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闕 第六章
十二個時辰早過去了。
舒淨身上被制的袕道,許久前便已自動解開,但她仍被關在屋里出不去,直到在她勉強趴在桌上睡了一會醒來後,才發現外面悄無聲息。
靜靜等了一會兒,她終于確定外面真的沒有任何聲響——包括看守她的人。
舒淨不再遲疑地悄然移到門後,接著伸手將門打開——
外面,是一片黑暗。此時,是黎明前的一刻,而門外,果不其然,沒半個人影。
她皺眉,有些錯愕與不解,但不管這是為了什麼,既然此刻無人看守,她當然得利用這機會離開這房間。
對此處的地形她早已熟悉,為怕遇上聶伏波的人,舒淨刻意挑選幽暗的小徑走。至于下一步如何打算,她決定先離開易家再說。不過,正當她一路暢行無阻地穿過側邊庭院,並暗自為自己的好運氣感到莫名不安時,她猛地停住腳,輕吸口氣地愣看著出現在她眼前的景象——
前方光線黯淡的庭院空地上,涇渭分明、人數明顯不對等的兩方人正以一種奇異的氣氛對峙著——人數偏多的,是一群青衣人,為首的人是聶伏波;而他面向的另一方,則臉色陰沉黑暗。
另一方的人數大約只有十來個,但令她驚詫的是,那些人中,有幾張面孔是她所熟悉的——例如啞婆、例如總管季小雪。
她的心一陣驚又喜。
啞婆她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可下一瞬,她立刻又為她們的安危感到緊張起來。因為她沒忘記聶伏波有化骨毒。
啞婆她們知道聶伏波手上有毒嗎?
握緊拳,舒淨正打算出去警告她們時,一道由那群人之中傳來的聲音讓她的呼吸突地一窒,腦子有一瞬的空白——
「玩夠了嗎?我的好弟弟。」這淡漠又似笑的渾沉嗓音,使得聶伏波的神色更難看了。
「看來我有某個環節出錯了。」不愧是聶伏波,他很快便鎮定地面對這個他以為早已死去、此刻卻出現面前的人。
易天爵!
他竟還活著!
該死!
易天爵半斜躺在樹下的石椅上,微笑,心情似乎很好。
「要不要我提示你一下?」一副要將誤入歧途的可憐小弟導回正道的善良兄長樣。
聶伏波一點也不領情。「既然你全知道了,那麼接下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冷冷地開口。
沒想到易天爵听他這麼說,語調更顯慵懶和無情。「你的武功再練一百年也打不過我,我勸你干脆把力氣用在逃命上比較實在。」
易天爵真的一點損傷也沒有嗎?聶伏波初見他時的震撼早轉為對他不動聲色的評佔。雖然他還沒弄清楚易天爵是如何從化骨毒中死里逃生,但此刻的他看起來確實完好無缺。
他要冒險嗎?或許易天爵的完好無缺只是在騙人?
聶伏波看著自己此生最痛恨的人,眼中光芒閃動。
「我從來不想當你的弟弟,我寧願你是我的敵人。」他的聲音冷又硬。
易天爵眉一挑,終于緩緩起身,幾個大步便來到聶伏波身前。
兩個幾乎同樣高大的男人傲然相對。
「當我的敵人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看樣子,你已經準備很久了。」易天爵直盯進他眼里。
聶伏波完全不閃避他的盯視。「你說得沒錯,我的確隨時都在準備……」話未完,他的左手突地朝他一揚。
「小心!」一聲警告伴隨一道人影從旁邊的樹後竄出來。
所有的事情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
聶伏波的偷襲、舒淨的出現、易天爵的回手、兩群人一觸即發的刀劍齊出。不過,所有事情也在轉眼間結束——
聶伏波被一掌打了回去;同時,易天爵眼楮眨也沒眨地將跑向他的舒淨一手勾進懷里、退後一步。
聶伏波的手下忙著接住他,其它天門宮人則馬上護衛地擋在易天爵和舒淨前方。
前一刻,舒淨一發覺聶伏波手上的動作,便想也沒想地跑出來要阻止他,沒料到她還未接近,便看到易天爵已出手;而下一瞬,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忽然近在眼前的易天爵捉住、壓進他胸前。
她的呼吸紊亂,肌膚和知覺在瞬間被熟悉的男性體熱與氣息包圍。有那麼一瞬,她忘了思考與反應,直到他胸腔的微微震動,以及他森森冷淡的聲音響起——
「化骨毒對我沒用,你還要再蠢多少次?」
舒淨一愣,原本要掙開他的動作頓住。
這是……什麼意思?化骨毒對他沒用?
