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水成婚 第八章 小屋中的甜蜜時光
打听到丁駿的帳子在何處後,星兒來到丁駿的帳子外。
此時,有個小伙子從帳子里出來,正是給他送湯藥的人,見她在帳外,小伙子愣了一下。
「我找丁大哥。」未等小伙子開口,星兒先出聲。
接著,帳里傳來丁駿虛弱的聲音,「是星兒?」
「正是。」星兒說,「丁大哥,你還好嗎?」
「還好,死不了。」丁駿說。
小伙子很快地便意會到什麼,抿著唇,偷偷地笑了。
「丁大哥衣衫齊整,星兒姑娘只管放心地進帳里去吧!」小伙子說完,轉身便走了。
星兒在帳外猶豫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細聲說︰「丁大哥,我進去了。」說罷,她掀開帳簾,稍稍低頭地走進帳里。
帳子不大,只擺了一個木頭釘的床架子,一旁地上擱著一口木箱,看來是收納私人物品的,丁駿側臥著,並用手肘撐起上身,臉色蒼白地看著彎著身軀走進來的她。
「丁大哥,肚子還疼嗎?」星兒蹲在他床架子旁,細細地審視著他的臉色,「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是嗎?」丁駿苦笑,「讓你看見我這丟臉的樣子,真是……」
「哪兒丟臉了?」星兒打斷了他,「就算不是誤食十寒草,人吃五谷雜糧,難免也有鬧肚子的時候。」
「我就是吃太多了,才……」說著,他按壓著月復部,露出痛苦的表情,「一開始還以為只是像上回那樣鬧肚子,沒想到越來越疼,疼得人都快厥過去了。」
听著,星兒眼底閃過一抹不明的愧疚,「丁大哥已經喝下湯藥,大概一個時辰過後就會緩和了。」
「沒想到你……你會來看我。」
「打從我在廚房的時候,你就對我十分親切友善,我服侍少夫人後,你也常常關心我,其實我心里很是感激……」星兒望著他,眼楮微微濕潤。
「你無父無母也無家人,我關心你也是應該的……」丁駿面上帶著靦腆,眉宇之間卻又有著苦惱及掙扎。
「丁大哥對我的好,我都明白,只是……」星兒說到一半,突然打住話語。
看她欲言又止,丁駿語氣有點沉重地說︰「星兒,我不知道你過去經歷了什麼痛苦或悲傷的事情,但如今在府里有那麼多人關心你、照顧你,你可以安心地把日子過下去……」
星兒心頭一緊,「丁大哥這是何意?」
丁駿意識到自己說了不適當的話,眉心一蹙,有些許的懊惱,但他深吸一口氣,干脆把心底藏著的話說出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願意,我想照顧你。」
聞言,星兒瞪大了眼楮望著他。
丁駿漲紅了臉,繼續表明心意,「我想你應該可以感受到我對你……」
「丁大哥。」星兒打斷了他,眼底有一抹無奈及糾結,「我沒那福分。」
丁駿一個情急,伸手抓住她的手,緊緊握著,「別瞎說,只要你點頭,我……」
星兒毅然地將手自他掌中抽出,站了起來。
她眼中閃動著遺憾的淚光,對著他苦澀一笑,「丁大哥好生休息,星兒出去了。」
語罷,她旋身微彎著腰,快快地走出帳子,而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丁駿懊喪不已。
☆☆☆
有了星兒的解方,誤食十寒草的人在兩三日內便都恢復體力,並能繼續投入工程的施作。
而在星兒主導備料及菜色之後,大伙兒每天都吃得津津有味,也減少了許多食物中毒的狀況,除此之外,星兒還善用她的長才,自林間或水邊采摘可生津解熱的花草,以沖泡或熬煮的方式制作成飲品供大家飲用。
