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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桂榮華在一家 第三章 欸,我要雇你當保鑣

躺在枝椏上休息的榮石誠,听到了樹下的動靜,一個女子竟大膽地攔下了一部馬車,榮石誠只看了一眼,沒怎麼搭理,只是那個女子不知道為什麼竟讓他想起了韓家那丫頭,說來……這人長得也挺像韓家丫頭的。

發現自己又想起了那丫頭,榮石誠有些自嘲,他這是怎麼了,就算那丫頭長得挺標致的,他榮石誠長到二十歲,仗都打過了還有什麼世面沒見過的,怎麼就一直惦著那個小丫頭?

一定是王嘉勛的關系,那天把人送回了韓家園子,王嘉勛就一直說怎麼忘了問人家姑娘的芳名,他嫌棄地趕王嘉勛走,讓他想知道自己去韓家園子問去,那王嘉勛竟然笑著一張臉,說是在替他覺得可惜。

「要我同意幫你們渡過這回難關也不是不可以,妳就陪我吃頓飯如何?」

「吃飯?和我吃飯有什麼意思?」

「大姑娘這話就小看自己了,大姑娘秀色可餐,就算只看著大姑娘的臉都能下飯呢。」

榮石誠不屑地嗤笑一聲,這種下流的說詞就只有登徒子說得出來!榮石誠最討厭這種欺壓良家女子的惡棍,或許是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去,榮石誠就要跳下樹去幫忙打那個惡棍一頓。

「我跟你吃一頓飯,你就依過去慣例跟我家園子簽約?」

「當然。」

听到這女子家有園子後,榮石誠想起了剛來到長沙村時所受的待遇,他承認他的過去是不光采,但誰有資格去評斷他曾經做下的事?那些人都不是他,不知道他做下這事的原因,他們只會以訛傳訛,把他妖魔化,卻從不去探究真實的原因。

是,他是拿刀殺了人,但這些村民,殺人用的是言語。

他想過留在這個村子對王嘉勛來說只有害處,他想,自己既然無家可歸,到哪里又不能生活呢!是王嘉勛硬把他留了下來,說了,既然走到哪里都不是家,那為什麼不留下來,至少還有他這個兄弟不是?再說了,他就算走了,誰能保證村民就不再說王嘉勛的不是?

王嘉勛從小到大可沒少受過村民的奚落,還說他若堅持要走,他就陪著。

王嘉勛雖然家里的人都不在了,但他的家在這里,爹娘給他留了一間破房子,總算有個棲身之處,他爹娘的墳也在這里,難道讓王嘉勛離鄉背井?

所以榮石誠最後還是留了下來,用賞賜買了處帶月復地的屋子後,便也把家人的墳遷了過來,算是定居在長沙村了。

只是看著王嘉勛連想找個活干,正正經經過日子都不行,榮石誠很難不對村民有怨懟。他不是恨那些園子的園主不用王嘉勛,而是恨他們听信了謠言嘲諷奚落王嘉勛,所以他對家里有園子的人更沒好感。

是她自己同意的,榮石誠何須管她死活?榮石誠躺回枝椏上,決定當他沒听見。

「大姑娘,上來吧!坐我的馬車。」

「這……不用了,現在也還不到晚膳的時候,範老板告訴我在哪兒吃飯,我算好時間去就好了。」

「我要吃飯當然得在縣城,妳一個姑娘家怎麼去縣城?」

「我家有驢車,我讓小路或是小楊送我過去就行了。」

「那多麻煩,我馬車不就在這里?妳何必又先跑回園子找人又回家牽驢車的,多此一舉嘛。」

韓歆瓊是真的在猶豫,坐上馬車給她一種危機感,可是想著只要吃一頓飯範見今年就不為難自家園子,她又想試一試,她也不要求範見要吃下多少量,把剩下的一半全買了就好,更不要求調漲價格,說來也不算讓範見多付出什麼代價。他原先也說好了,可以用原價進一半的貨,那麼他還多得了一回與她吃飯的機會,他總不會得寸進尺吧!

雖然掙扎,但當範家車夫把墊腳凳放在面前時,韓歆瓊還是踏了上去準備上馬車。

榮石誠一嘆,終究無法看一個姑娘家被推入火坑,他身手敏捷地跳下樹要阻止,遠遠的就听見了一女子大喊!

