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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斗全靠演技 第六章 肯當我媳婦嗎

呃,她是個失敗的穿越者,除畫畫之外,啥都做不好。

在廚房里忙了一整個下午,烤過十幾輪蛋糕,即使有趙伯的幫忙,還是屢試屢敗,最後勉強從當中挑出一個像樣的,在兩層蛋糕體中間擺入用糖水煮過的桃片後,接下來終于輪到她擅長的部分。

打發的女乃油加入天然顏料,一盆盆不同顏色的女乃油供應她在蛋糕體上作畫,白色打底,包裹整個蛋糕體,然後用各種顏色畫出一個可愛版的小皇帝,小小的生日快樂寫在下方,花了大把時間雕刻的造型蠟燭插在小皇帝攤在胸前的掌心上。

好不好吃兩說,但絕對賞心悅目。

裱好的畫作沿著牆面一一掛上,蛋糕放在桌面中央,布置好後,她吹掉屋中燈燭,坐在門後,耐心等待。

齊沐謙和周承、楊磬進了書房,一進去就是四、五個時辰,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她想,他們之間的關系肯定比外傳的更緊密。

這樣挺好,有朋友可以分享心情,不至于太孤獨,人在很多時候都需要朋友的支持。

腳步聲傳來,齊沐謙回來了?

她急忙點燃蠟燭捧著蛋糕躲到屏風後頭,听見門被推開,听見齊沐謙發號施令——「掌燈」。

听見小順子應答後,她邊唱歌邊從屏風後頭走出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

齊沐謙愣住。生日?是生辰吧?他自己都忘記的事,看著在微弱燭光下閃爍的眼楮,看著她被光線照亮的笑,突然間喝下一整桶蜂蜜,不愛吃甜的他,連心都甜了。

小順子也被向萸這番操作給搞愣,好半晌才想起主子讓他掌燈。

燈亮起,看見蛋糕上面的小皇帝,大皇帝笑彎眉毛、笑咧嘴角,笑亮了一雙明亮的大眼楮。

「快閉上眼楮,許願!在心里默許哦,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

乖皇帝乖乖照做了,他閉眼、許願,沒有被旁人知道,但他在心底重復了三遍「天長地久」,他記得的,重要的事要說三遍。

「吹蠟燭。」她說。

他依言吹了。

「棒呆了,一口氣吹滅,你的願望一定可以達成。」

這麼簡單嗎?那麼要不點上一百根蠟燭,他想要許一百個願望——一百個有她的願望。

看著主子臉上數不清的溫柔,乖覺的小順子悄悄退出去,把門關起,站到外頭守門。

看著天上的月亮,他也笑得滿臉溫柔。

真好啊……終于有人心疼他家主子了。

向萸拉起他走到牆邊,驕傲地擺開雙手,「這是我送的禮物,齊沐謙,生日快樂!」

視線好不容易才從她身上拔開,轉到牆壁上,一幅畫、兩幅畫……母親的笑容、母親的溫婉、母親的專注……害怕在記憶中被泯滅的母親,活生生地在眼前出現。

呼吸窘迫,微潤的雙眼暈開了視線,母親的臉龐在他眼底變得模糊,卻在心底清晰。

有點急促、有點粗魯,他將她轉到身前,感激的話梗在喉頭發不出來,只能一把抱住她,用迫切的動作告訴她——他有多感謝!

他的頭垂在她的頸邊,淚水淌下,從脖子滑入她的衣領,涼涼的、濕濕的,他哭了。

真心疼,心疼一個沒有人肯心疼的皇帝,沒關系,以後有她呢,她來負責疼他、愛他、寵壞他。

輕拍他的背,她任由他抱緊,不說話、不催促。

過了很久,久到她懷疑自己快要撐不住這個龐然大物時,他松開她,說︰「我也要給你禮物。」

又不是聖誕節,不必交換禮物的,她想。

但他拉著她的手在床頭處模索。「有沒有感覺中間三個凹槽。」

「有。」

「先重壓中間那個,再輕壓右邊,重壓左邊,最後再次重壓中間的凹洞。」

她照著他說的步驟一一完成,然後齒輪轉動聲響起,龍床旁的牆壁緩緩往內凹陷,直到露出半人高的洞口。

哇!了不起的機械結構,古人腦筋真厲害。

「隨我來。」他貓著腰帶著她進去之後,又拉她的手模索門邊按鈕,洞口隨即掩上。

門關,眼前一片黑暗,只見前方不遠處,有熒熒火光。

那是個僅容兩人通過的地道,他攬住她的肩膀,問︰「怕嗎?」

「不怕,你在啊。」

普通到不行的五個字,再度往他心底灌入蜂蜜。他想她一定是養蜂的,才會有多到可以無限制浪費的蜂蜜。

他們一前一後慢慢走著,直到走得夠近了,向萸才知道青色火光是從幾顆珠子上頭發出來的。

「這是什麼?有點像螢光棒。」

螢光棒?這是什麼東西?他搖搖頭道︰「這是夜明珠,雖亮度不夠,但用來照亮地道可以保障安全,至少不會起火。」

夜明珠啊?向萸乾笑幾聲,還是一根二十塊的螢光棒更契合她的窮困人設。「對不起,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

