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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嶺鬼盜 第二章 尋槍

第二章尋槍

老頭還在我旁邊,看見我醒了,哈哈笑道︰「就這破膽子,還啥都不怕呢!真丟臉。」

我怒極︰「有你這樣的?那可是死人腦子啊,你倒是自個試試看,吃死你個老東西!」

卻听到魏國的聲音︰「好了,你就少說兩句吧,老神仙和我們開玩笑的,他後來把那個肉丸子切成薄片,給咱倆一人敷了一片在傷口上,這會我都全好了,你呢?」

我模模脖子,嘿嘿,不疼了,皮膚平滑,連傷口也沒了。

老頭說道︰「行了,我也不耽誤你們的革命工作,這就走了,不過你倆嘴巴嚴實點,說出去可是要被打成神棍反革命的!知道不?」

看老頭把那漁網連同僵尸都塞進個破口袋里,扛起來要走,我趕緊攔住他︰「等等等等,你要去哪兒?說說清楚啊,這到底是咋回事兒?萬一我和魏胖落下後遺癥,上哪去找你呀?」

老頭無奈的放下破口袋︰「也罷,還有個把鐘頭天才亮,天亮前我一定要走,不然這尸體的老窩可要費工夫去找了,你們回去坐好,听我簡單的說下。」

老頭是一個淘沙夫子,名字好听,其實就是解放前的盜墓賊!

北京這片地兒,一溜兒邊山七十二府,從古到今,可是埋了不少大墓,大墓里頭陪葬的寶貝數量之多,沒人確切的統計過,但這些被帶入墳墓的寶藏,從被埋入就開始成為許多人覬覦的對象,種種原因驅使著各類人群去盜墓,這些盜墓賊包括王侯、軍閥、官吏、土匪、平民百姓。

歷史上出現過三次盜墓高峰期,分別是兩漢、宋末和清朝。

西漢時期,官方允許私人鑄錢,而鑄錢的原料就是銅,秦墓中許多陪葬品都是銅制品,包括青銅器物和兵器,這些陪葬品成為私鑄穩定、大量的原料來源,至于綠林赤眉則又完全不同,那是帶有政治原因的盜墓行為。

東漢時候,曹操設置了「發丘中郎將」、「模金校尉」的官職,掘墓獲取軍餉,到了清朝,不僅社會上的各個群體盜墓,許多歷史學者、考古學家為了獲得失傳的寶貴信息也加入了盜墓的行列。

這淘沙夫子根源在南宋末年大齊國皇帝劉豫那兒,他效仿曹操設置了「河南淘沙官」、「汴京淘沙官」等官職,這些官職雖然名稱不同,但職責都是一樣的,就是盜取古墓獲得財寶,在中原地區對宋室的兩京冢墓做了大規模破壞,後來金亡元興,淘沙官轉入地下活動,改稱淘沙夫子,漸漸式微。

老頭在這個鄉下蹲守了三天,是因為去年這里出土了一件銅龍︰頭向左斜,張口,頸部火焰珠裝飾,前腿直立,後腿曲踞,尾穿過後腿襠向上卷至腰部,軀干有鱗片,前肢五爪,後肢三爪。由于銅龍是蹲坐的,也叫「坐龍」。老頭知道消息後,立刻意識到這是伏龍養尸,因為伏龍是宅中之神,只流行于唐宋間,加上一起出土的有玉冊墓文,雖然是個衣冠冢,並無墓主人的骸骨,但根據玉冊墓文的文字,可以清晰的判斷出墓主是唐朝末年安史之亂的一個叛亂主將——史思明。

按照歷史記載,叛唐的史思明死後運回幽州範陽也就是現在的北京附近安葬,這個突厥胡人依仗外族的風水秘術,把墓穴弄成真假難辨,衣冠冢好幾個,除了想讓自己尸解升仙外,還隨葬了神秘的異族法器在墓穴里。

淘沙夫子確實有不少自己的絕技,老頭經過仔細揣摩,已經找到了史思明墓室的方位,就在這村子東邊的崗子下頭,但是衣冠冢里的伏龍被挖出後,千年老尸如同蟄居的蟲子一樣,深藏在地底下不出來,老頭只好四處下了克制僵尸的毒藥,要把老僵尸逼出巢穴,今晚上干脆在老尸的地穴氣門上,一路懸了好幾具假尸體,要用死尸的味道引那老尸出洞,再順藤模瓜的取走老尸身上殉葬的神秘法器,卻意外救下了我們。