聶伏波已經重新站穩。他推開其它人的手,臉色微青地直瞪著易天爵;當然,也看到被他摟在身前的女人了。他眼底快速掠過一抹幾不可察的隱密火焰。
「原來你就是這樣逃月兌我的毒手。」聶伏波忽然若有所悟。「你有解藥……」也許,還是這個渾身是毒的奇異女人救他的。
他努力壓抑心口為這女人翻騰的詭譎思緒。
易天爵既沒否認也沒承認,他注意到聶伏波極力想隱藏的什麼了。垂眸,臉上揚起一抹令人猜不透的笑意,他慢慢伸掌扣住懷中人的後腦勺,俯首,在她仰起的臉蛋上方停住。
「今天我不想讓我的美人看到一點血腥場面,所以你很好運……」視線與她交纏,他說話的對象卻是聶伏波。「老實說,我不知道我這副好心情會維持多久,所以,想活命的話,你最好在天亮之前離開我的視線。」
此時,東方天際已開始微現魚肚白。
聶伏波悄悄深吸一口氣,他很清楚,他最好的時機已經失去了。
以著復雜的眼光看了易天爵和她的背影最後一眼,轉身就走。
天亮之前,一群青衣人俏無聲息地離開易府。
經歷一番驚天動地變化轉折的大宅,再次恢復平靜。
但,舒淨的心情卻一點也不平靜。
直到聶伏波那批人走了、易府其余的人各自下去做事,她仍處在驚疑交並之中。
即使此刻,她已坐在晨風徐徐的庭園亭子下、面對桌上豐盛的早膳,和開始悠悠哉哉吃起粥飯來的男人。
「……你一直在附近。」看著他的眉眼,舒淨忽然若有所悟。
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原來不是。好幾次,她明明清楚感覺到屬于他的氣息就在四周,甚至那熾熱的視線、他似有若無的存在感……原來真的不是她的想象。
一股沒來由的氣惱忽然沖上腦門——看她為他的死被騙得團團轉,他卻在暗地里得意是嗎!
已經吃下第三碗粥的男人,終于滿足地將空碗放下。
「在聶伏波來之前,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真的死了?」回視她眸底的火簇,間接回應了她的話。易天爵顯然很有興趣知道這個。
沒料到他會問這問題,舒淨直覺地淡道;「因為你是易天爵。」不帶真正情緒的回答。
易天爵對她的回答仿佛不意外,不覺扯扯唇角。「我以為听到我死去的消息,你多少會為我難過流淚一下,至少我們也在一起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手背撐著下巴勾視著她,他另一手伸長,閑閑地拿起她動也沒動的飯匙,往碗里舀了一匙粥。
「我不為任何人流淚。」封鎖自己的心。
易天爵將粥湊到她嘴邊,微眯眼。「不過,我剛才抱你,卻發現你瘦了一圈。吃。」
舒淨的心跳有些失序,垂眼瞪著他的手,接著鎮定地張嘴吃下那口粥,再鎮定地搶下他手上的飯匙。「我不會讓自己餓肚子,只是因為那些人的闖入讓我緊張得少吃一點罷了。」她一口一口慢慢吃著,他專注的目光並沒有令她感到困窘甚或減緩吃粥的速度。「你容許聶伏波在你的地盤上放肆胡為,是因為你在享受貓捉老鼠的樂趣,或者別的?」既然他還不打算離開,那她何不干脆問個徹底。
沒想到這回易天爵倒不吝于滿足她的好奇。
「貓捉老鼠?」俊臉浮現狡邪笑意,他承認;「也沒錯。我只不過是讓他有扯下面具透透氣的機會,他想干什麼,我一次讓他發揮個夠,只是他的能力讓我很失望。」
聶伏波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但易天爵其實從來就不覺得他跟小時候有什麼不一樣——仍是對他心存怨恨——若真要說有所差別,大概也只有他已懂得在他面前演戲這一點。
