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闕 第七章
雖然季小雪可以為舒淨張羅許多她要的東西,不過偶爾她還是會親自到店鋪去走一趟,親手挑選她要的藥材,或者獵人擺到市集上賣的毒物。也因此,她對易府附近的商店和街道已經不陌生,有時候,她也會有想出去走走、透透氣的心情。
稍早,她終于在前任天門宮主的醫書上找到一個和她所中蠱毒非常近似的解毒法,因為實在太高興了,她迫不及待想試驗這劑藥,所以在天門宮其它人似乎全在忙、沒空去為她買獨缺一味的藥材時,她干脆自己出門。
漫步在晌午過後的街道上,陽光依然熾熱得讓人心情煩躁,但舒淨倒不受影響,因為她一向偏低的體溫,只會讓她怕冬天的寒冷。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但兩側的店鋪都開著。
舒淨早在出門之前便衡量過哪里會有她要的玄贍蜍,所以便直接來到最尾端的一家小店家前。正當她要踏進店里時,幾個剛與她擦身而過的漢子中忽然有人發出一聲驚咦,接著,她的前路便被一個猛跳過來的男人擋住了。
舒淨及時停住腳步,心微愕,但仍冷靜地抬頭看著突然攔下她、並且無禮地朝她猛打量的中年男人。
是個一身草莽江湖味的中年人。
「你……」舒淨立即有了警惕。
沒想到這鼠目尖臉的中年人突然「哈」地一聲,指著她叫了出來;「是你沒錯!我記得你的長相,你是白聖教聖女!」
這時,和他一伙的三個男人也紛紛圍過來了,剛好听到他這一叫。
所有人又驚又好奇地直盯著這一身鵝黃衫、模樣清麗縴秀,不過卻有著一雙勾魂媚眼的女子。
舒淨一陣心驚,但她的神色完全不變。
「這位公子,你說什麼聖女?我不懂,你認錯人了。」她以前也曾遇過這種情況。
中年男人卻把臉湊近她,流里流氣的小眼楮眯了眯。「我不會認錯,你就是白聖教的那個聖女。」斬釘截鐵。
其它人忙問;「你怎麼知道?」「難道你去過白聖教?」「可是白聖教不是被滅了?」
他們當然沒忘記近一年前,白聖教毀于一場至今仍無人能得知是哪個組織下手的殲滅行動。雖然有傳言白聖教教主和某些人都逃過了那一劫,但到目前為止,江湖上還沒有人見過他們。
也難怪他們要懷疑他的說法。
中年男人緊盯著眼前的女子,咧嘴笑了笑。「一年前我曾經去過白聖教求仙藥治病,那個時候白聖教聖女就在一座祭壇上作法,我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的臉……是這張臉沒錯。」
其它人總算有些相信了。
「所以白聖教的聖女沒死……」
「原來傳言是真的,所以……白聖教教主可能也還活著了。」
「白聖教聖女在這里出現!」
四個男人看向她的目光忽然變得驚疑不定,像是有某種程度的畏懼,因為他們想到了白聖教人擅長各種旁門左道之術的傳聞了;就連首先認出她來的中年男人也意識到了地頭皮一麻,突然跳後一步。其它人被他的舉動影響,不約而同地也跟著全退開了。
舒淨蹙眉,知道即使她再否認,他們還是不會相信。眸光一沉,為免麻煩,她干脆直接對他們下手——
很快地,四個原本打算跑走、想大聲呼叫的男人,幾乎在同時乖乖定住,眼神表情平靜了下來。
「走開。」舒淨對他們輕聲下令。
四個人一走,舒淨趕緊離開原來的地方,因為她對他們所下的藥其藥效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
看來今天是買不到她要的東西了。
充滿惋惜地轉身就走,卻一時沒留神地意外撞倒了一名拄著拐杖、行動不便的老婆婆。
「哎唷……」被撞的老婆婆跌坐在地上,哀哼一聲。
舒淨一嚇,趕忙彎身將老人家扶起來。「對不住,您沒事吧?」
滿頭花白又駝背的老婆婆似乎還有嚴重的重听。從地上被扶起、重新拿好拐杖,就一邊吃力地手彎到旁邊柔著自己跌疼的後腰、一邊抬頭看著扶著她的舒淨大聲說;「什麼?你說什麼?」
