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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掌櫃的選擇 第五章

第五章

夜里,高大人影獨自一人走在寂靜的回廊里。

這時,不遠處傳來打翻器皿的聲音,接著是一連串的咆哮聲,在安靜的府邸里顯得特別清晰。

壽慶非闇黑眼眸望著聲音來源處,那是他父親所居住的房間。

他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因為他早已習慣。

而壽府的奴僕們也已默契十足,只要是這個時間,壽家老爺就會大發脾氣,他們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靜靜等待狂風過境。

壽慶非不停下步伐,高挺身影順著回廊行走,目的地是他的臥室。

當他的影子映上壽實的窗前,那咆哮聲停了下來,接著大吼,「你這不肖子,竟然又跟秦府搭上關系。」

「只是做生意,沒有別的。」壽慶非停下腳步,冷然的口吻沒有絲毫波動。

「我們壽家是多缺錢嗎?秦府的錢你也想賺?你跟你娘都是一個樣,胳臂都往外彎。」壽實怒吼著,完全不在乎兒子早已是獨當一面的掌櫃,一點情面都不留給他。

「隨便你怎麼想,我沒意見。」相對于父親的狂怒,壽慶非顯得冷淡。

「你這孽子,先前你是怎麼在你娘靈堂前發誓的,現在你居然為了幾個錢而毀約。」

「不是幾個錢,是很多錢。」

「就算金山銀山,我們壽府都不要,秦家的錢我不屑要。」狂吼後,房間內又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

「是朝廷給的錢,不是秦府。」雖然父親早已喪失理智,但壽慶非依舊扮演好兒子的角色,與父親的對話是有問必答。

「我累了,想去休息,也請父親早點休息。」壽慶非冷然說完話,跨開步伐便繼續向前行,不理會身後的狂暴吼叫與刺耳的敲打聲。

他是真的累了。

他也該累了。

壽府龐大家業扛在他強壯的肩上,但他也是會疲憊的。

這時,壽慶非停下步伐,轉頭望著屋檐外的明月,再轉向另一邊,瞧見的是母親的牌位安靜地佇立在屋內,他的心不得安息。

今日,他與秦凜愛雖對話不多,但他的心卻因為她而愉悅著。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

方才父親的話又在他腦海里回蕩,令他一驚。

你這孽子,先前你是怎麼在你娘靈堂前發誓的,現在你居然為了幾個錢而毀約。

他沒忘記呀!

他在母親臨終前是怎麼咬牙切齒的,在靈堂前又是怎麼說的。

但是這一切卻因為秦凜愛的一個擰眉、一聲嘆息而變質。

雖然在父親面前重申他為的不是錢,但他卻不敢說明,他為的是另一種不可饒恕的感情呀!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壽慶非狠狠握緊拳頭,心底的波濤洶涌是他冷絕面容中找不到的。

☆☆☆

月光皎潔,映在秦凜愛無瑕的面容上,更顯得她白皙透亮。

今日,她同壽慶非去下絲線訂單,讓她清楚地瞧見他專業的模樣。

她的心,為他悸動著,眼底、心底,滿滿都是他。

「小姐,您在想些什麼?」晴天突然插話,打散了秦凜愛的回想。

「沒什麼。」秦凜愛回過神,扯起淺笑。

晴天越看自家小姐是越奇怪,怎麼自從傍晚回到家中後,她的小姐就不斷傻笑著,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我說小姐呀!您今天是走了多遠的路?您瞧您,腳底都長了一層厚繭。」晴天坐在矮凳上,拉過秦凜愛光果的腳踝,細心地用熱毛巾濕敷。

「走這些路還難不倒我。」秦凜愛沒好氣地瞧了晴天一眼。

她可是女皇欽點的將軍呢!走這些路算得了什麼!

雖然她是管衣物的雜事將軍,不過好歹也是個將軍。

「我知道這難不倒您,但是您的腳變成這樣……還有您的衣物都染上一層灰,我真的很懷疑壽掌櫃究竟帶您上哪了?該不會是兩人走著走著,就走到鄰國去了吧?」晴天滔滔不絕的說話,小手仍不忘勤快地按摩主子的腳底。

