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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娘難為 第九章 蔣夢襄接連挑釁

蔣府宴會冠蓋雲集,蕭元燁與每個人都認識,但也與每個人都沒有深交,可他必須出現在宴會上,讓所有人都看得見他,才不會引起蔣建桓的戒心。

宴會上男女分席,宴席撤去後有一場花會,女客才會回到前院來,不過也是男女左右分席。

蕭元燁一個人站在院子角落的亭子里,亭子邊是一方小塘,可以看見在水中悠哉游著的錦鯉,察覺有人走到他身旁,他回頭,看見是洛陽孜。

「岳丈。」蕭元燁一揖。

對這個岳丈他沒見過幾次,卻不是很喜歡,洛陽孜的笑太奉承、太市儈,好像總算計著什麼一樣,虧他還是書畫大家。

「不敢當,皇上下旨後,世子不日便是侯爺,草民受不起這大禮。」

「岳丈放下幾位聊得愉快的友人來找我,可是有事?」

「一直想去書院拜訪世子,但尚未能送上拜帖,如今剛巧在宴上踫上世子,正好問問世子不知何時有空?」

「岳丈來找我……只是為了拜訪?」

洛陽孜若想見的是洛婧雪,直接前往侯府便可,蕭元燁自認並沒有與這位岳丈把酒言歡的交情。

「這……還不是為了那件事嗎?婧雪跟世子說過了吧!她族兄轉調的事。」

蕭元燁皺了皺眉頭,洛婧雪沒對他說過什麼族兄,而且听洛陽孜的意思,他當下心中便有底了。

「岳丈是何時跟婧雪提及此事的?」

「總有個把個月了吧,莫非……婧雪沒有告訴世子?」

蕭元燁怕洛婧雪為難,也不明說洛婧雪其實沒告訴他此事,只敷衍道︰「岳丈,我丁憂返鄉已三年有余,朝中的人幾乎都沒有來往,岳丈的要求我怕是難以做到。」

不只難以做到,蕭元燁其實是相當厭惡關說的,但洛陽孜總歸是洛婧雪的父親,他不想把場面弄得太難看,只希望洛陽孜知難而退。

「世子……莫不是不喜婧雪?」

蕭元燁眉頭皺得更緊了,「岳丈,我與婧雪鶼鰈情深,怎會不喜?」

「既是如此,世子怎舍得讓婧雪在族中被數落,說她都已嫁入侯府了,卻連一個小小的忙都幫不上。」

「岳丈,職位的轉調怎能說是小事?」

「世子,一個小小的知縣,皇上都不是很在意,婧雪能嫁入侯府是族里所有人的期望,也不是讓她做太出格的事,就是一個小小的轉調,這對世子來說應該是小事。」

蕭元燁听出了弦外之音,難道對洛家來說,洛家女子的出嫁就是為了利益?為了有朝一日能利用上夫家的關系?

洛家只是旁支,本家卻是龐大的家族,難道他們過去就是借著這個方法,完成了如今的家族盛況?

「岳丈,這事我辦不到,官員的調派是皇上的旨意,我如何能左右?」

「皇上哪里管得著這小事,還不就是吏部的官員……」

「你似乎不太听得懂我的意思呢,岳丈大人。」蕭元燁臉色一沉。

見狀,洛陽孜的話全卡在了喉嚨里,這永業侯世子雖然在家賦閑已久,平日里看起來溫文和善,但臉一肅、笑一斂,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立刻讓他說不出話來,甚至可以說被威懾住。

