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古代行 第三章 婚事底定
花銀子找乞丐盯著雲山藥莊果真對了,短短五日,關南就拿到一張很有分量的名單。
「雲山藥莊看似不顯,沒想到上門求醫的不少,除了一家未曾耳聞,其余皆是越州最有身分有地位的人家,看樣子這位顧老的醫術應該很厲害。」至今只聞其名未見其人,關南對這位顧老的醫術難免有所保留,也不知道會不會害他們白忙一場,如今見到求醫的名單,好比吃了定心丸,這位顧老八九成是那位能位能剖月復取子的神醫。
手指一一滑過名單上的人家,顧晟凌看著看著只覺得頭疼,絕大部分不是那種能得罪的人家,可是他相信顧老不會來者不拒,「若你是顧老,你會如何選擇?」
顧南想了想,搖了搖頭,「若只是從其中挑出一兩家太難了,去了這家,得罪那家,索性全部去了。」
「這是不可能。」
「為何?」
「顧老若是來者不拒,雲山藥莊就沒必要擋在前頭,誰上門求醫,顧老就上誰家,這還能保證不會得罪人,不是嗎?」
關南苦惱的搔著頭,「好像是這麼回事。」
關晟凌命關東取來筆墨,一一勾選對越州有影響力的人家,最後落在那個看似沒沒無聞的人家,「這個李府是什麼來歷?」
「不清楚,可是若問越州哪個李家最有地位,當數安南郡王府。」
「對哦,我倒是忘了安南郡王府。」
安南郡王是當今皇上的皇叔,早在先皇削藩,安南郡王已經沒什麼權力,不過安南郡王在此經營三四十年,絕不能小瞧了。
「安南郡王府漸漸沒落了,安南郡王又是一個低調的人,如今在越州老百姓心目中,安南郡王只怕比不上越州知府,這段時日往來越州各地,小的也未曾听見有人提起安南郡王府,莫非安南郡王府對外自稱李府?」
「安南郡王這個人很聰明,他很清楚自個兒應該有的態度,就怕皇上惦記,將他們召回京城,不過安南郡王府再沒落也會有府醫啊。」
「王府如今沒多大分量,府醫的醫術可能還比不上草醫堂的大夫。」
關晟凌將名單還給關南,「我勾選的那幾家安排乞丐盯著,若能打探到他們家什麼人得病,得了什麼病,重重有賞。對了,那些乞丐還盯著雲山藥莊嗎?」
「是,小的讓他們繼續盯著,誰知道還有哪些人會上門求醫,另外,小的教他們留意雲山藥莊是否派人出去尋人,以及顧老是否得到消息悄悄回來。」
關晟凌滿意的點點頭,他們不差銀子,能夠隨時掌握雲山藥莊的情況最好。
這時一股焦香的肉香傳過來,明景陽端著一盤肉走進院子,還忍不住伸手捏了一塊放進嘴里,邊吃邊點頭,真是太好吃了!
「這是怎麼回事?」關晟凌對著明景陽手上的盤子挑了挑眉。
明景陽調皮的擠眉弄眼,「你猜。」
「你是不是太無聊了?」
哼了一聲,明景陽在關晟凌對面的石椅坐下,放下盤子,一臉鄙夷的看著他,「你這個人真的太無趣了,猜猜看,樂一下,不好嗎?」
「我看不出來這哪里值得一樂了。」
瞪著關晟凌半晌,明景陽重新端起盤子,「既然不值得,你別吃。」
「我從來不吃來路不明的東西。」自從十六歲那年參加賞花會差一點遭人算計,關晟凌就養成了一個習慣——不讓來路不明的食物入口,也因為如此,他十八歲就上了戰場,就是不想待在滿是鵝魅態軀的京城。
「……」明景陽恨不得賞自個兒一巴掌,怎麼將這事忘了呢?
「明公子手上的烤肉想必是容家丫鬟送過來的,正好遇見明公子,就讓明公子帶回來。」關東出聲道。
明景陽驚訝的瞪大眼楮,「你怎麼知道?」
「昨日爺帶小的上山獵了幾只兔子,還有一只傻廡子,因為兔子是活的,爺就賣給了華叔。」
「華叔?」
「容大姑娘的師傅,華叔是個大夫,需要活的兔子試藥。」
「這還真是巧合,容大姑娘的師傅也是個大夫!」明景陽眼珠子賊溜溜的轉來轉去,心想,這位師傅會不會跟雲山藥莊有關系?
