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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血 第十二章  鬼笑聲聲斷人腸

也幸虧和尚的同伴早有準備,車上的標志和我們的偽造證件一應俱全,證明我們是從附近城市調來支援的醫療隊,所以一路上幾次盤查都是有驚無險。

看到距離那棟倒塌的大樓愈來愈遠,讓我們暗自松了一口氣,懸在半空中的心稍微踏實了一些。

行路中,倒是方悅的手機響了一次,為免麻煩,我接了起來,是她那同事張克儉打來的,小聲叫她想辦法離開那兒,我含糊的應了一聲,說我是小趙,方警官在外面正談著呢,哪知道對方立刻就掛掉了,讓我愣了半天。

出城後,車開到一個僻靜處停了,司機扔過來幾包衣服讓我們換上,都是些整套的無標志制服,看衣服的材料象是野外登山那種專用的沖鋒衣,穿身上不是很舒服,但也沒別的辦法,而司機就下車把車牌摘了下來,還順手拿掉了救護車上的警燈。

我們三個沒敢問什麼,自顧自的月兌掉白大褂,換上了新制服,只有方悅的那套擱在她身邊,人還沒醒,我們也不好意思替她換。

和尚坐回自己的座位閉目養神,理都不理我倆,我和宇子緊繃的神經也松弛下來,知道現在是大體安全了,頓時倦意襲來,坐在位置上打瞌睡。

幾個小時之後,我迷迷糊糊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汽車依然在行駛中,不過這路越來越不好走,顛簸的厲害,借著黃昏的光亮,我發現我們竟然真的進山了?!

我小心的問道︰「我說開車這位大哥,怎麼稱呼您啊,咱們這就要鑽山了?不準備些東西再去?」

司機的扮相還挺酷,話不多,頭也不回的說道︰「都準備好在尾箱里,下車時候再拿。」

和尚在旁邊介紹道︰「這位是韶林的俗家弟子,在省委大院做警衛,名叫段鵬,我們一直都有聯系,所以我昨天跟他說了這事兒之後,他連夜就過來幫手,還好,依照我的事先安排,算是把你們都給弄了出來。」

正說著話,方悅輕哼了一聲,醒了過來。

坐起身看著我們,方悅的臉色不象我預料中那麼惱怒,只是呆呆的問道︰「我們出來了?」

我點點頭。

方悅一個個看了我們一遍,最後沖著宇子說道︰「是你打的我?行,我記下了。」

我陪著笑臉說道︰「老同學,恐怕你暫時還回不去,我看不如跟我們一起走一遭?」

方悅模模身上,冷著臉說道︰「電話呢,拿來!」

我看看車窗外,到處混混沌沌,明擺著已經進了山區,這會兒也不知道是在那個旮旯,也就放心了一點,把她的手機還了回去。

方悅翻查了一下通話記錄,又撥了幾次才打通,我在旁邊听出她是打給了同事,小聲的詢問了幾句後就掛了,臉色變了幾次,似乎是在激烈的思想斗爭。

最後,方悅還是無奈的說道︰「暫時回不去了,去山里看看也好,趙石你可記住,我不是貪生怕死,而是因為我們沒被隔離,這才決定去個沒人煙的地方呆幾天,等到沒問題了,咱們再一起回去自首。」

我心里放下了一塊石頭,笑道︰「那就好,不過小方同學你也別想那麼多,開車這位是省委的段鵬同志,他可以證明咱們並沒有潛逃,而是進了山執行任務。」

哎呀不好!說到這兒,我猛然想起這段鵬要真是省委大院的警衛,那他這趟來幫忙會不會含有上面領導的意思?否則單單一個和尚哪有那麼大能量?