大家都對星兒贊不絕口,而這些贊美滋養著總是心事重重的星兒,屠子烈發現她的笑容多了,眼底不再蒙著憂愁……對此,她真是欣慰極了。
「把星兒帶來玉鞍山真是正確的決定。」屠子烈突然有所感。
沿著林間小徑走在她前頭的穆知非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怎麼說?」
屠子烈小跑步上前,主動地拉著他的手,「你不覺得星兒來到玉鞍山後,笑得多了?」
穆知非微微蹙起濃眉,「你問這話該不是有陷阱吧?」
她微頓,「陷阱?」
「要是我跟你說對,星兒來到玉鞍山後確實笑得多了,你會不會惱我竟然注意星兒笑不笑,懷疑我是不是對她有別的企圖?」他一臉認真地問。
看著他過分認真的臉,她噗哧一聲笑了,「星兒可是丁駿的意中人,你拿丁駿當兄弟,才不會對星兒有什麼非分之想呢!」
穆知非唇角一勾,深深一笑,「你也對人性太過相信了。」
「咦?」她警覺地抓住他的語病,「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
「瞧。」他眼底閃過一抹促狹,「我只不過是說了一句似乎有歧意的話,你的信心便瞬間瓦解了。」
感覺到他在捉弄自己,屠子烈有點惱羞地甩開他的手,站在原地,板著臉忿忿道︰「我不去了。」
穆知非趕緊地轉身哄著,「我逗你玩的,怎麼你……別生氣了。」
為了今天,他可是策劃了許久,如今她說不去,那他前面可全是瞎忙了。
「不管,我要回去。」說著,她轉身便往回程走。
穆知非抓著她的手,討饒地說︰「烈兒,我鬧你的呢!別說是星兒,就算是嫦娥下凡,妲己轉世,我都不會有什麼想法的。」
屠子烈甩開他的手,搗著臉,「我不听……我……我不听……」
說著,她細瘦的肩膀抖了起來,還隱約有嗚咽聲。
這下穆知非慌了、急了,知道自己闖禍了。
該死,穆知非,你這玩笑可是開出禍事來了!
「烈兒,我是鬧你的,絕不是認真,我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胡說八道讓你難過,惹你生氣,行嗎?」穆知非就差沒跪在地上求她原諒了。
今天可是個大日子,為了今天,他不僅讓大家放兩天假,以勘察北山為由,讓她放下手邊工作跟自己出門,又瞞著她並請王叔幫忙,就為了給她一個驚喜以及一個美麗的回憶。
以她這脾氣,一怒之下便回營地去也是極有可能的……不,他絕對不能讓她離開。
「好烈兒,我求你了。」他自她身後一把將身體微微顫抖的她抱住,「別哭,我真不是故意讓你生氣的,只要你原諒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她不說話,身體不停的顫動著。
「你別哭,你再哭,我……我就只能給你跪下了。」他語氣無奈又無助。
他這話一出,她的身體抖動得更厲害了。
穆知非不安地、歉疚地將她轉了過來,「對不住,我真沒想到你會如此難過……」他懊悔得想揍自己兩拳。
他彎了膝蓋,弓著背,將自己高大的身子降低到可以平視她臉蛋的高度,只是她那張小臉被她的掌心覆著,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烈兒,原諒我好嗎?」他忐忑不安地試著去拿開她的手,可才拿開一只手,他便看見一只閃著狡黠光芒的眼楮正看著他,他瞬間懵了。
此時,原本低頭搞臉、全身顫抖的屠子烈笑了起來——
「哈哈哈,被我耍了吧?瞧你的臉……哈哈哈……」屠子烈笑彎了腰,笑得沒心沒肺。
穆知非呆了,原來她不是哭到全身顫抖,是笑到全身顫抖啊!