她這個丫頭什麼都好,就是話多了一些。

秦凜愛嬌瞋著晴天,沒好氣地說話,「我說晴天,你不說話,沒人將你當成啞巴。」

「不說就是了嘛!」晴天噘著小嘴嘟囔。

不一會,外頭傳來管家喊開飯的聲音,讓晴天眼楮為之一亮。

「小姐,吃飯了呢!」

「嗯!咱們就過去吃飯吧!」秦凜愛收回雙腳,將雙足踏入軟靴中才站起身。

主僕兩人來到擺著大圓桌的前廳,秦凜愛看著桌上豐盛的菜肴,肚子開始餓了起來。

她回想,一早與壽慶非出門後,除了在王老伯家中用了簡單的午膳,就都沒有進食,難怪現在肚子該餓了。

「晴天,你也下去吃飯吧!別陪我了。」秦凜愛疼她,舍不得讓情同姊妹的晴天站在自己身旁流口水卻不能進食。

「是,謝謝小姐。」晴天開心地服身,接著轉過身像只饑餓的小狗跑了出去。

秦凜愛瞧她可愛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接著坐定,等著大哥大嫂的到來。

不一會,秦凜皓與藍嬿玫雙雙走入大廳,坐定後,一家人便開始用膳。

秦家人一同吃飯是祖父定下的規矩,因為秦家人畢生戎馬倥傯,一家人能聚在一起的時間不多,所以吃飯是最好交流情感的時候。

然,秦凜愛上頭的三位哥哥,有兩位被派到不同的地方駐守,只有大哥留在唐城鎮守,所以她與大哥、大嫂特別親近。

「小姨子,今日你上哪去了?怎麼一整天都不見你?」藍嬿玫望著秦凜愛問道。

她了解秦凜愛,若沒有特別的事情,她通常都不會到外頭到處走動才是。

「我今日與壽掌櫃去城外取絲了。」

「壽掌櫃?」藍嬿玫擰著眉,面容中是萬分不解,「你說的是第一繡坊的壽慶非嗎?」

「是呀!」秦凜愛回答得沒有遲疑。

秦凜愛的回話讓藍嬿玫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略帶緊張地望著丈夫,要他也說些什麼才好。

「怎麼了?」瞧大哥、大嫂一臉遲疑,令秦凜愛感到困惑。

秦凜皓急忙開口,隨便找個話題搪塞,「壽掌櫃不是很忙嗎?怎麼會有時間親自去挑絲線?」

「這我也不清楚,不過第一繡坊的東西的確都是經過他嚴格把關。」秦凜愛還以為這是大哥想知道的事情,很認真地偏頭努力思索。

「原來如此呀!這也難怪第一繡坊的生意會好得不得了。」藍嬿玫也開口插話。

但她在桌底下扯著丈夫的手,示意他趕緊結束這個話題。

「嗯!我想也是。」

秦凜愛沒有發現大哥、大嫂的異樣,嘴角因為講起壽慶非而綻出微笑。

「對了,你今天也累了吧?」藍嬿玫扯笑關心著。

「我?還好呀!」秦凜愛別過頭,感到不解。

她何時說自己累了?

「怎麼會不累呢?一早就出門,到傍晚才回家,一定是累了。」藍嬿玫站起身拉著小姨子將她往外拽。

「大嫂,可是我……」秦凜愛被動地來到門邊,面容滿是困惑。

「別可是了,你累了啦!現在就回床上去睡個好覺,大嫂保證你明天醒來又是一尾活龍。」藍嬿玫拍拍小姨子的肩膀,接著要她快快回房去。

「可是我……」

「沒什麼好可是的,快回房。」

「喔!」秦凜愛撇著嘴,只能轉身拖著不甘心的身軀走回房里。

她還沒吃飽耶!為什麼要趕她走?

在另一頭,藍嬿玫送走秦凜愛後,回身望著丈夫,眼底閃過一抹憂愁。

秦凜皓也看著妻子,重重地嘆了口氣,「我想,還是讓凜愛做別的事好了,明天我就到軍營里瞧瞧有沒有其他的差事適合小妹。」

「也只能這樣了。」藍嬿玫低首扯著裙擺。

其實她真不想再次看見小姨子難過的表情了,上回,要她放棄訓練新兵,就已經讓她難過得幾乎要掉下淚。

這回,她好不容易重拾信心,卻又準備將她調職。

不過為了保護她,做長輩的還是得狠下心來才行。

☆☆☆

秦凜愛不明就里的被趕出大廳,她只好踱步回房。

房門被她輕輕推開後,她望著點上燭火的房里沒有任何人,這時,她明白晴天必定還在享用美食。

真好,我也還沒吃飽。秦凜愛癟著嘴掀開紗簾,赫然發現一名高大男人,無聲無息地坐在她的書桌前,手持書本正低首閱讀。

「你回來了。」壽慶非抬起頭,燭火晃動中,看不清輪廓深邃的他現下是什麼表情。

「壽……壽掌櫃?你怎麼會在這里?」秦凜愛嚇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難道是她最近太過閑散,房里有人,她竟然到現在才發現。

還是壽慶非的武藝高強,無聲無息地讓人探不出一絲端倪?

「你說呢?」壽慶非緩緩闔起書本,高大身形站了起來。

「我說?我……我怎麼會知道!」秦凜愛腳跟不斷向後退去,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她怎麼會知道,今日他的夜訪究竟目的何在?

