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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吉蒂 第五章

「啊——啊——啊」

瓷盤破裂聲,淒厲尖叫聲,響徹雲霄,霎時震動整座狀元府。

傻妞看到黑衣人高高舉著吉蒂,眼看就要將她扼死,嚇得放聲大哭。黑衣人瞥她一眼,眼見行跡敗露,大掌一揚,便將手中的女人拋向湖心。

「吉蒂!」

蘭樕聞聲趕來,撞見這一幕,乍時心頭一抽。

四周的空氣仿佛都被怞空了,他不能呼吸,胸口像被尖銳的利刃穿透,臉色頓成白紙。

晚了,晚了,相救恐怕太遲了。

吉蒂俏臉扭曲,瞠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似乎早已沒了氣息,身子直挺挺的往湖心飛去,竟完全不見掙扎,猶如一只破碎女圭女圭,噗通沉入水里。

「不要、不要——」他嘶聲暴喝,瘋狂奔向前,毫不遲疑跳入湖中。

魚兒驚得四處游竄,水底藻荇交錯,蘭樕驚恐地拼命睜大眼,拼命滑動四肢要從渾沌的水中尋找吉蒂。不多時,水中忽然涌起一片泥沙,蘭樕游去查看,果然發現吉蒂軟垂四肢,昏厥暈倒了,在湖底飄蕩著。

抱起她,快速浮上水面,湖面上早已站滿了人,發現他們浮上來,大伙兒紛紛下水接應,七手八腳的拖他們上岸。

黑衣人已躍上屋宇,踏著黑瓦消失而去。傻妞軟到在地上嚎哭不止,又有幾個丫鬟,手里拿著毛毯聚集過來。

「吉蒂、惠吉蒂——」蘭樕翻過身,抓著她的身子拼命搖晃。「你快醒來,醒一醒,我命令你馬上醒來——」

長發糾結的貼在她臉上,吉蒂渾身冰涼濕透,嘴唇淡如白紙,咽喉處布滿了掙扎破皮的痕跡,深深地五個指印,殘忍的烙在她的頸項上。

蘭樕神情狂亂的瞪著她,不顧一切的捶打她的胸口。

「你醒來,快醒過來,惠吉蒂!快點,醒一醒,快點醒醒!我求你、我求你——」不停擠迫她僵硬不動的嬌軀,嘴唇發顫地喃喃念道。

「咳咳……咳……咳咳……」吉蒂唇邊忽然溢出一道水漬,接著胸腔震動,又噴出一道混雜著血絲的湖水,整個人弓起上身,巨咳不止。

「吉……吉蒂……」蘭樕顫巍巍地將她抱在懷里,全身力氣都被掏空了,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沒辦法想。

總算活過來了,無法言喻的喜悅,令他幾乎當場昏厥。

吉蒂雙眼無神的望著前方,遭受了極大地驚嚇,身子又濕透了,縮在蘭樕懷里簌簌發抖。

奴婢們連忙遞上毯子,蘭樕為她裹上,立刻抱起她,踅回臥房,喚人準備熱水。

「別怕,沒事了,有我抱著你,已經沒事了……」

不斷柔聲安撫,她卻好像听不見似的,瞳孔顯得異常明亮而無神,不哭不語,半句話也沒個回應。

嚇壞了吧?經歷那樣恐怖的生死交關,誰還能若無其事?

蘭樕忍咬著牙,努力抑下令他幾乎窒息的心痛,如若晚到一步……

若是晚到一步,她就再也不能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了……

「爺,沐浴用的熱水都弄好了。」

「下去吧,大夫一到,就來通報。」

抱著痴傻的吉蒂,輕輕放入溫暖的浴桶里,自己也卸下衣物滑入水中,讓她依靠在自己身上,接著一件件,慢慢卸下她的貼身衣物。

「好多了嗎?」沾濕毛巾,仔細擦拭她臉上沾染的泥印,她卻沒有反應。「還冷嗎?不冷了吧?你說說看……吉蒂?」

……還是沒有聲應。

心痛之感持續加劇,吉蒂毫無生氣的模樣,簡直是種無盡的凌遲。

到底是誰要加害她?