老頭大致介紹完,趕著去挖史思明的老窩,急忙忙走掉了,臨走時要了我倆的名字和地址,答應過段時間去找我們。

這都哪跟哪啊?老頭說了不少三教九流盜墓的事情,不同的方法、不同的人群,神神叨叨的雲天霧地,讓我一直沉浸在老頭的話里。

舊社會的三教九流包括的意思可真多,我還是第一次听說。

比如這九流泛指儒家、道家、陰陽家、法家、名家、墨家、縱橫家、雜家、農家。其中又分為「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

「上九流」是︰帝王、聖賢、隱士、童仙、文人、武士、農、工、商。

「中九流」是︰舉子、醫生、相命、丹青、書生、琴棋、僧、道、尼。

「下九流」是︰師爺、衙差、升秤、媒婆、走卒、時妖、盜墓、竊門、娼。

通俗的說九流︰一流舉子二流醫,三流地理四流推,五流丹青六流相,七僧八道九琴棋。

盜墓名列九流,里頭學問可多了去,除了淘沙夫子、月兌甲道人之外,還有巡山大聖、望海相公,林林總總很多派別,手段更是各有所長,其中尤以巡山望海的兩伙人最神秘,都快成了仙人,被其它的盜墓賊尊稱為大小相公,而象老頭這樣的淘沙夫子人數最多,但是解放後差不多都改行了。

淘沙夫子源起南宋大齊國皇帝劉豫,月兌甲道人則是從西漢廣川王劉去那兒發跡,大小相公出現雖晚卻後來居上,名揚天下,听說是明朝初年大堪輿家汪藏海的門人,全是得了真傳的高手。

盜墓的人形形色色,有的求財致富,有的求藥升仙,各有復雜的套路,老頭不肯細說,但是答應將來有空再告訴我們,所以讓我很是期待和老頭的再次見面,想想他說了,還要去看我和魏胖,也就暫時放下心來。

過了許久,天快要亮了,我和魏國回過神來,看看表弟,也是傻愣愣的發呆,我無意識的問他︰「槍呢?」

表弟一楞,渾身一模︰「呀!槍掉了!…………」

我和魏國立刻怒目而視,什麼小屁孩兒,費盡心思拿的槍居然給掉了?

表弟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本來就怕的要命,撞上那吊死鬼後,一緊張就給扔了,後來又出了那麼多事,我哪還記得咱們是干啥去的!」

我看看天差不多就要亮了,時間不等人,萬一給別人揀了去,那可是說不清的大事兒!

懶得理他倆,我跳下床就往後院跑去,借著清晨的微光,我很快發現那棵樹,表弟被撞倒那地上,果真有個破布包,我心里一喜,趕忙過去拿在手里,捏著硬硬的,像是把槍。

哎喲!樹枝上本來那具吊死鬼的尸體怎麼還在?

昨晚老頭明明說,是他故意懸掛的假尸體,這會兒老頭人都走了,怎麼假尸體還在?難道這尸體是真的不成?

前後看看,土坯、青磚、黃土地,毫無異常。

我耳朵邊突然听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號角聲,嗚嗚嘟嘟的直吹,這到底怎麼回事兒呀?一大清早會有人吹號角?還不到上工的時辰呢!

按捺住心頭突突亂跳,逃命似的往回跑。

跑了幾步,我發現壞了,我居然跑反方向,竟是朝表弟藏槍那小屋跑去!

原地一個轉身,我倉皇掉頭,卻窩了腳脖子,還正好是昨夜踢到死尸那只腳,頓時痛的我齜牙咧嘴,眼冒金星的蹲子揉腳脖,卻意外的發現地上似乎有個金屬小人,揀起來後,立馬慌不擇路的竄回西廂房。

魏國還有表弟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半晌問道︰「這是咋了?丁大軍師,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到底踫著啥了?」

我恨恨的取出那破包,扔給他倆,捏著窩了腳脖子的硬東西,直想罵人。

魏國撕開那破包︰「哈哈,真是把手槍呢!表弟你老實交代,這槍到底是那兒來的?真土的可愛,居然是二十發的盒子炮!」

表弟說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呢,是我從河里模上來的,子彈還是後來從我爹那兒偷來的,可惜只有四五顆。」