聶伏波一下毒,他就發現了,只不過他選擇不動聲色地配合他。他要了點手段,讓聶伏波的手下真以為他死透了。他想看看聶伏波到底恨他恨到什麼程度、他有多大能耐。可惜的是聶伏波太過自信,一心只想找到「寶藏」,一得知他已死,便迫不及待直闖天門宮。
「所以,這里真的有他要找的寶藏?」大略听懂了。舒淨吃下最後一口粥,推開碗。
易天爵凝視她帶著明艷秋波、卻依然清淨的眼楮。「你想不想知道寶藏藏在哪里?」出人意料地,他問她。
舒淨拂開垂落頰畔發絲的動作微頓住。「我不想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秘密。」
「是嗎?」易天爵逸出一聲意外的低笑。接著,他似看透一切的囂狂銳眸攫住她。「你該不會是因為害怕吧?你怕和我有太深的牽扯、怕我給你太多,到時候你就再也不是單純的你。」
舒淨胸口一震,眼底閃過一絲錯愕。抿了抿唇,她並不否認。
「我以為你會很高興有女人不和你牽扯糾纏,甚至不會帶著關于你和天門宮的秘密離開。」不是這樣嗎?
易天爵的神色不變,卻猛然伸長臂將她攬到自己膝上。
舒淨瞬間察覺到他的意圖,卻無力阻止。下一刻,她的唇和身體再次落入他的掌控——
易天爵根本不管這地方隨時可能會被人撞見,強烈要將她柔進自己身體內的,讓他幾近狂暴野蠻地侵佔她柔軟的唇舌,逼出她的嬌喘回應;他的呼吸更加濃濁,男性軀體更加熱燙。
此時此刻,他非狠狠地要了她不可!
「……不……這里……」及時抓回一絲理智的舒淨,意識到身下男人的灼燙和他鑽進她衣服下的粗糙手掌,差點跟著沉陷迷失,直到一陣涼風吹來,她才終于清醒過來地羞赧想推開他。
不斷被推拒干擾,男人終于爆出一聲不滿的悶吼;接著,他用最快的速度將女人從亭子移到他的床上,然後,將兩人身上的之火徹底引燃、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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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過後。
被徹底愛過一次又一次的舒淨,終于再也禁不住疲累地立刻沉進夢鄉;而她甚至不知道,這是最近自易天爵從青陽失蹤以來,她睡得最沉、最安穩的一次……
從深沉的睡夢中醒來,還沒張開眼楮,她先是感到身子一陣詭異的酸痛,然後記憶在下一瞬重回腦際,她才終于逸出一聲羞赧的低吟,明白是怎麼回事。接著,她慢慢睜開眼,但映入她眼簾的景象卻令毫無防備的她一呆——
她醒來的地方,既不是她的房間,也不是易天爵的,而是……一個她許久以前來過、卻從不知是什麼地方的地方。
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原本該完全黑暗的石室,包括她躺著的柔軟大床。
舒淨幾乎是立刻從床上坐起來。不過,當她一坐起來,往下滑落的絲被驀地令她露出未著寸縷的身子,她一驚愣,趕緊伸手將絲被重拉回自己身上。
輕喘一口氣,她的視線很快地在床四周、石室里搜尋過一遍,當她發現根本找不到她的衣服、甚至這里唯一可供她遮身的布料只有此刻她身上這件被子時,她簡直無法置信。
為什麼她會在這里?!
……一定是那男人!
舒淨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她會莫名其妙在這里醒來,肯定是易天爵搞的鬼。
他到底想做什麼?
