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妻 第十四章 相互訴情衷
不管東園這邊的人打什麼主意,龐老夫人來孫家提親可是大事一件,比姚家退親的事傳得還要快,孫邈一踏進家門就已經听了滿滿一耳朵。
他渴得很,揭開茶蓋就喝了起來,完全沒想到東園的人跟在他後腳也進了自家里面。
一大家子的人來得還真是整齊,除了孫老夫人沒來,李氏、黃氏,孫默娘、孫樂娘還有二房的一個庶女、三房的兩個庶女都來了。
「這是怎麼著?」孫邈有些茫然。
大年初一,難道是來家里走春的?不可能啊,這種紆尊降貴的事他這弟弟向來不做,踏上西園這塊地還怕會髒了他的腳。
果然孫璟也不等人奉茶,直接就把謝隱向孫拂提親的事說了一遍。
孫邈皺著眉正想說什麼,扶著腰出來迎接丈夫的姚氏看著一屋子的人,沒想到她連自己的夫君都還沒告知,東園已經收到消息還來了一堆人。
她暗暗大搖其頭,一群無利不起早的蝗蟲。
孫邈見妻子出來,也顧不了孫璟,先是把姚氏扶上圈椅,卻听姚氏酸溜溜的說道︰「東園好靈通的消息,我們西園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你們。」
「大嫂,是娘讓我來的,娘要我問一問大哥,國師大人來向拂姐兒提親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孫璟身為二品大員,還是國丈,自覺身分矜貴,對孫邈和姚氏在態度上別說什麼長嫂如母、長兄如父的恭敬,連不屑都經常掛在他高傲的臉上。這會兒就算心知這門親事談成,大房可能就要飛黃騰達,但面子仍是拉不下來,所以說起話來還是那副硬邦邦的死樣子。
「龐老夫人上門那會子你大哥不在家,是我接待的,也就是說這件事我比他清楚,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不管我和阿拂她爹怎麼想,都要看阿拂自己的決定,阿拂要是同意我就沒意見,她要有丁點不情願,這門親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對于孫璟等人到來的原因,姚氏門兒清,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什麼好心眼?
對東園,姚氏別說好感,分家後基本上是能離多遠就離多遠,老死不相往來是最好,只可惜這種事以前還真只能想想,但現在總算露一線曙光,等他們搬到大興,就再也不用看見這惡心的一家人。
孫璟氣得發抖,拂袖而去,兒女親事本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還需要姑娘家同意?這長房一家子都是婦人之見,短視淺薄,沒一個正常,不可理喻!
發火的不只孫璟一個,還有連孫拂的面都沒見著的孫默娘。
姚氏認為女兒和這二房的姑娘在一起時從來沒落過什麼好,都已經許久沒往來了,這會湊上來能有什麼好事?她尋了借口,不讓孫默娘姊妹去找孫拂,直接叫她們回去了。
孫默娘氣極,她的親事半點著落都沒有,孫拂卻早早和姚家表哥定了親,後來退親,沒兩天又有人上門提親,明明該是自己能攀上更好的親事,坐享榮華富貴,怎麼就落到孫拂頭上了?
最令她氣得心肝肺都疼的不只這項,她一向覺得自己比孫拂優秀,名聲好地位高,容貌也不差,可一個處處不如她的人居然踩到她頭上去?哼,就算嫁國師又怎樣?年紀差了一大把,而且還是續弦,有什麼好炫耀的?進了這樣的家門,還有得她哭呢!