「範見你這混蛋!放開我姊姊。」

範見見韓歆瑤跑來,又見韓歆瓊已經踩上凳子了,趕緊伸手拉她想上車就跑,可手才剛抓住了韓歆瓊,就被人用手刀一劈,他手掌一麻不得不放開,接著就看見韓歆瓊被一個男子給拉開。

「你誰啊!多管閑事。」

「韓姑娘的事,再閑我也管。」榮石誠指了指跑來的韓歆瑤。

韓歆瑤見榮石誠救了姊姊,雖然還大喘著氣,但還是先開口道謝,「多謝了。」

「這是上回冒犯妳的賠禮。」

「你救了我姊姊,我們兩不相欠了。」

「好。」

韓歆瑤跟榮石誠說完,彎腰拿起地上的墊腳凳就往馬車甩去,範見雖然躲得及時,但還是被砸傷了腳,墊腳凳被摔了開來,韓歆瑤拿起其中一塊板就直往範見的身上打。

車夫想要阻止,卻被榮石誠一腳踢開。

其實榮石誠可以幫忙教訓範見一頓的,可他看韓歆瑤打得痛快,便由著她了。

「這位大哥,你幫幫我妹妹,她再這樣下去會把人打出事情來的。」

榮石誠听了韓歆瓊的話,忍不住笑出聲,「這位姑娘,妳這話有矛盾,到底是讓我幫妳妹妹打人,還是阻止妳妹妹把人打出事情來啊!」

「瞧我急得都不會說話了,你攔一下我妹妹好嗎?」

「不用攔,憑妳妹妹的手勁,用木板拍不死人,就是些皮肉傷。再說讓妳妹妹打一頓,她才能解氣。」

這時一直跟蹤韓歆瑤的人也耐不住了,沖了過來要援手,又被榮石誠給打倒在地,韓歆瑤看了更生氣。

「我就知道是你派人跟我!怎樣?用我家生意逼我姊嫁你為妾不夠,還找人跟蹤我想破壞我家生意?我打死你!」

「韓歆瑤!夠了,妳再打,我去官府告妳!」

「你去告啊,我就告你強搶良家婦女!你也不看看你那是什麼樣子,長得一臉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的,再看我姊姊生得傾國傾城、妍姿麗質,說你是癩蝦蟆都污辱了癩蝦蟆,竟還想吃我姊這天鵝肉!」

榮石誠很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他上回真沒看錯,這小丫頭的確是很特別的女子,瞧她這一邊罵人一邊稱贊自家姊姊,出口成章還不口吃打結的,有幾家的閨女會像她這個樣子的。

「剛才是妳姊自己來找我,要陪我吃頓飯換我的商行與妳家園子合作的,我可沒逼她。」

「沒逼她?我手上可還有你上回留在我家的契約書,上頭寫得清清楚楚,兩家聯姻、互助互惠,還定下什麼優惠收購價的!屁!我跟爹去找過謝老板談生意了,人家跟園子談的價格可比你好上三成!你就一專門剝屑果農的無良盤商,要告我?我先告死你!」

「韓歆瑤!」

「你不配喊我的名字!」

榮石誠知道打得差不多了,真把人打得太慘,要上公堂也不好看,他上前抓住韓歆瑤的手,喊了那兩個倒在地上哀嚎的僕人,「快上馬車滾!」

「我記住你了!」

榮石誠一點也不擔心範見的威脅,只是冷冷的回了他,「記住我的臉不夠,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榮石誠。」

「榮、榮……」範見一听這名號,人就孬了。他指著榮石誠,一個榮字在舌尖繞了幾次,就是沒能把後面兩個字說出來。

「對!就是那個殺過人被判終生監的榮石誠,在戰場上我殺過更多人,不在乎多殺幾個,下回再讓我看見你對韓家兩位姑娘胡來,或是再找人跟蹤韓二姑娘,我就把那個人的頭放到你房里去。」

範見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個被派去跟蹤韓歆瑤的人更是嚇得腿軟,榮石誠再一喝,他們主僕三人便乖乖在馬車上坐好,榮石誠一聲口哨再拍馬臀,馬兒便疾跑了出去,三個人又在馬車上跌成一團,不過疾駛的馬車已經把他們的哀叫聲給遠遠帶走了。

韓歆瑤見人走了,這才走到姊姊的面前,大聲罵她,「為什麼不相信我?就算我真不能把生意談成,也沒道理賠上妳的一生,難道爹沒這樣說過嗎?」

「我知道爹不會犧牲我,可是上回爹說就當今年收成不好賠了,咱們可以把希望放在來年,是妳說咱們不能放棄,咱們今年一定要把桂圓好好的賣出去,我什麼忙都幫不上,才想這麼做啊。」

原來她在無形之中給了姊姊這麼大的壓力嗎?雖然這是在游戲之中,這人並不是她真的親人,可就算是一個陌生人,韓歆瑤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人家跳進火坑,更何況這人還是她在游戲中的姊姊!

