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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娘難為 第十二章 面見皇帝呈證據

不久,在京里的許蒿賢收到了一封來自秦西的密信。

「蕭元燁肯交證據嗎?」

許蒿賢的幕僚宋先生看完信,仔細思量目前的情況,對現下的狀況還是很有信心。「他還不肯交,但左大人已經對他施加壓力,他應是撐不了多久了。」

「這小子,看不出他整日待在那個書院里像在養老一樣,居然私底下做了這麼多事,早知如此,找幾名殺手一刀了結他便是。」

「許相,這是氣話,你我皆知皇上對改革派的態度,若是當時我們選擇的不是循序漸進的方式,皇上必會下旨嚴查。」

「我知道,只是我不喜歡發生計劃之外的事,更不喜歡這個意外可能破壞我的計劃。」

「許相放心,左大人的存在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他能處理好這事。」

「蔣建桓呢?」

許蒿賢針對蕭元燁的計謀,如今的破口就在蔣建桓,本以為他被蕭元燁抓了,想借著這個機會讓蕭元燁交出罪證及賄款,可若蔣建桓不在蕭元燁手上,難道真如蕭元燁所言,他帶著那一大筆賄款逃走了?

「蕭元燁的話可信嗎?」

「按他的個性,如果他抓了蔣建桓,下一步的確是該送往京城。」宋先生捻捻下巴的胡須,如此說道。

許蒿賢面露怒意,「蔣建桓竟敢背叛我?」

「蔣建桓自己辦不了那麼多事,宋某記得秦西還有一個替蔣建桓辦事的帳房,或許由他下手可以查到蔣建桓的去處。」

「派人去找到那個帳房,另外放火那個人……切勿留下後患。」

「許相放心。」

漆黑的夜里,朔月無光,一個人影發狂似的向前疾奔,持刀的人在後面追著。

那被追殺的人慌亂的跑著,直到被樹根絆倒,撲跌在地,他倉皇地轉過身,由懷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丟向後頭的人並哀求著。

「銀子我不要了!饒了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請你告訴左大人,我連夜就走,永業侯府的人一輩子也找不到我,左大人的事絕對不會泄露……」

「是,我當然知道你絕對不會泄露。」

來人手起刀落,被追殺的人在地上爬行,拼命想逃過眼前殺機,但銀芒過後,他背上一陣劇痛,跌趴在地,但還是掙扎爬起,可惜第二刀已經揮了過來。

被追殺的人受了第二刀後,整個人僵了半晌,回頭想說什麼已說不出口,無力的身子就這麼倒入身後的湖水之中。

殺手看著水面許久,直到確定再無動靜,這才轉身離去。

此時,一個被五花大綁塞住嘴的人,在不遠處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腿一軟,整個人滑落在地。

一個穿著夜行裝的男子揪著他離開現場,被五花大綁的人根本沒能來得及看見在他們離開後,立刻有人跳入湖水中,撈起了方才落水的人。

男子把那個五花大綁的人拉到了一處湖邊廢棄的小竹寮,用力丟了進去。

夜行裝男子在竹寮里點亮了燈台,這才看清竟然是金文昊。

「曾科,看清楚了沒有,蔣建桓知道世子已經查到了他頭上,他夠聰明,卷款潛逃了,你若不能把蔣建桓的下落告訴左畢成,今天死的是馬六,明天死的就是你。」

「我……我雖然是替蔣老板辦事,但我是帳房,很多銀子都經我的手,許相不會放棄我的!何況誰知道那個馬六是誰?」

「你覺得呢?最近左畢成辦過什麼事會需要殺人滅口?比如……放火燒了玉紱閣及侯府的那個帳房?」

「不可能!進侯府縱火哪里是隨便一個小地痞就能辦成的?那個人要懂得縱火、還要會武,就他剛才被追殺的樣子,他不是負責縱火的人。」

「如果那個人不是左畢成派來滅口的,難道他們口中的左大人另有其人?」金文昊哼了一聲,笑這傻子至今還執迷不悟,「要不是世子想要一個人證,讓自己手上掌握的證據更完全,我根本不會管你的死活,今天左畢成已經派人找過你問蔣建桓的下落了,你覺得你還能活幾天?」