這樣一想,孫默娘心里突然舒服多了。
其實不只孫家因為龐老夫人的出現亂了章法,謝家的烏氏也趁機到秋氏面前打探,一下遞熱巾子,一下拿美人錘替秋氏捶腿,殷勤得很。
反倒孫開的媳婦秀氏帶著一雙兒女來給秋氏請安後,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只是她也不走,豎著耳朵把秋氏和烏氏的對話一字不漏听進去。
秋氏心里如明鏡般,自己懷胎十月從肚子里爬出來的孩子她哪能不疼愛,只是娶了媳婦後一個兩個都不是省心的,明明在鄉下的時候都還安守本分,一到繁華熱鬧的京城,人卻越來越勢利,凡事從利字著眼,要不是謝隱那孩子豁達寬宏、諸多包容,那些惹出來的禍事就夠他們喝好幾壺了。
「做人不要太貪心,你們自己想想這府里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樣是你們自己掙來的?你們大哥都三十歲的人,前妻去得早,這麼多年難得看中一個心儀的姑娘想定下來,怎麼,你們有意見?」
「娘,府里有喜事還不讓人問了?我們這不是想著能幫上什麼忙,卻讓您說得沒臉沒皮,好像我們跟蛀蟲沒兩樣,太讓人傷心了!」烏氏踫了一鼻子灰,忿忿不平,她就知道娘的心是偏的,一個勁全歪到大伯那邊去了,哪里替他們想過什麼。
「你們啊,什麼都不用做,等新婦進門就是,大家一起和睦相處,咱們家這樣就圓滿了。」又不是頭一天當婆媳,秋氏哪里不明白這個老二家的心里在想什麼,那點心思要是能用在把夫君管好、把孩子帶好就好了。
「既然娘都這麼說了,我們也沒什麼話好講,說多了招人怨,以為我們別有居心。」烏氏酸言酸語的說。
沒有別的居心嗎?那今日湊她跟前來做什麼,平常可不見這麼殷勤過。她何嘗不知道阿隱娶妻就代表這府里將會有真正的女主人,他們這些名義上的「家人」要是還想繼續在這里安穩的生活下去,除了安分守己沒有別的法子。
秋氏閉上眼楮歇息,不再理會這個蠢笨、不知惜福的媳婦了。
雪後初晴的日子,風不再像之前刀子似的刮得人寸步難行,屋檐的積雪化成了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只是距離春暖花開,還有些早。
昨夜,孫邈夫妻來到半若院和孫拂說了半宿的話,都是在問她對國師有什麼想法?
孫拂知道謝隱的好,像他那樣的人很少有女子不動心,喜歡和欣賞都有,但是要說嫁給這個人,滋味莫名。
起床漱洗後,綠腰替她梳了雙螺髻,髻上用兩根羊脂玉的荷花簪子絹著發,看見昨夜扔在籃子里被她戳壞了的荷包,她可惜的撫過緞面。
真要無心又何必給一個外男繡荷包?荷包可是男女的定情物。
「下次見面,送我一個你親手繡的荷包吧。」
他這麼吩咐秋水。下次?她那時想著,他們哪來的下次?
雖然不知道哪來的下次,她還是依言裁了布、精心想了花樣子,拿出繡線用心的繡了荷包,結果他就請人上門提親了。
她正在發呆,琵琶就挑了厚厚的錦緞簾子從外面進來稟報,「小姐,那位國師大人正在廳里和老爺說話,老爺接了拜帖,讓您去一趟大廳。」
盡管知道謝家會來人打听消息,這是男女議親的過程,但是孫拂沒想到謝隱來得這麼快,男方不是應該給女方幾天的時間嗎?而且他不是很忙?怎麼就親自過來了?
三生要服侍孫拂換衣裳,孫拂揮手,「我在帳幔後面看著就行了,也不見他,換什麼衣服?」
披上那日謝隱交代人去買的那件白貂毛斗篷,拉起氈帽,雙手套在狐皮袖筒里,去了大廳。
三生興致勃勃。「奴婢還不曾見過國師大人,也不知他長什麼樣子?不會很老了吧?」
綠腰很早就想去看了,只有後頭的秋水直翻白眼。
大人哪里老?風雅氣度冠絕京城,雖然年紀對這些小丫頭來說是大了些,但是成熟的男人會疼女人,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嘖!
孫家大房的大廳里,听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孫璟穿著二品官服,孫邈坐在他下首,謝隱則坐在孫璟的對面。
他今日穿著一襲紫色瓖金絲的錦衣,寬袍大袖,烏發以雲紋玉簪挽起,讀書人般的裝扮看著朗月清風般,令人心曠神怡,倒顯得孫璟太過隆重刻意了。
「國師大人既然到兄長這里來,怎麼不到寒舍去坐坐,要是時間合適,我還想請教大人關于天文上的學問。」孫璟說道。
謝隱聞言只道︰「來日方長,今日卻是不行。」他今天可是親自來提親的,這才是他特意走這一趟的主要目的。
孫邈一想到謝隱就坐在他對面,心里就直冒冷氣,他一個芝麻綠豆小官,還是因為這位國師大人舉薦才得來的,說起來這是對他有知遇之恩,可人家地位超然,怎麼一下他就要做了人家的老泰山呢?