屠子烈捧月復大笑,指著他的臉,「你剛才是不是真要跪下求饒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說︰「屠、子、烈。」
屠子烈得意洋洋地往前跑著,「快,你不是要帶我去什麼神奇有趣的地方看風景嗎?快走吧!」
看著在眼前開心蹦跳得像只山雀般的她,穆知非深呼吸了下,暗暗想著,沒關系,走著瞧,勾起一抹頗富深意的笑,追上了她。
在這段插曲之後,由穆知非領路,兩人穿梭在山林之中好一陣子,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眼前的一切,讓屠子烈連發出「哇」的聲音都無法,只能瞪大雙眼,唇片微啟,看著眼前的事物。
她跟著穆知非走了一個時辰的山路,來到一處深林之中,沿著鋪著石板的小徑拾階而上,眼前突然一片開闊。
在密林之中有一塊平坦月復地,不大,但正中間建有一間屋舍,屋舍旁有一間小巧側屋,與主屋之間以廊道相連,側屋旁可見小型引水道,可推測那是浴間,且側屋牆邊冒著蒸騰的白色熱氣,顯然是引溫泉所致。
「這是……」她訝異地看向身旁一臉得意的穆知非,「這是什麼時候興建的?」
「早在上回我們下山前,就在進行了。」他含笑說。
屠子烈算了算,上回下山是他們接獲婆母生了怪病的消息,也就是說……他秘密的在這兒建造這間深林小屋已經有月余,虧他能瞞她這麼久。
「王叔上山之後,我便請他幫了這個忙,瞞著你偷偷趕工,終于能在你生辰前竣工,做為大禮送給你。」
聞言,她怔愣住,「生辰?」
「嗯。」他頷首微笑,「今天正是你滿二十一的生辰,生辰喜樂。」
她驚訝到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才感動地說︰「你……你怎知道我的生辰?」
他挑挑眉,食指輕輕地在她額頭上一叩,「你真傻,咱們可是交換過庚帖的夫妻,你我的生辰八字都在上頭。」
她恍然大悟,赧然一笑,「原來如此,可是……」可是,連她自己都忘了的事,他卻記下了,而且還送了這個大禮給她,她實在太震驚,太難以置信了。
「來。」他牽起她的手,「進去看看你的生辰賀禮。」說罷,他帶著她走向屋舍。
進了屋,再打開窗戶,林間的陽光一束一束地打進屋里,教她看清了小屋的格局和擺設——小屋里一應家具俱全,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桌子兩張椅子,而隔出來的寢房中也有床架和床頭小桌,皆以玉鞍山的上好木材打造,簡樸清爽,床上早已擺上枕頭床褥及被子,廚房里有爐灶,木頭層架上放著簡單但實用的各種工具。
另一側有個小門,推開後便是通往浴間的廊道,廊道兩旁釘了木牆,風吹不透,行走在廊道時也具有相當的隱密性。
浴間雖然比起他們正在施作的浴場小得多,但已夠用。
「你幾時尋了這塊地,我怎麼都沒發現你……」她驚喜不已,但又疑惑。
「若是被你發現,那就不是驚喜了。」他伸出雙手扣住她的腰身,將她圈向自己,然後低頭深深地注視著她,「喜歡我送你的賀禮嗎?」
她率直地點點頭,毫不扭捏,「喜歡,太喜歡了。」
他唇角一揚,「往後休沐,咱們就到這兒來小住一晚,如何?」
「好是好,就是得走那麼遠的路……」
他寵溺地說︰「如果你不想走,我就背你。」
迎上他那熾熱又深情的眸子,她的心窩一陣熱,天啊,她是走了什麼好運,怎能嫁給這般完美的男人?
她不自禁地嘆了一口氣,伸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臉龐,「你一定是玉鞍山的山神大人送到我面前的吧?」
穆知非好笑地說︰「這跟山神大人有什麼關系?」
屠子烈撇撇嘴說︰「當初郭大夫跟祖父串通,跟我說祖父余命不長,要準備後事,祖父則在我面前老淚縱橫,說他未能為我覓個好歸宿,到了九泉之下恐無顏見我已故爹娘,我想著祖父養我育我,我若令他抱憾而終,實是不孝,可我雖想完成他的心願,一時之間又該去哪兒找個人嫁呢?」
屠子烈嘆了一口氣,「所以那日冒著雨,我跑到玉鞍山腳下的山神廟祈求山神大人給我及祖父再多一點點的時間,沒想到回程便在大渠里救起你了。」
「原來如此,玉鞍山神沒教你失望吧?」穆知非打趣地說。