「雖然說是大夫,但是容大姑娘的師傅醫術不太好,也沒有大夫的樣子,倒像個貪吃的老頑童。」關東是關晟凌的貼身侍衛,總是無聲無息的守在後面,因此看得格外清楚,那位華叔見到兔子好像許久沒吃肉,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若非關東這個人一板一眼,明景陽覺得他一定是在說笑,這太匪夷所思了,「難道這位華叔買兔子不是為了試藥,而是為了吃?」
「這是小的所見,也許華叔真的是為了試藥。」
頓了一下,明景陽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臉上的表情微微僵硬,「若是兔子用來試藥,能吃嗎?」
大伙兒有志一同回以沉默。
明景陽不由得抖了一下,手上的盤子摔了,焦香的兔肉散了一地。
半晌,他掐著喉嚨,做出嘔吐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很惡心很想吐。」
關晟凌沒忍住的翻了白眼,看著他的眼神彷佛在看傻子似的,「華叔那個人看起來不太牢靠,但應該不會干出這種危害別人性命的事。」
「是嗎?」明景陽還是渾身起雞皮疙瘩,沒有親眼見過華叔,他真的不清楚華叔是什麼樣的人。
「你若吃了容家送來的烤肉出了事,華叔能逃過牢獄之災嗎?除非華叔是個傻的,干啥危害無冤無仇的人?」
聞言,明景陽終于緩了一口氣,自我安慰的道︰「華叔不懂,容大姑娘不可能不懂,試藥應該只是隨便說說,目的是為了滿足口月復之欲。」
「也許吧。」關晟凌莫名的生出一個念頭——難道買活的兔子另有用意?
不過,明景陽還是抖著身子搖頭,「我還是不吃,一想到他們買兔子很可能是為了試藥,我的胃口就蕩然無存。」
「肉都掉在地上,想吃也吃不了了。」關晟凌好笑的道,這家伙真當人家每次烤肉都會送過來嗎?他相信今日是基于禮貌,而且很可能是唯一的一次。
明景陽很快就想明白了,人家花銀子從他們手上買兔子,當然不會每次烤肉都送一份過來,以後大概沒機會吃了,不過胃口沒了,這倒也無妨。
雖然顧老頭很任性,想給誰治病就給誰治病,但這不表示他不諳世事,他知道不能得罪權貴,雲山藥莊在越州的地位再超然,也有不能得罪的人,要不人家派幾個殺手就能滅了雲山藥莊。
總之,遇到不能拒絕的權貴,他走一趟就好了,這說不上委屈,可是今日這個真的太麻煩了,十日前他就去瞧過,也說明白了,偏偏他們不願意配合,還要他想法子配合,這到底誰是大夫呢?
「唉!」顧老頭重重嘆了口氣,愁啊!
「師傅,肚子不餓嗎?」容安然抬頭看著牆頭上哀聲嘆氣的假老頭,真是搞不懂,搬張椅子坐在桂樹下不是很舒服嗎?還是說牆頭上的風景更好,即便跳下來總要飽受一頓「哎唷喂呀」也無妨?
「午膳吃什麼?」顧老頭有氣無力的瞄了徒弟一眼。
「我做了魚鮓面。」
顧老頭兩眼一亮,「三斤以上的草魚?」
「對,三斤以上的草魚,師傅不想吃不用為難。」
話落,顧老頭的「哎唷喂呀」就跟著響起,容安然不由得唇角一抽,這是什麼奇怪的樂趣?難道不能等到她搬來梯子嗎?她嚴重懷疑師傅有自虐傾向。
顧老頭快速的跳起來,拍拍,跑去門廊下的椅子坐下,「你趕緊端來,師傅要一大海碗。」
過了一會兒,容安然用托盤端來一個海碗的魚解面和一碟糖蒜,放在矮幾上,便在台階坐下。
容安然看著顧老頭立馬埋頭一口接著一口,也不怕燙口,吃得額頭都冒汗了。
「昨日夜里師傅是不是回了雲山藥莊?」她知道師傅只要不出遠門,三四日就會悄悄回一趟雲山藥莊看看有誰上門求醫,有些病人可以交給顧家其他人,但是有些病人只能師傅出面。
吃飽了,顧老頭用衣袖胡亂的擦了擦嘴巴,拍了拍肚子,意興闌珊的道︰「郡王府又找上門了。」
「郡王府的小姑女乃女乃?」容安然記得前幾日師傅隨口提了一句,當時她並未多問,大夫不可以透露病人的病情,這是醫德。
「對,袁夫人,安南郡王妃最寶貝的小孫女。」顧老頭沒好氣的撇嘴,「我都說了我不擅長婦科,草醫堂的大夫都比我有本事,對我糾纏不清有什麼用?」
「袁夫人得了什麼病?」
頓了一下,顧老頭移動在容安然身邊坐下,低聲道︰「她懷了孩子,八個多月了,前面的大夫說她的情況不太好,生孩子時會有危險,對了,前面的大夫是草醫堂的婦科聖手何老大夫。」
「何老大夫在婦科方面確實比師傅厲害。」
顧老頭很哀怨的瞥了徒弟一眼,有必要說得如此直白嗎?不過比起哀怨,他更無奈,「可是人家不相信啊。」
「人家大概覺得這是疑難雜癥,找師傅就對了。」
顧老頭嘿嘿一笑,「這是疑難雜癥嗎?」
「大部分的大夫都束手無策,當然是疑難雜癥。」
「她就是生不出孩子,我也沒法子幫她生啊。」顧老頭煩躁的揮了揮手,「我又不是接生婆,纏著我有什麼用?」
容安然想到什麼似的沉默了。
「怎麼了?」
半晌,容安然輕聲的問︰「師傅,安南郡王府是不是听說了剖月復取子的事?」
顧老頭撇了撇嘴,斜睨了她一眼,「我又不會剖月復取子。」
「剖月復取子是萬不得已。」
一年前冒險做了剖月復生產的手術,容安然如今回想起來還後怕,當時仗著她有很好的麻醉方子,又跟著師傅學習針灸止痛術,早先給幾個獵戶做過縫合手術,再有玉珠跟在身邊多年,可以充當幫手,產婦的居家環境也很好……
總之,初生之犢不畏虎,她那時甚至忘了告訴產婦和家屬成功率只有三成,慶幸母子平安活下來,要不她可能落了個謀害人命的罪名。
「人家沒說破,我又不會剖月復取子,既然我不擅長婦科,以為這事就算了,怎麼知道他們又找上門。」顧老頭忍不住抓抓頭發,真煩!