「我說什麼妳就照做嗎?想要把桂圓好好賣完是我自私,妳哪里需要為了我的自私犧牲自己。」

「胡說什麼,園子的事是咱們全家的事,怎能說妳自私,妳是擔心咱們家的桂圓沒賣個好價錢,明年大家都要一起過苦日子,怎是妳自私了?」

「不是!妳不明白,真是我自私。可妳信我,我會努力的,妳別再做這種傻事了。」韓歆瑤對家人的感情很陌生,所以她可以在園子的生意上堅持己見,那是因為她心中只有完成任務,根本不會去在乎游戲中的父親為此累壞了身子,更不會去在乎姊姊因此有多自責,可這兩個人卻給了她親情,這種讓她極度陌生的情感。

「瑤瑤,妳怎麼了?妳別生氣啊!是姊姊的錯。」

韓歆瑤見姊姊自責,她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她,「不是妳的錯!我也沒生妳的氣……不!我是生妳的氣,妳想什麼啊!為什麼要答應跟他吃飯?」

「我想吃一頓飯又沒什麼,家里的難關就過了。」

「妳傻的嗎?妳一個弱女子跟他上了車會有什麼下場妳想過沒有,他要是在車上對妳不軌呢?衣服剝光了妳都喊不到人救妳。」

韓歆瓊一听就紅了臉,斥著,「瑤瑤!妳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

她所生存的年代,高科技並沒有帶來犯罪率下降,相反的,也因為高科技,罪犯的武器自然也日新月異,而執法人員的武器永遠比不上犯罪分子的,別說女人,被襲擊的男人也是有的,她住的地方還算治安較好的城市,可看多了發生在其他地方的新聞,真的令人觸目驚心。

這個游戲之中的年代雖然更淳樸一些,但人性就是人性,壞人不管是哪個年代都有,而且這個年代更加讓人害怕的是它的迂腐,若姊姊真是發生了什麼事,怕就只有一條路,「死」了。

榮石誠也被觸動了心里的什麼,他的眼神悠遠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是啊,女子柔弱,所以會對弱女子下手的男人更是可惡。

「如果妳們不介意我的名聲不太好,我送妳們回去吧。就遠遠的跟著,不讓妳們被謠言所擾。」

「榮公子說什麼呢,是我們姊妹該多謝你才是,看見有人跟蹤我妹妹,我也是真擔心她的安危,就勞煩公子跟我們走一趟,到我們家坐坐吧。」韓歆瓊听他這麼說倒很過意不去,他救了她們,居然還怕她們被他的名聲所牽連。

韓歆瑤終是平撫下了心緒,對榮石誠的及時救助很是感謝,剛剛若不是他拉了姊姊一把,怕是姊姊就讓範見給拉上車了,她就兩條腿,可跑不過四腳四輪的馬車。

「別喊什麼公子,听了怪別扭的。」

「是啊,姊姊,妳喊那誰都喊王大哥,喊他怎麼不喊榮大哥,一樣是救了妳的人。」

「瑤瑤!」韓歆瓊羞極了,扯著妹妹的袖子,險些沒擰她一塊肉。

「王大哥?」榮石誠想了想,為什麼特地在他面前提什麼王大哥?莫非這個「王大哥」他認識?

「你也認識的。」

「嘉勛?」

韓歆瑤笑得曖昧,點了點頭,榮石誠又望向韓歆瓊那害羞的樣子,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的兄弟他知道,個性是渾了點,本性不壞,可村子里的人都怕他,怎麼這個姑娘看來像是對他……頗有意思?

