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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墓物語之活捉守墓人 第一章 入門

曾經有個戴眼楮的老者跟我說︰「盜墓喪盡天良,道德淪喪。」

我憤然答道︰「我是個職業盜墓人,有自己的職業操守。草民凡夫之墓我等不屑光顧,也不想打擾他們,一般的土財主小官吏之墓也上不了眼,不值得一盜。」

老者又道︰「不管盜什麼樣的墓,性質都一樣,都是道德淪喪。」

我道︰「其實不然。能值得我們全力去盜的,多是些王侯將相、皇親國戚之墓,最不濟的也是個士大夫之墓。小學的歷史書上就說這些人,都是封建統治階級,以剝削壓榨咱們老百姓為樂。我這也算是給推翻封建主義的英雄們打掃戰場。如果有人讓我盜一座平常人家的小墓,我會婉然拒絕並好言相勸的。由此可知,做一個平凡的小老百姓,活著的時候安逸,死後也安全啊。」

老者道︰「你就不怕報應?」

我道︰「別提報應,我不信這個。這些被盜的墓主,身前有無作惡我們無從所知,但他們死後都在墓里陪葬著用水銀灌制的童男童女,栩栩如生。有的還在墓外設有殉葬坑,坑內填滿豬馬牛羊,丫鬟車夫。即便有報應,今天他們的墓穴被盜掘開挖,也是他們遭了報應。所以,職業盜墓人等同與俠盜羅賓漢、時遷這樣的角色,唯一不同的是,我們只劫富不濟貧。」

老者嘆道︰「犯法呀!」

我道︰「我知道,我還知道盜墓以盜竊論罪,等同于盜竊國家財產罪。一件文物埋藏在地下,國家原本是不知道的。當我費力地將它挖出來,拂盡塵土讓它顯露光輝時,它卻成了給我定罪的依據。對此,我深感不平。國家的公款被人挪用侵吞了,那是在盜竊國家已知的財產,並且大都追不回來了。而文物是大家原本不知的卻又真實存在的東西,就像居里夫人發現的那個什麼什麼,原來也存在,可是大家事先並不知道。但就是居里夫人發現了那個什麼玩意兒,如果居里夫人沒有發現它,它會一直存在下去,直到有人將它發現。而文物卻不是如此,它極有可能毀在一次輕微的你感覺不到的地震中。所以,同樣是盜竊罪,但其性質卻不同。同此,住牢房時,盜墓者的伙食應該比貪污者的伙食好一些。」

老者見我頑固不化,便不再教訓我,轉頭離去。

我卻將他喊住,道︰「你滿口的道德法律,可惜你卻不知道什麼是道德法律。當人們需要道德來約束自己的時候,就意味著人們已經不遵守道德了;當人們用法律來保護自己的時候,人們就應該好好地反省自救了。一個用道德約束自己的人未必好過一個不守道德的人。」

老者是在我剛入行時跟我說的這番話,現在他早就死了,埋在一條大路旁邊。偶爾經過他的墳墓,我會點燃三支煙,插在他癟癟的墳頭上。

眾所周知,盜墓是個技術含量非常高的行業,風險則比技術還要高,利潤自然也要比風險高,屬于典型的三高行業。請允許我把盜墓稱為一個行業,雖然他沒有行業研討會,沒有行業發展基金,沒有行業技能認證,但它已然成為了一個行業。也許哪天,我們會請周杰倫為我們寫首《大地之下》,作為我們的行業會歌。

下面請大家隨我溫習一番技術方面的幾件必需的裝備。

每個行業都有自己必須裝備的裝備。就像一個妓女的絲襪里藏著避孕套,一個明星的包里塞著補妝盒,一個記者手里拿著相機,一個鄉鎮官員擁有奧迪車,一個中國足球運動員持有酒吧VIP卡。

首先必須隨身攜帶的裝備是——浴帽,一次性浴帽。

眾所周知,盜墓是一個在地下作業的活兒,難免會有不時流落下來的細小塵土落在頭上。如果你的頭像葛優、陳佩斯那樣光亮,大可不必戴浴帽,只須工作完後用濕毛巾擦拭便可。但我有頭發,而且是長發,這便使得小土粒有了藏身之所。而我們又不想讓這些小土粒親密接觸到被護發素滋潤過的頭發和毛囊,所以每次工作完後都要洗澡。