「錢財的事還需要我經手,許相需要我!」

「這倒是沒錯,就像你最近還經手了一筆西鮮商人給的賄款……等等,你好像沒有賄款了,被我的手下當場截獲了不是嗎?」

曾科滯住了,他咒罵一聲,轉過臉不再看金文昊。

「怎麼樣,只要你肯作證,我會讓你活命,要是被左畢成逮著,你可沒辦法像蔣建桓這樣一走了之。」

曾科咬著牙思慮再三,憤恨地看著金文昊,他知道自己眼前不管哪條路都是死,但若配合金文昊,他至少還有一絲絲存活的機會,只要蕭元燁夠有本事,一下子釘死了許蒿賢,那他還有機會逃出生天。

最後,他點了點頭,答應了。

金文昊滿意的由懷中拿出竹哨吹了一聲長響,就押著曾科前往一處蕭元燁以旁人名字購買的別院,世子將已經查到的物證及人證都藏在那里,曾科是最後一塊碎片,加上他就可以拼湊出完整的案情了。

竹哨聲傳向不遠處的竹林里,那個「馬六」正光著身子,裹著斗篷在烤他剛剛落水時穿的那件衣服。

他不是左畢成的手下,而是金文昊的手下,是蕭元燁的暗衛之一,追殺他的那個人自然也不是左畢成派去的殺手,而是蕭元燁的另一個暗衛。

「你看你蠢不蠢?不過就是作戲,你跳進湖里做什麼?」

「你看我像是自己跳進去的嗎?這不是故意挑的朔月之日,不讓曾科看清楚我們的容貌,四周一片黑漆漆,我是不小心絆倒掉下去的!」

「說你蠢還不承認,你不往竹林跑,偏往湖邊跑,根本就是活該。」

「我活該?你要慶幸我諳水性,懂得閉氣,要不然就你那救人的速度,我早淹死了。」

「你看過殺手不確認要殺的人死沒死就走的嗎?我當然得在岸上等一會兒,看見你沒掙扎了才能走,而且我不是一等金統領把人拉走後就去救你了嗎?」

假扮成馬六的暗衛看著一旁的長竹竿,是啊!他可真聰明,想出了不用下水就能救人的辦法。

「總之剛才金統領的哨聲代表曾科肯配合了,我們也算完成任務了。」

那日澄心紙寮關門休息後,韓淨一回身就看見身後站著一個黑衣人,她正想大聲呼救,就見那人月兌下面巾,讓韓淨看清了他的面貌。

確認了對方的身分後,韓淨這才放下心,黑衣人拿了張圖稿給她,讓她制作一幅空白畫屏,並送到指定的莊園。

韓淨為保密,沒有找紙寮的任何一個人送,反而找了一位朋友以篷蓋馬車作掩護,把空白畫屏塞進馬車里,運到了那處莊園。

那處莊園看來樸素隱密,應該是一處別院,他們只把畫屏送到莊園大門,就走出了兩名壯漢把畫屏運了進去,全程動作迅速、腿腳俐落。

韓淨的友人張持鈞看著那兩人的身手,皺了皺眉頭,「你的客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隱居的高人。」

「我看那兩人的身手應屬護衛之流,保護的可不是一般的高門大戶,可這樸素小院又不像住著什麼豪門貴冑……」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他們訂貨,我送貨就是了,你話那麼多,倒像我紙寮里那些嘴碎的婆子。」

張持鈞被這句話氣得不輕,韓淨不愧是韓淨,三句話不到就能把他氣得想嘔血。

他沒好氣地道︰「我一大少爺親自駕車,幫你把貨送到這荒涼之地,沒听見你一句謝,倒先听到你的數落。」

韓淨雙手放在腰側,屈膝福了個身,「多謝張少爺……這樣你滿意了?」

張持鈞當然不滿意,伸手一撈就想把人撈進懷里,韓淨靈巧的一閃身,輕輕松松就蹬上了馬車。

「走吧,張少爺。」

張持鈞咕噥一聲,韓淨再這樣不上不下的釣著他,他肯定會想要她想到發狂。

「是!我愛慕的韓大姑娘。」

韓淨露出了微笑,緩緩靠在馬車上,那眼神一勾,媚眼如絲。

張持鈞險些受不住,連忙跳上了馬車前座,將馬車駛離,要不然,他怕是要在人家的大門前要了韓淨了。

洛婧雪在蕭元燁被抓走的那一日嘔血昏迷,在大牢里的蕭元燁听到這個消息,憂思過重徹夜未眠,加上大牢里條件不好,他這種富貴人家出身的公子一下子受不住風寒,就這麼病倒了。