「看來是草民失慮了,還請世子恕罪。」

「這事我就當岳丈沒說過,我們翁婿情分還在。」

「那是當然、當然……」洛陽孜笑得很勉強。

看來洛婧雪根本沒能掌握住這男人,否則她一哭一鬧,只要男人愛她、疼她就舍不得不依她,說來還是他養了一個無用的女兒。

「花會就要開始,我們也該回席了,岳丈,請?」

席上人那麼多,自然不能再談這事,洛陽孜只能堆著尷尬的笑,與他一同回席了。

後院里女客的席上,別說原主就是一個鎖在深閨的女子,洛婧雪這個魂也是從未來穿越而來的,在這個世界沒認識半個人,自然無話可說。

所幸美食沒人不愛,這席上的每道菜都做得十分精致不說,就連嘗起來也十分美味,洛婧雪總算覺得這宴席還有可取之處。

她忍不住想,要是一開始就知道連夫妻都得男女分席,她才不來……不,也不行,她就快要是侯府女主人了,這樣的交際不能不應付一下。

她上輩子可是個名滿藝壇的畫家,怯場倒是不會怯場,就是她這個人有點懶,不怎麼想和人打交道,所以才顯得意興闌珊。

洛婧雪的身分是永業侯世子夫人,地位幾乎是女眷之中最高的,坐的便也離主人家很近,她旁邊就坐著蔣家的小女兒,蔣夢襄。

看到蔣夢襄,洛婧雪的第一反應就是——蔣夢襄肯定很討厭她。

這不是洛婧雪胡思亂想,要知道憑她的身分,眾人對她都是客客氣氣的,絕不會像蔣夢襄這樣擺張冷臉給她看。

更何況蔣建桓雖然曾經在朝為官,但並非什麼大官,而且還已經去職返鄉,蔣夢襄就只是一平民之女,對她還敢這麼不客氣,可見一定非常討厭她。

席上,洛婧雪的庶妹洛婭雲也在,蔣夢襄看起來倒是與她更有話說,洛婧雪本也不在乎被冷落,直到蔣夢襄找自己晦氣。

「雲姊姊行止落落大方,當初先永業侯怎麼就選上了別人呢!」

洛婧雪夾了一小塊魚肉入口,明明吃的是清蒸,怎麼這麼大一股酸味?

她輕飄飄的輪流給了洛婭雲及蔣夢襄一人一眼,沒搭理她們。

洛婭雲能得到洛陽孜疼愛,表面功夫自然是做得不錯的,連忙說了,「襄妹妹別這麼說,我大姊個性溫和恭謙,又多才多藝,自是能得先永業侯賞識。」

洛婧雪又夾了一小塊炖牛肉,怪了,明明是炖的又不是茶泡的,怎麼有股綠茶味?

她又看了洛婭雲一眼,微微一笑算是回應稱贊,然後繼續吃她的。

洛婭雲在心里冷笑著,誰不知道洛婧雪在洛家是最平庸的那個,就連丹青都是自小苦學才勉強拿得出手,她剛才假意夸她其實就是在諷刺她,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雲姊姊,你太善良了,依我看,某人不過就是嫡出才被選上,但嫡出又如何?我是庶出,不一樣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我爹是庶出,他的成就又哪里比不上我那些嫡出的叔伯?」

其實蔣夢襄也不是與洛婭雲多有交情,只是她們在某一方面都輸給了洛婧雪,這才聯合起來給她難看罷了。

在秦西,哪家未出嫁的姑娘不對蕭元燁抱有夢想,蕭元燁出身好、才學好、容貌生得更好,這樣的男子就算是續弦,都有一大票女子願意嫁給她。

可偏偏蕭元燁自己沒有選擇妻子的念頭,兩任妻子皆是永業侯決定的,而且選的還是一個除了長相好一些、脾氣好一些,其他一點優點都沒有的女子。

「襄妹妹,別再說了,我大姊與世子鶴蝶情深,你這話讓人听了不好,還以為我大姊與世子夫妻感情不睦呢!」

「哼!有些事不說,難道就以為別人都不知道?」蔣夢襄斜睨了洛婧雪一眼,「世子夫人,听說成親那日世子拜堂遲了?這吉時都誤了,看來世子是認為其他的事比拜堂更重要呢。」

洛婧雪放下碗筷,把嘴里的東西吞了下去,這才悠悠地開口,「蔣三小姐,世子並非一般庸人,自然十分忙碌,稍遲一些也是難免的。」

「成親可是一輩子的事啊!」

「成親是一天的事,夫妻相處才是一輩子的事,成親遲不遲並不影響我們後來的相處,我與世子也確實未曾受誤了吉時所影響。」

再說了,吉時算的是原主的八字,她與原主的八字可不一樣,若用她自己的八字算,肯定會是天作之合。

蔣夢襄見她一反過去的溫吞樣,一時之間找不到話可回,直到她想起父親的交代,又問道︰「听說世子不但拜堂遲了,人也徹夜未歸,連洞房都擔誤了,該是有多不喜歡你啊,世子夫人?」

洛婧雪本想反唇相譏,但後來想想,那日蕭元燁說他晚歸一事必須保密,既然要保密,怎麼會被人知道還傳了出去?