「他們可能是想打探剖月復取子的事。」
顧老頭心底是有猜測的,但是潛意識想避開「剖月復取子」這件事,一來剖月復取子太匪夷所思了,二來此事關系到徒弟,徒弟畢竟還未成親,說她拿刀子給孕婦開月復取出孩子……太可怕了,她還能嫁人嗎?
「師傅,還是我去吧。」
「上次師傅我強忍著作噩夢的後果費心將你摘出來,這已經漏洞百出了,再來一次我擔心隱瞞不了。」
「我只是看看,還是自然生產最好。」容安然可不鼓勵剖月復生產。
略一沉吟,顧老頭莫可奈何的點頭應了,「為師來安排。」
三日後,容安然帶著玉珠來到安南郡王府,以客人而非大夫的身分上門拜訪,由郡王妃身邊的嬤嬤親自領進府。
見到袁夫人,容安然還未把脈就看明白了,不過她還是先把脈,確定懷孕日期,隨後進內室檢查,在伸手推按肚子過程當中,察覺到她的疼痛神經比一般人還敏感,也就是說,她很難自然生產。
容安然一回到外室,安南郡王妃便心急的問︰「容大夫,如何?」
「孩子太大了,而且胎位不正,這孩子怕是生不下來。」
安南郡王妃的臉色一沉,「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停了補品,只有正常三餐,孩子怎麼還會太大了呢?」
這個問題容安然無法回答,按理說高門大戶的太太身邊一定有經驗豐富的嬤嬤,她們都知道孕婦不能補過頭,以免孩子太大不利生產,怎麼會犯這樣的錯?
「容大夫有辦法將胎位轉正嗎?」
「我模了一圈,孩子的頭圍很大,而袁夫人骨盆偏小。」言下之意,孩子還是生不下來,結果就是一尸兩命。
沉默了半晌,安南郡王妃壓低輕音問︰「我听人說過剖月復取子,這不是要人命嗎?」
「剖月復取子並不是直接拿剪刀剪開肚子,而是用刀在這兒劃開一個口子,取出孩子再縫合。」容安然比著下月復部,也就是恥骨上方三至五公分左右的位置。
「那一位還活著嗎?」安南郡王妃當然見過那位剖月復生下來的孩子,不過孩子的親生母親是位姨娘,說是送到鄉下莊子,可是沒見到人,誰知道是死是活,孩子能不能活下來並不是她最在意的事,她更關心的是小孫女的安危。
「我跟師傅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活得好好的。」一個被當成生產工具的姨娘,完成任務之後是死是活全看主母,她當下能保住產婦的性命,也不能保證人家接下來都能安然度日。
安南郡王妃還是搖了搖頭,太難接受了。
「剖月復取子的成功率只有三成,這是萬不得已。」這是安南郡王妃自個兒提出來的,可別搞得好像她鼓吹人家剖月復取子,真要走到這一步,出了事豈不是要怪罪到她頭上。
「是顧老還是容大夫?」安南郡王妃已經有了猜測,顧老請人傳話,她小孫女若想平安生下孩子只能靠他的徒弟,原來她不明白其中含意,如今听了那麼多還能不明白嗎?可是眼前這位姑娘只有十五六歲,她的醫術有這麼厲害嗎?
「我以為這該等郡王妃做了決定再來說細節。」
安南郡王妃不再言語,直接讓嬤嬤送容安然主僕出去。
容安然並沒有坐馬車,而是直接步行到客棧,身後的玉珠見到一道似曾相識的身影,不由得停下腳步。
容安然見到賣冰粉的,嘴饞想坐下吃一碗,這才發現玉珠還傻傻的站在後頭。「玉珠,怎麼了?」
玉珠回過神來,皺著眉大步跟上,「奴婢見有個人很面善,好像在哪兒見過。」
容安然覺得好笑,「面善又如何?」
「我們到郡王府時他在外面,這會兒我們離開郡王府了他還在外面。」
「他應該是沖著郡王府來的。」容安然並不清楚先皇已經削藩,如今安南郡王府只有地位,沒有權勢,還不值得朝廷派人盯著。
「哦。」
容安然急著去吃冰粉,扯著玉珠趕緊找位子坐下,轉眼就將此事拋到腦後。
關晟凌以為事情很簡單,借助乞丐的本事,找到顧老不過是幾日的事,可是沒想到過了整整十日了事情還在原地打轉——上門求醫的還是那些人家,明顯是來催促的,而他勾選盯梢的目標一無所獲……難道他的推斷錯了,顧老根本不在意越州這些權貴?