左畢成根本不在乎蕭元燁的死活,只是意思意思的讓府衙請來大夫給蕭元燁看一看,開了藥就把大夫送走,但別說藥了,連飯都沒怎麼送。

左畢成本就打算在押送蕭元燁進京途中安排意外除掉他,如今蕭元燁自己病死了正合左畢成的意,所以他刻意不好好治療,也對外封鎖了蕭元燁病重的消息。

兒子在大牢里,眼看就要被押送進京候審了,兒媳又舊傷發作嘔血昏迷,整個侯府的重擔都落在了羅氏身上。

她本來還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惡耗告訴蕭卓楓,但蕭卓楓性子已經穩重不少,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爹娘一個不見了一個病了,但他不去吵病重的娘、也不去煩操勞的祖母,每日依然跟夫子上課,下課了自己溫書,溫書過後依著洛婧雪教他的畫法在紙上作畫。

他的每幅畫里都有家人,有時還多畫了服侍娘親的萱兒,或是護衛父親的金文昊,只是這段日子他一個人也沒見著。

羅氏畢竟曾為侯爺夫人,在秦西的社交圈中也算是交游廣闊,可出了這麼大的事,大多數的人都選擇明哲保身,好似從來不認識羅氏一樣。

當然,也有些人知道蕭元燁的為人,這個時候不但不切割,還特意上門來拜訪安慰羅氏,讓她非常感激。

這日,來了一名貴婦人,由馬車的紋飾可以辨認出是由京城來的信平侯夫人。

信平侯夫人俞氏未出嫁前與羅氏不但同鄉,更是閨中密友,兩人嫁人後也經常往來,只是三年多前蕭家人丁憂返鄉,這才少見面了,但平日里的書信往來從不曾缺少過。

這回信平侯听到永業侯府出事,憑著往日的交情也不能不關心一下,再說信平侯品德高尚,不是那種捧高踩低之人,只要沒經過審問,他都不會輕易定一個人的罪,更何況還是他知之甚深的老友兒子。

信平侯不方便前往女眷居多的永業侯府探望,便讓與羅氏有交情的俞氏代替他前來了。羅氏見到俞氏十分感動,連日來的愁容都舒緩了些。

俞氏陪著羅氏說了好一會兒話,用過午膳才離去,走的時候羅氏把前一陣子才新得的一座畫屏送給了她。

由于俞氏搭的是載人的馬車,沒有足夠空間放畫屏,永業侯府便用自己的運貨馬車來運送,俞氏在永業侯府大門與羅氏告別,接著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那日途經永業侯府大門的路人都看見了親自到門口送行的羅氏,她的臉色十分憔悴,看見的人都不勝唏噓,原本風光無兩的永業侯府沒想到也會有今日光景。

隔沒幾日,俞氏入宮求見太後。

太後今日心情不錯,接見俞氏的時候滿面笑意,看見俞氏帶著一名貼身侍女,身後有兩名宮人搬著一座畫屏進殿,她感到相當好奇。

「這麼大一件物品,哀家想不注意都不行呢!」

「回太後,妾身今日進宮,是提前給太後娘娘進獻壽禮的。」

「喔?送上來哀家看看。」

俞氏示意宮人揭開蓋住畫屏的布幔,太後十分愛賞畫,本就非常期待,但拉開布幔時卻看見了一座很奇特的畫屏。

太後走上前仔細觀看,一般的畫屏分為單扇或者多扇,俞氏送來的是收摺起來的,應該是一座多扇畫屏,可宮人將屏風拉開後,並不是一片屏一幅畫或是數片結合成一幅畫的樣式,而是看不出畫的內容的一幅……或者該說是多幅畫。