雖然前陣子侯府里的奴僕都覺得她是失寵的世子夫人,少不了在背後笑話她、議論她,但真能知道蕭元燁想保密的事嗎?

那日蕭元燁是穿著夜行衣的,想必行蹤也沒讓任何府里的奴僕知道,那又有誰曉得蕭元燁那天其實是半夜才回府的?

但不管如何,蕭元燁說了要保密就得保密,于是她笑著回應,「這是哪里來的不實傳聞,那日宴席早早就結束了,世子不回新房,難道在院子里數星星看月亮嗎?」

蔣夢襄冷哼,「你不過就是愛面子罷了。」

「蔣三小姐,怎麼我們新房里的事你會比我清楚?你一個未婚的姑娘家,打听這事做什麼?」

「我、我哪里需要打听,你丟臉的事都傳出來了,不听還不行呢!」

「喔?那我就好奇了,其他人是都沒听到還是不敢說,怎麼就你一個人提出來?」

蔣夢襄無話可說,敗下陣來,洛婭雲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這一戰雖然是洛婧雪贏了,但她怎麼覺得……蔣夢襄還會繼續作妖呢?

果然,到了花會就踫上第二戰了。

當蔣夢襄提議小小比試一下丹青來給花會添些樂趣時,洛婧雪還不覺得什麼,可當蔣夢襄激她一起比時,她就知道了對方的小把戲。

原主的畫技算是中上程度,洛婭雲及蔣夢襄此舉分明是聯合起來打算給她難看,可惜這兩個人不知道,這副身軀的芯已經換了,再不是過去的洛婧雪。

洛婧雪最擅長的是油畫,但國畫她學得也不錯。

蔣老夫人听了高興,就把自己珍藏的一串珊瑚手釧給拿出來做彩頭,比試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男客那邊。

這次比試不只比誰畫得好,還比時間,洛陽孜因為洛婧雪沒辦好事,本來就對她有些不滿,所以也沒想著為她解危,更甚者他相信二女兒的本事,這個場合是展現才藝的好地方,讓她贏了洛婧雪不失為一種好的宣傳,給洛婧雪選了一門好親事沒能得到好處,他得好好為洛婭雲打算才是。

至于蕭元燁,他並不知道洛婧雪的過去,在他的認知里洛婧雪就是一名擅于丹青的女子,加上他得失心不重,贏不贏不重要,反正她的本事不會讓人失望就是,便也沒想著給洛婧雪解危。

這個比試除了畫景還要畫人,參加比試的人在花園里挑處想要畫的景色,蔣府的人就會把畫案給搬過來,並在院子里擺上漏壺開始計時。

洛婧雪挑了亭旁小塘,她畫了池塘里開著蓮花,還有錦鯉在水里悠閑地游著,她可是經歷過大小戰役才闖出名聲,這樣的比試當然難不倒她,很快就畫好了。

離她不遠的蔣夢襄看見了洛婧雪已經畫好了,而且那畫技根本就不像洛婭雲說的那麼差,她提議辦比試的目的就是想壓洛婧雪一頭,可如今看洛婧雪的畫,她竟擔心起自己的畫很可能不會拔得頭籌。

此時,突然起了一陣大風,萱兒連忙拿紙鎮要壓好洛婧雪的畫,蔣夢襄靈光一閃,故意放開了手中的手絹,然後假意要救回手絹,整個人撞向了萱兒。

萱兒一個沒站穩,畫案倒了,色碟及筆全滾入池塘不說,連畫都飛了,萱兒為了救畫險些掉進了池塘里,被洛婧雪一把抓住。

人是救到了,但畫沒能救到,落入水中。

「啊呀!世子夫人,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蔣夢襄假裝可惜,要到池子邊去看洛婧雪的畫的慘狀。

