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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胖主母 第八章 百年一遇的寶地

陳平的家可以說是這個村子里最破敗的,小小的一進院,屋子是土胚房,以及一個矮小的棚戶,棚戶看著煙燻火燎,是用來煮吃食的。

只見一個婦人和一個年紀不到十歲的小姑娘里里外外忙活著,劈柴挑水,趕雞剁野菜,婦人腳邊還寸步不離的跟著一個小娃,吸吮著大拇指,婦人走到哪,娃兒就跟到哪。

她想,這應該就是陳平的妻子周氏。周氏很瘦,穿了件灰色的窄袖衫子,幾乎要褪成白色。小姑娘也瘦,身上的穿著也沒比她娘好到哪去,但勝在眼神干淨。那個三歲不到的娃兒攥著他娘的裙,衣服也是干干淨淨的。

一看到陌生人,周氏有些不自在。「這位夫人可是有事?」

寶臥橋把來意告訴周氏,她乍然听到寶臥橋是地主婆,又見她眉目如畫,肌膚猶如欺霜賽雪般白皙,早就信了,感激涕零的拉著那十歲的小姑娘和小娃兒就要往下跪。

寶臥橋讓瞿伯送過來的那只山雞,讓已經很久不知道肉味的一家子都吃了個切圖飽,何況陳平回來也說了,新主子的租子是四六分。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家,多那一分的租子,家里不說寬裕,起碼給公婆看大夫的銀錢有了以外,還會有剩余。

寶臥橋沒讓她跪,抬手阻止,告訴周氏她需要幾個人手,要手腳俐落,不偷奸耍滑,能認真做事的,下午或是明日就到她那里領活兒,就做一些手工活兒,沒太大難度,至于蘭草她會讓人先上山去割,只要一曬干就能用。

周氏滿口答應。

「那就先幫我找五個人,一天八文工錢。」

「這麼多……」周氏抽氣,男人上縣城去打零工一個月也才十五文,她們做一天的活兒居然就有八文錢,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了。

看著周氏不敢置信的表情,寶臥橋有些心酸,但她什麼都沒說,掏出在市集買的一小包窩絲糖給了那小娃兒。

周氏看著那窩絲糖,完全不敢讓孩子拿,孩子就算一臉渴望,在沒有得到母親允許之前也沒敢伸手。

寶臥橋暗自點頭,這周氏是有在教孩子的。「一點小食不算什麼,就拿著吧。」

周氏趕緊讓孩子給寶臥橋道謝,叫冬兒的娃兒仍一手抓著他娘的裙機,一邊口齒不清的道了謝,這才兩手接過糖,高興的牽著姊姊的手進屋去了。

周氏緊張得直搓手,「讓夫人破費了。」

她和陳平有四個孩子,最大的是十歲的春兒,依次是夏、秋、冬,加上還奉養兩個老人,八口人就靠佃田的收成維持生計,而周氏光照顧這一大家子就忙得團團轉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日一早我在守陵人小院等你,我們家是東邊最後一家,很好找,你隨便找人一問就知道。」

「我一定不會誤了夫人的事。」周氏滿口答應。

寶臥橋回到小院的時候,陸玦已經在家了,她才想著他要是中午不回來,是否該給他送飯。「今兒個這麼早就下職了?」

「也就報到,認識了一下同僚,沒別的事就先回來了。」他沒把軍營的事告訴寶臥橋,因為基本上明天她就會見到他們了。

不管男人女人,太閑,手頭上沒事做,就容易出亂子,所以他替士兵們安排了活計,到時候累得倒頭就能睡,看他們還哪來的閑心找事。

「那正好,我還得給下田的男人們做飯,瞿伯說他會讓人回來取飯食。」她在外面耽擱得太久,時間有些不夠,她擔起袖子,「你來幫我燒火?」

該腌制的都腌了,只剩下發面切切煮煮,有幫手能更快些。

「叫我一聲阿玦,為夫我就替娘子打下手。」陸玦打趣著說。

寶臥橋仰著臉,害羞的笑了下,那笑帶著絲絲甜味和臊意。「阿玦。」

陸玦心里一陣悸動,「橋橋。」

他都還沒能喊上自家娘子的小名,家中那些個胡蹭海喝的家伙卻一個比一個喊得親熱,他這夫權再不伸張,就要被人拋腦後去了。她的閨名可是屬于他的專利,別人別想越雷池一步。

寶臥橋哪里知道陸玦這個男人,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甚至直到他們垂垂老矣,都是一只大醋缸,等她發現不對,大呼上當,悔之晚矣,當然這個中的甜蜜只有兩個有情人自己能夠體會。