正胡思亂想,汽車猛然一個急剎,停了。

我們不明所以的直起腰向車窗外看去,看見一邊是崎嶇不平的農田,另外一邊是個山坡,路面坑坑窪窪的,也不寬,就這麼一條普通的進山小道,在正前方不遠的地方,停了一輛沒燈的警車,而路中間就放上了路障,堵的死死,汽車開過不去。

我立刻緊張起來,想不到這麼偏遠的地方竟然也有檢查哨?

司機段鵬低聲罵了一句︰「出邪了,就這破地方也有……劫道的!」

劫道的?我看了看停在前邊的警車,心里若明若暗的明白了,這些不是針對我們的檢查哨,而是剪徑收錢的路霸。

咱這片地頭兒,從來就不缺靠天吃飯的光棍閑漢,有路就有村子,有村子就有專門收取過路費的無賴家伙,而且無一例外,背後都有一張保護傘,想方設法的證明這攔路收費是合理的。

這些人,有個名詞專門稱呼他們叫做路霸,跟古時候那些跳出來嚷嚷︰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強人們有異曲同工之妙。路霸收的金額並不大,五塊八塊的,所以大部分人都給,不交錢?門兒都沒有,剪徑的地方往往就是一條路可走,繞行不得。

路障的旁邊撐了把大傘,坐了四個人,見我們車停下來,一個穿短袖的漢子起身走過來,我趕忙對段鵬說道︰「大哥,咱們格不著惹事兒,給他就是。」

段鵬盯了我一眼,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走過來的漢子大約三十歲上下,濃眉大眼,五官長的很方正,一看就是河南本地人,只是眉稜骨挑的高了點,顯得有些破相,厚厚的嘴唇上叼著一根煙卷,站在車窗前斜著眼往里看,並不是看車里坐的什麼人,我瞅他眼神是在打量車鑰匙的位置,看架勢一言不合就會強行來拔鑰匙。

段鵬把左手放在方向盤上,右手垂了下來,也是斜著眼看這漢子。

「去哪兒的?交費交費!」

「交費?老子回家還要交費?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叫你們在這兒收費的?」段鵬毫不客氣的罵道。

「少嗦!趕緊掏錢,俺們這是村委會批準的,多少收點錢好修路。咳咳——咳咳——。」漢子說到這兒踫巧被煙氣給嗆了,很是不爽的呸了一口,正吐在汽車前輪上。

段鵬立馬變臉了,粗著嗓門罵道︰「你他娘的找死啊?」

漢子感覺踫上了硬茬,痞笑了一聲道︰「喲,小子挺拽的嘛,知道這是什麼地兒不?」

沒想到段鵬更是個不好惹的主兒,立即張口罵道︰「拽你媽!識相的趕緊讓路,別等著老子下車弄死你!」

漢子的臉掛不住了,扭頭大聲招呼道︰「來啊,踫上……。」話還沒說完,段鵬隔著車窗就是一巴掌扇在他頭上,勢大力沉,直接把漢子給撂倒在地上。

我和宇子看的目瞪口呆,不是驚奇段鵬的手上功夫,而是他在別人地頭上也這麼竄,竟然搶先動手了。

段鵬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我對宇子說︰‘咱也不能含糊,趕緊下去搭把手,別給人笑話了去。「

宇子從他的包里抽出一把開山刀就跳下車了,我就空著手,褲兜里揣著沒還回去的方悅那把手槍。

跑到車頭一看,收費的其他三個人全都站起身,奔著段鵬就上來了,再看手里並沒有拎什麼家伙,我就放下了心,把注意力轉到那輛沒燈的警車上,因為那車的發動機一直在響,明擺著上頭有人在吹冷氣。

常識告訴我,車上坐的肯定不會是公安,因為那車的噴漆活兒一瞅就是個野路子干的,藍白兩色都沒調勻,唬唬沒見過世面的人還湊乎,看在我們城里人的眼里就知道不是那回事兒了。

根本不等宇子亮出刀來,段鵬這從省廳來的警衛確實很猛,光靠拳頭就三下五除二的把收費漢子們給揍趴下了,而那警車上的人根本就沒有下來的意思,讓我挺納悶兒的,不過我估計段鵬這樣的硬茬肯定佩的有槍,不然也不會這麼有恃無恐。