洛婧雪看她推倒萱兒還假惺惺,故意把腳伸出去了一點點,蔣夢襄自然沒留意到,直接把自己給絆進水里了。

蔣夢襄嚇得半死,在水里直喊救命,立刻有諳水性的嬤嬤跳入水中把蔣夢襄救了起來,她一上岸就推開嬤嬤,上前想給洛婧雪一巴掌。

洛婧雪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就扣住了她的手將其揮開,「無禮!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

蔣夢襄氣急敗壞,「你敢推我?」

「笑話,我在這里扶著萱兒,怎麼推你?」

「不是,是你絆倒我!」

「我顧著看我侍女有沒有嚇著,都沒留意你這個不重要的人,又怎麼分神去絆你。」

「我不重要?」蔣夢襄氣極了,上前用力一推,要把洛婧雪也推進池子里。

洛婧雪沒想到她會瘋到這個程度,居然敢明目張膽的推她,萱兒尖叫著伸手要拉,卻沒能來得及。

就在洛婧雪以為自己就要去嚇嚇水里的錦鯉時,她被人攔腰抱住,穩穩地站好身子,倒在了蕭元燁的懷中。

發現女兒闖禍的蔣建桓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扯著女兒的手,壓著她的頭讓她道歉。

「蔣建桓,這就是你蔣府的家教?」蕭元燁這話說得極重,先不論他永業侯世子的地位,憑他書院山長的身分也足以對禮節一事給予糾舉。

「你又胡鬧什麼?竟敢對世子夫人無禮?」蔣建桓聞言,回頭斥責自己的女兒。

「爹爹,她把我絆進水里。」

「有人看見嗎?」

在場的人別說都沒看見,就是真看見了也不敢得罪蕭元燁,自然沒人應聲。

「你看看,你自己不小心還敢怪世子夫人。」

「如果這就是你蔣府的待客之道,那我還真不敢領教,今日既然敗了興,我便帶著夫人先行離去了。」蕭元燁冷冷道。

蔣建桓連忙攔住蕭元燁,今天他本是想讓蔣夢襄套洛婧雪的話,但得到的反饋並不如原先所想,想來蕭元燁真不是那天那伙人,可雖然目的達到了,也不能讓蕭元燁就這麼離開,那他蔣府的面子何在?

「世子莫怒,是小女不對,我讓她立刻給世子夫人道歉。」

蔣夢襄一臉不情願,完全不理會。

蕭元燁斜睨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不用,她若不是真心道歉,憑什麼值得我夫人的原諒?」

蔣建桓面子都要掛不住了,這人怎麼這般不通情理?

「世子夫人已經參加了比試,雖然只是小小彩頭,難道不想比試有個結果?」

洛婧雪嘲諷道︰「蔣老爺是說笑嗎?沒看見方才刮了一陣好大的風,把令千金吹得撞向我的侍女,將畫案撞翻了嗎?」

「這……我想小女並非故意。」

「我沒說她是故意,我說了是風吹的啊,總之畫已經毀了,這比試我便不參加了。」

蔣夢襄本就不甘心,趁機回諷,「原來如此,莫不是怕自己比輸了丟臉,所以才把畫扔到水里,想讓我背黑鍋?」

「襄兒!」蔣建桓怒斥一聲。

他鮮少對蔣夢襄動怒,但只要一怒斥就是真的生氣的時候,蔣夢襄自然不敢造次。

見女兒終于安靜下來,蔣建桓才把視線轉回到蕭元燁及洛婧雪身上,能把蔣夢襄寵成這無法無天的樣子,他自然不可能是多明理的人,眼見女兒吃瘵,而且又掉進了池塘里,他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氣。

「世子夫人若不比試,那今天這場比試就不作準了吧!」

洛婧雪看得出來蔣建桓的把戲,為了她終止比試,好像她以權勢壓人,她不比就誰也不能拔得頭籌一樣。

「我可以繼續比,但畫具總得給我再備一份吧?」剛剛被蔣夢襄這一搞,有些畫具都掉入水里了。

「我會命人再備一份過來,世子夫人放心,肯定會在比試時間終止前送過來。」

怎麼原來時間還得繼續算是吧!