已經過了午時,寶臥橋快手快腳的給田里的男人們做飯,一個切切洗洗,一個時不時拿著火鉗子撥撥柴火,火光映著寶臥橋的側臉,烏發白膚,靜謐柔順,眼楮在火光的照耀下,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頭上除了一支束發的銀簪,什麼也沒有,而他的眼就是別不開。

很快菜肉香夾雜著面食特有的香氣飄了出來,彌漫在狹小的廚房里。寶臥橋做了許多煎餃,有肉餡、三鮮、茴香、泡菜、平底鐵鐺可以放二十幾顆餃子,熱油下去煎,最後加些面粉水爛個片刻,熱騰騰的煎餃就出爐了。

煎餃個頭都做得大,畢竟那幾個男人干的都是勞力活兒,肚子里沒點東西,下午哪來的力氣繼續做事。

她利用剩油,用油酥做了肉酥餃子,剛起鍋沒多久,丁鵬就回來了。

寶臥橋打著手勢,指著一碟子羊肉餡的煎餃,「餓了吧,這給你先墊墊肚子,等我把蘸汁裝好,你就可以送過去了。」

最後她把一大壺用烏梅、山楂、桂花、甘草制成的冷飲讓丁鵬順便帶走。

丁鵬硬扛著陸玦後牙槽有些癢的眼光撲了過去。

寶臥橋走過去拍了下陸玦的手,很輕,像羽毛拂過。「別小心眼。」

「為什麼我沒有?」他委屈了啊,他可是打了下手的,一點慰勞都沒有,這臭家伙卻是回來就有得吃了。

「給你留著呢。」原來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面,以前的他對她根本不搭理,端著足足的架子,孩子氣什麼的根本和他沾不上邊。

寶臥橋這會兒想起來,他不過也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在現代,這年紀大部分都還在學校讀書,可能還忙著談戀愛,他卻是在保家衛國,不知在戰場上拿性命廝殺了多少回,想想實在叫人心疼。

她的安撫陸玦挺受用的,看著她清湯寡水的素淨臉蛋,眼眸似星,對他莞爾一笑,如夏風拂面,越看她越是舒服,竟有些看痴了。

被她的笑容感染,看著她生動的表情,陸玦覺得整顆心都舒坦了,心頭生出甜滋滋的感覺。是的,眼里、心里都是甜的,像吃了一塊大大的麥芽糖,又像舌忝過冰糖葫蘆那層厚厚的糖衣。

寶臥橋把飯菜都裝進食盒里,叮囑道︰「收工趕緊回來,晚上咱們做剁椒小排吃。」

「橋妹子」三個字在丁鵬的嘴里轉著,但是陸玦那幾乎要黑掉的臉色以及身上的威壓太過強大,最後從他口中吐出來的是,「遵命夫人!」

幾口扒光煎餃,拿起竹編食盒就跑。「我送飯去了。」

三月未的天,不熱不涼,寶臥橋把陸玦和她的飯擺到外面的石墩上,打算在小院吃飯。

在這以前,吃飯對他來說是最不值得關注的事情,他也不覺得自己對食物有任何要求,但這些日子吃了她煮的飯菜,這才明白原來他從未吃過真正好吃的食物,而且像今日這樣只有他們兩人,靜靜對坐著吃飯,令他打從心底感受到快樂。

院子安安靜靜,只听得見風輕輕吹過的聲音,寶臥橋走動時衣料的窸窣聲,他坐在石墩上,心中難得柔軟,感受細碎時光慢慢流淌過去的歲月靜好。

他的人生甚少有這般愜意的時候,五歲起便要學文習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去了邊關祖父對他更加嚴格,雖然也不乏溫情脈脈的時候,只是少之又少,久而久之,兩人都覺得瞥扭就放棄了。