「信平侯夫人,這是什麼?」

「婧雪,你來給太後解說吧。」俞氏說道。

一直跟在信平侯夫人身後,垂首侍立的侍女緩步走上前來,對太後福了個身。

她,竟是本該重病臥床的洛婧雪。

太後一見這侍女就覺得她與眾不同,除了氣質不像奴僕,容貌更是出眾,太後久居後宮,身邊的宮女也都是千挑萬選的,但只怕她宮里的這些宮女都比不上信平侯府的一名侍女出挑。

「你叫婧雪?」

「是的,太後。」

「你來給哀家解說解說,這是什麼?」

「回太後,這座畫屏是不能站在正面看的。」

「喔?那要怎麼看?」

「請太後看著畫屏,然後緩步跟著婧雪的腳步,您會看見神奇的變化。」

太後對這新奇的畫屏太好奇了,以至于她沒有發現這侍女怎麼自稱名字而非奴婢,她乖乖跟著洛婧雪走,隨著屏風角度的變化,本來穿插著不同畫面的畫屏居然漸漸把違和的紅色色調部分遮掩住了。

洛婧雪繼續走著,直到太後自己停下腳步。

「這是?」

「回太後,這幅畫名為『松鶴延年』。」

太後看著那三片畫屏拼成的畫,綠色色調的畫上是一棵巨松,其上休憩著不少只栩栩如生的丹頂白鶴,整幅畫雖然是綠色色調,但富有層次感,松鶴的寓意吉祥,畫技更是不凡,是幅佳作。

「這畫該是出自哪位書畫大家吧!」

「回太後,這並不是一幅畫,而是兩幅。」

「兩幅?」

「請太後再隨婧雪來。」洛婧雪帶著太後往另一頭走。

紅色色調緩緩出現,綠色色調漸漸被掩蓋,當太後停下腳步時,她看見的就又是另一幅畫,這回是綻放的牡丹,其上停棲著兩只象征長壽的綬帶鳥。

「太後,這幅畫名為『富貴長壽』。」

太後驚喜極了,「這畫屏太特別了!究竟是誰所畫?」

俞氏上前指著洛婧雪,「回太後,是她所畫。」

太後望向洛婧雪,仔細地打量了她一會兒,便帶著微笑轉身回座,也不急著說話,就是端起宮女給她備的茶輕啜了一口。

其間,太後一直由杯後暗自打量洛婧雪,只見她不著急、不局促,就是靜靜站在那里,太後對洛婧雪端莊的儀態頗為滿意。

即便是貴女,初次進宮也常有緊張到微微打顫的,但洛婧雪相當穩重,看不出緊張或毛躁的樣子。

「看來你不是侯府的侍女,你是什麼人?」

「回太後,妾身名叫洛婧雪,是永業侯世子蕭元燁之妻。」

說到羅氏太後是知道的,她對蕭元燁也不陌生,朝廷的事她大多不管,但風聲總會听到一些,這個蕭元燁丁憂在家還不安分,听說回鄉後掌管了書院,不但收取昂貴的費用,還卷入了賣官疑雲。

「洛婧雪,你既是蕭元燁之妻,來見我怕是為了蕭元燁犯的事吧?」

「回太後,世子他是冤枉的,只是如今他求告無門,明的路子行不通,只得借著信平侯夫人進獻壽禮的機會求見太後。」

「洛婧雪,後宮不得干政,你找上哀家申冤也是枉然。」

「妾身自然知道規矩,只是奸人當道,永業侯府即便已備下了充足的證據,但扛不過無數的黑手掩飾、打壓,妾身只能來求見太後,懇請太後相助,把這些證據送到皇上面前。」洛婧雪言詞懇切。

「你以為任何物品都可以隨意呈給皇帝親覽的嗎?」

「妾身明白,但這些證據不只能夠證明世子的清白,甚至還能為皇上定罪一批貪官污吏。」

「喔?你詳細給哀家說說。」

「是!太後。」

府衙大牢里,一間獨囚的牢房,石床上鋪著稻草及一床勉強能隔絕寒意的褥子,和一條無法把蕭元燁蓋嚴實的被子。

一名獄卒由送飯口推了一個托盤進牢房,接著送飯口倏地關起,而已經昏迷數日的蕭元燁竟突然有了動靜。

蕭元燁俐落的翻身下床,一點也沒有生病的樣子,他的體熱及臉上的潮紅是真的,那是藥物造成的假象。

而他會這麼做,一切都要從洛婧雪回門那一日說起。

那日他決定讓人跟蹤曾科、擒拿蔣建桓,為了不走漏風聲,在抓了蔣建桓之後,蕭元燁先是買通了蔣建桓身邊的侍僕,去蔣府告知蔣建桓在外地的生意出了問題,必須緊急趕去處理,直到把公事處理完後再回秦西。