洛婧雪望向四周,因為剛剛的鬧劇,很多人沒能來得及畫完,現在听見蔣建桓這樣說,又看了一眼漏壺,都回畫案邊繼續畫了。

蕭元燁不一定非要她贏不可,還是決定帶她離開,但洛婧雪可是氣著了,她不想看蔣夢襄得意的嘴臉,這個比試她一定要比下去。

「萱兒,你有帶著我的胭脂水粉吧?」

「是的。」

世家小姐、夫人哪個不重視形象,當然都讓自家侍女帶著胭脂水粉可以隨時補妝,洛婧雪天生麗質,臉上的妝倒是不重,但萱兒還是有備無患,而且洛婧雪還設計了各式各樣的筆刷,用來上妝可方便了。

「把東西拿出來吧!」

萱兒不知道夫人想做什麼,但還是把東西拿出來鋪在了畫案上,洛婧雪捏起眉黛開始在紙上畫出簡單的線條。

發現洛婧雪竟用眉黛作畫,不少人好奇地把視線轉向她,洛婧雪畫得很專心,沒理會不遠處那些竊竊私語,她以眉黛勾勒出基本線條後,再以蜜粉刷將水粉抹在紙面上,水粉的顏色略帶些粉紅,在紙面抹出了一方映著蓮花倒影的塘面。

洛婧雪繼而以腮紅刷將面脂刷在紙面上,以一點點水氣暈開,就成了出水芙蓉,最後再以唇筆將口脂濃重的在畫中人兒的唇部一抹,人像便已完成。

而此時漏壺里的水,正好也到達了指定時間的刻度。

在場眾人見識到洛婧雪那各式造型奇特的筆已經很意外,又看她用眉黛及胭脂水粉作畫,簡單的筆畫讓畫中仙子顯得清麗樸素,與畫中的清蓮相映,正是一幅「清水出芙蓉」。

這樣的畫作雖不如他人的濃墨重彩,但美感是不受影響的,所以當她把畫拿起時,只看見除了蕭元燁之外,個個驚訝的神情。

蔣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午休了一會兒才過來,就是來看個結果的,還沒來得及發現自己孫女的狼狽,就看見了洛婧雪手里的畫。

「這……這是用什麼畫的?太美了!」蔣老夫人上前仔細端詳畫作,忍不住連連贊嘆。

洛婧雪也很隨意,「既然老夫人喜歡,那便送給老夫人吧!」

「當真。」

「是的。」

蔣老夫人讓身邊的嬤嬤把畫收起,然後繞著所有參加比試的人走了一圈,一一審視她們的畫,這才開口道︰「要不各位都看看,做個評比?」

先別說洛婧雪炫技已經讓眾人目瞪口呆了,看其他人的畫雖然都是佳作,但就是少了新意,更何況蔣老夫人是壽星,她那明擺著就是最喜歡洛婧雪的畫的樣子,誰又敢多說一句?

喔不,還是有個驕縱成性的。

「祖母,我畫得不好嗎?」蔣夢襄不依不饒。

「你畫得當然很好,但比起世了夫人的還是差了那麼點味道。」

蔣夢襄氣得跺腳,「祖母!」

蔣老夫人皺起眉頭,「好了,今天若你畫得最好,我不會避諱選你,你畫得不好,我更不會昧著良心選你。」

洛婧雪倒是意外,這個蔣老夫人挺公正的,那怎麼會養出蔣建桓這種兒子和蔣夢襄這種孫女呢?

她隨後一想,剛剛蔣夢襄自報家門時說了她父親是庶出、她也是庶出,想來這位蔣老夫人是正室,而並非蔣建桓的親生母親吧。

待壽宴結束時,洛婧雪是拿了彩頭又賺足了面子,順便還留下了秦西的一頁傳奇。

回程的路上,蕭元燁都沒怎麼說話,洛婧雪也感到奇怪,想著她是不是太惹眼了,蕭元燁生性低調,他是不是不高興了?