不過,他怎麼就想到泰山上頭去了,阿拂可還沒松口,只說還要想想,所以當國師大人的岳父一事,還做不得準。
雖然國師大人在仕途上幫了他一把,他感恩戴德,但是如果要用女兒的幸福去換,這縣令之位他寧可不要。
趁著和孫璟說話的片刻,謝隱看了眼耳房那邊垂落的帳幔一眼,一雙細細的繡鞋尖露了出來。
「孫縣令您以為如何,我有幾句話想對大姑娘說,您可信得過我?」謝隱沒再理會孫璟,直接對孫邈開口。
「這于禮不合。」孫璟說了句,可惜沒人理他。
孫邈覺得雖然有點不合規矩,不過他決定先問問女兒願不願意見這位國師大人,終究是可能要成親的人,事先打個照面總比洞房花燭夜才見面要來得好。
孫邈一片拳拳愛女之心,只要女兒好,萬事都好。
于是,兩人在西園不算很大的花園里踫頭,孫邈讓孫拂三個丫頭都站在回廊處等著,另外還派了年紀大的嬤嬤在青磚路上候著,就怕親事要是不成,女兒的流言又要滿天飛了。
「謝大人。」孫拂低聲行了禮。「你要的荷包我還沒做好。」
謝隱如秋水般的眼楮看過來。「不急,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將來,你可願替我做衣衫鞋襪?就為我一人?」
「……我的針線不是很好。」這不只是個借口,她是那種很看心情做事的人,心情好,萬事都好,心情差,就什麼都做不好了。
謝隱的聲音依舊宛如清泉,只有他自己知道幾許焦躁摻在其中,「是好是壞我都不介意,真不行,家里有的是針線婆子……所以嫁我為妻這件事你考慮的結果如何?」
這轉折也實在太生硬!「為什麼是我?你這樣的人想要什麼樣的名門淑女沒有?我的名聲並不好,甚至是糟糕透了,還是商戶女,娶了我你什麼好處都落不著。」
「我知道。」
「你不介意嗎?」
謝隱靜默了片刻,「你把眼楮給我的時候,可曾猶豫過?」
孫拂不知道他為什麼又提起這件事,他們不是兩清了?「知道對象是你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是了,以我的地位想換眼,只要許以重利也會有同樣命格的人前僕後繼而來,但是你連一丁點猶豫都沒有,這世上大概也只有你一人如此,不會再有別人了,你于我有恩,有恩自當以身相許,共結良緣。」
謝隱走到孫拂面前,聲音輕柔,「我生命中的溫暖就那麼多,你是少數的那一個,你不是願我平安喜樂,安康一世?」
一瞬間有些久遠的記憶閃電般竄進腦子,孫拂忽然知道謝隱說的是什麼了,她的臉慢慢紅了起來,最後連耳廓、頸子都成了一片艷色。「你收到了……你知道那是我寫的祝願?」
他饒有興味的看著她頰畔生花、白玉般的臉龐醉成了晚照下的一抹紅雲,忍不住抬手模了她鬢邊的發。「我後來猜到的。」
「我那時剛重生,想親口跟你說聲謝,可是不知道你在不在這個時空,只能做了只孔明燈,托風兒送去我的祝福,我沒想過你會真的收到……」她在說話的當頭謝隱已經收回他的手,她反應慢半拍的愣了下。
「嗯,我收到了,不客氣。」
孫拂心里松了口氣,朝著他微微一笑。
「可如果沒有你,我哪來的平安喜樂,一世安康?」
孫拂本來已經漸漸消退的紅暈更鮮艷了,一雙明眸眨了眨,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人居然也有這麼無賴的時候……
「又或許你嫌棄我年紀大?」
「我怎麼可能嫌你年紀大?」她似乎已經鎮靜下來,只是仍低著頭喃喃低語,「我印象中的你一直是十幾歲的模樣……」
這回換謝隱臉紅了。那嘴上無毛的自己?也是,他們相遇那年他不正好是那樣的年紀嗎?