蔣府的人除了蔣老夫人皆是一丘之貉,他們以為蔣建桓是為了許蒿賢去辦事,而蔣老夫人則是年事已高,蔣建桓又非是她的親生子,所以也並不多管他,便也沒人對蔣建桓的突然出城感到奇怪。

蕭元燁本也無須如此費心,但曾科已經將大筆賄款交付給蔣建桓,若想按兵不動,那數輛馬車拉著的沉甸甸箱子就會被層層分贓掉了,蕭元燁不得不先逮人拿贓。

而後,驛館失火,秦西城滿城風雨,蕭元燁知道能證明他們清白的只有帳冊,也知道要證明他們不清白只需毀了帳冊,于是蕭元燁才會狀似不經意的向洛婧雪提起帳冊一事,並得知了帳冊所在。

蕭元燁讓人制作假帳冊換掉真帳冊,以免許蒿賢出招暗害,另一方面也是他還未完全相信左畢成是中立的御史,而後,即便小心警戒還是發生了意外,蕭元燁知道手中的帳冊更不能輕易交出了。

至于洛婧雪,在假帳冊被燒毀後,蕭元燁就把自己的一切計劃告訴她了,嘔血昏迷自然是假的,就為了讓她能隱身到幕後,為蕭元燁做些無法親自做的事,而蕭元燁順勢裝病則是為了讓許蒿賢及左畢成放下戒心。

許蒿賢一派罪證的最後一環,就是曾科曾提起的那筆交易,蕭元燁的暗衛跟蹤了數日,終于等到他們交易的日子,金文昊帶著人伏擊,發現與曾科交易的人竟是西鮮富商,蕭元燁也因此得出了一切真相。

曾科既然是帳房,所有的賄款都經他之手,蕭元燁能得到他的供詞更好,于是他設了一計讓金文昊帶人去執行,順利得到了曾科的供詞。

事已至此,差最後一步就能把所有罪證送進京了。

洛婧雪跟著金文昊來到蕭元燁的獨居牢房時,她才知道蕭元燁的人脈有多廣,竟然連府衙大牢都在他的控制之中,他在里頭可說是十分自由,消息也非常靈通。

「這一趟京城讓我去吧!關于罪證的事你寫一份奏摺,太後那邊由我去向她說明。」她自告奮勇。

「我就是這麼打算的,其實這事信平侯夫人便可辦到,但事關重大,我還是希望能是我完全信任的人來辦,母親本也是適合的人選,可是許蒿賢一派的人定會防著她,所以她必須留在秦西,也只能留在秦西。」

「我知道。」

「皇宮大內不是尋常地方,你敢去嗎?」

洛婧雪不是那等沒見過世面的女子,進皇宮就當是逛片場一樣,不至于會被宏偉的建築及森嚴的守衛嚇著,更何況與太後見面的媒介是畫屏,那是她的拿手項目,她更不用擔心說錯話。

「我可以,你放心。」

「一切就交給你了,此行並非沒有危險,一旦被許蒿賢發現你的行蹤,你恐有性命之危。」

「我知道,也有心理準備。」

「我本不該讓你承受這些……」

洛婧雪抬起手搗住了蕭元燁的嘴,帶著微笑輕輕地搖了搖頭,「你若不在了,留我一個人有什麼意思,那還不如隨著你去了。」

「婧雪……」

「別跟我說什麼好好活著這種話,也別跟我說什麼讓我照顧母親、照顧卓楓,你若放不下他們就自己負起責任,我可不替你扛。」

蕭元燁露出了笑容,輕輕將她攬入懷中,「你背上的傷還好吧?進京受得住嗎?」

「放心,已經差不多痊癒了。」

「此生,我定不負你。」

「這可是你說的,你未來要是敢納妾、養外室,我就休了你!」

「從來都是夫休妻,還沒听過妻休夫的。」

「你若敢這麼做,我就做第一個休夫的妻子。」

蕭元燁收攏了手臂,在洛婧雪的額側落下一吻,「我怎麼舍得,自然得要好好努力,免得被你休棄了。」

太後跟洛婧雪深談之後,對于她應對得宜、絲毫不顯局促的模樣印象深刻,有了這樣的說客,蕭元燁受冤的事太後已信了大半,也答應替洛婧雪把證據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听了太後的話大為震驚,本就不甚相信蕭元燁賣官的他這下更是對許蒿賢感到厭惡,于是他向太後提出要親自見洛婧雪。