講衛生是好習慣,這個習慣不受行業制約。上海要求每位市民剪鼻毛,以免露出來的鼻毛嚇壞外地人和外國人,影響到國際大都市的聲譽。我們則要求自己干淨衛生,舉止文雅,這樣,走進潘家園後,那里開店的老板們大多會以為我們是兜里沒多少錢,卻又想附庸風雅地買些假貨擺放在客廳茶幾上的白領。

每次從地下爬上來,我們都會習慣性地摘下浴帽,裝進褲兜里,絕對不會隨手將它們扔進土洞里。我們是來洗劫這座墳墓的,不會給它留下任何東西。況且,電視里說,這種一次性浴帽在土里很難分解。所以我們會選擇第二天把它扔進大街上的分類垃圾筒,並裝模作樣地在街上揀些塑料袋扔進去,別人就會以為我們是環保人士,對我們肅然起敬。

其實這樣做,主要是怕警察在浴帽里發現我們的頭發,提取我們的DNA備案。但是我們更怕媒體上爆出幾千年前的女性在洗澡時就已經開始使用浴帽的新聞。

一個人頭上有了頂帽子,干起事兒來就會事半功倍,小塵小土都被擋在帽子之外了。能把人砸的頭破血流的大塊頭的土塊,則根本沒有,因為在帶上帽子的同時,我們也會刻意地將四壁修理平滑,免除後顧之憂。

所以,這種一次性的浴帽是一個職業盜墓人必備的。這東西有時候掏錢買,有時候在住賓館酒店時順手拿點。但是後來從酒店服務員口中得知,很多人都有從酒店順東西的習慣。所以拜托各位,以後多少給我們留點。

第二件裝備是打火機——ZIPPO火機

首先申明,我不是在給這個牌子做廣告,他們沒給我宣傳費,我也不是他們的代言人。不過說實話,他們也該在中國打打廣告了。是酒香不怕巷子深,還是壓根就不在乎中國這個市場啊,可能他們認為這里是一次性打火機和粗劣火機的天下吧。

你必須要用到這個物件兒。在地下作業時,光源十分重要。盜墓一般都是晚上作業,而墳墓多在荒郊野嶺,所以,光源得備好。

我們曾經用過手電,裝電池的手電、充電的手電、進口的LED手電都用過,效果卻不甚理想。我們挖掘出來的地洞僅能容一人,狹小深邃。在這樣的環境里使用手電,會使人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因為亮度很強,眼前的土壁就顯得異常慘白、失真。而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卻又顯得格外黑暗,黑暗難免會讓人想起些什麼,譬如《聊齋》。為了不在這黑與白的環境下想起《聊齋》,我會努力迫使自己想些其他的事情,譬如《紅與黑》、卓別林的電影。

另外,狹長黑暗的地道里,手電的光束也會讓我想起探照燈,監獄高牆上的探照燈,街道兩邊樓頂上的探照燈。監獄里的探照燈自然是怕犯人越獄,可我一直納悶的是,高樓上裝個探照燈,夜里三四點了還對著天空來回晃著,是為了什麼?給外星人發光波,告訴他們地球上有這麼一家單位嗎?可似乎方向也不太對,老是對著月亮晃。後來才听人說那是射燈,特氣派,價格比我家的節能燈泡要貴上不知道多少倍。

打火機的光在地下就比手電實在。打火機沒有手電的光那麼刺眼,不會把地道劃分為黑白兩個世界。光很柔和、溫馨、溫暖,讓你很自然便想起了鄧麗君的笑容和歌聲。

最主要的是,打火機的火焰能隨時監測到地洞里的氧氣含量,這是令手電望塵莫及的。一條地道往往會向前延伸數十米,甚至上百米,何時通風、何時挖掘全靠這打火機的火焰了。有土塊滑落時,它的火焰會立即跳動,因此,它還能預警塌方。