「我並不貧窮,卻沒听說過螢光棒,是什麼限制了我的想像?」

她直覺回答。「無知。」

他無知?很好,膽子越養越肥,什麼話都敢說了。但他不在乎,因為今晚她往他心頭注入太多幸福,讓怒氣無法在里頭醞釀成形。

「宮里有兩條這樣的密道,其中一條被楊玉瓊堵住了。」

「有心堵,為什麼只堵一條?」

「因為她只知道那條。」

「是誰告訴你有秘道的?」

「沒有,我自己找出來的,小時候我很喜歡玩躲貓貓。」

娘永遠有本事把他找出來,每次被娘找到,娘總會抱起他、他親著娘,兩人笑得前仰後合。

「所以內侍們就陪你玩躲貓貓?」然後找出了地道?

「當時被派過來伺候的全是太後的心月復,他們很清楚我是個傀儡,只負責我不死就行,至于活得好不好,不是他們需要關心的。」

「你就這樣一路被欺負長大?」她怒揚雙眉。

欺負?說得太輕省,他是一路被踐踏大的,四歲的他原本機靈活潑,後來漸漸明白越聰明越危險,于是學會木訥。

他越來越魯鈍,鈍到太傅上課時得裝睡,趙太傅也確實能干,不管他清醒或熟睡,都能夠盡責地把該講的課給上完。

「那時我經常尋一處沒人的地方窩著,即使待上一整天也不見人來尋,被楊玉瓊封住的地道,就是我在躲貓貓時找到的,而這一條,是我夜半失眠時發現的。」

才幾歲的孩子就失眠了?後宮不利孩童生長啊。「有這條地道,在危急的時候,你就可以順利逃月兌,對不對?」

這是她企盼的嗎?夜明珠的光線不亮,但她的眼楮被照得閃閃發光,這樣的眼神很有煽動力,煽動得他很想點頭,回答「對」。

但他忍住了,始終保持沉默。

不回答是代表——沒有這個打算嗎?她沒有追問,卻小小聲說︰「我想和你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天……今晚蜂蜜產量過剩嗎?她怎一次兩次往他心里倒?害得他甜了唇舌、甜了心,甜得整個人都快變成蜜餞。

她說過吃糖會讓人變笨,他吃掉太多糖、笨得太厲害,笨得不知道如何做出正確反應,只能笑得像個傻子似的拉著她。

他們傻傻地往前走,走了近半個時辰,才走到出口。

那是一間大宅子的某個院落,已經荒蕪了,院子里野草蔓生,天上月亮提供的光線,不足讓人看清一切。

但他熟門熟路地帶著她推開一扇木門,他找到一盞燈,點亮,然後她終于能夠看清楚所在的地方。

這是間很大的屋子,家具上頭雖然布滿灰塵,但從陳設可以看出,是富貴人家的院落。

「這是哪里?」

「我母親住的院子。」

意思是,皇帝刻意挖這條地道來偷情?強大啊,果然是無所不能的大帝君,有至高權力可以為所欲為。

「發現地道之後,你經常過來嗎?」

「對。」

「沒有被人發現?」

「沒有。為掩人耳目,這個院子本就坐落在福王府最偏遠的角落,母親死後,鬧鬼之說不斷發生,福王就把這里封了。」

「那現在呢?我們點燈,會不會引得福王府下人發現?」

「福王隱匿我的身世,楊玉瓊心胸狹窄,哪能縱容他活著?他死後樹倒糊縣散,福王府早就不存在。」

「即使他出賣你,也沒替自己換得一線生機?」真是教人唏噓。

齊沐謙輕哼,極度不屑!他對福王不予置評。

她被引著走到一處房間,桌床椅櫃都小小的,是齊沐謙小時候住的房間吧?

