲似的咕嚕咕嚕個沒完。
她拍了下不听話小月復,叫它閉嘴!
小院里,蘇雪霽臉色仍顯蒼白,卻神情柔軟的坐在小杌子上,他生了爐火,用小陶鍋煮了一把的面,面湯翻滾,什麼佐料也沒有,就灑了一小撮的鹽。
「肚子餓了吧?」
「嗯,嗯。」很餓,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我煮了面。」
兒金金把藥包往他手里一塞,「大夫說三碗水煎成一碗。」然後捧起缺了個口子的陶碗,埋頭便吃,「你吃了嗎?」
「我不餓。」
大半天的連口水也沒喝上,她沒幾下就把面條和湯吃得一乾二淨。「你教我吧,往後我自己煮面來吃。」
「也行。」蘇雪霽瞧見兒金金買回來煎藥的砂鍋,慢吞吞的去把砂鍋洗了,放三碗水,把藥材倒進去,又把方才用鏟子鏟出來的木炭放回小爐,把火生起來,煎起了藥。
「我去洗碗。」只有一碗面,肚子其實沒什麼飽足感,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自己的碗筷得自己收拾,這兒金金知道,因此她把煮面的小鍋和破陶碗拿到後面的矮棚子刷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