手指輕敲著石桌,關晟凌重新審視那張名單。
「咳……咳咳……」
關晟凌的目光在名單上來來回回打轉,隨意的一問︰「怎麼?病了?」
「不是,那個……爺,小的在郡王府見到容大姑娘。」
關晟凌倏然抬起頭看著關南,「容大姑娘?」
「昨日小的不是去府城見那些乞丐嗎,正好路過郡王府,小的就順道瞧瞧,沒想到見到容大姑娘帶著丫鬟登門拜訪,郡王妃還特地派了嬤嬤出來接人。」
關晟凌的目光一沉,「是郡王妃身邊的得力嬤嬤,還是院子的管事嬤嬤?」
「郡王妃的親信。」
「容老夫人跟郡王妃是舊識嗎?」
「這個小的不清楚,可是來這兒有一段日子了,別說是容老夫人,就是容大姑娘也很少進城,听說容老夫人在莊子後面開闢了一塊藥田,親手種植草藥。」
關晟凌突然想起一事,「容大姑娘怎麼會拜師習醫?」
「這個我知道。」明景陽從外面走進院子,「听說容大姑娘原本是想跟容老夫人學習醫術,可是容老夫人醫術不精,又覺得孫女很有天分,便請求她師弟收徒。」
「華叔是容老夫人的師弟?」
「容老夫人的父親是個大夫,曾經在草醫堂坐堂,華叔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便收華叔為徒。」
關晟凌看著明景陽在對面坐下,似笑非笑的挑起眉,「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我可不是你,除了往山上跑,對村子一無所知。」明景陽對關晟凌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如今我見到大夫就忍不住多想一點,這個華叔又是個怪老頭,這好奇心就控制不住的冒上來了,再往村子里面轉上一圈,隨便拉住一個曉事的孩子,給幾個銅錢,他就能說上一大串,不到一個時辰村頭村尾都模清楚了。」
「你行。」關晟凌不吝嗇的夸了一句。
「可惜這位華叔的醫術好像不怎麼樣,也沒見他給村民看病,要不他怪里怪氣的樣子還真有幾分神醫的味道。」
「你沒見過華叔,如何知道他醫術不好?」
「這不是關東告訴我的嗎?」明景陽很委屈的瞥了關東一眼,絕不承認他也認為如此,買了兔子說要試藥,事實上進了肚子,這根本只想著吃,誰知道大夫的名聲是不是吹出來的。
關晟凌還真反駁不了,連他都說華叔看起來不太可靠。
明景陽伸手指著那張名單,「其實,我覺得應該先搞清楚這些人家誰得病,得了什麼病。」
「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嗎?關南收買的那些乞丐全部動起來了,可是至今一點收獲也沒有。」
「高門大戶只要有底蘊,嘴巴原本就很難敲開,想要打探消息得好好的動腦子。」明景陽敲了敲腦袋瓜,「譬如郡王府不是有府醫嗎?還有,那些高門大戶平日肯定有專門配合的大夫,只要找到這些大夫,還怕打探不到消息嗎?」
「一個沒有醫德的大夫才會泄漏病人的病情,你覺得有可能打探到消息嗎?」
「光明正大當然打探不到消息,這種事得從他們身邊的人下手,或者耍點手段來點陰的,還怕打探不到消息嗎?」
雖然關晟凌不贊成,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唯一的法子。
「你別那麼講究規矩,你再耗下去,那位就要派人來催了。」明景陽舉起手往上一指。
略一沉吟,關晟凌還是放權了,「關南,這事你看著辦,還有打听一下容大姑娘來了越州之後的事。」
明景陽戲謔的挑起眉,「唷,對容大姑娘來了興致了?」
「……她此時出現在王府太巧了。」關晟凌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很陌生,一顆心好像被什麼纏繞住了,他很想知道她的每一件事。
明景陽夸張的瞪大眼楮,「你是想告訴我,她——一個侯府的大家閨秀——有可能是那位剖月復取子的神醫?」
關晟凌連自個兒的心思都看不清楚,索性閉上嘴巴。
「我看啊,有人動了凡心了。」明景陽兩眼閃著八卦的光芒,誓言逼出某人的真心話,可惜無論他如何鼓動嘴皮子,某人依然不動如山,他見了又惱又氣,只能跳腳直罵無趣至極。
已經過了三日了,安南郡王府還沒有消息傳來,容安然感覺好郁悶,索性戴上斗笠,拿著釣具,一人一狐去池塘釣魚。
其實她不應該為任何人進行剖月復生產的手術,如今的醫療水準太差了,可是她很清楚,令郡王妃卻步的不全是剖月復手術,而是她這個人,總之,郡王妃就是不相信她——年紀輕,還是個女娃兒,若是師傅站出來,郡王妃肯定很容易下定決心。
咚一聲,容安然將思緒拉回,見到調皮的小狐狸繞著木桶打轉了幾圈之後,終于順利的推倒木桶,剛剛釣上來的魚已經躺在草地上垂死撲騰,這還不夠,小狐狸還去逼弄瀕臨死亡的魚兒,太惡劣了!