回到侯府,蕭元燁讓洛婧雪先回她的院落,但洛婧雪不肯,她跟上蕭元燁,問道︰「你在生我的氣?」

「沒有的事。」

「宴會上還有其他的事會讓你露出這種表情嗎?」

蕭元燁這才發現自己心里掛念著金文昊打探的事,太過專注以至于忽略了洛婧雪的心情,趕緊安撫她道︰「沒有的事。」

「除了我與蔣夢襄的事,真沒人惹你生氣?」

要說這事讓他生氣,還不如稍早洛陽孜提起的事更讓他生氣。

「我真沒生你的氣,再說了,你爹讓你做些會讓我生氣的事而你沒有盲從,我正開心著要嘉獎你呢!」

蕭元燁不說,洛婧雪都快忘記洛陽孜找她關說的事了,顯然洛陽孜是等不及,自己找上蕭元燁了。

「官員的任派是皇上的旨意,他讓我在你面前說說,疏通疏通,那不是要害我們嗎?我當然不會答應。」

「你做得很好,我以你為榮,只是往後……怕是你得承受不小壓力。」

「我未出閣前就與洛家沒有太深的情感,如今已嫁入侯府,洛家又能拿我如何呢?」洛婧雪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所以,成親滿三個月時,我能不能不回門啊?」

「不行,永業侯府是什麼人家,如果不讓你回門,別人會說侯府驕傲自大,連與親家往來都不願意。」

「我回去也感覺自己是個陌生人,我與洛家還不如與侯府親近呢!」

「你別擔心,回門我不也陪著你嗎?」

「說好了,不準放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蕭元燁再次保證後,洛婧雪這才滿意。

看著洛婧雪對洛家的態度,蕭元燁感到疑惑。「你對洛家……當真只是沒有太深的情感而已?」

他不是沒有注意到,今天雖然男女分席,但洛婧雪這個做女兒的只有在踫到面時請過安,後來整場宴會完全沒再找洛陽孜說過話,這種情況跟陌生人也差不多了。

洛婧雪雖不是原主,但也沒打算多說洛家人的壞話,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反而是萱兒為主子抱不平,「世子夫人!」

「你別多嘴。」洛婧雪瞪她一眼。

蕭元燁眼神一掃,就知道這對主僕還有話沒說,而且跟洛婧雪在洛家的事有關,「萱兒,你說。」

「世子夫人,是世子讓我說的。」

萱兒這賣乖的樣子,讓洛婧雪又好氣又好笑。

「回世子,世子夫人在母家的時候,老爺把後宅交給謝姨娘打理,謝姨娘是個偏心的,平日里對世子夫人的照顧十分不上心,世子夫人出嫁前生了一場大病,謝姨娘也沒請個像樣的大夫來看,完全是放任世子夫人自生自滅,所幸世子夫人命大,命是救回來了,但世子夫人也下定決心要逃離洛家。」

蕭元燁本只是听著,在心里給洛陽孜記上一筆,然而一直听到了最後一句話,他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萱兒沒意識到,還繼續說下去,「後來是侯府來定婚期了,世子夫人才有機會離開洛家那樣的地方。」

蕭元燁的腳步停住,他看著洛婧雪,神色復雜。

本來洛婧雪還覺得背後議論洛家可能不好,但她想了想,萱兒說的也都是事實,並沒有誹謗洛家,便沒阻止她,直到看見了蕭元燁的神色,覺得他听了似乎有些不快,再仔細回想萱兒的話到底哪一處觸到了他的雷點,才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立刻揚手制止了萱兒。

萱兒雖然義憤填膺,但見洛婧雪一臉嚴肅地制止,她還是住了口。

「世子,萱兒說的是我進侯府之前的事……」

「婧雪,現在想想,我後來都是喊你的名字,可你卻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

「你是世子,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我是你的夫君這是事實吧?」

「世子——」

蕭元燁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無理取鬧,直接打斷洛婧雪的話,「對不住,婧雪,我這麼說話不恰當,我沒事,你先回你院子去,我還有公事要辦。」

「你听我解釋……」

「我知道,不用解釋,我是真的有公事,你忘了我讓文昊去幫我辦事嗎?」

洛婧雪知道蕭元燁不想再說了,只能福身送蕭元燁離開,而後也轉回自己的院落。

「世子夫人,奴婢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

「你沒有錯,是我錯了。」

萱兒不解,「世子夫人錯了?你從嫁進侯府就恪守本分,照顧少爺、侍奉婆母,有什麼錯?」

洛婧雪是往前看了,但眼神茫然沒個焦距,「有時一個男人要的……並不只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世子夫人是指世子嗎?」