皺著眉,她看著這間和她先前第一次來時待過的那間不一樣、卻更精致的石室,全然不懷疑和他有關……
目光投向沒有任何遮掩的門口,舒淨再將視線移回自己身上。咬了咬牙,她再看向黑黝黝的石室門口。
「易天爵!」她試著冷靜地朝門外面喊。
回應她的,只有回音。
沒多久,她放棄她可能在這里喊破嗓、那男人卻在暗處偷笑她的行為,干脆將被子披在身上,盡量地束綁好,然後下床往外面走去。
外面,其實並沒有她以為的那麼黑暗,因為在通道另一端的遠處,她隱約可以看見一點光亮,宛如在指引她前去般。
完全不去顧慮自己是否會落入什麼陷阱,舒淨毫不遲疑地朝那一點光亮走去。當她走了一會兒後,終于來到那嵌著夜明珠的地點,只是,這里並非盡頭,因為前方又出現另一個光亮處——她再走去、再遇到岔路,仍舊朝另一個光亮處走。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經過了幾個夜明珠光亮處,直走到她覺得暈頭轉向了、幾乎要放棄時,她的腳正好跨進一個圓拱門,而眼前出現的景象令她為之瞠目結舌!
這是一個岩石洞袕,一個……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巨大石袕。
洞袕內,有各種奇形怪狀的岩石,甚至還有一池潺潺流水聲不絕的水塘,但令她目瞪口呆的不是洞袕的岩石和水塘,而是……各式閃閃發亮、四散在岩石上、鋪滿在水池底、甚至黏附在整個洞袕上方的金銀珠寶、奇珍異石……
舒淨不清楚自己到底對著這簡直是人間一大異象的洞袕呆站了多久,直到易天爵的聲音懶懶地自她身後響起。
「你現在就站在天門宮的其中一個秘密上。」
舒淨一驚,轉過身。
「你已經知道了你不該知道的秘密了。」
健臂好整以暇地將自動投懷送抱的嬌軀收攬過來,易天爵低首迎接她愕訝的美眸,狡邪補上這一句。
舒淨輕喘口氣,思緒翻轉,立刻就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和這地方所代表的意義——
藏寶的地方!天門宮的寶藏!
原來在這里!
舒淨心跳的速度慢慢平緩下來。老實說,一下子看到這麼多寶物,大概沒有幾個人能真正不動心,也沒多少人受得了——至少她一點也不否認自己只是個俗人。但,現實很快回到跟前。
秘密。
這是天門宮的秘密,她不該知道的秘密。而現在,她知道了。
看著眼前的男人,她忽然明白了,卻也同時不解。
「你故意讓我知道這里,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易天爵濃眉微挑,薄冷的嘴唇扯出一抹似笑非笑。「帶著天門宮寶藏的秘密,你有什麼感想?」
他的笑,反而讓她背脊一陣泛涼。她想推開他往外走。
「我寧願忘掉這里的一切。」
可她非但推不開這秘密,下一瞬,一聲輕微的「嚓」音響起,她的左手腕同時一涼。她微驚,直覺抬起左手,驚見手腕上多了一只金色手鐲。
「這是……」回過神,直覺反應立刻要月兌掉它,但這只比她手腕大沒多少的鐲子,當然是怎麼拔也拔不下。
他剛剛到底是怎麼替她戴上的?
知道鐲子上肯定有機關,舒淨深吸一口氣,將手腕抬向他。「這是什麼意思?」
易天爵握住她的手,審視地打量了鐲子一眼,不懷好意地笑。「沒什麼,它只會讓你想忘也忘不掉而已。」忽然將視線下移到她只披著薄薄一層絲被、盡顯另一種性感風情的身子,他的眼神陡地深濃了起來。「嗯,看來我沒讓你穿衣服是對的……」聲音低沉而沙嗄。
他侵略性十足的眼和聲音讓舒淨猛然意識到自己身上只披了條薄被的事實。她的心一跳,身子頓時一僵。
既羞又惱地拉緊身上的布料,她咬著牙瞪他。「你……是故意的……」
易天爵扣在她腰背上的手指開始不安分地滑移,引得她一陣輕顫及抗拒。
「是你睡著的模樣太甜美可人,我不忍心吵醒你才直接抱你下來……」魅惑醇吟。