和龍床旁的機關一樣,也是三個凹槽,同樣先重壓中間,再輕壓右邊、重壓左邊,最後重按中間凹洞。

不意外地,牆壁緩緩往內凹陷,出現一個洞,只不過這個洞是迷你版的,只有三尺見方那麼大的空間。

他從里頭取出一個木匣,吹掉上頭的灰,打開。

里面的東西很多,金鎖片、玉佩、鏈墜……他從當中取出翡翠手蠲,拉起她的手、套進去。

「這是先帝送給母親的,顏色很綠,娘見我愛不釋手,就說拿去收在你的百寶盒里,長大後送給你的媳婦兒,那時我年紀小,不知道媳婦是做什麼用的。娘告訴我,媳婦兒是用來疼、用來寵、用來一輩子珍視的,以後如果我遇到一個想要這樣對待的女人,就想盡辦法把她娶回來當媳婦兒。」他拉起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的眼,說︰「很高興,我終于遇到了。向萸,你肯不肯當我的媳婦兒?」

她想點頭,他卻說︰「答應之前要想清楚,嫁給我會很辛苦、很危險,還有殞命的可能,那是個相當大的賭注。」

「辛苦的時候、危險的時候,你會在我身邊嗎?會牢牢抓住我的手,告訴我別害怕,有我在嗎?」

「當然。」

「你快樂的時候會和我分享嗎?你有心事的時候會告訴我嗎?」

「當然。」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考慮的?齊沐謙,我想當你的媳婦兒。」

「嗯。」他點頭,笑了,又點頭,又笑,再點頭,再笑。

他的笑一發不可收拾,然後她也跟著笑開。

她靠進他懷里,圈住他腰際,在他耳畔低聲問︰「有我這個媳婦兒,是不是很驕傲、很得意、很光榮、很幸運?」

「對。」

「那麼……」她抓起他的手,扳動手指打勾勾。「約定好了,以後我會努力成為你的驕傲、得意、光榮和幸運。」

他笑得眼楮眯成縫,勾起她的下巴,認真說︰「不必努力,你已經是了。」

低下頭,他封住她的唇,細細輾轉淺吮,文火漸漸燃燒……

她想,愛上渣帝也是她的幸運,不論前途險阻,風雨摧折,她都願意堅定地與他站在一起。

☆☆☆

太後懿旨下達,讓向萸到永福宮畫畫。

向萸領旨,欣然前往。

為這幅畫,她做了很多的前置工作,整理顏料、構圖,每天每天都想著要畫什麼內容,才能教太後娘娘一看再看,越看越上癮。

這一路上她仍滿心盤算,確定、否決,又確定、又否決……這個過程重復上演。眼看著就要到達永福宮,她必須盡快做出決定,這時一個掐著白鶴脖子的小孩朝她的方向跑來,反應過來時向萸已經來不及閃避,馬上就要被……

尖叫還含在嘴里,砰的一聲,小屁孩在離她一百公分處摔倒。

怎麼會這樣?他摔得有點離奇、有點靈異,有點……莫非九天玄女下凡塵,護她一介小宮女不被霸王杖斃?

對,向萸已經認出對方——就是那位楊家六公子,想要月亮,太後會命人拿梯子摘下,想要杖斃人,亂葬崗就會出現新鮮屍體的小霸王。

她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小霸王就賴在地上哭得震天價響,手指朝向萸用力指去。「是她把我推倒。」

吭?他們之間的距離頗遠耶!欲加之罪啊……向萸苦著臉,看著小霸王聲嘶力竭地指控,突然間靈機一動,她想到要畫什麼了。

「杖斃、杖斃,快把人拿下,給本公子杖斃!」小霸王一疊聲嚷嚷。

血統基因染色體,楊家的遺傳果然不簡單,一不開心就要拿人命作筏子,誰欠了他們,都得拿命來歸還,真是殘暴啊!

她沒理會六公子的哭鬧,當著他跟前往草地上一坐,從工具箱里抽出白紙,拿起素描筆開始作畫。

咦?不對勁,怎麼沒有听見磕頭聲、跪地求饒聲?

男孩把眼楮張開一咪咪,發現她居然跟沒事人似的,坐在地上畫畫?她瘋了嗎?都要被杖斃了居然不害怕,還有心情畫畫?

好奇心起,他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她身邊。

沒想到這一看越看越著迷,她在畫草叢里的螳螂,它高舉鎌刀、摩拳擦掌,長長的後腿緊緊抓著狹長的綠色葉片,它抬頭挺胸、高傲地看著前方的毛毛蟲,下一刻,毛毛蟲就要成為它的盤中殖。

好像啊,如果不是黑色的,會分辨不出真假吧?

畫完了,她把紙抽出來往前遞,男孩想也不想,把它壓貼在胸前,滿臉好奇問︰「你什麼都會畫嗎?」

「對啊,我什麼都能畫。」

「那你能畫我嗎?」

「小事。」她再抽出一張紙,三兩筆、卡通式的畫法,小霸王調皮精靈的模樣躍然紙上,隨著她的炭筆飛快描繪,雖然不是太像,但那活靈活現的神情,不是他會是誰?他看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完成最後一筆,她再度把紙抽出來送給他,站起身後她模模小霸王的頭發,說︰「我得去見太後娘娘了,以後你想要我畫畫,就讓人去找我。」