命運真是再奇妙不過了,許多看似不可思議的事情在天道那里,自然會衍生出它的造化來,譬如他和她。
孫拂知道能嫁給謝隱絕對是一樁好到不能再好的親事,更何況她對謝隱也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那麼她到底在糾結什麼?只是因為門第上的落差嗎?
「既然不嫌棄,那就這麼說定了。」謝隱嘴唇微翹,聲音溫柔而堅定。
他沒有說的是,孫拂還給了他家的感覺。
他只覺得自己來人世跋涉許久,就好像是為了與她相遇、相知、相許,將來還要相伴一生。
「嗯。」她的笑容淡淡如三月春桃,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那一起進去吧。」謝隱笑得愉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愉悅得連靈魂都在叫囂。
兩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孫拂看著謝隱高大的背影,他的步子很大卻不快,就好像在將就著她似的。進了大廳,孫拂向她爹說了聲,便回半若院去。
不一會兒綠腰過來,告訴她國師大人已經走了。
片刻,孫邈又讓人請她過去大廳。
她爹肯定是要和她說謝隱的事,孫拂收拾了下頭發,發釵沒有歪斜不整,見儀容尚可便過去了。
大廳里,孫邈把謝隱的事在心里過了一遍又一遍,孫拂已經挑了簾子進來。
「你既然答應了這樁親事,爹和娘就會把該你的嫁妝置辦起來,」看到謝隱對孫拂慎重的樣子,先是請龐老夫人過來提親,一天後他又親自上門,這其中的心意……「女兒啊,你給爹說個老實話,你與國師大人之前可是見過?」
「嗯,見過,」既然已經決定要嫁給謝隱,她也不需要再隱瞞什麼。「阿拂替娘打理鋪子的時候,承蒙國師大人協助排解糾紛,女兒也曾幫過他些許小忙,因此有幾面之緣。」
「莫非國師大人因為這樣投桃報李,在陛下面前舉薦爹到大興去當縣令?」
「爹,您想多了,要不是爹學識豐富、才華橫溢,國師大人就算推薦爹爹,陛下要是不記得您這位兩榜進士,又怎麼可能會答允,這一切都是您自己得來的,您要是說給娘听,她也不信。」
孫邈也覺得女兒的話有道理,又覺得自己糊涂,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到了他這里卻糾結了半天?
又與孫拂說了幾句話,孫邈便背著手回了他與姚氏的正院。
姚氏正盼著孫邈回來,國師大人來家里的事,她幾乎第一時間就知曉了,只是她是孕婦,身子重,不方便見他一面,只能在院子里等孫邈回來問個究竟。
夫妻倆說了半天的話,姚氏又去了趟半若院。
姚氏握著孫拂的手,也不知最近是不是心寬體胖,加上肚子也顯懷,看著便有些臃腫。
「娘有事喚女兒過去就是了,何必親自走這一趟?」孫拂扶著姚氏坐下,又在她背後墊了柔軟的靠枕,那靠枕是她自己搗鼓出來,不同于一般的大迎枕,里頭塞的都是最細致的棉絨,晚上抱著睡覺用的
「最近都在替你爹準備赴任的事,府里會忙上一陣子,在這之前,娘剛剛把你的嫁妝單子先羅列了出來,想跟你說說嫁妝的事情。」
「娘,我的親事還不急。」怎麼突然就跳到嫁妝來了?孫拂打起精神,听姚氏一樁樁說給她听。
「說是想三月成親,從現在開始算,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雖然說要給你的嫁妝娘從你小時候就給你備下了,但是你如今要嫁進謝府,國師大人那樣的家世,嫁妝一定不能馬虎,要是嫁妝不夠,不就更沒底氣了?」
「娘,他要看上的是我的嫁妝,這種人就不必嫁了,他是覺得我與他談得來,能相伴走下去,他是覺得您的女兒好。」