舒淨察覺到貼緊她的男性軀體再次灼燙起來,她的臉頰立即克制下住地泛起一片緋紅,怕下一刻又被他扯進那樣激烈的歡愛里,她費心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並且努力轉移這男人的注意力。
「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天門宮的秘密,你可以帶我出去了。」
易天爵的呼息濃濁,但他的目光仍維持著七分明澈。發覺懷中女人的緊張與推拒,正用下巴摩挲著她頸側柔肌的他,驀地自喉嚨逸出一聲低沉渾厚的輕笑。
「你知道,我很想再要你……」
果然,舒淨的身子馬上繃緊。
「我不介意在這里……」邪噥。
懷中女人倒吸一口氣。
「天下女人,唯有你可以引起我這麼強烈的,你不感到驕傲嗎?」輕噴她小巧的耳垂。
她下意識縮了縮肩。「……不……」
易天爵悶哼,驀地封住她的櫻唇狠狠蹂躪、放肆懲罰,直到她終于肯回應,他才滿意地放開她。
他笑了,輕輕松松將一時虛軟無力的她整個橫抱起,離開岩洞。
「在易家大宅的下方,這里,才是天門宮真正的王國。」毫不遲疑的堅定腳步踏在四通八達迷宮也似的通道中,易天爵似乎興致大發。「早在朝廷王室遷來京城之前,天門宮的第一位宮主就已經鑿建出了這一座地下宮城。這里有無數通道可以通向城里任何你想象得到的地方,這里也有無數的寶藏、無數的機關陷阱,除了繼承天門宮的主人,沒有人可以清楚地知道地下宮城的所有秘密……」
舒淨早在被他抱起時便回神了,只是他說的關于這里的秘密一時將她吸引住,才沒馬上掙開他的臂膀,直到她突然覺得不對勁——
她的眉心揪起,倏地伸手搗住他的嘴。
「別再說了。」雖然她終于恍悟自己此刻身在何處,但她不想知道更多。因為她既不是天門宮人,也跟天門宮毫無關系,她知道得愈多,對她而言反而不利。
易天爵垂眸睇視著她,挑眉,眼神閃動著邪氣的笑意。
舒淨一怔!接著感到她搗在他唇上的手心被恬了一下。她立刻彈開手、屏住氣,再朝他瞥去慍惱的一眼。
「這里,也有一個對醫術毒物、各種巫術很有研究的前任天門宮宮主留下的大量書籍,也許你會有興趣。」他卻像是有意讓她深陷,突然提起。
果然,舒淨先是一愣,接著思緒如泉涌。
易天爵的腳步不曾稍停,仍繼續引誘她︰「前任宮主將他的一生心血全編寫成冊,雖然他沒有萬世神醫那麼厲害,不過倒也相去不遠。而且他最擅長的毒,恐怕就連當今世上最會使毒的六竹派,或者白姆都比不上——這是天門宮的另一個秘密,也是地下宮城其中一個寶藏……」
舒淨無法否認,她心動得厲害。
能和白姆相較的使毒高手……如果,她可以翻看那位宮主的手稿的話,也許就可以找出除去身上蠱毒的方法……
這里……有她需要的寶藏……
而這男人,知道要怎麼誘惑她。
咬了咬下唇,她內心劇烈地掙扎著。
這時,易天爵前行的步伐忽然停住,將她放下。
舒淨轉回神,站定,下意識抬頭,這才猛然察覺他們已經來到另一間石室。
夜明珠的柔光淡淡映照,偌大的石室內,整齊排列著大小不一的數十個木箱,緊靠著四面的石牆,中央則是放著一組大書桌椅——
舒淨敏銳地嗅到了各種輕淡、混雜的氣味在室內飄散。她立刻明白了這是哪里。
極力克制住就要往前跨的腳步,她悄悄深吸一口氣,轉頭望向身側別有居心的男人。
「另一間藏寶室?」
易天爵伸出一只手輕撫著下頰,只掠過石室一眼,便將視線定在她臉上。
「除了我出事那一段時間,這里的東西幾乎沒有人來動過。這一代的天門宮人沒人有興趣研究這個。」他對她愜意勾唇。「你在找解樂,不是嗎?或許這里就有你要的答案,或許這里就是你的寶藏……」
聞言,舒淨的呼吸微窒,驚疑不確定地盯著他。
「你……說什麼?」他知道什麼了?
易天爵的眸底綻出淺淺涼涼的笑意。他以一根長指抵上她嬌艷的朱唇,享受這柔女敕觸覺似地柔摩著。「白聖教教主用毒控制她的手下,這訊息對我來說並不是秘密。所以你要殺掉白姆,想必不是因為身上的毒解了,就是有把握要自己解毒。你是屬于後者。」更何況她一直在他身邊,她身體的不對勁、她不時耗費心思翻冊煉藥的舉動,他還猜不到嗎?