我曾經也使用過蠟燭,但是後來證實,蠟燭不適合這項工作。它應該待在情人們的燭光晚餐上,或者是躺在滴蠟愛好者的一大堆物件兒中,或者插在教堂內耶穌像的燭台上,或者被一群兒童捧在手里,跟著他們一起唱︰「輕輕地捧起你的臉,為你把眼淚擦干……」

不適合的原因是,點燃蠟燭後,會冒出很多的黑油煙。本來空氣就不新鮮的地道里會被燻得烏煙瘴氣,讓你有種行走在緩緩移動的車流中的感覺,尾氣燻死人。黑煙還會把地道的土壁燻黑,這些安安靜靜躺了幾千幾萬年的土被利鍬挖開已經夠倒霉了,為何還要遭受如此虐待,何不讓它們清清爽爽地待著。

所以,打火機也是職業盜墓人所必需的裝備。

第三件裝備就是大名鼎鼎的洛陽鏟了。

有個外國人曾經說過︰「給我個洛陽鏟,我就能把地球打穿。」

關于它的質地、形狀,在此就不介紹了,因為你在網上隨便一搜索,多得數不清的照片便會躍入你的眼簾,遠照、近照、橫照、豎照、官方照、民間照,隨便你看。

洛陽鏟是使盜墓人如虎添翼的利器,同樣也是讓國家考古隊員增加野外作業津貼的重要道具。鏟相同,柄各異。考古隊員一般都是扛著嵌有兩三米長柄的洛陽鏟,理直氣壯地走進墓地。而盜墓人洛陽鏟上的柄,則由十幾根五十公分長且相互能對接卡扣的鋼棍組成。既不引人注目,又便于攜帶保管,還能躲避巡警聯防。

如果考古隊員的洛陽鏟是一句很長的句子,那盜墓人的洛陽鏟就是一首詩。

詩,跟盜墓人的洛陽鏟非常相似。詩,字少行多,就像計劃經濟年代分到手中的糧食,很少,少得吃不飽,自然就逼使你細嚼慢咽,品味糧食中的味道。洛陽鏟又像沙灘上的比基尼女郎,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布料,楞是分成三巴掌,看的人便希望從這三巴掌中讀出些什麼。

劍客講究人劍合一,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盜墓人卻恰恰相反,盜墓人講究人鏟分行,招之則來,揮之即去。如果你在路上遇見行色匆匆身負長盒之人,多半是攜管類樂器的奔波尋夢之人,或是趕往附近水庫釣魚的悠閑之人,決計不會是盜墓人。

而這人鏟分行,也是為了躲避警察。警察,專跟盜墓人過不去。

浴帽打火機洛陽鏟是一個盜墓人的標準配備,下面簡單說說選裝配備。

第一是對講機。

挖掘出的地道垂直深度一般都超過了七八米,如若需要平直延伸,則長達數十米上百米。在這樣的情況下,人與人之間進行溝通就必須用到對講機。手機在地下沒有信號,不管是移動的還是聯通的,也不管是摩托羅拉的還是諾基亞的。即便是用了對講機,有時候也會失去聯絡。

高樓的電梯里還經常沒信號呢,何況地下。而這一幢高樓里的居民,平日里根本不會去溝通,高樓里的居民壓根就沒听說過遠親不如近鄰這句話,只是在同物業公司有了沖突後,才會聚在一起溝通溝通,研究對付物業的方法。

同樣,對講機使用的頻率也不是很多,大多數時間都別在腰里,只有在墓室、地道發生異常、有可疑人士出現的情況下才會用上。

第二是手機。

以前我們通常會在外圍設暗哨,見到可疑人員前往工作點方向,立即撥號示警,手機的功能便相當于烽火台的狼煙,這樣,它發展成了戰略裝備。後來手機上攝像頭的像素高了,剛出土的寶貝用手機拍照,傳送給買家,買家根據圖像下單論銀,這樣,它發展成了戰略戰術裝備。

第三是交通工具。

如果幕後老板特有錢,特想搞到些真寶貝,也許會把他的保時捷凱燕借給你使用。如果幕後老板是一般的大款,那你會得到他提供的三菱越野車。如果你剛入行,又沒有老板支持,你就只能借一輛農用三輪車開開。