洛婧雪第二次來到皇宮,見到的是更為尊貴的人,但她平常心對待,如此從容的態度令皇帝大為贊賞。

同時,皇帝也召了專門的官員,要審核登麓書院及墨水筆的帳冊,在官員審核帳冊的時候,他拿起隨著證據送來的墨水筆,這是蕭元燁附上的佐證,能夠讓皇帝知道墨水筆的價格為什麼會高于一般筆的價格。

「洛婧雪,這筆是你所創?」

「回皇上,是的。」

「這點子倒新穎。」

「謝皇上。」

「朕听太後說,你的畫技絕佳。」

「回皇上,是太後謬贊。」

皇帝召來的人多,不消兩個時辰就把登麓書院及墨水筆的帳冊全審核完畢了。

官員將審核結果呈上,皇帝看後問道︰「墨水筆的帳這樣的營利是否正常?」

「回皇上,這營利的確是比一般要高,但民間商品的訂價本就如此,奇貨可居,營利要比一般高些也合理。」

「登麓書院呢?」

「書院的費用……便的確有點高了。」

皇帝讓身旁的太監先把那些審計官員帶到偏殿休息,帳目的審核是沒有問題了,但那些關于許蒿賢的罪證,雖然蕭元燁寫的奏摺都有稟明,但有些和洛婧雪相關的部分,皇帝還是想听她再解釋一次。

「洛婧雪,對于登麓書院的營利你怎麼解釋?」

這件事洛婧雪也是直到蕭元燁向她說明後才知道,原來蕭元燁除了為皇帝辦差,作育英才一事也沒有落下。

蕭元燁本沒打算告訴皇帝,認為皇帝不會因為那一點點營利就質疑他,可洛婧雪不同意,堅決讓蕭元燁給她證據以備不時之需。

看來,皇帝的確是辜負蕭元燁的信任了。

「皇上,登麓書院的確門檻較高、收費也高,但書院的環境、師資、用度也都比一般書院來得更好,而且名為書院,其實也只是一種買賣,有人賣、有人買,又怎麼能夠說是書院的錯?」

「洛婧雪,你可別忘了、蕭元燁還背著賣官的指控,為了得到更好的官職、書院再昂貴的費用他們也得支付。」

「皇上,先不論賣官的指控是否屬實,就算傳言為實,只是進入書院就讀就夠了嗎?還得這個學子能科考及第才是,傳言說世子在吏部有人脈,可以左右授官之時的調派,難道世了還能介入科舉改變結果不成?既然能不能及第都不確定,為什麼還有那麼多學子開蒙時就送到書院來呢?不正是看上了書院的師資及環境嗎?」

「就算買賣交易只需雙方同意,身為永業侯世子,怎能利用書院來營利?」

「皇上,偌大的永業侯府開銷不小,每月的確需要不少銀子支應,但侯府有其他產業,更有莊園每年的莊稼收入,書院的營利沒有半分流入永業侯府。」

「可笑!那銀子呢?去了哪里?」

「皇上,世子為善不欲人知,世人皆以為世子只經營一間登麓書院,殊不知世子還另外開設了三個學堂。」

「學堂?」皇帝愣了下。

洛婧雪由袖中抽出三張文書,說來這個朝代的帝王的確頗重視教育,哪怕是要開設一個才五、六個學子的小學堂都得跟朝廷報備,朝廷會每年派員抽查各教育機構的師資及環境,不容許有誤人子弟的情況發生。

皇帝接過太監幫忙呈上來的文書,確定蕭元燁還另外開設了三個學堂,依報備的種類看是只提供給寒門子弟就讀。

「他開設這三個學堂,卻不是以自己的名義?」

「說白了,世子就是把登麓書院的營利全轉進了這三個學堂作為開銷,家境清寒的學子都可以進入學堂就讀,但學堂也不是慈善事業,進入學堂得年年考核,成績未達標準的學子就必須退學,以免佔了位置浪費了資源,擔誤真正願意向學的學子。皇上,若說世子開設書院是為了賣官,那開設學堂又是為了什麼?」