舒淨發現過往的行人都好奇地往這里看。
「婆婆,對不住,您還好嗎?」發覺老人听力不佳,她只好湊到她耳邊放大音量再說一次。
老婆婆這才終于听到了,但她馬上板起了臉,搖頭。「不好……俺的骨頭痛死了……你這娃子到底是怎麼走路的?你想讓俺提早去見閻王啊!」不客氣地教訓起她。
舒淨沒生氣。
「婆婆,您有沒有哪里受傷?要不要我扶您去看大夫?」怕將剛才那四個人再引來,她得盡快解決這件意外。
老婆婆再瞪了她一眼,然後撇頭向前,自己拄著拐杖一步步慢慢走著。「哼,俺好得很,別咒俺看大夫,你這沒禮貌的娃子!」不高興地邊走邊罵人。
舒淨注意到她左腳微微拖著走的樣子了。她輕吁一口氣,上前堅決地扶著她的左側。
「婆婆,您想去哪里?」
又瞪了她一眼,不過這回老婆婆倒沒再拒絕她的幫忙,但也沒好氣地哼了哼。「俺當然是要回家!」
于是,舒淨只好陪著老人回家。
偏離大街,走進彎彎曲曲的巷弄,最後,老婆婆終于在一排低矮簡陋房屋的最尾間停了下來。
老婆婆自己開了門,跨進幽暗的窄屋里。
舒淨跟著進屋。不過正當她想跟老婆婆告辭時,卻見老婆婆慢慢走去將門關上。屋內更暗了。
舒淨皺眉,心莫名一跳。正當她感到不對勁的同時,卻見走到她面前的老婆婆突地對她露齒詭異一笑,接著出手如電地點住了她身上袕道。
舒淨終于明白自己中計了。
她動彈不得地冷冷看著忽然背不再駝、雙腳利落,甚至臉也不再皺成一團的老婆婆。
「你是誰?你想做什麼?」腦中思緒快轉。沒想到向來對陌生人很小心提防的她還是被騙了。而她最明顯的敵人只有一個——
已經卸下偽裝的老婆婆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人稱‘勾魂婆婆’就是我。小娃,很可惜我沒辦法在你身上試試我的勾魂掌,不過要殺你的人倒答應了到時候讓我觀賞要怎麼一吋吋折磨你的手段,我可是很期待唷……」
舒淨從腳底發起寒來。會這麼恨她的,當然只有那個人——
「白姆。」她吐出低微一聲。
「以前那些家伙沒用,竟連區區一個小娃都抓不到。哼!我就跟她說有我出馬立刻就可以搞定,果然是吧。」勾魂婆婆眼中邪惡的妖光閃動。「小娃,怪只怪你自己自尋死路,做了讓白教主很不高興的事,我看你就乖乖跟我去領罰吧。」話才說完,立即對她點下睡袕。
舒淨毫無抵抗力地軟軟倒下。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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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晃晃,蹄踏聲不絕。
舒淨又一次從昏沉中張開眼醒來。
晦暗不明的光線從布簾外映照進來,她眨眨眼,試圖動動躺在木板上僵直又酸麻的身子。
痛……
只稍稍動了一下,她就覺得像被針刺到。
勉強壓下聲吟,她屏住氣息,忍著不適繼續試著慢慢活動四肢——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她醒了,否則又要被灌迷藥……
如果她的記憶沒錯亂,她記得自己好像醒來兩次、又昏了兩次。其中一次還被喂了一些食物,然後就一直在這馬車上。
她已經被捉來多久了?
外面的天色漸漸明亮,但她除了清楚現在的時間是早晨外,真的無法弄清自己究竟被捉走了一天?或者兩天?也許是三天?
深吸一口氣,她慢慢伸手在自己身上模索了幾下,之後,她不無意外地發現,她藏著的毒藥、小玩意全不見了。
稍稍翻一,她的頭仍暈沉,不過她努力保持腦子的清醒,想盡快恢復力氣。
她必須在有人發現她醒來之前,想辦法逃離這輛馬車——她絕不能被帶到白姆那里。一旦回到那里,她就只有死路一條。而且,會死得很慘。
打了個寒顫,同時想到了易天爵。
他知道她失蹤了吧?他會怎麼做?派人找她?