她抬起眼,真誠地說︰「不只沒失望,還打從心里感謝,我屠子烈怎配得上穆知非這樣的人呢?」
聞言,穆知非濃眉一蹙,「別說這種話……」
「不,我是真心這麼想。」屠子烈用手指輕輕地描繪著他好看的臉龐,明亮的眸子注視著他,由衷地贊美道︰「我原本以為你只是家世好,武功高,長得好,但沒想到的是……你人品光風霽月,對待妻子也體貼呵護。」
「你夸得我都飄飄然了……」他深深一笑,將她軟軟的身軀箍得更緊。
「話說……」她突然一臉苦惱,「你送給我這麼厲害的生辰大禮,下回你生辰時,我該送你什麼呢?」
「你已經是我收過最好的大禮。」語罷,他低頭在她的唇上吻了一記。
石砌的浴池里,屠子烈洗著洗著便發起呆來。
浴池這邊的屋檐只覆蓋一半,她仰頭望著天空,看見滿天星斗,熱鬧又美麗。
傍晚,夏天的晚風進入林子里,拂得那枝葉窸窸窣窣,穆知非升火炊烤,料理著他帶來的食物,他們一邊閑話家常,一邊享用著豐盛的晚餐,美好的時光就如此流動著。
只是隨著時辰越晚,夜色越黑,她的心情越是忐忑,小小的胸腔里彷佛有著小鳥振翅,拍打得她心兒怦怦狂跳。
她跟穆知非是開春成的婚,如今時序已是夏,他們初時是無須給予承諾、不必為彼此付出的契約夫妻,現在卻已成了心意相通,意欲廝守終身的伴侶,圓房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可打從他們有著一生同行的共識,至今仍未圓房。
大部分的時間他們都在山上的營地小屋,就算有心與對方水乳交融,也礙于營地人多,有無法安心盡興之慮;回到府里又總是有事煩擾,根本提不起勁。
然而今晚地點剛好、時間剛好、氣氛剛好,情感……也剛好,她雖還不識人事,卻也沒蠢笨到意會不到穆知非的心思。
今天,不只是她的生辰,也將是她成為他名實相符的妻子的日子。
可即便心里有著這樣的打算跟認知,她還是覺得慌,她不是個完美的女子,甚至只要換上男裝,就會像個男子般,這樣的她可會令他感到失望?
懷揣著憂慮,她吃完飯就逃跑似的跑來沐浴,可腦中還是轉著圓房的事情。
「唉……」
嘆了一聲氣後,她吸飽氣,將自己沉進浴池里,沉著、憋著,直到她開始吐氣吹泡泡,忍到腦子發脹,才猛地冒出水面。
可一睜開眼楮,她嚇得差點從浴池里跳出來。
「你……」她驚慌害羞地看著此時正坐在浴池邊的他,「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
……
晨光自窗戶灑落,穆知非微微眯著眼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沒敢動,因為屠子烈就像只小貓似的窩在他臂彎里沉睡著。
看著她白淨的小巧臉龐,還有那果程的縴瘦身軀,他嘴角不自覺地泛起憐惜的笑意。
昨晚,他們成為一對真真切切的夫妻了。
盡管她是那麼的生澀羞怯,需要他一步步地帶領及引導,可一切卻那般的美好又銷魂,只是他雖說體貼她還是初次,相當克制,還是教她累得昏睡過去。
伸出手,他小心翼翼地撫模著她的臉頰、她的肩頭,然後沿著她縴細的粉臂往下滑,輕然又溫柔地握著她的手。
像是把玩珍貴易碎的寶物般,他輕輕地玩著她的手指頭,唇角勾起一抹幸福的微笑。
她在他懷里發出嚷語,听不清,可臉上卻是笑。
他小心地移動,在她額頭上輕烙一吻。
忽地,穆知非听見外面有動靜,很緩很慢,他沒有驚慌,只是更小心地將自己的手自屠子烈腦袋下抽出,然後溫柔地將仍在熟睡中的她擺好,為她蓋上被子。
起身,他不發出半點聲息地穿上衣衫,將門打開一個縫隙後,他側過身順著那縫隙走了出去,再輕悄地將門帶上。
丁駿正站在石板小徑的盡頭。
他走向丁駿,只見丁駿一臉憂愁,悶悶不樂,問道︰「有什麼動靜嗎?」
丁駿搖搖頭,「沒有。」
他眉梢一挑,「那你來做什麼?」
「少將軍。」丁駿神情凝重,「我實在無法相信是她做的……」
「我也希望不是她。」穆知非語氣淡淡,表情卻也嚴肅,「不過必定是她。」
「她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下手,但她什麼都沒做,也許……」丁駿有點慍惱地說,「他根本在胡說八道,只是想扯個人一起下水陪葬。」