若是尋常男子夜里闖進女子的房里,那她還可以猜出男子必定是不安好心眼。

但是對象是他,她想破頭也不會明白,在他冷然的面容底下,是打著什麼主意?

壽慶非不曉得是沒瞧見她緊張的模樣,還是他刻意視而不見,高大身軀朝她走了過來,彷佛一張臂就能將她隱藏在他身子底下。

「難道你忘了你答應過我的條件?」

條件?秦凜愛很努力的思索。

頓時,一陣臊紅爬上她白皙小臉,在在說明她的了然。

「記得了?」壽慶非扯笑。

她純真地像個孩子,完全藏不住心底所思,老老實實地將其表達在臉上。

這樣的女孩,還想跟男人上場殺敵?

秦凜愛不敢回話,其實她是窘困地不知該如何說話。

她微微地點頭,雙頰殷紅,找不到勇氣抬頭與他對望。

「既然你記得了,那今晚就來實踐你的承諾。」壽慶非勾起惡意的笑容,高大身軀再度逼近她。

「今晚?」這話讓秦凜愛瞠大眼,驚詫地抬起頭來。

她總算是抬起頭來了。壽慶非加深嘴角笑意。

「有異議嗎?還是你不想做這筆生意了?」明知她不敢回話,卻惡質地將她的詫異當成是拒絕。

「我想做這筆生意!」秦凜愛不知哪來的勇氣,勇敢地迎向他的眼眸。

為了弟兄們,她早已決定將生死置之度外,更何況,這個利益交換不僅能讓弟兄們增加戰斗力,又可以圓她兒時的夢想。

她毫無猶豫的回話讓壽慶非心底一窒。

她竟然可以為了弟兄們犧牲女子的貞節,令他為之氣結。

壽慶非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怎會如此惡劣?

就在他盛怒下,猿臂突然環過秦凜愛嬌弱身軀,將她牢牢地鎖在胸膛里。

「壽……」秦凜愛側臉貼在他寬實胸膛上,耳里傳來他穩重的心跳聲,頓時,她忘了怎麼開口說話。

「怎麼不說話了?」壽慶非低首扯笑,「還是你早已準備好,為了弟兄們、為了秦家,把自己獻給我?」

「我……」難道她害臊都不行嗎?

她可是黃花大閨女,況且將她環在懷里的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壽慶非沒有等她說話的耐心,因為他今日前來早已打定主意,沒有打退堂鼓的後路。

帶繭的長指勾起尖細下頦,逼得她得正眼瞧他。

秦凜愛驚愕眼眸望進他毫無溫度的黑潭之中,驀然間,所有的話全梗在喉頭,什麼也說不出口。

壽慶非瞅著她白皙小臉,那略帶粉色的雙頰像極了桃花,此刻,少女時的青澀面容與成熟時艷麗面容交互相疊,勾引著他的心神。

他遲疑了。

壽慶非盯著她,卻遲遲沒有勇氣做下一步的動作。

「壽掌櫃?」她在他的眼中看見了疑惑,這是五年後再次相逢,她第一次見他有這樣的表情。

秦凜愛的聲音有效地震醒了他,讓他憶起今日前來時,心下所抱持的憤恨想法。

沒有給她任何的時間,壽慶非剛毅薄唇猛然貼上她微啟的粉唇,

……

秦凜愛的心揪痛著,抱著他的小手不斷顫抖,深怕他會揮開她,毫不留情地離開。

父親曾經告訴過她千百萬回,人生如戰場,軟弱、無能的眼淚換不到別人的同情,只會讓人瞧不起而已。

但是今夜,面對他如此決然的離去,令她無法抑制地潰堤。

「你……」

她為什麼哭了?她怎麼哭了?

壽慶非知道她不是個愛哭的女孩,兩人認識這麼久,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哭泣的模樣。

問話梗在喉頭,壽慶非終究問不出口,她哭泣的原因。

因為他害怕她的回答是為了秦家軍,而非為了他。

「對不起,是我錯了,真的是我的錯,所以請你別走。」

秦凜愛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認錯什麼事?

往昔的懊悔、今夜的悔恨交織在一起,化作一滴滴淚珠、一句句道歉。

「別這樣。」壽慶非扯開她的小手,狠心逼迫自己不轉頭瞧她。

因為他明白,只要他回過頭,他的理智就會瞬間幻化成灰燼。

「慶哥哥……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好嗎?」秦凜愛趴在床上哭喊著。

這句話她早就想告訴他了。

「明天,來第一繡坊簽合同。」壽慶非握緊雙手,薄唇只能吐出這一句話。

他必須無情、無心。

狠心的離開哭得痛徹心扉的她才是上策。

這時,壽慶非跨開步伐離開她的香閨,留下的是她的哭喊聲以及孤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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