雖然她不清楚天門宮的人要多久才能發現她已經被人捉走,但她肯定易天爵會找到她。
她只希望易天爵找到她的時候,她不會只剩下一口氣……
突地,一顆冷汗自額際滑落,她的臉色一變——
隱隱的、熟悉的蠢動自月復部升起,她驚駭了。
難道現在已經是吃解藥的時間了?!
不!她的解藥已經被搜走!
舒淨的面色變得蒼白,同時逐漸察覺月復部隱約開始悶痛。咬著下唇,她小心坐了起來。想辦法!快!快想辦法!也許她的解藥還在外面的人手上……
就在她體內的疼痛加劇,她決定先將外面的人引進來之際,突然間,原本疾速行駛中的馬車猛力顛了一下,接著馬兒放聲嘶鳴、尖銳的喝咒聲出現,馬車猛然頓停——連車廂內的舒淨都因為沒扶穩而跟著往前滾摔。
但劇痛讓她無暇顧及外面發生的變化——躺在忽然間停下來的車廂里,舒淨冒著冷汗地曲身,雙手緊抱著肚子,痛得開始悶吟出聲。
藥……解藥……
咬著牙,她勉強張開眼楮,勉強想爬出去找人,但竄向四肢百骸的噬咬焚痛阻止了她,她只能虛軟地縮著身子,任憑那一波波愈來愈強烈的痛將她的意識逐漸淹沒。
正當她神智恍惚之時,她依稀感覺到有一雙手將她抱起,透過九分痛又沉的意識,她蹙眉凝眼,看到了一張熟悉的俊酷面孔俯向她……
舒淨喘著氣,分不清那是夢境還是真實,她朝他低喊了一句什麼,也不知自己是在推開他或抱緊他,而他只是冷峻著臉……
等到她稍恢復意識,她發覺自己正在吸食著……嘴里的血腥味慢慢刺激著她,她想推開什麼,但有人一直逼著她……于是她繼續吸吮著,滑膩的液體通過她的喉嚨、竄進她的身體,然後,原本折磨她的痛減輕了一點又一點,直到那痛轉成了麻木……
她搖著頭,掙月兌那一直壓在她嘴上的物體。
閉眸、喘息,她感到自己仿佛在半空中飄蕩,不過先前那折磨人的痛卻消失了。
她又被抱進一具寬闊厚實的胸膛里。她知道他是誰,可這時,她卻只能像個破布女圭女圭似地任人擺布,她完全失去了力氣。不過,至少她對外界發生的事已漸漸恢復知覺了。
「走!」抱著她的男人低喝一聲,似在下達命令。四周立刻響起一陣輕俏的腳步聲,接著是馬兒的嘶鳴聲,甚至,她還听到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慢慢地,她睜開眼楮。首先,她看到一抹晴空,接著,是男人堅毅的
她被抱進另一輛馬車內,安置在柔軟舒適的墊子上。
男人發現她張大的眼楮了,稍頓了一下,卻仍將簾子放下。
馬車開始向前奔馳。
易天爵凝看了她一眼,然後開始動手替自己手腕上的傷口上藥。
「沒事了。」他輕描淡寫地開口。
舒淨知道,是他將她自勾魂婆婆手里救下。但她仍不明白……
「你的手受傷了?」恍惚瞥見他手腕上被刀劃傷似的傷口,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輕吸了口氣,她將自己半撐起身——盡管還有些頭昏,但她還是坐起來了。
她伸手接下替他綁布巾的工作。
易天爵沒阻止。
舒淨的手指還沒完全恢復靈活,所以只能慢慢來,但也因此從他那道奇特的傷口莫名聯想到了什麼……
一圈一圈將他的傷口纏上布巾,她的眉頭同時一點一點糾起,臉色逐漸變得深沉詭異。
最後將布巾打上一個結,舒淨放下他的手,但仍低頭看著他纏上布巾的手腕,好一會兒沒動。
「……剛才……我喝下的……」手指不自覺壓在自己唇上,此刻,她嘴里仿佛仍殘存淡淡的血腥味。「難道是……你的血?」努力從方才紊亂紛雜的記憶中回想那一段,終于隱約捕捉到了一個畫面——她的一顆心,幾乎就要躍出胸口——那個畫面,是易天爵正把劃出一道口子的手腕湊到她嘴前的畫面……
倒怞了一口涼氣,她倏地抬頭看向他。「是你?!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那個時候她……
她怎麼了?