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兩個姑娘都是異類。

「不是我自卑,可妳們兩個姑娘家听到我們兩兄弟的名聲,不貼著牆躲我們,也不該敢這樣跟我們說話才是。」

「不!我相信王大哥不是壞人,我小時候他幫過我,他人很好、很善解人意,或許個性渾了點,但他不是壞人。」

榮石誠來到長沙村後,就沒笑得這麼開心過。原來這村子還是有好人的,「就沖著妳對我兄弟的贊美,我更得好好把妳們送回家了。」

榮石誠送韓家兩個姑娘回家,雖然路上保持著有禮的距離,但一路上邊走路邊說話,談得甚是愉快,還是引人側目,不過韓家兩個姑娘並不在意。

她們看得出來,榮石誠雖然看來大大咧咧,講起話來也有些粗魯,但性子豪爽,真比起來,比那個範見好多了。

一路被送回了家,榮石誠說了不少王嘉勛的事,王嘉勛家里雖然日子不寬裕,但爹娘還是把他捧在手心里疼,難免就把孩子寵成了小霸王,小的時候欺負玩伴,大了就欺負鄰居,爹娘見他這樣渾下去也不行,就把他帶在身邊學著采野蜜,想著這工作獨來獨往的,不怕他再欺負人。

可後來一次山難,王嘉勛的爹娘送了命,王嘉勛一下子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沒人疼、沒人愛,只有滿村子不待見他的人,他的性格就越來越偏差,在村子里干了不少壞事,還在縣城當了一陣子地痞流氓,直到犯了事被抓入獄。

後來需要抓人充軍,本來除了判死刑及終生監的犯人是無須上戰場的,因為廂軍要這些人充軍,其實就是把他們當誘餌用,無須他們會打仗,能引開敵人就好。

可王嘉勛被抓進了牢里,更覺得生無可戀,所以一听說廂軍要人,就自願去了。

總之也是犯罪之人,縣衙是不管他們死活的,有人自願他們也樂得讓他去充數,這才遇上了榮石誠。

那回的任務,他們本來就是當死卒用的,卻不承想遇上一個榮石誠不甘于自己的命運,竟然想出一計反轉了逆境,不但引走了敵方的前鋒軍,還設陷阱打敗敵軍。

這個大功,後來被軍中的主帥搶了,跟著榮石誠一同經歷了死劫的弟兄們沒有一個不怨的,榮石誠也不在意,總之他只想保命而已。

大概是看這麼做不地道,惹了閑言動了軍心,最後那個主帥想辦法幫榮石誠得了個特赦,給他做了個小小的虞侯,說起來憑那回的功勞,榮石誠當個統領什麼的都沒問題,像王嘉勛這樣跟在他身邊的,多少也能混個虞侯做做,但終究皆是罪犯出身,也不可能有人替他們抱不平。

榮石誠看只有自己得了好處,對待下屬就更盡心盡力了,所以弟兄們個個都很信服他。

一路上,榮石誠對自己的事提得不多,說的大多是王嘉勛的事,韓家姊妹也終于明白,王嘉勛就是一個被爹娘慣壞,爹娘死後又打擊太大走上偏路的可憐人罷了。

只可惜在村子里、在縣城里都做過些渾事,不是沒人敢用他,只是得靠機緣就是了。

「榮公子,對不住,家里正好不缺人,那時你們來,才沒能給你們一份工做。」

榮石誠也不甚在意,對韓家園子,他的印象還是挺好的,他看得出來韓老爹眼里的戒慎,但明面上他倒是很客氣,說來以他們的過去,人家戒慎是合理的,不落井下石,對他們兄弟倆來說就很是友善了。

「沒什麼,人家園主不缺工,難道我還逼人給口飯吃?」榮石誠想了想,又接口,「別喊什麼公子了,我這一輩子就沒被人喊過公子,听了就像里長蟲渾身不舒服,妳若不嫌棄,就也喊我榮大哥吧!」

忽略了榮石誠話語里的粗俗,韓歆瓊回答,「我……沒跟王大哥說過幾次話,也沒這麼當面喊他過,不知道他讓不讓我這麼喊……」

「妳放心,他還喊我聲頭兒,我讓他接受,他就得笑著接著。」

韓歆瓊听了,終是露出了溫婉的笑靨。

榮石誠在心里一嘆,這樣的姑娘太美好了,他是很想撮合她跟王嘉勛,但會受到很多白眼吧!為了王嘉勛,榮石誠還真不敢輕舉妄動。

韓歆瑤對榮石誠的疑問是多過王嘉勛的,如今王嘉勛的事兒她听了,就更想知道榮石誠的事,「榮大哥,你一路都在說王大哥的事,那你自己的事呢?你從軍之前的事。」

韓歆瓊扯了扯妹妹的袖子,不管怎麼樣那都是不好的回憶,現在提及做什麼?