「小白!」容安然生性懶散,喜歡舒舒服服過日子,但這不代表她沒脾氣,火氣上來了,她的拳頭也是很硬的。
「吱吱吱!」小狐狸察覺到危險來臨,立馬跑了,不過它跑得不快,明顯在等待主人來追它。
雖然理智告訴她不必理會,小家伙就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可是看著它跑來跑去,木桶跟著滾過來滾過去,她覺得今日不出手修理一下這家伙不行,于是扔掉斗笠,揮動手上的釣竿當棍子追著小狐狸打,每次靠近了她就揮出釣竿,無論如何她至少要抽到一次,疼得它吱吱叫。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時因為某人的出現,小狐狸很機靈的撲到人家身上,而她為了扯住揮出去的釣竿緊急拐彎,然後就摔了,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兩人四目相對,容安然直接懵了,關晟凌見到容安然一臉的呆萌,忍俊不住笑了。
「吱吱吱!」小狐狸樂得在關晟凌的懷里動來動去。
容安然好想變成一只鴕鳥,腦袋瓜直接埋進土里,來個眼不見為淨。
「姑娘……姑娘……姑娘……」
金珠的聲音由遠而近,如此的美妙,容安然終于有了擺月兌尷尬的機會。手上的釣竿立馬扔了,容安然狼狽的站起身,轉身迎上去。「怎麼了?」
「那個……」金珠喘著氣,容安然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慢慢來,待她可以好好說話時便趕緊說了,「姑娘,陳三家的小胖子溺水了。」
雙腳快速做出反應,容安然直奔河邊,金珠賣力的在後頭緊追,沒辦法,誰教她腿短身子圓潤,沒姑娘俐落敏捷。
關晟凌見狀原本要立刻跟上去,可是見到還丟在池塘邊的釣具,只能先收拾東西,提著東西趕去河邊瞧瞧。
當關晟凌走到人群聚集的河邊,見到的正是容安然在為小胖子做心肺復蘇術,那全神貫注救人的身影在他視線定格,明明是那麼縴細嬌女敕,卻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教他情不自禁的駐足。
這一刻,天地之間一切都靜止了,他的世界只有她的存在,深深在心頭,直到關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爺,關南來了。」
關晟凌收回視線,轉向悄悄來到身邊的關南。
「京城來信。」關南低聲道。
關晟凌將手上的釣具交給關東,讓他送回容家莊子,然後帶著關南回了自個兒的莊子。
進了院子,關晟凌在老樹下的石椅坐下,如今可以說是越州最美好的季節,他不喜歡窩在書房,院子不僅有外頭隨風而來的桃花香,還有淙淙的溪水聲。
關晟凌接過關南遞過來的書信,拆開信封,取出箋紙,上頭提起他的親事,父親將關容兩家的親事決定權交給他。
「沒想到真教你說中了,國公爺不敢擅自作主決定你的親事。」明景陽縮在關晟凌的身後跟著一起看信。
「你怎麼老愛當賊?」若不是早習慣明景陽喜歡「突襲」,關晟凌肯定嚇了一跳,不過這要怪他自己心神不寧,竟然沒有察覺。
「你太專注了,我怕打擾到你。」明景陽直起身子,繞到另外一邊坐下。
「我看是你想偷看信。」
「我不看你也會說啊。」不過偷看更有樂趣罷了。明景陽在心里補上一句。
「這事不需要藏著掖著。」他可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看重要的書信。
「我們還是說重點,你的決定?」
「這事與你有關嗎?」
「你別這麼小器,我早晚會知道。」
「是啊,可是我不想告訴你。」
明景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你不會真的如此待我吧?」
「你太過急躁了,正好借此磨一下你的性子。」
「放屁!」
關晟凌不理他,將箋紙收回信封。
「關子善,我們可是兄弟,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
「事情未定之前,誰也不能保證沒有變數,待事情定下來我自然會告訴你,何必急于一時?」關晟凌不太喜歡自個兒的表字,感覺好像他很不善良,可這是先皇以厚愛之名賜下的,而當時他出生不久,不能反駁,他爹更不敢說一個不字,總之,相熟之人從來不會喚他子善。
「你想娶誰不想娶誰,誰能左右得了?」明景陽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我不喜歡大聲嚷嚷還未成定局的事。」
明景陽一副懶得跟他計較的模樣,擺了擺手,「算了,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們可是好兄弟,我還會看不出你的心思嗎?」
關晟凌一笑置之,今日之前他並未確定自個兒的心意,她與他接觸過的女子不同,他看她是很獨特的存在,可是剛剛見她一心一意救人,他的心動了,有個念頭烙印在心頭——
他要她留在自己目光所及之處,若她成為他的妻子,他可以感覺自個兒的心是歡喜的,他對成親這件事終于有了期待。
明景陽突然嘆了聲氣,「你的親事一旦定下來,我也逃不了了。」
「那位應該幫你相看好了。」
聞言,明景陽更愁了,「那位會不會幫我選個悍婦?」
「若想管得住你,性子太過綿軟可不行。」
明景陽也不喜歡綿軟柔弱的女子,可是他更不喜歡有人盯著,一個人想干啥就干啥,多愜意啊,就如同這次關晟凌來越州尋神醫,他跟皇上說一聲就可以跟來越州游玩,多爽啊!