乍然想起此刻她身體的狀況,她愣住,不敢置信。
沒錯!她的毒發……但當時她並沒有吃下解藥,只有他的血……
易天爵的血?!
易天爵從她毫不掩飾的表情看出她所想的,他氣定神閑地往靠墊一歪、一只掌背撐著下巴,目不轉楮地凝視著她仍蒼白的臉。
「沒想到我的血對你身體里的蠱毒真的有用。」他沉吟。
那時情況實在太過緊急,他在從她身上找解藥或毒樂、與他的血之間,選擇了後者,而其結果,可說並沒有太出乎他的意料。
舒淨總算回過神。但她搖了搖頭,思緒仍處在混亂中。「我不懂……」
「我也不懂。不過也許你可以把它當作是我吃下那顆萬世神丹的另一個作用。」他喜歡這個美妙的作用。
舒淨經他一提,總算想通了。「萬世神丹……」那顆她當初從白姆那里偷來與他交換條件的神丹。她重新以奇異的眼光打量著他,突然有了聯想。「難道那時你從化骨毒中死里逃生,就是因為這樣?」
當時她並沒有問他,也沒有想太多,現在答案揭曉了。
挑起一道濃眉,易天爵突然伸指扣住她的下巴,闃黑深邃的眸直盯進她的眼里。
舒淨的氣息微顫,但沒避開。
「我不喜歡你莫名其妙從我眼前消失。」聲音柔和但隱含惡意。
她靜默了一下。「我沒有莫名其妙——」話未說完,他食指按壓上她唇瓣的動作,讓她猛地住口。
「你是我的人,敢動你的,我絕不會手下留情,就像那個帶你走的老太婆。至于你……」勾攬下她,他讓她伏臥在他的胸膛上,手指在她的縴背上柔撫游移,視線一直沒離開她。「在我厭倦你之前,除了我身邊,你哪里也去不得,你最好牢記這一點。」
他的體溫熨著她的肌膚,但,她一點也不覺得暖。
「厭倦嗎……」幾不可聞的低語,她悄悄垂下眼睫。
「看著我。」男人忽地強勢命令。
眉輕顫了下,她沒反抗地抬眼看向他。
易天爵盯視住她的黑瞳進射出極具侵略性的烈焰,接著,他用極邪惡的吻完全癱瘓她的思考後,突然在最後一刻問她;「告訴我……為什麼你的心不能給?如果我連你的心也要呢?」
「……不……」熱昏的腦子仍保有一絲理智,舒淨張開迷蒙的雙眸,胸口仍因急促的心跳而起伏不已。她看著眼前惡魔般的男人,搖頭,用盡力量掙月兌開他。「這不是我們當初的約定……」
易天爵輕易便將她壓制在自己龐大魁偉的身體下。
「我不管什麼約定,我要你的心。」他有蠻橫霸道的條件。
這下,舒淨已經完全清醒,也突然意識到他要吻暈她的企圖。幾番掙扎還是無法甩開背上的男人,最後,她干脆放棄地任他沉重的龐然身軀繼續箍著她。
「好,你要就拿走吧。」她繼續無波地回應他。
微愣,易天爵接著淡淡一哼,頭顱從她肩後壓下,眼楮看著她的眼楮。
「我收下了,舒淨……」凝視著她,他的眼神仿佛在對她施行催眠術,就連他瞬間低緩的聲音也是。「我收下你的心了,舒淨,再也沒有其它人可以得到你的心,它已經是我的……」
舒淨不明白自己的胸口為什麼會鼓動得這麼厲害,原本她只是在敷衍這男人,但……恍惚中她真的以為自己把心交給了他……
她倏地閉眸勻息,順勢躲開他魔性般的眼。
「我……累了……」不願給自己和他有任何機會探究真假,她選擇先當鴕鳥。
她清晰地感覺到,易天爵灼熱的視線依然停留在她臉上,她的心跳微快,但還是繼續閉著眼。
沒多久,易天爵忽然默不做聲地放開她,接著一條毯子蓋上她身體。
原本一直注意著他動靜的舒淨,在他放開她後,緊繃的身子總算慢慢放松下來。
易天爵的氣息仍在她周身可聞的地方,甚至他的一只手就在她頭上懶懶地輕撫著,但她早就習慣了他的存在,倦意在這時悄悄襲上她。
「易……」在沉進安穩的睡夢前,她忽然想到地低聲喚他。
「嗯?」男人撫著她發心的動作一頓。
「我還沒謝謝你救了我……」唇角隱約有一抹笑。
男人沉默。
女人很快陷入夢鄉。
良久,安恬靜謐的車廂內響起男人的邪佻醇嗓——