榮石誠的笑容果然收起,而後露出的笑,便是那種帶著自嘲的笑,「我的事沒什麼好說的,我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罪人,就是戰場上立了點功才獲得特赦,沒什麼好說嘴的。」

「可凌遲殺人怎麼可能只判終生監……」

「瑤瑤!」韓歆瓊見妹妹越說越不象話,出聲制止了她,又連忙回頭給榮石誠道歉,「榮大哥,對不住,我這個妹妹被我跟我爹給慣壞了。」

「沒關系,我沒往心里去。」榮石誠與她們走到了一處屋子前,看見院子里有一個焦急等待的小路,他認出那是韓家園子里的雇工,知道韓家已經到了,「妳們家到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不進去坐一坐?」

「不用了,我還有事。」榮石誠說完轉身要走,就听見韓歆瑤喊住了他。

「榮大哥!」

榮石誠停了步,但沒轉身,「二姑娘,別對我這種人有太大的好奇心,對妳名聲不好。」

說完榮石誠就走了,但韓歆瑤仍是覺得,榮石誠越是說他有罪、他罪有應得,她就越是覺得這事還有隱情。

韓家兩姊妹口徑一致,不把韓歆瓊去見範見的事告訴生病的父親,再加上韓歆瑤機靈,韓修德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洗個衣裳得要兩姊妹去洗,讓小路留下來照看他還不許先走留他一人在家,但很快就被韓歆瑤給繞了開,忘了要再追根究柢。

晚飯時,韓歆瑤說了要去縣城找葉老板的事,韓修德不放心想同行,可他的身子畢竟還得休養幾天,他說讓她挑小路或小楊一起,韓歆瑤則說園子里得趕著采收給謝老板的貨,不能再調走一個人手了。

韓修德想了想,老趙是種橘子的,現在正是比較空閑的時候,就說了讓她去找她趙伯的兒子趙福。

說真的韓歆瑤根本不知道趙福是誰,就連那個趙伯也是上回偷听了爹親跟趙伯的談話才見過的,可為什麼她覺得爹跟姊姊的笑很怪,像是有什麼內情一樣。

不能看人物介紹的游戲玩起來真不痛快,韓歆瑤在心里想著。

「趙福人很老實,長得又壯,肯定任你差遣,就找他去吧。」

不行,有陷阱,韓歆瑤才不上當,「爹,我想支些錢,聘一個人陪我去縣城,趙福若真像爹說的老實,那不行,他不經打。」

「為什麼要經打?不過就是幫你搬簍桂圓上車,然後幫你駕驢車去縣城而已呀。」

「最近老有人偷偷模模的跟著咱們去縣城,肯定是範見派來的人,要趁機搗亂壞了咱們家的生意,我要找個能打架的,再有人跟蹤,就把他打得爹娘都不認得他。」

韓修德的確也覺得去縣城時總像有人盯著他一樣不舒服,原來不是只有他這麼感覺嗎?听到有危險,他又不想讓女兒一個人去縣城了,可女兒說的也不容他反對,家里的桂圓正值采收期,采了便得快些賣,掛在樹上雖然可以拖些時間但拖久了果子也會壞,不管怎樣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雇個人給你當保鑣也不是不行,可你打算找誰?」

「爹,這你就別擔心了,我有主意。」

明白爹親哪里真能放心了,不過韓歆瓊也不難猜到,以妹妹對榮石誠那感興趣的樣子,想找的人肯定就是他。

韓歆瓊其實也不是對榮石誠真的放心,但好歹人家才剛剛救了她們姊妹,把他想成惡人的確不妥,而且他若真的心思不正,也不會勸她們姊妹離他們兄弟倆越遠越好,便也替妹妹說話了。

「爹,瑤瑤有分寸的,你就放心讓她去做吧。我只恨我不如瑤瑤聰明,要不然這時候總也能幫得上忙。」

一個女兒願意繼承家業,跟他一起去縣城遭人白眼他已經夠心疼了,如今見另一個女兒把家里打理得干干淨淨讓他這個當爹的及妹妹無後顧之憂,還老是覺得自己拖累了家里,韓修德更是心疼,便不再反對了。

「好吧,瑤瑤,就依你的意思,你放手去做。可你要記得,咱們不勉強,你要知道現在事情就是這樣了,你談成了是最好,沒談成也不過就是回到原來的處境而已,別給自己找罪受,知道嗎?」