「好。」

「不過我得跟你約法三章,以後生氣不能打人,這樣挨打的人好可憐。」

「我打得是奴才,奴才做錯事本就該打。」

「所以你都不會做錯事嗎?如果一做錯就要挨打,你也很可憐。」

「不一樣,我是貴人,貴人不挨打,賤民才會挨打,這種事理所當然,沒有人告訴你嗎?」他說得理直氣壯。

向萸頭痛,楊家教育方針是啥?我是天、我是地、我是無敵的Super star?再好的孩子被他們這樣教育,都會長成禍國殃民的大罪臣。

「天底下沒有理所當然這種事,不管貴人或賤民,只要是人,挨打都會痛,你不喜歡的,別人也不會喜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男孩歪了歪頭,听不太懂,這和他受的教育截然不同。

向萸沒強求,輕嘆一聲,模模他的頭,說︰「以後你想對別人做什麼,先想想如果別人用同樣的方法對待你,你會不會快樂?如果不會,那就別做。」

「為什麼?」

「風水輪流轉,你不知道明天賤民會不會變貴人,而貴人會不會翻身成為賤民。」

「你在罵我嗎?我要杖——」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要是她被杖斃,就沒有人給自己畫圖了,嘟起嘴巴有點煩惱。

向萸一笑,性格培養這種事得潛移默化,她不奢望自己講幾句,小霸王就會變成小暖男,掐掐他白女敕的小臉頰,真可惜啊,長得這麼好。

「好啦,我先走了,下次見面我給你帶糖。」她朝他揮揮手。

小霸王揚聲喊。「說話算話。」

「好,說話算話。」

「我也給你帶糖,我家的糖可好吃了。」

「可以,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丟下話,向萸走遠了,小霸王還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一旁伺候的宮女太監松口氣,上前問︰「小公子,餓不餓,太後娘娘命人備了糕點。」

「走吧。」他把兩張圖細心折疊好,收進了懷里。

蹲在樹上的月影冷眼看著楊六公子,心中有點後悔,剛剛那顆小石子應該再射重幾分,讓他癇了腿,才不會時時想杖斃「賤民」。

☆☆☆

「是你說狀況不明,在不確定成功或成仁之前,絕對不找女人。」楊磬持續叨念中。

他不喜歡向萸,認為她配不上沐謙。

美貌沒有,家世沒有,規矩氣度通通沒有,沐謙不是普通人,身邊的女人必須能夠與他齊肩,而非處處扯後腿,像向萸這種大麻煩,就應該遠離才正確。

齊沐謙回答,「不是我找她,是她找上我,是她不顧危險,不在乎艱難,堅定地站在我身旁,阿磬,不管生死勝敗、成功或成仁,她都會是我的女人。」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咱們是從小打鬧,玩出來的鐵哥兒,我們款血為盟立下誓言,你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壞了咱們的交情。眼下情況緊迫,你不能被枕頭風吹得不知東南西北,忘記我們的大事。」

為了向萸,齊沐謙幾次做出非理智決定,這段時間的口頭爭執經常出現向萸兩個字,這個女人……有點危險啊。

「我是那種人嗎?何況向萸根本不會破壞我們的交情,你多想了。」

「女人都一個樣兒,心眼多、嫉妒心重,善于挑撥……」

「放下偏見,你會發現她不是你想的那樣。」齊沐謙保證。

「你確定?要是以後她討厭我們,逼你朋友嬌妻二選一,你會不會移情別戀?」楊磬問。

周承听不下去了,跳出來說話。「什麼移情別戀,這話說得……你不會是對沐謙有別樣心思吧?」

「胡扯什麼,我對你才有別樣心思啦。」楊磬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周承連連搖頭擺手。「千萬別,我可是要後宮佳麗三千人的,那麼多女人想分配我,心都不夠用了,你不能摻一腳。」

「不患寡而患不均,索性別分配,把心留給哥兒們。」楊磬朝他勾眉,妖媒地比出蓮花指。

「想都別想,你有女人那麼香?」

「還後宮佳麗三千哩,不怕掏空身子嗎?腎虛可不好治。」齊沐謙笑道。

「當皇帝不容易,不享受哪對得起自己,別擔心掏空問題,我醫術卓絕,啥藥補身啥藥吞,到時我會給你們準備幾份,不過前提是要有人肯掏空你們的身子才行。」

「等當上皇帝再說大話。」楊磬敲他一記,重拳落下,周承歪了半邊身子。

「放心,快了,我已經收到周淨來信。」齊沐謙收起玩鬧,鄭重了態度。

「什麼意思?」楊磬、周承異口同聲。

「消息已經在半路上,周帝的身子撐不久了。」

聞言,楊磬揚起粗眉,走到桌前,拿起紅色的小旗子。「來吧,再沙盤推演一回。」

☆☆☆

對著一整面刷得雪白的牆壁,圖案在腦海中成形,向萸很開心,她又找到可以為齊沐謙做的事情。

拿起補土,閉上眼楮、深吸幾口氣,張眼、動手……

思念會讓人崩潰,失去父親的她知道,失去母親的齊沐謙也知道。

這份「知道」也該讓楊玉瓊明了,光讓四歲小兒哭著找媽媽太不公平,也得讓老嫗哭著找兒子才教人順氣,對不?