「你啊,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錢就是女子的傍身物,有錢說話大聲,沒錢你就只能凡事都听別人的,除了之前替你準備的那一百抬嫁妝,你爹在晉平有兩處油坊、兩家花坊、還有一個六百畝的田莊,這些都給你。另外,之前娘讓你練手的那兩家鋪子,本來就給了你,不算在嫁妝里頭,至于娘的部分,十字大街上的鋪子留給你未來的弟弟妹妹們,東大街那一整條街的鋪子都給你,這些總的加起來少說也有兩萬兩銀子,應該是足夠的了。」
「娘,太多了,爹將來去了任上,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沒道理把銀子都給了我。」孫拂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般。
她手里現在雖然沒什麼銀子,但是她有把握,藥鋪囤的那些阿膠要是能再賺上一筆,幾萬兩絕對跑不掉,所以根本不怕嫁妝不夠,而且嫁妝太過打眼,並不是什麼好事。
何況,她將來還會有兩個弟弟,娘應該把銀子、鋪子留給他們才是。
「銀錢能做的都是小事,娘賺錢的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娘還年輕,錢再賺就有了,一定少不了將來你弟弟妹妹嫁娶生子的銀子,就算娘真的精力不濟,你難道不會幫襯一二?」
她做人家娘親的,一定要趁這次機會平反女兒的聲譽,三姑六婆的嘴比刀子還要厲害,女兒被髒水潑得還不夠嗎?女兒實在是太難了。
「娘,」孫拂蹲摟住姚氏的腰,去听姚氏肚子的動靜。「您放心,我是大姊,弟弟們有需要我的地方哪可能坐視不管?」這是她上輩子心心念念的弟弟們,哪可能不管不顧。
「不過真的是小子嗎?」姚氏至今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懷了雙生兒子。
「您現在坐胎穩了,飲食也小心,更不怕東園的人使壞,可以請大夫來瞧瞧您懷的究竟是弟弟還是妹妹,這樣您也能安心,可好?」她娘這胎懷得艱難,顧慮甚多,也幸好東園的重心一直放在送自己進宮這件事上頭,就算知道姚氏有孕也不以為意,可她娘還是小心翼翼,甚至連大夫都不敢輕易請來診脈,只能靠著有經驗的嬤嬤們照顧,就怕暴露胎兒性別引得東園出手對付,如今看著胎象穩妥,是應該請大夫來安一安她娘的心了。
大夫很快就來了,這一診脈,把著姚氏的手腕就不放了,面色先是深思古怪,然後露出了驚愕的喜色還有幾分的猶豫。
姚氏心急催促,「大夫,您倒是說啊,我的身子可有問題?」
大夫點頭又是搖頭,就連孫拂的心也提起來的時候,他這才放開了姚氏的手腕。「夫人這肚子里……好像是三個男孩。」
「什麼?」這驚喜實在太大,不只孫拂,就連姚氏也差點激動得想站起來。「您說……我要添三個兒子?」
大夫重重的點了頭,「沒錯,的確是三個孩兒的脈象。」
琵琶機靈的帶著一眾丫頭齊賀恭喜,就連姚氏身邊侍候的青絲和藍鳶也是狂喜不已,姚氏狠狠的賞了眾人一筆,樂得所有的丫頭都笑逐顏開。
孫拂本來還擔心她娘肚子里的胎兒一下來了兩個,生產的時候要遭罪,哪里知道居然是三個孩兒,這不找人精心看顧不行,雖然結果和上一世不一樣,但是有三個弟弟,她也算徹底放下心,將來她爹不用擔心無人繼承衣缽、沒有香火延續了。
一次能得三個小子,她爹應該會樂得找不到北了吧?只不過這穩婆、大夫可得現在就備下人選才行,要不然一次生三個小的可不是開玩笑的!還有養胎期間的諸多事宜,三胞胎非同小可,定得找有經驗的婆子專門照顧,還有女乃娘之類的都得備下,否則三張嘴哪夠吃?她要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了,不過她樂意。
姚氏懵了半天,她還想許是月分大了,幾乎時刻都感覺餓得厲害,除了一日三餐,晌午和下午又加上兩頓點心,甚至半夜也有饑到睡不著、非得吃點什麼的時候,若不是被身邊的嬤嬤叮囑,自己也清楚胎兒過大不好生產,時常走動消食,還不吃成胖子。