他從未如此渴望過什麼,現下卻無比希望這樣的平安瑣碎家常能一直持續,他一點都不覺得厭煩,好像……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擁有足夠的勇氣勇往直前。

他想一直一直看著她,一直一直。

思緒飄忽著,他一邊吃著飯,三鮮餃子的味道好極了,熱騰騰的一口吃進嘴里,一咬便爆出鮮美的湯汁,他贊不絕口,「你做的菜不管是面食還是餃子都好吃。」

雖然只是煎餃,他卻吃得十分酣暢。

這餃子可是用了寶臥橋的必殺技——放了一小塊摻了蝦米的豬皮凍。這孩子真好養,不挑食。

寶臥橋溫溫柔柔的問著,「你娘的廚藝應該也不錯。」

她的目光與陸玦的撞上,交織在一起,卻見他搖了頭。

「我娘不善中饋,長年跟著我爹在外頭,印象中她很少給我煮過什麼吃食,吃的都是廚娘做的飯菜,到了軍中,和所有人一樣吃大鍋飯。」

當過兵的人都知道大鍋飯是怎麼回事,伙頭兵談不上有任何廚藝,能把飯菜煮熟就已經很阿彌陀佛了。盡管生活條件這麼差,卻不見有人抱怨,將士們保家衛國,為的是護佑國土,讓百姓能吃上一口安樂飯,誰能說他們不偉大?

陸玦吃飯的速度很快,動作卻很優雅,很快所有煎餃都被他掃蕩一空,吃飽喝足,他一臉滿足的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兩人對坐,春日晌午的天氣好得叫人直想打瞌睡,風兒吹拂,樹兒搖曳,一時無語。

就在寶臥橋以為自己要睡著了的時候,陸玦從懷里掏出兩張紙遞給她。「這是九生縣東郊的林場地契,五百畝左右,山頭相鄰,這兩處我都用你的名字買下,你拿去用吧。」

寶臥橋握著兩張輕飄飄的紙,心里是說不出的感覺,之前不是已經給過她一百兩,買了三十畝地,都還在翻地呢,現在又給了她林場地。突然擁有這麼多產業,幸福來得太突然,她有些暈了。

她忍不住調侃他,「這就是你說的家中余錢不多?」

陸玦臉色有些尷尬,也不知怎麼解釋能讓她釋懷。「先前你要買地的時候我只給了你一百兩銀子,後來我覺得身為男人不該這麼小氣,」他頓了下,「我又看到你能從那神秘空間拿出種子蔬菜水果,我要是不做點什麼展現我的能力,我怕有一天你會覺得我太沒用了。」

喲,這是男性的優越感作祟,怕被小看了?

寶臥橋輕哼了一聲,直白的問道︰「你很有錢?」

陸玦的回答很迂回。「你不會以為,陸家打了那麼多年的仗,真的什麼都沒留下吧?」

寶臥橋徹底傻眼。

陸玦見她呆呆的樣子實在可愛得緊。「你也知道我是個軍人,踏著屍山血海過來的。」

戰場上不成文的規定,攻下城池、清理戰場後,身為將領難免對于下屬取得敗方金銀財物的行為睜只眼閉只眼,但嚴令禁止殺害無辜百姓,他率領的先鋒部隊拿下至少五座大城,他身為將領,所得哪可能會少,只要該上繳的上繳了,余下的他拿了多少也無人知曉。

都說古來征戰幾人回,他用血汗打下城池,替自己和士兵們謀點福利並不碼見得有什麼不妥,要是只靠軍中發的那點軍餉,哪養得起軍隊,何況那些個被國家強迫服役的農民,冒著生命危險當炮灰,還撈不到任何好處,老實說,他對此很不以為然。

明面上他沒辦法替他們做什麼,暗地里,在不傷人命的前提下讓他們撈一些錢財傍身,好讓家中老父老母妻子兒女日子能松快些,也就這樣了。

寶臥橋看陸玦說的那麼認真,不高興的情緒消散了些,但是有些話就算是夫妻也要說開的。

剛剛他把地契和契書給她的時候她沒想那麼多,更為了自己擁有這麼多沾沾自喜,可如今回過神來……好你個陸玦,藏那麼多私房錢,夫妻之間不是不該有秘密嗎?