我的老板是個女孩,所以我們得到了她提供的被寶馬MINI替換下來的紅色QQ一輛。

盜墓人與老板的關系是這樣的,盜墓人上面是老板指派下來直接與盜墓人聯系的采貨人,采貨人上面是老板,老板的筆記本里存有許多買家的資料。有價無貨的行情迫使有些老板親自上陣監督。我的老板便是其中之一。

其他的東西如工兵鍬之類,在職業盜墓人眼里,一點兒都不重要,所以這里就不累贅講述,後面會談到一些個性裝備,他們是二十多種大家聞所未聞、從網上搜索不出來、從古籍里也找不到的裝備。這些裝備是盜墓人的常用裝備,都是現實中真實存在的,絕對不是憑空捏造杜撰出來的。

下面就開始我們的故事。

我是這個團體的核心人物之一。另外兩人,一個叫王昌,一個叫韓生。

王昌很瘦,瘦得皮包骨頭,所以看上去顴骨很高,眼楮很大,頭發很長,你都不敢靠近他大聲說話,怕聲音把他震倒。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他的力氣卻驚人地大,他能一個人提上來近二百斤的土,反反復復半個晚上,不休息。他不抽煙,不喝酒,卻經常泡在歌廳里不出來。還盡讓人高馬大、身材魁梧豐滿的小姐陪著他。大家都很納悶他的這個習慣。有一次去桂林灕江游玩,我們三人坐在一艘小木船上,艄公用長長的竹竿撐船,船身一晃一晃的,他道︰「小姐就像這條船,我就是撐船人,撐得船晃晃悠悠地欲翻不翻,俺就喜歡這種感覺。」韓生道︰「你就不怕船翻了扣你個嚴嚴實實。」他道︰「船未翻時我力撐,船翻霎那我沉湖。」

韓生卻正好相反,每次都會挑些嬌小苗條的女孩陪他。有次他去了一家跟老板很熟的歌廳,老板說有個新來的川妹子,韓生便耐心地等著那個姑娘吃完飯漱口出來,等那姑娘出來時,韓生早已按捺不住,起身擁抱,不料那姑娘卻閉目啟唇,吻了上來。兩舌攪動後,韓生捂嘴奪門而逃。事後他說,川妹子,真辣,三瓶冰鎮礦泉水都沒壓住那股子辣勁兒。

韓生一米七五的個頭,比王昌略矮些,胖瘦正合適,小麥膚色,五官端正,眼楮輕度近視,不戴眼楮。

他們倆都喜歡穿牛仔褲,喜歡玩電腦游戲,都是軍事迷。有次他倆問我︰「中國地圖像雄雞,日本像什麼?」我說不知道。他倆便給我解惑道︰「中國像雄雞,日本是旁邊的一條蠕動的蛆蟲,印度是雞糞,越南是甲蟲……」凡是跟中國開過戰的鄰國都被他倆數落了個遍。

當然,我也不會白讓他倆擺我一道,有天晚上我問他倆︰「咱們三人誰的眼力最好?晚上在野外誰看得最遠?」韓生道︰「我是近視眼,看不了多遠。」王昌道︰「我能看到數里開外。」我抬頭說道︰「我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我們三人同村,村子很小,村子東邊的劉二鎖喝了酒打老婆,西邊的人家就能听到,大家都從被窩里爬出來披上衣裳去勸架。村子北邊的狗蛋打工放假回來,南邊的人家晚上就能听到狗蛋的媳婦大聲叫喚,一群大人便披著衣裳站在狗蛋家的窗戶下听到天亮。

村子中間住著個五保戶叫李富貴,無兒無女,院子里長著幾棵老棗樹。我們仨小時候時常爬上樹摘棗子吃。李富貴家的牆上擺著一排花花綠綠的大罐子,罐子里種滿了臭金蓮,別人家的臭金蓮都開花,就他家的光長葉不開花。誰家的人中了陰氣要刮痧,便去他家要銅錢,除了刮痧,穿竹門簾,綁毽子也去找他要。他好像有送不完的銅錢,每次都會給人捧出一大捧,大個兒的小個兒的都有。我們仨小時候經常拎著彈弓打鳥,打不到鳥的時候就打他家樹上的棗子出氣。這時候他就撩起門簾出來說︰「棗子打傷了不好吃了,給你們小人玩去吧。」說完進屋拿出幾個五顏六色的一尺多高的小瓷人給我們。