這會兒好了,肚子里裝的居然是三個孩兒,她歡喜得不得了,首先想到的就是把這喜訊告訴夫君,她哪里還坐得住,喜得叫人扶著尋孫邈去了。
孫拂的親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嫁人這件事對她來說雖然不是第一次,但這回開心多了,更何況她身邊三個大丫頭都在,只是琵琶、綠腰的年紀都到了,估模著也該替她們尋找合適的婆家,若是帶去謝家,還要重新適應,就真的耽擱了。
她把兩個丫頭都找來,表明兩人要是有中意的對象,她會為之撮合,要是沒有,她會代替尋覓好對象,起碼是鋪子掌櫃或是府里管事,先決的條件一定是人家的正頭娘子。
畢竟說的是自己的親事,雖然離開小姐很舍不得,可她如今都十八了,琵琶很快回過神來,「但憑小姐作主。」
綠腰卻遲疑了。「奴婢不想嫁人,嫁人又不能把姑婆帶過去,姑婆年紀大了,離不了奴婢。」
「這不是什麼難事,你要是有了好的歸宿,姑婆瞧著也歡喜,再不然,連姑婆一起帶過去照顧就好了。」
兩個丫頭都掉了下巴,傻了眼,從來沒听過嫁人還帶姑婆的。
孫拂卻自有盤算,何況當你真心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所謂的困難從來都不難。「或者你婚後在住家附近買一間宅子,房契讓姑婆拿著,到時候看你要就近照看,還是把老人家接過去住,宅子租人,租金用來給姑婆養老,這樣一來,你還怕沒人要?」何況綠腰在燕子胡同還有個小院呢,這麼豐厚的嫁妝,只要把風聲放出去,恐怕會搶破頭。
綠腰感激得跪下來給孫拂磕了三個頭。
孫拂也不可能虧待琵琶,該給的只會更多不會少。
她對琴嬤嬤也有安排,琴嬤嬤年事已高,經常鬧不適,她早先服侍了姚氏半輩子,後來又到她這里來,也算盡心盡力,等把琵琶和綠腰的親事操持了,孫拂也想讓琴嬤嬤回鄉養老。
料理了這些,孫拂又開始做起了女紅。
沒過幾天,威國公府的龐老夫人和秋氏來了西園,幾天前已交換了庚帖,如今該納吉了。謝家準備了三牲酒禮過來送了聘書,定下三月十六迎親。
姚氏實在舍不得這麼快就要把女兒嫁出門,秋氏則悄悄打量起過來給她行禮的孫家女眷,目光自然是落在孫拂身上。
孫拂給兩位老夫人行禮問安後,態度不卑不亢、不疾不徐,也不矯揉造作,略低下頭,臉上帶著淡笑,任秋氏打量。
其實她也認出秋氏了,雖然記憶里就只有那麼匆匆一面,兩人甚至不曾打過照面,至于換眼楮那段住在謝家的時日,因為謝隱保密得緊,不讓任何人去打擾她,除了謝青鸞,孫拂還真沒見過任何謝家人。
可她知道這位老太太對謝隱極好,如今雖然有了年歲,卻因為這些年過得養尊處優,甚至比年輕的時候還要豐潤幾分。
孫拂誠心誠意的向她行禮問安。
秋氏對孫拂滿意極了,這麼出挑的容貌,外頭名聲差了些又何妨,兒子早叮囑她不用在意外人言,況且入了門只要她乖巧懂事,能侍候夫君就好。
龐老夫人在一旁看著,笑道︰「孫家的姑娘各個都好,方才過來請安的哪個不是清秀佳人?大姑娘更是個中翹楚,得了這樣的媳婦,往後還有的是福氣。」
秋氏笑著點頭,只要阿隱喜歡,她都喜歡。
孫拂退下回了院子,琴嬤嬤喜孜孜的把手上給琵琶和綠腰說親的名單讓孫拂看過,名單上是京城糧油行掌櫃的三兒子,另一個是青山永靖鄭莊頭的兒子,還有一個是府中管事的獨子。
孫拂把名單給了琵琶和綠腰,讓她們自己去選,還安排了時間,讓兩個丫頭能偷偷見上這三人一面。
在看過男方三人之後,琵琶選了糧油行掌櫃的三兒子,綠腰則是問過鄭莊頭的兒子可願意她帶著姑婆嫁過去,那莊頭的兒子從小在莊子長大,老實本分又吃苦耐勞,對于綠腰的要求滿口允諾,他亦被綠腰的孝心感動,說家里也有一個老太太,要是姑婆去了兩老還能作伴,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如此一來,家中便有了兩寶。
綠腰听完喜不自勝,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