她還憐惜陸玦淨身出戶,丟了皇恩,失了依仗,雖然掛著將軍的頭餃手頭卻不充裕,把守陵人的俸祿留給他不說,她做什麼都自掏腰包,不敢亂花他一文錢,結果他不缺錢這個秘密,他從頭到尾都沒告訴過她,她有種被騙了的憤怒。

「你手里攢著錢卻不告訴我,是打算瞞我多久?瞞到你頭發胡須白,還是瞞到我進棺材的那天?你若不信任我,直說就是了,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藏你的秘密,我藏我的秘密,咱們誰也甭搭理誰!」

陸玦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丫頭沖著他發火,所以她到底是生氣他騙她,還是不高興他藏私房錢?

他想笑,可是看寶臥橋都氣紅了眼楮,知道自己這一笑定會被扁,便懂事的閉了嘴,然後不知道從哪里掏出兩本小冊子。

「本來想說晚上再把這帳冊給你,這本是我們搬來巴山之後的帳本,我向瞿伯要來,底下這本是我全部的私房,少許財物我帶在身上,絕大部分我放在穩妥無人知曉的地方。」

陸玦知道不坦白是不行的了,所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現下,你是陸家的當家主母,我把所有的銀子、產業都交給你,你只要按月給我發一些零花就行了。」

寶臥橋抿抿唇,她還沒打算把這件事揭過去,她與他完全不是銀子的事,是互相信任的問題——他不信她。

陸玦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把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總算明白了她到底在糾結些什麼了。

「我不是不信你,我們的關系一開始實在稱不上融洽,別說我,瞿伯也不敢放心把帳本交給你,現在他倒是在我耳邊叨念帳本這等大事理應全權交由夫人來打理,他也知道你的好了。」

說得也是,寶臥橋听完撓撓臉,琢磨了半晌,這事好像是她沖動了,胡亂的發了一通脾氣。

春日的風把兩人的衣袂都吹得輕輕揚起,寶臥橋挫敗的隨意翻開幾頁的帳本看了看,真正明白了陸玦的意思。

好家伙,給她八輩子也攢不了這麼鉅額的銀錢,他要是之前把錢交出來給原主,恐怕早就被敗光了,只是這帳冊上滿滿的古玩字畫、黃金白銀、名貴藥材、珠寶古董,這麼龐大的數字,是什麼概念……

她忽然覺得自己努力的這些在陸玦面前,比較像班門弄斧。

這是陸玦第一次看到她倔強又沉默的樣子,她第一次表露心跡,不是對銀錢的看重,而是對某件事、某個人希望擁有、希望佔有,希望能和他一直走下去。

她說他不信任她,是的,自從經歷過許多之後,他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但是她打開了他的心扉,教他知道他就算粉身碎骨,也會保護她一生一世,就像他要保護爹娘的靈魂得到安息,保護陸家以三代人血淚堆積而成的名譽與前程。

不管前途是不是道阻且險,這都是他非走不可的一條路。

根據京里傳來的消息,皇上在對陸家動了第一刀後,朝臣百官、世家外戚都以為陸家走到了窮途末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接著皇上又抓住時機,收拾了尸位素餐的老牌世家,流放了三戶,褫奪丹書鐵卷兩戶,由此可見皇上對龐大世家的不喜。

皇上對他沒有趕盡殺絕,給了他得以喘息的時間,所以皇上在期待什麼?期望他能做些什麼?然後置之死地而後生?

為父盡孝,是人子初衷;為國盡忠,是人臣本分;國不負將士,將士以命相報;君不負臣子,臣子以死相殉……這些時日他沉澱又沉澱,思慮又思慮,雖說不該妄自揣測上意,但仍有些模清了建隆帝的心思。

「我欠你的還不只這些,」他伸長胳臂,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明明經常做家務,卻依舊柔軟女敕滑。「我還欠你一件事。」

「什麼?」她不記得了。

「洞房花燭夜。」陸玦再正經不過,兩眼灼灼,認真的看著她。

寶臥橋听了這話,臉頰立刻紅透,起身啐了他一口,「少來,交杯酒都沒喝,哪來的洞房!」

「今日是好日,不如我們把該補上的都補上。」他拉住她的手,大掌里的小手宛如青蔥一般。

「不正經!」她想掙卻掙不開。

「要不先給些利息。」他忍著笑,她太可愛了,隨便一逗就像魚缸里的小金魚,害羞得冒著泡泡沉到了缸底。

「利息?」這種事情還能給利息,是他給她,還是反之?怎麼給?