「爹,你放心,我知道。」

于是,韓歆瑤得了父親的同意,隔日一大早就出門。

榮石誠實在太有名,隨便找個人問就問出了他住在哪里,麻煩的是被勸告別去找,她反而還花了一點時間才打發了人。

榮石誠正在院子里劈柴,一大早的就熱得一身汗,沒解腰帶,把上身的衣衫月兌了,任由它掛在身後,然後揮著斧頭。

韓歆瑤生活在資訊爆炸的時代,本不該覺得男子赤果著上身有什麼,但當她真的見到眼前活生生的男體,而不是透過其他媒介看到,還是令她呼吸急促,面紅耳赤的。

瞧他的汗水淌過結實的胸肌,滑下精壯的身軀,韓歆瑤發現自己的雙眼還往不應該看的地方下滑,立刻拉開了視線。

榮石誠也終于發現來了個不速之客……不!說來他還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她來找他自然不讓人討厭。他把衣衫拉上穿好,由于他的身上都是汗水,衣衫也因此緊貼著他的身子,實在沒比不穿好多少。

「韓二姑娘,失禮了。」

「不,是我突然來訪,我失禮才是。」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去一趟縣城,可你知道的,範見不知道死心了沒,會不會還是派人跟著我,為了我家的生意,我不能躲在家里,否則我姊姊肯定不會無視家里的情況,最後真答應嫁給範見當妾,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所以……你希望我陪你去?」

「我想雇你做我的保鑣。」

榮石誠笑這小姑娘太過天真,回頭就繼續劈他的柴。

「你笑什麼?」

「留我在身邊就不危險?」

「你是壞人嗎?」

「我當然是!」

「可你昨天救了我姊姊、幫了我不是?」

「然後呢?你知道跟我走太近,你會被人怎麼看嗎?」

「好吧,你說得是。你是壞人,但我要找的是保鑣,難道讓我去找一個軟柿子?」

榮石誠舉起的斧頭正要劈下,卻發現他居然沒辦法反駁她這句話。是啊!這村子里的人嘴刀比手刀厲害,可真遇上事了能怎麼辦?用口水把人淹死?

榮石誠轉頭望向韓歆瑤,看著她理直氣壯的樣子,真的很想笑,他也的確笑了,「我真看不出來你需要人保護,就你這氣勢都能把壞人嚇跑。」

「你這是稱贊還是笑話我?」

榮石誠放下斧頭,走到韓歆瑤面前,韓歆瑤沒肯退讓,榮石誠也走得很近,逼得身高勉強只到榮石誠肩膀的韓歆瑤得吃力地抬頭看他,「你來韓家園子找過活,那就表示你需要工作,我可能無法長期聘雇你,但總比你只吃老本好吧。」

「敢情韓二姑娘是同情我?」

「你一大老爺們怎麼這麼婆媽,你要找活兒干,我缺一個保鑣,這叫各取所需。」

榮石誠知道這小姑娘不會放棄,他不想當她保鑣固然是為她好,可讓她真半路出了事,榮石誠也不願意,說來韓家姊妹是他在這村子里唯一看得順眼的人了。

「好,我可以保護你去縣城,但就只是保護你,不聊我的事。」

韓歆瑤有計劃被看穿的心虛。是,她是對他充滿好奇,但他不說,她總不能搖著他的腦袋逼他說吧,更何況讓她搖,怕是她也打不過他。

「我不知道雇請保鑣的行情是多少,你開個價吧,我想先聘雇你一個月。」

榮石誠本來想說他可以幫她這個忙,無須談錢,可想了想又覺得無償幫她徒惹閑話,若收了錢辦事,那麼他們就是主從的關系,村子里的人便也無話可說。畢竟要說做保鑣,他可是在武館里練過的,村子里還沒有一個人有他本事。

保鑣這行,得看要保的是什麼物品或人物,以對方的身價來定價,危險性越高的自然收取的報酬就越高,不過通常也會有個底限。

但榮石誠根本就不把範見或他的人看在眼里,撂倒範見的人根本就是揮個手的事,要收這小姑娘太多錢,他實在下不了手,他想了想,就把自己當一個雇工吧。因為還有做打手,還得多算一些。

「七貫。」

韓歆瑤听了,還以為自己听錯了,疑惑的看著他。

七貫?她查過這里的貨幣,目前是以一貫換銀子一兩,榮石誠說他要七貫,不就是說只要七兩銀子?保鑣的薪水這麼低嗎?她看過帳本,就連小路、小楊一個月月錢都有三貫五百文呢!