設計的是個庭院,中間一棵大樹,樹下幾個男孩仰頭拍手,樹上有個調皮孩童正在掏鳥窩,孩子們玩得歡騰,侍女們卻膽戰心驚,她們扶著竹梯讓小太監爬上樹,想把男孩抱下來。

樹上男孩不驚不慌,笑得春光明媚,太陽照在圓圓女敕女敕的臉上,他的笑容教人心情飛揚。男孩約莫五、六歲,她復制小霸王的模樣畫的,因為所有人都說他長得像四皇子。

這幅畫用了她將近十天,眼看著就要完成。

向萸坐在梯子上方,戴著薄薄的手套,為男孩的臉龐加深明暗對比,讓他的笑容盡顯天真、快樂、無憂。

太後坐在她身後,看她一筆一筆細心描摹,臉上不透露半點端倪,然而心底早已掀起狂風暴雨,幾次她想爬上梯子撫模男孩的臉,幾次她想對著牆上的男孩說一聲——娘想你了,你在那里可好?

听說向萸在永福宮畫畫,齊沐瑱連忙遞牌進宮,雖然她已充分表達心意,但是他不想也不願割舍下。

過去的他看不起兒女情長,過去的他認為男兒志向遠大,不該被後院絆住手腳,但現在他覺得兒女情長是無法抹滅的天性。

即使被拒絕,他還是想看看她,想與她對話,想一步步接近她……因為他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有足夠能力,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

他也覺得自己的執迷不悟太詭異,但他阻止不了自己的心,他就是無時無刻想起她,就是堅定地想要留她在身旁。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偏執,但他對她就這麼偏執了。

往太後腳邊的繡墩一坐,隨手拿起隻果啃得喀嚓喀嚓響,他在太後面前表現得隨興、率真、沒有心眼,並且時時展現對太後的孺慕之情,這也是他成為太後重要選擇的原因。

皇後和梁貴妃也在。

一場大病過後,梁貴妃臉色蠟黃,神情憔悴,額間青筋滿布,身上衣衫松垮,整個人都小了一號。

過去作惡夢、慧靈大師入宮、惡鬼夜襲,都是齊沐謙一手安排,就是要她親口證實自己犯下的罪孽,然而那晚過後,齊沐謙不再動作,可是疑心生暗鬼,她依舊惡夢連連纏綿臥榻。

即使如此,清醒的時候她依舊不改真性情,所以她狠狠地瞪著向萸,恨不得往她身上瞪出兩個血洞。對她而言,不管是薛紫嫣或向萸都是強力對手,她們存在,皇上就會離自己更遠。

至于皇後,她眼觀鼻、鼻觀心,一臉事不關己的冷淡。

進宮那年她尚且年少,飛揚跋扈的性子讓她在後宮活躍,她表面溫良,暗地手段頻仍,她的心機深沉,吃虧的人只能和血吞。

但即使宮嬪們吞下再多的虧,她也不曾佔到過便宜。

皇上不喜歡她,視她如無物,即使她用盡權謀算計、始終算不來丈夫的疼惜,有時謀算過度跌了跟頭,一次兩次……摔的次數夠多,便摔出經驗,她終于明白,後宮不是自己可以任性揮霍的所在。

因此爭寵這種事情,她早已全盤放棄,她只求平安到老、壽終正寢。

梁貴妃蠢,成天巴著太後,樂于送上門當棋子,她為太後的看重而沾沾自得,殊不知太後姓楊,而棄子的下場往往是屍骨無存。

至于梁家,那更是蠢上加蠢,膽敢與楊家作對,處處使絆子斷楊家手腳,滿心盼著皇帝勢大,清理掉楊家權力集團後,可以收個從龍之功,取代楊相爺坐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卻沒想過當前朝堂局勢,皇上根本沒有贏的機會,梁家早晚要落個家破人亡的結局。

皇後冷冷一笑,心想︰梁大人終究沒有自家父親智慧,算盤珠子一撥,算出犧牲女兒,換得家族永續是樁好買賣。

忍不住的輕蔑浮上眼底,像在自嘲也像在嘲笑梁貴妃,可不是該嘲笑嗎?這時候該想、能想的是全身而退,哪里是消滅情敵。

兩人各自端坐,向萸的畫技確實令人驚艷,但這不是她們出現的原因。

皇後過來是為了保命,而梁貴妃則是想制造孝順之名,讓侍母至孝的皇帝青睞自己,她們都看不起對方,卻也不會正面為敵。

啃完隻果,齊沐瑱把果核往盤上一拋,起身上前靠近梯子,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向萸說話。

向萸蹙眉,不敢當面得罪,只能保持沉默,視而不見。

梁貴妃滿腦子在尋向萸的錯處,一雙眼楮搜搜刮刮到處瞄時,發現齊沐瑱微眯雙眼,臉上出現幾分痴迷。

他這是……梁貴妃展眉淺笑,向萸居然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勾動敬王世子,如果兩人之間有了首尾,她就不能待在德興宮了吧?