靜默。舒淨捉下他的大掌。轉身,她面對著石室。
「我不想死。」她低語直言。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也好。那麼她從此就不必在他面前遮掩了。
「但是,你要我做什麼?在這里找出我要的解藥?」她總是猜不透這男人的心思。「你要我接收這座寶藏,可是你已經不能再從我這兒得到什麼……你應該清楚,我沒有其它東西可以和你交換這個。」
「你有。」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由後箍住她的腰,她的背部落入一堵魁偉結實的胸懷里,男人的淡嗓醇噥貼在她耳畔響起;「你用毒的知識,再加上這些寶藏,就足以成為一項強大的武器,你可以將它貢獻給我。」
即使再次被他嚴重干擾,舒淨的思考能力卻未受阻。「你是說……要我為你工作?」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誰也不知道天門宮會不會有用上你的一天……所以我允許你自由出入這里。」他的思慮深遠。
舒淨幾乎不用去想,就知道這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對他,似乎也是個毫無損失的交易……
沉默了一下,她終于點頭。「我答應。」
一抹溫熱的氣息侵向她,她的唇隨即被封吻住——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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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初春開始肆虐江湖整整數月的無名毒物事件,終于在醫俠與六竹派齊心協力潛心研究下,找出了解毒藥方。消息立刻傳遍江湖,一時之間,人心沸騰,武林盟主所在的第一山莊馬上被蜂擁而至的求藥人們擠爆。
再一個月後,曾經為害江湖甚鉅的毒物終于銷聲匿跡,就如同它當初的出現。
然而,即使那劇毒無法再害死人,卻也沒有人可以找到制造出這種劇毒和下毒者。沒意外的,這事件又成了一樁武林懸案。
至于經歷了這幾個月來的壓力,總算可以暫時松口氣的武林盟主唐繼從,卻得開始為另一件事頭痛,那就是,他一向依賴甚深的聶伏波已經莫名其妙失蹤近兩個月,甚且連他的幾個手下也一並消失。這兩個月來,聶伏波音訊全無,完全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唐繼從真的頭大了!因為最近黑道邪派持續大規模蠢動集結的報告,在他手中逐漸堆積如山,而他卻找不到可靠的人商量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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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淨幾近廢寢忘食地翻查研究著地下宮城的寶藏資料。
對她而言,前任天門宮主留在地下宮城的那一箱箱書籍與各種稀奇古怪毒丹藥粉,確實是個大寶藏。
剛開始,只要她一睜開眼楮就直接往地下宮城走去。不過,在暗無天日的石室待了一天後,即便有照明,但仍不習慣完全與陽光、新鮮空氣隔絕的她,第二天便干脆從箱子中挑了一大落冊子搬上她住的地方,從此開始便心無旁騖地一本接一本尋找她要的東西。
後來,天門宮的總管季小雪還負責派人替她把看完的冊子搬下去,再把裝滿冊子的箱子搬上來。不僅如此,她連她要的藥材、開出來的各種毒物都派人去找來了。
總之,季小雪干練的派事能力和效率的確替舒淨省去不少時間。雖然對季小雪來說,這也許只是易天爵交代給她的工作,不過舒淨還是對她心存感激。
只是,直到目前為止,舒淨雖然因此增加了不少關于制毒、解毒的知識,卻仍無助于解她體內的蠱毒。
其實她不是不清楚這種蠱毒通常只有下毒者才能解,可她仍心存一絲希望;也許,世上的奇人如此多,真的有可能有個人、有個方法可以解開她的蠱毒。
她不願再受白姆控制,更明白就算現在她去求她,白姆也不可能給她真正的解藥——當然,她就算是死也不會去做這種事;因此,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了。
吃下解毒丹,舒淨體內蠢動的蠱毒再次被壓制住。
伏在案桌上,她等到心髒急促的跳動頻率逐漸趨緩,冒汗難過的身子才總算慢慢舒坦回來。
輕輕吁出一口長氣,她一時虛軟得無力動彈。
她到底……還能撐多久?