又等了片刻,那警車上的人依然沒有出來的意思,我們也懶得去管,段鵬打罵呵斥著幾個被揍怕的漢子挪開了路障,招呼我們上車,跟著就上車揚長而去。

方悅在車上始終就沒下來,看著我們施暴揍人也沒有勸阻的意思。

倒是和尚嘆道︰「唉,阿彌陀佛,都是沒辦法的山里人啊。」

方悅冷冷說道︰「什麼沒辦法?這些都是好吃懶做的村痞,我們也拿他們沒轍,早就恨的牙癢癢,讓你們揍上一頓倒也是不錯。」

一直不苟言笑的段鵬,此刻卻出人意料的說道︰「這些人沒那麼簡單,這片地兒我熟,否則也不會揍這幾個不長眼的了,瞧瞧吧,跟上來了。」

我回頭一看,果真,那輛假冒的警車遠遠綴著我們,一路跟了上來,不過看不清楚車上坐了幾個人。

段鵬把車停下,站到路中間,等著那車開過來,誰知那車挺懂事兒,看我們停下,就不敢開上來,而是原地掉頭,跑了。

我們幾個人也懶得去追,就繼續開車前行,不過在見識了段鵬的拳腳功夫後,我和宇子也就打消了逃跑的念頭,拐彎抹角得到和尚分文不要藏寶的承諾後,我們倆終于死心塌地的準備進山走一遭,而方悅就什麼都沒說,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沒精打采。

又過了好久,天色暗下來接近黃昏的時候,汽車終于停了,這一路上開了五六個小時,顛的我跟馬殺雞似的,齜牙咧嘴不好受,段鵬也是一樣,跳下車拉開車門,一邊跺著腳揉腰,一邊招手叫我們都下車。

下車一看,終于確定我們是進山了,前面已經沒路可走,到處是叢林和荒地,根本沒個人煙,只有一條泥巴碎石岔路,彎彎曲曲的向著林子深處延伸,一看就是自然形成的,坑坑窪窪,沒法繼續往前開了。

站到塊大石頭上眺望,才知道遠處就是雄渾古樸的太室山諸峰,近處則是一個山谷模樣的小平地,建有不多的一片房子,亂七八糟地分布在谷底,大約七八間的樣子,有的是泥坯牆,有的是石頭牆,籬笆圍出個小院子,四周沒有農田,也沒有電線桿之類的東西,竟然是個不通電的落後山村。

段鵬打開救護車,從後頭拎出幾個大包,讓我們一人一個的背上,轉身對和尚恭敬的說道︰「大師,車只能開到這里了,前邊就是九泉坡,你們村子里歇個腳明兒進山,至于我就先回去了。」