想著想著,忍不住興奮之情,望著梯子上的向萸和梯子下的齊沐瑱,心生一計。

她朝牆邊走去,邊走邊指著樹上孩童。「看!這小孩長得多像楊六公子。」

她走得有點急,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直到逼近時手肘用力一推。

木梯不穩,正專心作畫的向萸失去重心,生生從階梯上往下墜,本就站在梯旁的齊沐瑱想也不想抬起雙臂,將人接個滿懷。

原本是浪漫粉紅,充滿泡泡的場景,卻因為啪的一聲,畫盤倒扣在齊沐瑱頭頂,染出一身五彩繽粉,變成了笑劇。

向萸連忙收拾笑意,想從他懷里跳下來,但齊沐瑱手臂緊縮,怎麼也不讓!

好不容易美人在懷,就算染了色又怎樣?

干麼啊?眾目睽睽之下,他這樣搞,有沒有想過她的名譽!

千萬別跟她說什麼心意不變,也別提啥以身相許,不然她發誓,絕對會想盡辦法讓齊沐瑱身敗名裂。她發狠地想著。

太後皺眉不滿,梁貴妃惡意得逞,喜氣洋洋,而皇後波瀾不興,兩手放在裙裾上,沒有出現任何一點動作。

「放手。」向萸低聲恐赫。

「不放。」齊沐瑱形象都不要了,死死扣住她。

如果不是太多大咖環繞,向萸超想抓起畫盤往他頭上再砸兩下,就算砸不出更多顏料,也要把他給砸暈。

她深吸氣,咬著牙,吐出溫柔的話語。「這顏料得盡快清理,否則一乾就會留在身上,兩、三個月都清除不去,將軍大人還是……」

頂著一頭顏料,兩、三個月清除不去?那他可就成了大笑話,齊沐瑱依依不舍,卻不得不放開她。

太後道︰「來人,快伺候世子爺洗漱。」

齊沐瑱離開,向萸覷一眼梁貴妃,本為顧全大局、不想對她動手,可就是有人欠修理,你能怎麼辦?

抓起畫筆輕輕一甩,幾滴顏料精準地落在梁貴妃臉上,她剛感覺到涼意,向萸立刻拿話岔開。

「方才我遇見楊家小公子,他很喜歡奴婢的畫,約定好日後入宮,隨時找奴婢畫畫。小公子太伶俐可愛,模樣深入奴婢腦海,畫著畫著就把小公子給入了畫,還請娘娘恕罪。」

被她這一打岔,梁貴妃忽略臉上的微涼,興奮地等待太後懲罰向萸。

沒想這一忽略,待她回過神後,拿皂角死命刷洗,不但洗不乾淨,半乾的顏料還在她臉上擴散出一塊青紫,怎麼都去除不掉,之後的三個月,她頂著一張家暴臉,連門都不敢踏出去。

太後會懲罰向萸嗎?

當然不會,向萸胸有成竹。

故事是齊沐謙說的,四皇子對爬樹有特殊喜好,寵子太後舍不得阻止,只能找來其他孩子陪玩,每回四皇子上樹,她就親自站在樹下護著,慈母之心昭然若揭。

梁貴妃只注意到樹上的男孩長得像楊小霸王,卻沒發現樹下的宮女,眉宇間有太後的影子。

向萸朝太後看去一眼,果然,動容了吧?

太後走向牆壁,看看樹上、再看看樹下,這丫頭是刻意討自己歡心對吧,明知道對方的心思,她還是接納了。「賞,重重有賞!」

梁貴妃詫異,怎麼會賞?應該重重懲罰才對啊。

明明上回楊六公子爬樹,伺候的宮女一個個被打得下不了床,還有那身子弱的直接一命嗚呼,再也見不到隔天陽光。

太後分明忌諱的呀,她想不出問題在哪里,但看著向萸的目光越發凌厲。

向萸只想帶走黃金百兩,對太後賞賜的飯食半點興趣都沒有。

但太後賞賜誰敢不收,于是熬完那頓讓人胃脹氣的晚膳之後,在齊沐瑱戀戀不舍的目光里,向萸轉身回德興宮。

夕陽西下,紅色牆壁隔絕多余陽光,陰涼的晚風鑽過身邊,讓人感到幾分寒涼,她加快腳步,卻發現前方有兩道影子。

直到走近了,她才看清楚那是齊沐謙和小順子,是特地來接她的嗎?