關晟凌沒再多說,起身去了書房,他得修信一封回京,盡早將親事定下來。
十日的等待終于有了好消息,乞丐一一將求醫的名單打听清楚了,關南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趕緊向主子報告。
「郡王府嫁進袁家的姑女乃女乃有八九個月的身孕了,听說情況不太好,很有可能一尸兩命,最後只好找上雲山藥莊,求顧老出手幫袁夫人調養身子。」主子最關心的是安南郡王府……不,應該說是容家大小姐,關南當然先從安郡王府說起。
「越州四大家族之一的袁家嗎?」關晟凌是來越州尋找神醫,除了必須掌握的事,他不會將其他的事放在心上。
「對,不過郡王府這位姑女乃女乃只是袁家的小兒媳婦,要不袁家也不會同意她回郡王府待產。」
「安南郡王需要有力的結盟,以便他能在越州站穩腳跟,但也謹記低調原則,若他瞧上袁家長媳的位置,皇上不會容許他安穩的待在越州。」
「听說郡王府為了這位姑女乃女乃尋遍越州的大夫,可是沒有一個例外,所有大夫都說情況不樂觀,郡王府不得已求顧老出手,很可能就是為了傳言中的剖月復取子。」
「這事從哪兒傳出來的?」
「郡王妃的院子,一個粗使婆子據說識得先前剖月復取子那一家的奴婢,為了前途將這事捅到郡王妃面前,郡王妃又派人查探,隨後這位姑女乃女乃就回到王府待產,郡王妃去雲山藥莊求醫……這麼一折騰,郡王妃院子的人多少有所耳聞。」
關晟凌笑了,「這世上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
「顧老應該就是那位剖月復取子的神醫。」關南肯定的道。
「不僅如此,顧老便是華叔。」關晟凌猜想容安然是代替師傅去郡王府,因為求醫的是孕婦,容安然比師傅出面更適合。
頓了一下,關南中肯的道︰「小的以為這事還是需要查證。」
關晟凌同意的點點頭,「此事關系重大,當然需要查證,不過既然知道我們要找的人在哪兒,接下來只要盯著就可以了。」
這趟任務算是完成一半了,關南感覺輕松了不少,忍不住自嘲,「顧老就在我們面前,我們竟然到處找人,還花了那麼多銀子,越州的乞丐見了小的便笑得闔不攏嘴,直喊小的財神爺。」
「他有心隱藏身分,誰能想到他是雲山藥莊的顧老。」關晟凌突然有個想法,顧老會不會是因為崇拜華佗,故而自稱華叔?
「不過,顧老真的是一點大夫的樣子也沒有,反倒是容大姑娘……」關南可沒忘記河邊看見容安然救人的景象,當時周遭有好多村民圍觀,可是他們有志一同的保持沉默,深怕打擾她救人,而他們眼中全是對她的信任。
「華叔是神醫,難免比較任性。」
關南突然想起一事,「不過華叔明明是顧家子孫,為何還要拜容老夫人的父親為師?」
這一點確實令人困惑,關晟凌轉而問︰「你可查了容大姑娘來越州以後的事?」
「了,跟明公子听來的消息差不多,容大姑娘來了越州,突然吵著要跟容老夫人學習醫術,沒想到三個月未到,容大姑娘就將容老夫人的醫術學透了,容老夫人看出容大姑娘在這方面的天分,只能求她師弟收下容大姑娘。」
「因為容大姑娘是女子,若不是舍不得花銀子上醫館或者突然發生意外,村民還是喜歡上醫館看病,不過提起容大姑娘的醫術,村民都說好。」
「那日孩子溺水,村民第一時間來尋的是她,這就足以說明她醫術很好。」雖然先前就知道她懂醫術,但都沒有那日親眼見她救人來得觸動他的心,這樣的她格外動人,可惜她無法像男子一樣救死扶傷,這是不是令她傷心難過?