她正愣著,陸玦一手扶住她的頭,灼熱如火的唇瓣貼了上去。

這哪里是還利息,分明是佔她便宜!

寶臥橋作勢要打他,男人卻抱住她,「真香。」

「色胚!」寶臥橋甩出兩個字,但沒什麼力道。

陸玦語氣溫柔,又透著幾分危險,「面對美女,可以坐懷不亂,但面對自己的娘子,要是還坐懷不亂,那肯定不是人。」

「油嘴滑舌!」寶臥橋像滑溜的鰭魚般滑出他的懷抱,朝他扮個鬼臉,溜之大吉了。

回到屋里,按著怦怦亂跳的小心髒,熱氣卻還是在四肢百骸里流竄,就連臉上和腦子都熱的不得了,砰一聲,她趴到炕上,將頭埋進了不怎麼軟綿的枕頭里。

她能敏銳的感受到,她和陸玦之間與過去不同了,而且是大大的不同。陸玦看她的眼神從未有過,這種心情讓她很不安,但是在不安之余又有幾分的受寵若驚。

她的腦子有點空,不知道該想些什麼,內心深處有些驚喜和難以言喻的反覆。

起身坐在床沿,深吸一口氣後又分成兩次吐出來,臉上的熱度和被打亂的呼吸這才慢慢恢復了過來。

為了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她翻出收藏在箱底的三個松木小匣子,把陸玦給的兩張地契放進最下層的那個。

她總共有三個松木小匣子,一個放契約、房契、地契之類的東西,一個放銀票,最後一個放的是碎銀子,大多是指甲大小的銀鎳子、一千文一串的銅錢,荷包里,除非要上集市去補給才會帶上銀子。

欣賞夠了自己的私房錢,雖然比起陸玦帳冊上的驚人數字,自己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可這都是她努力積攢下來的,她有自信,將來她會攢得更多!

把匣子放回原處,這才想到她要給陸玦做的衣服還在筐子里,拈起針,專心的縫制,不知不覺日頭西移,她才發現下晌的飯還沒弄,快手快腳的完成了最後的收針,再把衣服攤開撫平,檢查一遍哪里的線頭沒有收妥,才把衣裳放到陸玦的屋里,然後一頭鑽進廚房去了。

她蒸了大白饅頭、冰糖肘子、黃熠雞、菌菇蔥爆羊肉炒面,再加上女敕綠綠的炒私菜,水煮茄子,最後還有一道剁小排。

她剛放下那一大盆的饅頭,就听見陸玦領頭進了門,瞿伯跟在他身後維持著半步的距離,江彪和丁鵬推著手推車,車上放滿鋤頭、鏟子、耙子等工具,落在最後的是比蝸牛還要拖拉的皇甫去疾,他綴在尾巴後頭,不知道在發什麼呆,要進門時還差點撞到頭。

寶臥橋看他那副傻里傻氣的樣子,哪有半點之前診治陸玦時的干練和犀利,因為不忍卒睹,干脆就把他忽略了。

「真是老香了,咱們這緊趕慢趕,總算趕上夫人的開飯時間。」

說完瞿伯吆喝著,所有人放下工具和車,一起到井邊洗了手腳,便爭先恐後的涌到石墩邊,生怕落後,然後對著一桌的飯菜摩拳擦掌。

香!真是太香了!