梳小辮的女孩兒才玩瓷女圭女圭,我們是男孩,男孩就得站著尿尿,男孩就得玩打仗。于是小瓷人被我們稱為小日本,用彈弓消滅掉了。沒過幾天,李富貴攤開雙手對我們說道︰「沒了,小人全被你們玩光了。」

長大以後,我們依舊去爬他家的老棗樹,因為他老了,爬不上樹了,打不動棗了。我騎在樹上使勁搖晃,王昌和韓生撐起一條床單,接住啪啪砸落下來的棗子。李富貴就坐在旁邊的石墩子上,樂呵呵地喊道︰「傻小子,躲著點兒,別被砸得滿腦袋的大疙瘩。」我在樹上听到他說話,更使勁地搖晃樹枝,韓生、王昌就在地上跺腳喊疼,李富貴沒辦法,就回屋拿出兩頂草帽給他倆帶上。

再長大後,他更老了,自己訂做了副棺材放在西屋。等他老得不能自己做飯了,村里各家便輪流著做好飯給他端來。李富貴每天都早早地坐在屋子的南牆根兒,呆呆地望著遠處,有時候也會盯著前面的土路出神,直到有人過來喊他吃飯。

男孩子長大後必須得掙錢。我和韓生、王昌、也不例外。偶爾在縣城遇到同學,他說要想富,挖古墓。回來後我們便開始打听村里的老人,哪兒有古墓可挖。打听到李富貴跟前,他領著我們進了他的陰暗潮濕的屋子,說道︰「我以前就是專門挖墓的。以前窮,活不下去了,才挖墓維持生計的。孩子,听我一句勸,別干這活兒,以後會後悔的。」

韓生道︰「以前說相聲的唱戲的也是窮得沒飯吃了才去的,你看現在,人踩人地交學費去學相聲學演戲。」

李富貴沒應聲。過了幾天,他又把我們叫進了屋子,說道︰「以前,這周圍方圓百里的大墓都被我挖過,進去墓里後,我只取金銀首飾,可有時候瞧著一些東西很是好看,也會忍不住把它拿上來。你們小時候玩的小人就是墓里的。院牆上種著花兒的罐子也是從墓里拿上來的。」

「我听說現在挖墓的都不稀罕里面的金銀首飾,只拿瓶罐盤碗什麼的。可惜原來那些種花兒的罐子都碎了,一堆碎片被摻在白老二家的馬糞里灑到田里去了。」他並不知道現在文物市場上瓶罐最值錢。

「我把以前挖的大墓回想了幾遍,里面還有很多很多的瓷器,我都沒動。昨晚,我把那些大墓的大致方位都畫了下來。」李富貴接著念叨。

王昌立刻興奮地喊道︰「快給我們呀!」

李富貴道︰「我把它們畫在我的棺材里了,你們真要想挖那些大墓,那就等我死後,先挖我的墓開我的棺。要是連我的墓都不敢挖,那些大墓你們就根本沒法挖。趁早死了這份心吧。」說完,便扭頭不再看我們一眼。

我們則不敢再說話了,低頭溜了出去。

沒過幾天,李富貴就死了。王大姑家清早宰了只羊,晌午王大姑端著一碗白米飯、一大碗炖羊肉給他送去,見他眼楮睜得滴溜溜地圓,望著村外的一片玉茭地。喊他也不吱聲,伸手一推,人便倒了。王大姑嚇得哇哇叫喚,手里的米飯、羊肉灑了一地。全村人都跑來了,會點兒中醫的老徐用手拂上李富貴的眼楮,手一離開,他的眼楮又緩緩地睜開了,拂了好幾遍都沒讓他閉上。後來村里人請來了鄰村的神婆,點香燒紙念經跳神了大半天後,他還是不閉眼。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將睜著眼的李富貴釘棺下葬了。