咧開嘴角,掩不住的歡欣鼓舞,她邁開雙腿朝他飛奔,速度越來越快,待來到齊沐謙身前時,他展開雙臂迎接。

向萸想也不想,一個跳躍跳到他身上去,像只無尾熊攀在他身上。

他喜歡她的笑容,喜歡她的歡欣鼓舞,更喜歡她的熱情,托著她的小屁屁,擁緊她的小身體,他在她耳畔說︰「受氣了?委屈你了。」

他怎會知道?太後身邊有他的人?他沒有想像中那樣勢孤力薄?驚訝加驚喜,她圈緊他用力說︰「不委屈,一點都不委屈。」

跳下來,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著自己的惡意。

不過是幾滴顏料,就讓她這麼得意?太善良了,對付梁貴妃可以下點重手。她最重視什麼呢?金錢、財富和容貌吧,既然容貌毀了,那就……

念頭一起,幾天後玉芙殿鬧小偷,她的金銀票據、首飾頭面全丟,依她的性子早該鬧起來的,但是並沒有,因為床頭擺了一支刻著茉莉花的玉簪——是她給薛紫嫣的賞賜。

一夜之間變赤貧,貴妃成了跪妃,偏偏她派回家求救的宮女連玉芙宮都走不出去,一跨出門,不久就會被發現暈倒在某個角落里。

這讓梁貴妃更加相信,絕對是薛紫嫣來找她索命,因此病情更嚴重了。

齊沐謙和向萸走在前頭,小順子有眼色地遠遠跟著。

「相不相信這條甬道上有鬼?」他想到什麼似的問。

「有、有鬼嗎?」她張大眼楮四下張望,後背汗毛豎起。

「有,冤死的、被害死的、莫名其妙死的一大堆,先帝曾讓道慧國師來這里看過,國師說此處聚陰,那些陽壽未盡、不該死卻枉死的人,魂魄無處可去,天擦黑就會在這里徘徊聚集,因此天黑後宮人們就不敢往這里走。」

「那你還來接我,不怕鬼嗎?」不知者無畏,他不說,她肯定會大大方方、昂首抬頭,闊步往回走。

「我不怕,我還希望能夠遇見幾個,問問他們娘在那里過得好不好?或者問問枉死的娘親是不是也在這里徘徊?」

非常輕的口吻,卻重了她的心,眼楮濕濕、鼻子酸酸。低頭順著他的手臂往下看,視線停在衣袖下方的修長手指,他的臉長得不怎樣,但手指美爆了,修長而優雅,那是雙藝術家的手。

下意識地,她緊緊握上。

她的掌溫濡染上他的,他彎起雙眉,翻掌,將她的手攏進掌心。長長的甬道里,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一步接著一步、不疾不徐。

兩世為人,她的親人緣分極淡,好不容易有個疼愛自己的爹爹,沒想緣分仍是淺薄。

向萸天性懶惰,她沒想要混得風生水起,也不想千古留名,倘若父親防護罩還在,她肯定會沉浸在創作的幸福里,一輩子沒出息。

但命運把她往復仇路上推,她打心底反彈,卻無法容許自己什麼都不做。因為她明白,倘若什麼都不做,遺憾會終生傍著自己。

想起孤軍奮斗的自己,想起被困在牢籠里動彈不得的自己,那種想尖叫卻無法發出聲音的壓抑,他也經歷過吧?那種越掙扎綢綁得越緊,繩索陷入肉里,無比疼痛卻只能和著血吞咽下去的滿腔憤恨,他嘗過更多吧?

同病相憐,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們應該更憐惜彼此、更珍視彼此。

「我也想要。」她低聲說。

「想要什麼?」

「想在這里遇見父親。」

他挑起的話題,卻讓她澀了眼楮,找不到爹娘的他們,只能試圖尋找他們的魂魄來安慰自己,真是可憐啊。

他們走得很慢,像在等待……思念的親人們尋聲找來。

「听說人死後會化成星子飛到夜空,靜靜地庇護地上的親人。」

她遙望星空,賣火柴的女孩被母親接引到天堂,如果自己的最後一天來臨,父親母親會不會也出現,朝著她伸出雙手,微笑道︰好孩子,來爹娘這里,我們一家人團聚。

「會嗎?」這個說法很好,他喜歡,好像連死亡都可以帶著幾分盼望。

「我希望會。」

走著走著小跳躍起來,她哼起旋律,柔聲輕唱,「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女圭女圭想媽媽,天上的眼楮眨呀眨,媽媽的心呀魯冰花,家鄉的茶園開滿花,媽媽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

淺顯的歌詞,寫盡對母親的思念,齊沐謙也跟著抬頭,望向夜空星辰。

女圭女圭想媽媽了,媽媽的心肝閃著淚光在思念,媽媽知道會不會心疼?