「這可是賣命錢,你才拿七貫錢?」

「你眼里是大事,在我眼里範見比那流氓還不如,就當你雇了我給你家做事,再兼當打手,所以我拿了比一般雇工再多幾貫錢。」

「可我家沒什麼事讓你做的,就只有保護我。」

「你的意思是讓我退錢嗎?」

「不是、不是!」韓歆瑤連忙搖手,「我就是覺得工錢給得太少了。」

「那你別讓我太辛苦不就好了。」

這麼好?韓歆瑤出門前在支錢的時候真心肉疼,想著談生意還要讓生意不被破壞,就得花些成本,可花的錢越多,她完成任務要賺的錢就得更多,結果現在榮石誠只拿七貫,韓歆瑤開心得要飛天了。

「太好了!」

「你松口氣是什麼意思,你家那麼大一個園子,已經到了付不出工錢的地步了?」

「要真讓範見剝削了,我爹肯定不會誤了人家工錢,就怕我們家自己人得吃饅頭配野菜了,而且饅頭還不能是白面饅頭,得是粗面。」

榮石誠笑她這在腦子里算錢的樣子,生在農家真是可惜了,該生在商家才是。

「不是要去縣城嗎?可我只有馬,你乘馬我在前頭拉著馬走?」

「我是那種無良雇主嗎?不過……我倒是真想買輛馬車。榮大哥,買匹馬很貴嗎?」

有時榮石誠覺得韓歆瑤小小年紀就能獨當一面,像個當家大娘子,可有時她又傻里傻氣的,像她跟他說起物價的時候。

「當然貴,別以為我跟嘉勛都有馬,就以為馬便宜。我們的馬是戰馬,若是戰馬在戰場上受了傷,應付不了戰場上高強度的奔跑、廝殺,大多就被便宜賣了,被拉去做些苦活兒,最後只有累死的分。我們離開廂軍時正遇上了馬販來買馬,就救下了其中兩匹代步。」

「所以我暫時還沒馬車可坐是吧……」真可惜,馬車快多了,去縣城節省不少時間呢。

可想了想,她又出了鬼點子,「榮大哥,你跟王大哥的馬是公是母?若是一公一母,可以生小馬啊!」

榮石誠雙手交抱在胸口,看著這財迷的小姑娘,想著買馬貴就自己生產是吧!

「這你可要失望了,戰馬為了情緒穩定,都是騸馬。」

「什麼叫騸馬?」

「沒了蛋的馬,叫騸馬。」

呃……韓歆瑤像咬了舌頭一樣,原來上戰場的不是「公」馬,都是去勢的「公公」馬,她覺得自己開啟了一個有點害羞的話題,決定翻過去,「榮大哥,你會不會駕驢車?」

「自然是會。」榮石誠看著韓歆瑤羞窘的樣子,沒再多說,只回答了她。

「到我家去牽驢車吧,我們住得不遠。」

他們住得不遠這事,他送她們姊妹回家時就知道了,可那時的他並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再去韓家的一天,「你在院子里坐坐,等我一會兒,我進去沖個涼、換件衣裳,要不然這一身臭汗的,要燻你一整天。」

說完,榮石誠轉身去井邊打了一桶水。

听到他要梳洗,又見他打了一桶水,韓歆瑤就想到剛才他光著上身的樣子,不由自主的,她又紅了臉。

她可是那種「閱人無數」的現代人,怎麼看了榮石誠的上身就能害羞成這樣,真不合理。

榮石誠見她臉紅,本就相當口無遮攔的他,一時沒忍住,「二姑娘可隨意看看,但別進屋子,萬一看見了不該看的,會嚇死你。」

「你屋子里有什麼?」什麼叫不該看的?尸體嗎?像藍胡子的妻子那種掛了一排的尸體?

「我啊!我這糙爺們在軍中被弟兄們看多了倒也不覺得什麼,讓一個姑娘家看倒是第一回,但我想我還是撐得住的,就怕你會被嚇暈。」

「榮石誠!你調戲我。」她四下望了望,看見了斧頭,「當心我劈死你。」說完,韓歆瑤還真彎腰去拿斧頭。

其實她也不是真想劈了榮石誠,她還不至于受不了這樣的黃色笑話,就想抗議榮石誠小看她,可她沒想到那斧頭會這麼沉,她沒能拿起斧頭,倒是被斧頭的重量給拉了過去,眼見就要跌在斧頭上時,所幸被人及時攔腰抱住。