江彪用力的把身上的短褐當擦手布。「我說夫人,這也太豐盛了,餐餐都吃這麼好,也幸好我們今日已經把地翻好了,對得起你的飯菜。」

「這一盆的大白饅頭已經很奢侈,居然還有肉菜、雞,我說夫人啊,你該花要花,該省要省,我們這群老粗,每天只要有玉米面饅頭和咸菜條子就能活下去,以後別買那麼多的肉了。」丁鵬第一次這麼大聲的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宛如驚雷。

「丁大哥,你能听見我們說話了?」寶臥橋露出宛如水仙花般欣喜的笑容,這也算喜從天降吧。

「是個話癆,都在我耳邊嘮嗑一下午了。」陸玦把沾了泥土的下襦揮干淨,這才落坐。原來他一個下午不見人是下田去了。

「嘿嘿,」丁鵬撓著頭,「也不知怎麼地,俺就能听見聲音了。」起先是嗡嗡嗡的聲響,後來居然能听見別的,他不敢聲張,直到今兒個在田里做事,漸漸听清楚許多聲音,這才敢確定自己的耳朵好了。

他幾乎喜極而泣,他不知道這一切要歸功于什麼,唯一能確定的是來到巴山後,吃了夫人煮的飯菜和喝了這里的水,他寂靜已久的耳朵該死的有了反應。

他把這話偷偷告訴江彪,江彪二話不說把他拉到偏僻無人的地方,將他過去傷痕累累的後背露給他看。他以前就看過,就算結了血痂,也看得出來當初的傷勢有多重,可現在那些紅痂只剩下小小的白條,就連臉上那條人見人怕的破相刀疤都幾乎要看不見了。

兩人自詡是粗人,但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太不可思議,兩人反覆商討,得到一個結果,那就是他們身上確確實實出現了令人詫異的奇蹟。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他們肯定是吃喝了這皇陵龍脈下的水和種出來的食物,加上夫人巧手,這才治癒了他們。

兩人從此下定決心,一輩子替夫人做牛做馬,只要是夫人的話,說一不二。

寶臥橋自然也替丁鵬高興,至于居功,她不敢,那都是靈泉的功勞,她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

「恭喜恭喜,這是喜事,祝賀兩位。」她笑語盈盈。

皇甫去疾放下筷子,「這里面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眾人一片死寂。

「我說,神醫你醫術不如神仙一點指,這種事吞下肚子去就好了,何必說出來泄自己的氣?我們知道你的本事,不知曉的人還以為你就是個走街串巷的鈴醫,半點本事沒有,淨吹牛。」瞿伯很不給面子的揶揄他。

皇甫去疾翻了個大白眼,清雅如松柏的人翻白眼,還當著眾人的面前,這也不能稍稍讓他舒坦一點。先是希白,太醫院院判宣告無藥可救,接著是丁鵬,他那雙耳朵是他親自醫治判定的,如今大逆轉,這皇陵,應該說陸家這小院難道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風水寶地?又或者先帝和祖宗們顯靈?要不然哪來此等荒謬的事情發生?

蹦出來這樣一個神仙地,只要生病的人們來這里住上一住就能痊癒,還要他這神醫做什麼?難道要他提早退休女乃娃子去?

桌上的人才不管皇甫去疾的淒風苦雨和復雜的內心戲,冰糖肘子一人一塊是不夠的,搶完肘子,戰爭尚未結束,雞肉也是熱門選項,輸人不能輸陣呀,于是這些人的吃相,實在太一言難盡。

眾人高高興興的啃著小排,眼里亮晃晃的,因為實在太香,江彪和丁鵬沒忍住,最後還拿了白饅頭沾鍋底嘗味。

等一腦子漿糊的皇甫去疾回過神來,飯桌上只剩光溜溜的碗盤,同時還得到寶臥橋抱歉的眼神——客官,抱歉,明日請早。

他自暴自棄,灰溜溜……不,是很有骨氣的回偏房去了。

第二日,江彪正要招呼神醫出門的時候卻發現床榻上已經空空如也,皇甫去疾留下書信,說是見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說來到這里讓他知道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必須再去拜師學藝,鑽研更高深的醫術,增強自己的實力,至于歸期,大家有緣再見了。

陸玦安慰寶臥橋,「他這個人的性子就是這樣,好勝心強得很,想回來的時候自然就會出現。」

寶臥橋倒是無所謂,有的人習慣站在雲端,一不如意就容易使小性子,等氣性過了,回來就像個沒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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