「過去世子並不注重男女之情,而剛剛你說的那些關于洛家的事,就是告訴世子,這個婚姻只是我逃離洛家的其中一個選擇而已,並不是非選不可。」

「可婚事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麼是你能作主的?」

「的確是,可誰會希望自己是那個不得已的選擇呢?但這還不是我做得最錯誤的地方,他可能感覺到了我對他的疏離吧……」

「疏離?怎麼會?奴婢覺得世子及世子夫人感情很好啊?」

「我是很喜歡他,但是不是把他當成夫君一樣的愛他,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

萱兒覺得自家小姐聰明一世卻糊涂一時,她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一開始小姐是為了想好好在侯府生存下去才去做那些付出,但後來不一樣了,小姐每每跟世子在一起的那種笑顏,任誰看了都不會說一句他們感情不好。

「世子夫人,不是這樣的……」

「好了,別說了,我會想辦法跟他道歉、向他解釋,我們會沒事的。」

金文昊一進蕭元燁的書房,就看見氣急敗壞的蕭元燁。

蕭元燁本想打開書案上的卷宗,但看了不超過一行字,就又重重地闔上,然後把卷宗給摔到一邊去。

「世子?」

「你說說,我就這麼不討喜嗎?一開始利用我沒關系,畢竟那也不是個多好的家族,但嫁進來都快三個月了,還不能感覺到我的好嗎?」

金文昊一開始不懂,听到「嫁進來」這三個字,就明白世子這是和世子夫人鬧瞥扭了,方才在蔣府不是還好好的,從下馬車到回院落,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她讓卓楓喊我們爹娘,而不是父親母親,我還以為那就代表了我們的關系不單單只是一紙婚書的束縛,而是我們真的有感情,她想當那個跟我一起擁有孩子的人,她想當卓楓的娘,可她卻只肯喊我世子,你說,是我的問題嗎?是我對她太苛刻嗎?」

若是三個月前,金文昊可能會很震憾,但這段時間他看著世子的改變,早知道世子總有意識到的一天。

「世子沒什麼錯的。」

「是吧!」蕭元燁得到了認同,卻一點也沒有消氣。

「當然是的,世子您只是……動心了。」

「什麼意思?」蕭元燁抬起頭看著金文昊。

「屬下是說,世子喜歡上世子夫人了。」

「我當然喜歡她,她是我的夫人。」

「世子您有這麼喜歡過前世子夫人嗎?」

蕭元燁開口想說什麼,可一句話到了喉頭卻哽住。

金文昊又接著說︰「您一個大男人都沒說過的話,倒希望人家做為女子的主動?」

蕭元燁抹了把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他倒回椅背看著屋梁,重重嘆了口氣。

是啊!是他對洛婧雪說,自己對男女之情沒有太大興趣的,是他對洛婧雪說,他娶妻子回來就是為了照顧兒子的,如今洛婧雪做到了,他竟埋怨她沒有做得更多?

「原來,錯的是我。」

「世子,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世子不能分心。」

「發生什麼事了?」蕭元燁坐直身子,他可沒忘了今天他會去蔣府參宴,是為了讓金文昊能潛伏進去調查的。

「屬下的確在後院看見了那個人,而且還有意外之喜。」

蕭元燁看著金文昊那得意的表情,知道這應該是一份極大的驚喜,「快說。」

「屬下偷听到了他們的安排,下個月初三他們又要交運賄款了,這回我們一定可以人贓俱獲。」

蕭元燁仔細思考,三年來他已經幾乎把許蒿賢的貪賄網全梳理出來了,就差抓個現行的證據,所以只要在交易現場逮人,人證物證都齊了,一切便都結束了。

「下個月初三是嗎?」

「是。」

「你去安排吧!」

「是。」金文昊領命,正要下去吩咐,可剛走到門邊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怎麼了?」蕭元燁看見他又邁了回來,問道︰「還有什麼事忘了說?」

「世子,您忘了,下個月初三是夫人回門的日子。」

蕭元燁頓了頓,但還是立刻回應了,「皇上交辦的事更重要,你就這麼吩咐下去吧。」

金文昊雖有猶豫,但還是應命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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