李富貴下葬後沒多久,我們便跟著縣里的包工隊到北京打工去了。

火車走一段就會停下來,塞上些手拎肩扛著裝在編織袋里的鋪蓋卷兒的,同我們一樣進京打工的農民,然後悶哼幾聲,緩緩前行。過了數不清的村子後,火車到站了。到了工地,一個肥頭大耳頭發梳得光亮光亮的中年男子對我們說道︰「歡迎農民工弟兄們來到北京,為建設北京做貢獻。」我一直認為做貢獻就是不計報酬或少拿報酬,所以便認定這個家伙不是個好東西,見面第一句話就想賴我們的工錢。所以我對他說道︰「我們是來掙錢的,不是給你們做貢獻的。」他愣了愣,笑道︰「掙的錢越多,貢獻就越大。」我心里嘀咕道︰「要不是為了掙錢蓋房子、討媳婦,鬼才願意做貢獻,淨我們做貢獻了,你們咋不去我們村做貢獻?」

我們白天干一天活兒,晚上便上街溜達。幾個晚上後,我們便能分出街上來往的女孩是不是北京的。北京的女孩都倔著臉走路,不是北京的女孩都倔著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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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前面有一小塊空地,長滿了綠草。一群跟我們年齡相仿的小青年常在空地上踢球,踢累了便坐在地上侃大山。而我們喜歡在空地上睡午覺,睡不著的時候就湊過去听他們侃。他們在談話中經常大罵小日本鬼子,這就讓我們三個能插得上話,因為我們也大罵日本鬼子,並且比他們罵得生動豐富。有一天,他們當中的一個人問我們︰「有個反日聚會,在一家日資公司門口,你們願意去嗎?」我們二話沒說,跟著他們便去了。到了一看,有幾十個人站在日資公司的門口,腦門上扎著紅絲帶,左右臉上各畫一面五星紅旗,手里舉著標語,就我們三人手空臉光的,很是不好意思。見到公司里出來倆人,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打他個鳥日的。」我們三人應聲沖了上去,對二人一陣拳打腳踢。剛開打,人群中就有人抽身離去,打完後,一群人一個都不見了,只見一地的標語,旁邊還多了幾輛警車。于是,我們被拘留了。

沒到半個月,頂多十天,獄警說︰「有人保你們出去,你們可以走了。」拘留所外面停了好幾輛車,接我們的人都是那天跑了的家伙。他們說擺了幾桌酒席給我們壓驚。一路上有人說︰「這些天到處托人才把你們撈出來,要不,你們至少還得住上五天。」也有人說︰「你們打的那倆人是川菜廚子。」還有人說︰「下次咱們挑準了再打,但事先說好,得我先動手。」

酒席上,我們見到了一個女孩,而她就是我們後來的老板。

她叫雯雯,頭戴一頂帽檐彎彎的白色棒球帽,身穿一件火紅色的蠶絲半袖襯衫,襯衫下是白色的運動短褲,腳蹬一雙白色運動鞋。酒席中有個男子是她哥哥,她本來是有事兒找哥哥幫忙的,可她哥哥說什麼也不肯讓她走,叫她等著,她就只好坐在她哥哥的旁邊——我的對面蹭飯吃。

我不會用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來形容她,也不會用像剝了殼的熟雞蛋這樣的話來形容她的臉蛋兒,任何已經形容過其他女孩子的詞匯用在她身上,都顯得俗不可耐。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把她抱上白龍馬,領著韓生和王昌,奔西天而去。我們一路披荊斬棘、降妖除魔,終于見到了如來佛祖。我竄上前去一把揪住如來佛祖,大聲說道︰「你說過美女都是一副臭皮囊包著一架白骨,可是你睜開你的慧眼天眼近視眼看看面前的這個女孩子,有這麼好看的臭皮囊嗎?你再看看你身後的那些仙女們,她們加在一塊兒有這個女孩好看嗎?」佛祖仔細端詳雯雯一番後,道︰「唯此女子方可破例。」說完後還親自撰寫了若干卷鑒定書,頒發給了雯雯,然後我們就用白龍馬馱著鑒定書回家了。