「丁駿……」
「說不定他是求愛不成反生恨,才會扯謊誣陷她!」丁駿有點激動地為那個人辯解,「少將軍,她怎麼可能……」
「丁駿。」穆知非沉聲,「你看見她的本事了,她的本事能救人亦能害人。」
丁駿迎上穆知非嚴厲又嚴肅的目光,頓時語塞。
須臾,他懊惱地抓著頭,「我真是受夠了,每天對著她,我心里都……」
「她會再出手的。」穆知非打斷了他。
丁駿身子一震,露出驚疑不解的表情,「少將軍何出此言?」
穆知非眼神一沉,「當在乎的人,甚至是與自己的人生有所牽絆的人遭遇到不幸,而自己卻朝著安逸幸福的路上走去時,心里會充滿著罪惡。」
當穆知非如是說著的時候,丁駿心頭一撼,聲音微微顫抖地問︰「少將軍,你一直背負著那樣的罪惡嗎?」
「是。」穆知非想也不想地回答,「所以明明人事已非,我還是要替當時慘死在白山城的將士們討回公道,他們不是壯烈犧牲,英勇殉國,而是枉送性命。」
說到此,穆知非咽下卡在喉間的苦澀,目光堅定地看著丁駿,「所以她會出手的,而且這玉鞍山正是方便她出手之處。」他往身後小屋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地說︰「烈兒隨時都會醒來,你走吧!」
丁駿頷首,轉身便沿著石板小徑往下走去。穆知非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輕聲一嘆。
轉身回到小屋里,見屠子烈還微蜷著身軀睡著,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誰知才坐在床沿,她就睜開眼楮——
「你去哪兒了?」她軟軟地問。
「去外面透個氣……」他伸手輕輕地撫模著她的粉頰,話聲溫柔,「餓嗎?」
看著他,她彷佛想起昨晚那纏綿的一切,羞紅著臉,「不餓,只是……」
「只是什麼?」
「骨架子好像要散了一樣……」她誠實地說。
聞言,他挑了挑眉,伸手把她從被窩里撈了起來抱在懷里,「這可不行,往後還有更厲害的呢!」
听出他話中玄機,她害羞地將臉埋進他胸膛里,「你胡說什麼。」
「怎麼是胡說?」他笑睇著她,「不是想跟我生漂亮的娃兒?這麼快就退縮了?」
聞言,屠子烈更害臊了,假意掙扎了一下,輕推他的胸口,「不跟你瞎說了。」
穆知非愛憐地將她緊擁在懷中,用臉頰摩挲著她的頭,然後發出一記歡悅又幸福的嘆息,「幸好是你……能跟你過日子真是太好了。」
她偎在他身上,「說不定哪天你便對我膩了、厭了……」
「說不定先覺得膩了、厭了的人是你呢!」他促狹地說。
她有點激動地反駁,「我才不會。」
穆知非勾唇一笑,「那好,先膩了、厭了的人得接受處罰。」
「罰什麼?」她認真了,抬起臉,澄澈的眼眸凝望著他。
「你說呢?」他反問她。
「罰……」她努力地思索了一下,「彈耳朵三下,再拉鼻子三下。」
他不以為然,「這也算罰?」
「嫌太輕?」她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就不怕哪天捱罰的是你?」
「放心吧,我不會給你機會的。」語罷,他在她飽滿圓潤的額頭上落下輕柔如春雨般的一吻。
☆☆☆
星兒跟幾名伙夫正忙著準備午膳,剛巧見到穆知非、屠子烈跟王公魯邊討論著玉鞍北山的開墾,邊走了過去。
幾名伙夫不知想起什麼,很有默契的偷笑著,然後低聲私語。
星兒好奇地問︰「幾位大哥聊什麼?這麼開心……」
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跟配合,星兒已經跟大伙兒打成一片,而大伙兒也樂于听從她的指示備膳,並未因為必須在工作上服從于一名女子而心生不滿。
幾名伙夫卻露出尷尬神色,其中一個叫許二的訕訕道︰「你是個姑娘家,我們不好跟你胡說……」
「胡說?」她更不解了。
「也不是胡說,就……」另外一個叫老馬的伙夫撓撓臉,「其實也沒什麼,我們只是在聊少將軍跟少夫人的事。」
星兒追問︰「少將軍跟少夫人的什麼事?」
「就……」
「哎呀。」一個叫老高的見他吞吞吐吐,索性把話說開了,「星兒姑娘是貼身伺候少夫人的,還見得少听得少嗎?」
星兒听得滿頭霧水,「見什麼听什麼?」