和尚施了一禮︰「有勞有勞,貧僧知道如何走了。」

段鵬說道︰「再有一兩個小時,天黑透前應該能到那個小村,大師路上一切小心,七天後我再來接你們,哦,手機在山里面是沒信號的,我到村子里等你們,不見不散。」

段鵬又檢查下車子,沖我們揮揮手,有點猶豫的說道︰「剛才那幾個劫道的有點問題,我回頭還得去查查,總覺得有古怪,大師你們也小心點。」

看著段鵬的車順著原路緩緩開了回去,把我們這三男一女撂在了荒山野嶺中。

宇子咂咂嘴唇︰「還以為和我們一起呢,這家伙!真不夠意思。」

我說道︰「得了吧,人家有那麼好的工作,干嘛跟咱們蹚渾水,你是不是看人家身子魁實,想搭搭手?」

宇子一笑,自吹自擂的說道︰「哪能呢,肌肉男那叫紙老虎,看著可怕實際不頂用的,和我比,差遠了去。」

和尚也笑了︰「這段鵬可是得了韶林真傳的,跟你比,是差遠了去。」

方悅的背包略小一點,可是背在身上也很沉,見我們兀自說笑的沒完,有些煩躁的問道︰「你們有完沒完,趕緊走吧,天都快黑了。」

經過的這截下山路,讓我們個個帶傷,不是被草叢劃傷,就是被蚊蟲之類叮咬起一個個大包,這些蚊蟲根本就是悍不畏死,我們涂抹了不少驅蚊藥也無濟于事。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越走越深入山區,小村的輪廓也變的清晰起來,不過我們的心里,卻是逐漸不安起來,因為這個小小的村子中燈火人煙皆無,似乎周圍連只野貓野鼠都沒剩下,完全是一派鴉雀無聲的死寂。

近了,我們幾個深一腳淺一腳地著急趕路,也不怎麼管雜草叢中的蚊蟲,還有不知道哪里引來的眾多飛蛾,不停的撞到臉上,把我們鬧的很是狼狽,而我就心里一直狐疑的是,那死村一般地村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一行人緊趕慢趕走到村子跟前時,天早黑透了,依然沒有一絲炊煙味兒,只見這些破舊的房子一個個門窗緊閉,人影全無,沒有一個人,毫無動靜,根本不帶一絲活氣。

就是傻子也知道這個死寂的荒村肯定出了什麼問題!

我們隨便找了個還算完整的房屋,警惕著使勁一敲那門,沒想到竟然是開著的,進去一瞅,室內亂七八糟的一地狼藉,桌椅板凳亂七八糟的扔著,地面上還蓋了一層薄薄灰土,別說人影子沒一個,毛都沒有一根。

看來這個地處深山的小村在最近一段時間,定然發生了什麼劇變,讓這些與世隔絕的山里人走的很匆忙,除了糧食和值錢的東西帶走之外,連生活用具都來不及運走。

在我們仔細搜查了其余幾幢房屋之後,終于確定到處都是一般模樣,這里確定無疑,是個被拋棄的廢墟。

發生了什麼事兒?

現在的戶檔關系錯綜復雜,管理的很嚴格,一旦踫上什麼天災人禍,就算是餓死也走不月兌,根本不像古時候可以整村的人出外逃荒要飯。這村子再小也好歹有十幾戶人家,怎麼能說撤就全都撤了?

和尚也是壓根沒想到會這樣,沉吟著說道︰「上次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難道……。」扭頭看著遠方的巍巍大山,和尚的神色變的非常擔憂。

宇子低聲罵道︰「怕個鳥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它什麼東西來兩個殺一雙,惹上咱們那是找死!」

我也有點懷疑這里不象是正常的遷移,難道發生了什麼災難,就跟我們逃出來的那塊隔離區一樣,有過什麼天崩地裂的大陣仗?看看四周又覺得不像,所有的房屋並沒有倒塌的跡象,村里的幾條道路也還都好好的。

找出一個還算干淨敞亮的屋子,大伙卸下包袱,心情都十分沉重,不過飯還是要吃的,這里雖然沒通電,油燈蠟燭之類的倒是剩下不少,于是點亮好五六個燈燭後,我們從廚房找出碗筷洗了又洗,每人跟前一大碗燒開的熱水喝著,還有袋裝的榨菜一道擺上,嚼起段鵬準備的干糧,開始簡單的晚餐。

閃爍的火苗下,四個人沒滋沒味的吃著簡易干糧,全都黑口黑面,根本沒心情聊天,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背起包走路,離開這個異常壓抑的地方。

剛吃完飯,我和宇子準備打開背包清點一下,瞅瞅和尚都準備了什麼好東西,這進了深山老林可不是觀光旅游,一旦遇到問題才發現缺東少西,那就是自己找死。

哪知道背包剛打開,我的手還沒伸進去,就听見屋子外邊傳來一聲尖利的呵呵笑聲,在寂靜的村莊中非常清晰、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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