「小的也看出來了,村民很信任容大姑娘。」
雖然認定華叔就是顧老,關晟凌還是仔細詢問了其他幾家的情況,那些人家不是老太爺就是老夫人生病,基本上都是老毛病,因為老人家年紀大了,便偶爾上雲山藥莊請顧老前來瞧瞧,顧老去過一兩次後就不太搭理,若是再三來催,雲山藥莊會安排顧家其他人前往,當然,情況真的不太好時顧老還是會出面,總之顧老雖任性,但也知道分寸,並非那種見死不救的大夫。
「對了,小的回來之前見到有馬車停在容家莊子外面。」
關晟凌點頭表示知道了,京城那邊應該定下親事了吧。
「姑娘……姑娘……」
金珠一路狂奔進院子,咚咚咚跑上台階,正準備沖進房間,容安然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
「我在這兒。」容安然閉著眼楮躺在桂樹下小憩,感覺太舒服了,連小狐狸都安安分分窩在藤椅邊睡覺,她實在懶得理會,可是任由金珠叫個不停,愜意的午後時光就沒有了。
金珠緊急煞車,連忙扶住門框站穩了,立馬又轉身往回跑,沖到桂樹下。「姑娘,京城侯府來人了。」
「哦。」容安然甚至懶得睜開眼楮,侯府每年都會來人,父親和繼母都是孝順的子女,年禮一定要有,送年禮的絕對是親信,不過今年來得有點勤,明明一個多月前剛剛來過。金珠在椅子旁邊蹲下,「這次京城來的是大總管。」
容安然還是懶洋洋的哦了一聲。
「姑娘還不懂嗎?大總管親自來越州一定跟姑娘的親事有關。」
「那又如何?」
金珠急得想跳腳,「難道姑娘不擔心嗎?」
「有差別嗎?」這個時代婚姻由不得自己,每個家族都有自身考量,娶誰嫁誰從來不是因為男女之情,她為了這種事發愁不是很傻嗎?
在她看來,無論自由戀愛或家族聯姻,婚姻的經營才是最重要,她可是見過那個「自由戀愛越多,離婚率越高」的時代,她懶得去想嫁給誰,反正只要守住自個兒的心,努力過好日子,若有行醫的機會那就更好了。
「姑娘若能嫁進安國公府,將來就是國公夫人了。」
「國公夫人有什麼好的,管東管西羅哩叭唆,日子多累人啊。」
「姑娘,你就不能爭氣一點嗎?」雖然主子性子好,當丫鬟的日子好過,可是什麼都無所謂也很令人發愁,主子沒分量,當奴婢的就很容易被人家欺負。
容安然終于睜開眼楮,很清楚她的想法,伸手模了模她的頭,「你別擔心,你家姑娘再不爭氣也有本事護著你。」
「姑娘不爭氣,連自個兒都護不住。」
容安然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忘了你家姑娘最擅長什麼嗎?」
「醫術。」
「沒錯,誰不長眼楮欺負我,我就下點藥教導他學習當個好人。」容安然傲嬌的抬起下巴,她性子雖然懶散,不愛爭搶,但絕不容許人家欺負到自己頭上,該出手的時候一點也不會手軟。
金珠知道姑娘醫術很厲害,也見過姑娘用銀針使人瞬間無力,可是在她看來那都是旁門左道,沒有身分地位來得有用。
「姑娘,奴婢還是覺得國公夫人的身分比較實在。」
這個時代的門第觀念太重了,金珠有這種認知不難理解,不過容安然覺得自個兒有責任教導她,于是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金珠,你要記住,外在那些都是虛的,變數一來,身分地位可能一下子就沒了,人啊還是要自個兒有本事,有了本事到哪兒都可以過得好。」
頓了一下,金珠訥訥的道︰「姑娘,眼前還是你的親事比較重要。」
容安然突然覺得很挫敗,雖說這是不同時代不同環境的代溝,可是歷史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一國之君有可能成為階下囚,一國之母有可能被小三小四小五取代,若自身沒有本事,守不住外在的繁華似錦,換句話說草包還是別想當老大……她扯太遠了,反正人還是實在一點,不要強求,日子會過得輕松一點。
「姑娘,去瞧瞧吧。」金珠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不必,若是與我有關,祖母還能不告訴我嗎?」
金珠很絕望的一坐在地上,嘟囔道︰「姑娘就是懶。」
「我只是覺得早晚都會知道,不必著急。」容安然承認自個兒懶散,但並非懶惰,她可以為了鑽研醫術廢寢忘食,炮制藥材從來不假他人之手,說她沒有蜜蜂勤勞她不反對,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金珠只能給予哀怨的眼神,容安然見了索性再度閉上眼楮,眼不見為淨,相信祖母和大總管說完了話,她的悠閑時光就沒有了。
果然,半個時辰後,容老夫人身邊的于嬤嬤就親自過來請她,安國公府做出了決定,兩家親事落在世子爺和她身上。
雖然高坐牆頭,晃著兩只腳很不雅觀,可是此時家家戶戶已經關門落問,容安然也就由著自個兒的性子,吹著帶絲沁涼的晚風,感覺輕松了不少。
若說她排斥安國公府的親事,那倒不是,她不能不嫁,也不能自由戀愛找結婚的對象,所以無論成親對象是誰,對她而言都是陌生人,因此國公府的親事會不會落在她頭上,她從來沒放在心上,只是如此塵埃落定,莫名的生出一種茫然的感覺。
一輩子就此定下了,看起來應該前面的路一目了然,可是她只見排山倒海的壓力,還有一身的醫術無法學以致用,然後,她覺得自個兒頓時如同失去方向的船只,這些年她傾注心思在醫術上究竟是為了什麼?