魏國仔細看著駁殼槍,遺憾的舌忝舌忝嘴唇︰「這槍太老了,槍機榫磨下去不少,子彈很容易飛,我看最多打十發子彈就得扔,再說浸過水,恐怕是不能用了,不過這款式,嘿,還挺威風的!」

魏國一直喜歡擺弄他爸的佩槍,是我們幾個中玩槍玩的最好的,听他這樣說,我們都有點泄氣。

這次跑來鄉下,其實就為了這把破槍。

我叫丁朝陽,剛上高中,是紅衛兵組織中紅聯的宣傳部長。

魏國是我的死黨,家庭出身好,根紅苗正,可這小子學習實在差勁,別說考試很少及格,有時候還會考零分!我都不知道他整天在教室里學了個啥?我雖然不是尖子生,但考試及格壓根兒不是問題。

*一開始,魏國立刻成了被資產階級教育路線*的典型。

他說的所謂老師*他,其實是他爸揍他,因為老師要求家長在考試卷上簽字,所以每次他都給揍的皮開肉綻,不過他皮厚,越揍越結實。

我們大伙都愛叫他魏胖,是因為他長的膀大腰圓,穿上綠軍裝,束上寬寬的武裝帶,很有幾分他爸當年打仗的味道,也成了中紅聯的作戰部長,這個職位,倒是挺配他的打架天賦。

現在風傳到處都在武斗,有些地方還死了人,不知道我們會不會也要參與武斗,心里一點底兒都沒有。

我們中紅聯的王司令听信自己表弟,命令我們兩大部長帶了十幾個鐵桿紅衛兵,踩著單車殺到鄉下,去取回表弟藏匿起來的手槍,以便于和敵人展開更加殘酷的搏斗。

找到村里管事兒的一問,地主、貧農、壞分子都有幾個,仔細找找湊五六個問題不大,在我們的鼓動下,搞了個批斗會做掩飾,結束後十幾個人分成幾撥找地方睡下,準備明早再回去,我和魏國,順理成章住到他表弟家里。

半夜跑去表弟藏槍的地方,卻鬧了這麼一出,擔驚受怕的累是累了點,但目的已經達到,我和魏胖還有表弟也就匆忙的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他倆輪流去模那破槍,我卻想起手里還攥著塊石頭,就是窩了我腳脖子那罪魁禍首,翻開手掌,我才發現,揀回來的竟然不是石頭,而是半個煙盒大的一小截金屬零件,沉甸甸的,仔細一瞧,是塊髒糊糊的黃銅,看那模樣是個小人,雕刻的身子彎成弓樣,也不知道是本來雕刻成這樣,還是被我踩成個彎的,右手放在臉上,左手放在腰上,好像一個人側臥著睡熟的姿勢。

魏國伸頭看見我拿的東西,嘿嘿一笑︰「是銅的吧?拿去能賣點錢了,哪兒揀來的?」

我蠻喜歡這個人像,于是支支吾吾道︰「剛才那破包里掉出來的,不象銅的,我看是鐵做的。」說完塞進了口袋,誰要也不給看。

這時候天也亮了,院子里有人走動,可是我腳痛的厲害,根本踩不了自行車,商議到最後,我們幾個頭頭不能全留在鄉下,只好讓魏國帶著骨干們先走,我和表弟留下,等腳脖子好一點,下午再騎車回去。

我一瘸一拐的在屋子邊閑逛,就听見有人嘟噥︰「城里這些學生娃子,吃飽穿暖了沒事兒干,弄這麼好的紙、這麼些糧食打漿糊,到處去貼,也不上學,真胡鬧!有那閑功夫,還不如幫我們鋤鋤地!」說著幾個人笑起來。

我听了一肚子氣,走上去一擺手說道︰「得!得!得!你們思想覺悟還不夠,今天不要出工了,由我給你們上一堂思想教育課,現在開始,跟著我一起朗誦…」

這下,這些鄉下人不干了,有人說︰「就早上這會兒涼快,不下地干活,到中午咋干啊?毛主席教導說智慧從勞動中來,可見咱們還是下地干活重要啊。」

我一楞神,沒想到鄉下老農還有這覺悟,眼瞅著一個個都溜走了也沒辦法,到最後就剩表弟一個同盟在身邊,膽氣更加不壯,只好恨恨的說道︰「好好好,下地干活重要,等晚上匯報時候看我怎麼好好跟你們辯論!真氣死我了!」怎麼說我這宣傳部長還一直被他們尊稱為軍師,不小心吃個癟,真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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