韓歆瑤閉著眼,偏過頭,十分懊惱。這是她第二次被榮石誠所救並跌進他懷里了,她還得在他面前丟臉幾次才行哪。

「二姑娘,斧頭不是繡花針,很重的。」

韓歆瑤站穩了身子,這才把榮石誠推開,「快點去梳洗,我還趕著去縣城呢。」

「遵命,東家。」

「別喊我東家,以前怎麼喊就怎麼喊。」

「好,二姑娘稍等。」

看著榮石誠進屋子了,韓歆瑤才松了口氣,她四處看了看轉移注意力,他住的地方簡樸,還沒韓家大,可院子不小,約有幾畝地,可以看見屋後有一大片的苜宿,想來是種給馬吃的,草地上還種了幾株不同的果樹,屋旁的馬廄前有幾只雞在散步,再前頭就是一個不太大的雞窩,屋子的另一側有幾處菜圃,很有過日子的樣子,看來他是真心想在這里定居的。

換好衣服,榮石誠陪韓歆瑤走回家的一路上,不是沒引來側目,村里的人大多是不敢在榮石誠面前造次的,一直到遇上了趙祥的妻子張氏。

「孩子啊!你怎麼跟這人走在一塊啊,你知道他是誰嗎?」張氏不是不怕榮石誠,但她家老趙跟老韓是幾十年的鄰居了,見人家閨女跟榮石誠走在一起,哪能不多問幾句。

「趙嬸,我是二姑娘剛聘的雇工,陪她去縣城談生意的,她說這一陣子總感覺有人在跟蹤她,找個身手好的跟著她比較放心。」

趙嬸?那麼應該是趙伯的妻子吧。韓歆瑤很快就想通了,也唯有因為交情不錯,才有人敢上前說些什麼,其實就是擔心她。

韓歆瑤記下了她的善意,「趙伯娘,沒事的,其實榮大哥不是壞人,他救過我好幾次呢!」

「二姑娘,我是壞人,就因為我壞,才沒人敢對你不利,我這張臉就能鎮住那些不自量力的小卒子。」

張氏打量著榮石誠,一張口就說他自己是壞人,倒讓人感覺不真那麼壞了,更何況榮石誠這張臉……長得還挺端正的,要不是听說了他過去的事,誰會想到他曾是個殺人犯?

不過榮石誠說的也是,有人跟蹤二丫頭,那就得找個更壞的人跟著,看誰還敢胡來。

但張氏也不可能放心,她附耳對韓歆瑤說了,「找他的原因我就不說什麼了,你自己小心點,最好帶把匕首在身上,近身也能派上用場。」

韓歆瑤不想再多解釋些什麼,只應了聲「知道了」。

倒是榮石誠多說了一句,「我看這村子里好事的人很多,若有人問趙嬸,不妨老實說了。」

「誰敢亂嚼舌根,我就剪了那人的舌頭。」張氏說完,拍了拍韓歆瑤的手臂,「好了,不是還要去縣城嗎?得快些去,免得回來晚了不好。」說完,又戒慎地看了榮石誠一眼,但榮石誠並不在意。

「好,回來給趙伯娘帶盒糕點。」

「客氣什麼,辦正事要緊。」張氏說完,便提著她的竹籃走了。

「方才趙伯娘說,讓我帶把匕首防你呢。」

榮石誠大概也能猜到張氏小聲跟韓歆瑤說些什麼,听她這麼說,絲毫不介意地由腰間抽出一把戴著刀套的匕首遞給她,「這是陪我打了五年仗的匕首,送給你。」

「你打仗用這個?咱們朝廷這麼窮嗎?」

「我真給你一把殺過人的刀,你鎮得住上頭的煞氣嗎?這是防身用的,我只拿來宰過牲畜而已。」

韓歆瑤接過匕首,很認真的想她能把匕首藏在哪里,倒是榮石誠也不知道是一時沒意識到還是怎樣,居然走上前拿回匕首,然後拉開她的大袖衫把匕首給插在她齊腰襦裙的後腰腰帶處。

「要像這樣貼身帶著,換了齊胸裙就再找地方放,總之要你能順手抽出來,才有保護你的作用。」

幸好現在路上沒人,要不然被看見了還得了。

韓歆瑤低頭道謝,然後就突然轉身走了。

榮石誠先是一愣,而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有些懊惱,跟糙老爺們相處久了,怎麼就忘了對人家姑娘要客氣一點,上回剝人家衣服,這次又掀了一回。

幸好這回沒被甩巴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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