席間,雯雯對她哥哥說要去郊外的倉庫里搬個大石獅子回家,又怕搬運工毛手毛腳地把石獅子給摔壞了,讓她哥哥找幾個朋友幫忙。

他哥哥皺著眉環視席間,個個文弱消瘦,哪兒有什麼力氣抬石獅子。

我便一拍胸脯,挺身而出了。盡管他哥哥推讓再三,可酒席散後,我們還是上了車,跟著他們兄妹倆去了郊外的倉庫。

石獅子是一對,一大一小。大的有五六百斤,小的有二百來斤。搬上車後,我們先去了兄妹倆的家,把小獅子卸下來搬到樓上,然後又驅車到了潘家園里的一個店鋪。卸下大獅子,雯雯掏出鑰匙打開店鋪門,又招呼著我們進去喝茶歇息。店鋪里的布置古香古色,跟其他的古玩店沒什麼區別,所以我就不再費上幾百字來描述一番了。但是千萬別認為我沒有能力把這個店鋪描繪得令大家身臨其境。我具有描寫靜物的天賦,而發現我這種天賦的竟是我初中時期的班主任。班主任是語文老師,男,免貴姓王。剛讀初中不久,便臨近中秋,他給我們布置了一篇作文︰描寫隻果的作文,字數、題材不限。我胡二馬三地描寫了隻果一番後,又隨手寫到隻果是饋贈佳品。于是他便發現了我有這方面的天賦,把我的作文當做範文在課堂上朗讀了三遍,並讓同學們向我學習。班主任濃眉大眼,膀大腰圓,走路時一步一個聲響,以至于搗亂的學生很遠就能听到他的腳步聲,于是急忙正襟危坐,等著他推門而入。但是身材魁梧的班主任有時也會身輕如燕,有一次我听身後兩個住校的女學生悄悄嘀咕︰「昨晚上,我正在月兌褲子,一抬頭,發現咱們班主任站在寢室門口。」另一個女生道︰「我都被他看見過好幾回了。」班主任還樂于助人,有一次教室後面要貼手抄報,沒漿糊,他便將大拇指伸進嘴里,用厚厚長長的指甲在牙齦上摳出些淡黃色的漿狀物,均勻地抹在手抄報背後,然後讓班里最漂亮的女班長往後牆高處貼,又怕她摔下來,便在後面扶著女班長的小。

店鋪里的燻爐里燃起一塊檀香,縷縷幽香便繞出燻爐鑽出門縫聚在潘家園上方,徐徐不散。王昌一直認為遇到漂亮的女孩子一定要主動搭訕,那些不搭訕的指不定在心里憋著想什麼呢。于是他指著多寶架上擺著的小瓷人問雯雯︰「這個小人是賣的嗎?」雯雯道︰「當然是賣的,300塊錢一個。」王昌道︰「就這破玩意兒賣300塊,窮瘋了吧你。」雯雯噗嗤一樂,正欲開口,他哥哥插嘴道︰「要價是300,買的人能還價呀,他還30你落100的,最後成交也就五六十塊錢吧。再說這也不是真的,就當個工藝品賣。」王昌道︰「真的能值多少錢?」他哥哥道︰「真的能值個兩三萬吧。」一直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韓生一口茶差點兒噴出來,問道︰「真的假的?你可別騙我們,這小人滿地都是,哪兒有這麼值錢?」他哥哥辯解道︰「你瞧我像騙你們的人嗎,我到處托人,好不容易才給你們交了五千元的保釋金保你們出來,我是那種騙你們的人嗎?」雯雯道︰「不騙你們,真的瓷俑可不敢擺在這里賣,再說這瓷俑現在沒處找,價飆得厲害著呢。你看看這滿潘家園,哪家有真的可賣?」王昌道︰「這瓷人以前我們那里多著呢,小時候我們仨用彈弓打碎的都有幾十個。」雯雯一听,眼楮立刻瞪大了,問道︰「現在還有嗎?」王昌苦笑道︰「沒了,全玩沒了。」雯雯又問道︰「你們附近的人家里有嗎。」王昌道︰「沒了。」韓生站起身來,走近一個大瓷罐子問道︰「這個罐子要是真的,能值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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