「有你的心當謝禮,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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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救回易府的舒淨,只約略休息了半天,便又一頭栽進制造解藥和那一箱箱的書籍里。
她很清楚易天爵的血就跟她的解藥一樣,只是暫時壓下了蠱毒;雖然她還不知道他的血能支撐多久,不過,她研究解毒方法的腳步絕對不能停下。而在她被勾魂婆婆抓走之前,她原本就已經從書冊里找到了一劑可以一試的藥方,所以接下來,她忙的便是把那一劑藥制作出來。
當然,她找藥材的事從此完全放手給季小雪去做。經過這次的教訓,她更不敢輕忽白姆的力量,更何況她的耳目竟已擴及到京城來了。
她足不出戶,更加廢寢忘食。但她的過于認真,竟讓啞婆、季總管看不下去了。好幾回,她們非要看著她把飯吃完才離開,甚至晚上還會把燈燭收起來趕她上床休息。
舒淨自然明白她們的好意,不過她們怎能懂她內心的焦急!
沒有解藥,她就會沒命。而且上回毒發時的痛苦,她絕不想再經歷一次,所以她才會比之前更迫切的要找到解藥,並且是一勞永逸的解藥。
她不願這一生都活在那種隨時擔心沒有解藥的陰影中。
至于殺白姆的事,她已經把它交給了易天爵,她暫時無法再分神想報仇的事。她相信他做得到答應她的事,只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
半個月過去,舒淨剛好被易天爵拖去共浴時,體內的毒再次蠢蠢欲動。
她一發覺不對勁,立刻就要去抓放在衣服里的藥,但易天爵卻阻止了她——他眼眨也不眨地在半個月前同樣的位置劃下一刀,在她的震駭中,再次將自己的血送進她的身體里。
他讓自己的血當她的解藥。
這回,舒淨是在意識清醒的狀況下看著易天爵劃下傷口、喝下他的血——她根本沒想到他會這麼做,可當她看見他在做什麼時已經來不及了。
她退開,不願再以他的血當解藥,不過他卻沒讓她有拒絕的機會。
他點了她的袕,令她無力抵抗地喝下足夠的血後才放開她。
一被放開,舒淨隨即痛苦地咳了又咳,但已經送進她身體里的血液,卻不會因此而重回易天爵身上——無力地在浴池邊勉強地撐身坐起,她瞪著已在傷口上點袕止血的易天爵,一時厘不清此時心中各種復雜又難以說明的情緒。
一開口,她的聲音有些艱澀干啞;「你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鬼……」得靠吸血才能活命的鬼。
易天爵倏地抬眸看她,眸心有抹異光閃動。丟開拭血的巾子,他微勾的唇角更添幾分邪韻。「我的血很有用,不是嗎?」
他的笑,卻讓她感到事情不單純。「你應該讓我試藥。」從前任天門宮主冊子里得到的藥,她一直等待著去試驗它的成效,卻被他破壞了。
「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可以盡管試。」他轉身,開始動手卸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的意思是……
見他自在的動作,舒淨仍有些不自在地微移開視線。「你可以不用這麼做。」悶惱。這男人,想讓她養成依賴他的習慣嗎?
水聲輕響,男人從喉嚨逸出一聲舒服的聲吟。
舒淨不覺轉眸向他,正好瞥見他水面下赤果精壯的身軀。面微熱,她有些心跳促快地忙將視線上移,然後,與他邪氣帶笑的目光驟然相對。
他朝她勾勾指頭;「下來。」
「我已經洗好了。」搖頭,她早跟他說過了。
「你要我抱你下來,還是自己下來?」沒讓她有拒絕的理由。
咬了咬牙,最後,她終于還是一言不發地褪下衣,在他毫不掩飾熾熱侵略的專注凝眸中步下浴池。
接下來一段好長的時間,男人讓她再也沒有機會和他討論解藥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