他們走得奇慢無比,終究還是快要來到盡頭,沒有遇見親人魂魄,不禁有點失落。

她對政治沒有概念,她認為自己應該對他多幾分信任,因此從來不問,接下來他要怎麼做。

但是今晚,也許是氣氛太好,太適合談心,因此她問了。

「有沒有想過,你的結局會是什麼樣子?」

「沒有,不敢想。」

這話讓她很哀傷,即使理解這種心態叫做「習得性無助」,意指人或動物不斷接受到挫折,在情感上、認知和行為上表現出消極的特殊心理狀態。

「從前有個叫做馬丁的人曾經做過一個實驗。」

「什麼實驗?」

「他把狗關在籠子里,上面放一塊燒熱的鐵板,下面則拿熱鐵去燙它,狗被燙到就會跳起來,但它一跳又會被上面的熱鐵板給燙著,試過一次兩次……無數次之後,即使再燙,狗再也不會出現任何反應。就算把上面的鐵板拿掉,只要跳出籠子狗就不會燙傷,它也不會嘗試跳躍逃跑,只會乖乖蜷縮在角落里,等待疼痛感消失,它徹底失去了逃生。」

他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看著還負有重大任務的她,很抱歉……他不能對她說實話。

「我和那條狗不同,我頭頂上的鐵板非但沒被拿掉,相反地鐵板變成鐵塊、鐵磚,越掙扎受傷越大。于我而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安分。」

「即使安分的下場是死亡?」

「誰都會死,我會死、楊玉瓊會死,沒有人能夠逃得過。」

「但世界這麼大你還沒看遍,天地這麼寬你也尚未走遍,你還有選擇權。」

「選擇權嗎?是的,我有。我能夠選擇誰殉葬,你肯不肯陪我進地宮?」他在開玩笑。

但這對她不是玩笑,而是傷害,她承認喜歡他了呀,她要當他媳婦兒了呀,身為男人本該承擔女人一世幸福,他怎麼能夠放任生死?

咬碎銀牙,胸口起伏,向萸怒其不爭。

她生氣他的安分,生氣他不肯對抗命運,更生氣他允許壞人對自己過分。他沒做錯任何事,不該承擔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更不該不看重自己的性命。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她氣到齜牙咧嘴。

「我希望你說——齊沐謙,我喜歡你,你在哪里,我在哪里。」見她氣得紅撲撲的臉頰,感覺賞心悅目,讓他忍不住想繼續逗她。

「蝮蟻尚且偷生,難道人類的智慧比不上螞蟻?」

「意思是你不樂意嗎?」他佯裝委屈。

她真的火大了,他不能在這麼嚴肅的議題上開玩笑,握緊拳頭,她朝他揮拳怒吼。

「對,我不樂意,既然非死不可,為什麼不拼個魚死網破?就算失敗,頂多就是個死字,還能有更嚴重的後果?」

「當然有,如果我想魚死網破的話。」

「什麼後果?」

「德興宮里上上下下七十余人都會受到波及,他們跟了我一場,好處沒享到,卻要受我牽連枉送性命,于心何忍?」

向萸听懂了,經驗教會他,輕舉妄動會造成什麼後果,他已經失去太多,不想再做無謂犧牲,他的每一步都要細細籌謀,不能放任沖動。而反抗需要太多不顧一切的沖動……

他的話,冷靜了她的頭腦。

什麼渣帝?分明是把屬下性命看得比自己更重的仁德明君。

「怎麼不說話。」他彎下腰,對上她的眼楮。

還有什麼好說的?難道要勸他,奴才本來就是用來替主子死的?她的性格里翻不出這種殘忍念頭。

咬緊牙關,臉憋得又紅又繃,雙眼充滿血絲。

「齊沐謙,你要是敢死,我就立刻去找一個比你帥、比你杰出、可以安安穩穩活到一百歲的男人,享受被寵愛的喜悅,為他生下一堆優質子孫。」

撂下話,向萸用力推開他,快步往前狂奔。

看著她的背影,他笑歪了嘴,這麼生氣嗎?怎麼辦啊,一百歲欸,這要求很難達到。

要不,去問問周承,能不能煉制長生不老藥?

向萸跑得飛快,一個黑影從眼前竄過,帶起一陣邪風,她猛地停下腳步,張大雙眼四下張望,沒有人啊,可是剛才……

是鬼?真的見鬼了!

她嚇得轉身往回跑,齊沐謙笑彎濃眉展開雙臂,等待二次乳燕投林。

她奔進他懷里,箍緊他的腰際,顫巍巍說︰「我、我……看見鬼了。」

「不怕,我在。」

齊沐謙牢牢抱住她,發現向萸全身上下抖得很厲害。嚇得這麼嚴重嗎?他的眼楮眯成一條線,目光定向遠方。

跟在身後的小順子心中暗忖著︰阿無,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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