「吱吱吱!」小狐狸似乎感覺她的消沉,在她身上跳過來跳過去。
容安然有氣力無的將小狐狸按在旁邊,「你想害我摔下去嗎?別亂動。」
「吱吱吱!」小狐狸就是個不安分的,這麼一點高度不怕摔。
「姑娘,時候不早了,下來了好嗎?」金珠快哭出來了,原本是想當默默的守護者,可是越看越膽顫心驚,小白就是個會胡鬧的,姑娘太危險了。
「我不是教你先去睡覺嗎?」
「你不睡,奴婢如何敢睡呢?」
「你不必擔心,有小白陪著我了我就會去睡覺。」容安然模了模小狐狸的腦袋瓜,小狐狸還吱吱吱的附和。
金珠干笑了幾聲,最教人不放心的就是這個小家伙。
小狐狸明顯感覺到金珠的嘲諷,抗議的吱吱吱叫,跳過來跳過去,容安然見此情景無心吹風了,起身準備下來,只是小狐狸跳得太歡快了,一不小心撞到她,然後她就慘了,頭朝下栽下來……
容安然腦袋一片空白,這下子腦袋不開花臉兒也會遭罪。
可是她以為的慘劇並未發生,因為某人在她落地的前一刻抱住了她。
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什麼都忘了,兩人眼中只有對方,直到金珠的聲音隔著圍牆傳過
「姑娘,姑娘,怎麼了?你還好嗎?有沒有摔傷?」金珠一次又一次使勁往上跳,可是圍牆太高了,伸直手都踫不到牆頭,更不可能看見另外一邊的情況。
容安然慌張的從關晟凌身上跳下來,可想而知——摔了,還好摔得不疼。
「姑娘,姑娘!」金珠一直沒有听到回應,不免生出擔憂。
「沒事。」容安然力持鎮定的站起身,真是太尷尬了,好想捂臉,一時看帥哥看傻了,結果就在人家面前出丑鬧笑話。
「真的沒事嗎?」
「沒事。」深深一口氣,容安然轉身面對關晟凌,行禮道︰「謝謝公子。」
「我還是讓你摔著了。」話一出口,關晟凌就恨不得拍自個兒腦袋瓜。
他不喜歡廢話,但不是不擅長言語,怎麼會在口頭上犯了那麼大的錯誤?他抱了她,她還摔了,這太難為情了,他不假裝沒這回事,還刻意挑明,這簡直是沒腦子的人干出來的事。
嬌顏瞬間白轉紅,容安然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這是在提醒她剛剛有多蠢嗎?
「咳……需要我幫忙嗎?」關晟凌撇開頭,避免直視那張清麗的容顏,免得不知不覺就失了神……
今夜他怎麼一直不受控制呢?明明是想站在院子欣賞月色,不知不覺就走到這兒;瞧見她和小狐狸在牆頭上,不知不覺就停下來靜靜守護;當她摔落牆頭,不知不覺飛身而去;四目相對,不知不覺就忘情了。
「不必,我可以自個兒爬上牆。」容安然努力假裝不在意,不過就是摔了不好看,可惜時間太晚了,她不好繞回莊子走正門。
「你當心一點。」她有本事坐在上頭,當然有法子爬上去,可關晟凌就是不放心,就怕再來個萬一。
「……剛剛是不小心,這點高度難不倒我。」他干麼還不走呢?難道要她當著他的面爬上去嗎?她是隨興了點,什麼事都不太上心,但是當著一個似熟不熟,又是救命恩人的面前爬牆,感覺就是瞥扭。
「我還是看著你上去。」關晟凌不知道自個兒怎麼倔上了,因為確定要娶她為妻,守護她是他的責任嗎?
「你干啥看著我上去?」容安然瞪圓雙眼,這個男人是呆頭鵝嗎?難道看不出來她就是不想讓他看嗎?男女有別不懂嗎?
莫名的,關晟凌覺得心情非常愉快,「我要確定你平安進入莊子。」
「我平安與否關你什麼事?」
「我見到了,就不能不管。」
「那你就當作沒見到啊。」
「可是我已經見到了啊。」
什麼叫瀕臨抓狂,容安然體會到了,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想要罵人,從來沒見過這麼拗的人!
「你趕緊上去吧。」
金珠的聲音再一次虛弱的傳過來,邊關心她是否安好,邊催著她趕緊回來。
容安然不能再跟關晟凌耗下去,先是借著一顆大石頭一蹬,攀住圍牆,然後姿勢不太雅觀的一只腳跨過去,坐起身,再將另外一只腳跨過去,同時轉正身子,在此之前不忘回頭瞪他一眼,再縱身一跳。
關晟凌目送她離開視線,唇角歡快的上揚,沒想到她也會氣嘟嘟的兩頰漲紅,真是太可愛了。
「姑娘還好嗎?」
「你看你家姑娘好還是不好?」
「看起來還好,可是聲音悶悶的感覺不太好。」
「你的耳朵想睡覺了,听不清楚。」
「沒有,奴婢听得可清楚了,姑娘聲音悶悶的,好像不太好。」
「告訴過你多次,雖然說話直白很好,但是要有技巧……」
關晟凌听著她們漸漸遠去的聲音,忍不住握拳堵住嘴巴,轉過身,很有閑情逸致的踏著月色回去。
他喜歡她在自個兒眼前越來越鮮活,再也不是那個隨興灑月兌像是隨時會消失而去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