老馬模模頭說︰「沒什麼,就是听說少將軍為了少夫人,在距離營地一個時辰腳程的地方蓋了一間小屋。」
「咦?」她還真不知道這件事,也沒听少夫人提過。
「原來你也不知道?」老馬笑道︰「不奇怪,听說少夫人本來也不知道,這事是瞞著她偷偷進行的。」
「真想不到少將軍為了討少夫人歡心,居然有這種心思……」許二嘖嘖稱奇。
「就是,咱們在他麾下這麼久,還真不知道他是這樣一個人,初時見到少夫人時,我還心想少將軍怎麼會娶了這麼一個普通的姑娘……」老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眼前這可是少夫人的貼身丫鬟,他怎能說少夫人的壞話?「欸,我、我沒什麼意思,就……」
「我說老馬,你也沒說錯什麼。」老高說道,「以少將軍的家世戰功,就算娶個公主都不為過,就算不提家世戰功,少將軍可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至少也得娶個美人吧?我們少夫人這外表嘛,就只能說普普通通。」
其他人都認同他所說,但也只是以眼神贊同他,未敢出聲附和。
「認真說起來,星兒姑娘都美過咱們少夫人不是?」
「老高,你別再說了,這要是傳到少將軍或少夫人耳里,有你受的。」老馬阻止著他,並用討饒的表情看著星兒,「星兒姑娘,你可別到少夫人面前說去。」
星兒搖頭,「馬叔請放心,星兒知道輕重。」
「少夫人樣貌平庸是事實,有什麼不能說的?」老高續道,「而且我想說的是……這男人跟女人之間的事,本就是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少夫人雖不完美,但少將軍就是愛極了她,再說少夫人性子大氣仁厚,吃苦耐勞,全然沒有那些官家小姐的矯揉作派,甚至具有大多數男人都沒有的長才,少將軍欣賞她也是應當的……」
听他這麼說,大伙兒點點頭,深表贊同。
「你這話確實沒錯,要不是少夫人,咱們真不曉得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在玉鞍山上墾出一片天地呢!」
「或許少將軍如此愛護著少夫人,便是因為欣賞她獨特的那一面。」
星兒靜靜地听著他們談論著穆知非,思緒百轉千回。
「對了,星兒姑娘,你還未有婚配吧?」老高忽地問起。
星兒搖搖頭,不作聲。
「我看丁駿那小子老是眼巴巴的看著你,想是對你十分心儀呢!」老高笑說。
星兒秀眉微蹙,「高叔別尋我開心了。」
「我哪是尋你開心?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且理所當然之事啊!」
「老高說得沒錯。」老馬附和著,「你是少夫人跟前的人,丁駿是少將軍跟前的人,若你們能共結連理,也是美事一樁。」
星兒笑了笑,並不吭聲。
「怎麼?你有心上人了?」老高好奇地問。
「不。」星兒搖頭,「我未有那份心思。」
「女人家最要緊的便是嫁個忠實負責的好兒郎,怎能不想?」
就在老高跟老馬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著彼此的話時,有個拄著拐杖的年輕人舉步維艱地經過——他的右腳自膝蓋以下都沒了,臉上還有著可怕的傷疤。
看著他,大伙兒突然不說話了。
待他走遠了,老高這才惋惜地說︰「唉,小趙今年才二十吧?」
「是啊。」老馬長嘆一口氣,「每回看見他,我心里就發酸。」
星兒從小趙身上收回目光,低聲問︰「他……怎麼了?」
「他在白山城一役遭伏擊,差點就沒了命。」老高眼底染著哀傷地看著遠去的小趙,
「有時我真忍不住地想,也許他當時死了會更好。」
老馬嘖了一聲,「老高,你怎麼這麼說話?」
「難道不是?」老高道︰「年紀輕輕就殘了,身上幾乎無一處完好,雖然活著回家,妻子卻離他而去,難道不慘?」
「好死不如賴活著嘛!」老馬不以為然,「多少弟兄想活著回家與親人團聚卻無法,小趙能活著回來,少將軍也對他十分照顧,他在這兒肯定能余生安穩無憂。」
多少弟兄想活著回家與親人團聚卻無法——這句話像是一把利刃般插進了星兒的胸口,疼得她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