解藥的效力,現在只剩下六天,要是她再不想出其它辦法,恐怕她真要遭蠱蟲反噬……
想到曾在白聖教里見過的幾例慘狀,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忽然,她的頭顱被一只巨掌無聲無息地覆上。她屏息!一僵——
「累了?」男人低淡的聲音隨即從她頭頂上方落下。
舒淨的身子立即放松。但她仍趴著,沒動。
「我沒事……」隱隱吐息。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很難看,她不想讓他見到。
空氣靜默了一晌。接著,男人的手又無聲無息地收回。正當舒淨察覺自己心里那莫名陡升的失落感時,很快地,她就發現自己的身子被一雙臂膀騰空抱起。忍不住一聲驚呼,她趕緊張開眼楮,忙亂地伸手抓住某樣東西以防止自己跌下去——
她抓住的是易天爵胸前的黑色衣襟。
易天爵如鷹般鷙猛的目光直釘入她眸心。
她的胃不禁一陣翻攪。
「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看這些書冊,你找出什麼了嗎?」仿佛很有興趣地開口問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銳利的眼光搭上輕松的語調,卻反而令她有些不安。
「沒什麼……你可不可以先放我下來?」搖頭;察覺自己還被他抱著,她努力平靜道。
易天爵照辦,放她下來了——卻是將她放到床上。
舒淨微訝。但見他接著用掌風將燈燭揮熄,然後,長臂強制地將她押倒在床鋪上,他跟著躺下。
「陪我睡。」舒淨的抗議還沒出口,他就慵懶出聲了。
她一時忘了動作,腦子里忽然有一剎短暫的空白。慢慢地,她轉頭向躺在她身側的男人;男人,在黑暗中仍泛著幽光的星眸正勾視著她。
舒淨的心一跳。
「你……真的想睡?」
除去近兩日他不在府里,這一個多月來他通常不是黎明前無聲息地跑來向她索歡,便是她一早醒來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被移到他床上,但他現在這種天才暗下就要睡的情形,她倒真的還沒見過。
明明他看起來精神很好,一點也沒有想睡的樣子……
是他這兩日出門辦事不大順利,還是……
易天爵的手指熟練地除去她腰際的束帶。「眼楮閉上。」命令她;同時他很快地丟開她的鞋,毫不費力地開始卸掉她的外衣。
舒淨當然不可能乖乖任他動作,她忙要阻止他;「易……我……我還沒看完桌上的那些東西,我還不想睡……」臉微熱,她竟跟這男人在搶自己的衣服?
可惜,她的力氣根本抵不過他。沒多久,她身上被剝得只剩肚兜褻褲,而這男人一身的衣服依然整整齊齊。
舒淨羞赧又傻眼,尤其在看到他看著她的眼神忽然變得濃暗,但他卻出人意料地在下一瞬猛將被子拉到她身上蓋好,還一手覆在她眼楮上要她快睡時,她更是差點反應不過來。
不過,她倒是真的乖乖地躺著沒動,一直到稍後他將手移開了,她還是沒把眼楮睜開。
男人擁著她,體熱和氣息就這樣兜圍著她;而這種令她感到安心平靜的氛圍,很快地便勾引出她以為不存在的困意。
地輕輕吐出一口氣息。
「……原來,你是要我睡……」喃嘆。
原來,他那句她兩天兩夜沒睡覺的問句是有含意的。
他是在……關心她嗎?
舒淨在心里搖頭,不願多想下去。
男人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頰,無言。
然後,倦意朝她鋪天蓋地襲來。
「……不能……我不能給……」在意識滑進夢境前,她逸出嘆息囈語。
挑眉,他貼著她水女敕的唇醇嗓誘哄。「不能給什麼?告訴我,你不能給什麼?」
「……不行……」吐出最後一聲幽息,她沉沉睡去。
但,男人卻听得一清二楚。黑暗中的眼瞳,仿佛正有兩簇火焰隱密地燃燒著,他的長指輕劃過她的眉、她的頰,最後停在她玫瑰般的唇瓣。
「除了心,你什麼都可以給……但我要一個女人的心做什麼……你的心嗎?」
男人深思的低喃,在夜的空氣中回蕩,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