皇帝把文書遞了出去,太監上前接下,走回去交還給洛婧雪,洛婧雪摺好後再度收入袖中。

余下的案件,蕭元燁都詳實記錄在奏摺里了,左畢成與蕭元燁在大牢里的對話他也寫進去了,左畢成當然不會承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但為他們這些大人物處理事情的曾科等人就是最佳的證人。

曾科的供詞證明了蕭元燁在牢中與左畢成的對話並無虛假,他甚至能供出負責偽裝成蕭元燁的親信出面向這些學子提出賣官訊息的人。

皇帝氣得咬牙切齒,「許蒿賢竟已到了如此無法無天的地步……那西鮮國輿圖,又是怎麼回事?」

西鮮國輿圖就是蕭元燁派人跟蹤曾科,所得到的許蒿賢罪證的最後一環。

「臣婦幼年時曾向一位專門繪制輿圖的師傅學習過,他早年在西鮮國居住,並在當地研究輿圖的繪制及量測法,所以曾繪有一幅西鮮邊境部分輿圖,臣婦初見西鮮使團送來的輿圖時只覺得眼熟,並沒有認出畫的竟是同樣的疆域,直到驛館莫名遭災。」

皇帝看過洛婧雪繪制的本朝輿圖,以色彩來呈現地貌的不同,的確畫得都比朝中專門機構所畫出的輿圖還要精美及詳盡,足以證明她的確是學過輿圖繪制的。

「臣婦只能憑記憶畫出大致的輿圖,但就算記得不清楚,也不該與西鮮使團送來的輿圖嚴重不相符才是,而這時世子派去跟蹤曾科的人有了進展,原來曾科所謂的交易,是與西鮮商人的交易。」

這事得由西鮮國不堪連年戰役,打算議和說起。

議和代表藩屬國呈貢求和,並接受宗主國的保護,呈上的歲貢向來著重在該國特有、中原取之不易的稀缺品,在西鮮國的情況就是西鮮國出產的幾種特別的藥草。

這些藥草十分珍貴,卻只有西鮮的土地、氣候適合種植,因此這些珍稀藥草就成了能為藥商帶來重大利益的商品,輸出中原乃至西域各國都得到朝廷的保護,唯一的條件就是每年必須呈貢,以應宮中所需。

過去藥商們只需提供給西鮮皇室所用,議和之後這些珍稀藥品就成為了貢品,朝廷有權要求藥商們呈貢,而那些呈貢的藥品在藥商眼中等于是損失了龐大的利益,為了減少呈貢的數量,這些藥商們就送賄給西鮮國朝中類似于許蒿賢這樣的角色。

「皇上,西鮮國中的貪官收了賄賂,替他們牽線面見蔣建桓,也就是為許相辦事的心月復,支付多少歲貢是由藩屬國的生產糧食之面積、該國的各種礦產與人口情況來計算的,國土面積縮小一定範圍,可減少相當數量的貢品,而這些藥材呈貢的數量少了,藥商損失的利益便小了,在西鮮的貪官替換了輿圖,而許蒿賢的角色就是讓皇上相信輿圖,並減低那些藥草在歲貢之中的數量,保護藥商的利益。」

「貪贓枉法已是罪大惡極,竟還敢動歲貢的腦筋?」皇帝怒得拍了下桌子。

「皇上,許蒿賢力陳輿圖燒毀是損毀呈貢之物,臣婦卻認為,許相所為才是真正的欺君之罪,他以削減呈貢之物的手段為自己謀求利益,更別提西鮮使團遭逢祝融,是西鮮使團里與許蒿賢勾結的貪官自行放火所致,這些事左畢成到了秦西一件也沒查出來,皆是世子派人調查出的結果。」

听到這里,皇帝已經知道蕭元燁完全無辜,而許蒿賢有多罪大惡極了,他不禁嘆了口氣。

最後一刻,他竟還是沒能完全信任蕭元燁,而蕭元燁卻仍盡心盡力替他辦事,將他托付詳查許蒿賢一事查個水落石出。

「洛婧雪,朕立刻擬密旨一份,交予你帶回秦西,並由蕭元燁全權指揮這次逮捕許蒿賢及其黨羽的行動。」

「臣婦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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