她得罪過什麼人嗎?與人結怨嗎?

吉蒂性情雖然有些沖動,但心地善良豪爽,誰會恨她到買凶欲殺之?

蘭樕恍惚地停下手,失魂望著她……看來要等大夫診斷,她嚇得不輕,喉部被扼傷,接著落水是去意識……該不會……她……就此……

恐懼霎時蔓延,他不敢再想像。

「吉蒂,你能听見我的聲音嗎?」傾身在她耳畔低語。

吉蒂痴痴望著前方,良久呆愕著。

見她如此,蘭樕只得頹然掐緊毛巾,拉起她的手臂輕輕擦拭。

擦完了,接著換另一雙手,像過去成親以來兩人共度的每個夜晚,他曾經她那般……不,是更溫柔千萬倍……逐一撫邊她全身每一寸肌膚。

這回兩人之間卻不再有任何,他望著她只有心痛,她空洞的眼楮只剩下茫然……

忽然間,吉蒂的眼楮似乎眨了一下,又一眨……

無神的臉容,慢慢慢慢起了微微的變化。

「吉……」蘭樕也發現了,高懸著一顆心,屏息不敢動。

只見她五官緩緩皺起,嘴唇顫動著,接著嚀叮一聲,忽然怞怞噎噎地投入他懷里,嬌軀又開始顫抖,兩具赤果的身子緊緊相擁。

「嗚……」她抱著他,喉嚨深處發出一絲模糊地嗚咽聲。

她終于哭了,終于。

心中大石落下,突來的放松,令蘭樕的腦子微微暈眩。

吉蒂低低哭著,根本停不下來,切切氣音,斷斷續續,伴隨著微弱喘息,緊抓他手臂,手指深深掐入臂膀里,嬌軀仍然不住發顫。

她是如此脆弱。

蘭樕動情地雙臂包圍著她,要將她揉入體內般緊緊摟著,急切地從她懷里汲取熟悉的氣味。

再怎麼豪氣粗魯,終究只是個需要人保護的較弱姑娘啊!

水氣氤氳,熱水驅散了吉蒂身上的寒冷。

蘭樕抱了她好一會,直到她顫抖逐漸平息,才起身穿上衣服,並把她橫抱起來,放回床上,為她仔細擦干身子。

「我……」吉蒂滿臉驚恐的抬臉看他,想試著說話,一開口,喉嚨卻像被烈火焚燒過,又熱又痛,害她痛得流下淚來。

「想必傷了喉嚨,別急,等痊愈後在談。」蘭樕溫暖地捧著她的臉,揩去她的眼淚,對她微笑。

眼前最重要的,是先穩定她的心緒,在讓大夫好好瞧瞧她受的傷。

到底是誰對她下此毒手,來日查明清楚,他定要千百倍的奉還回去。除此之外,狀元府的戒備也需好好加強,沒想到有人膽敢潛入朝廷官員的府里殺人。

蘭樕冷凝玉顏,思忖著,從今往後,再也不能發生同樣的事了。

她這條小命能撿回來,簡直是奇跡。

大夫審視過她頸項上的瘀傷,搖頭驚嘆道︰「再晚得一瞬,必上黃泉矣。」可見當時所遇之凶險。

吉蒂扼傷深及喉腔內的兩條韌帶,短期恐怕不宜言語,飲食需避免硬物。除此之外,她遭逢驚嚇,需服些安神定魂的藥,大夫交代幾個注意事項,便告辭去了。

是夜,深更。

吉蒂懶洋洋的趴在蘭樕大腿上,蘭樕依著床柱,坐在床頭,手里拿著一把木梳,梳著她披落滿床的長發。

「看是用火爐把頭發烘一烘吧,帶著濕氣入眠,隔天會犯頭疼的。」他撫著她後腦。

吉蒂換了一邊臉挨著他輕喚。

雖沒言語,卻道是︰烘什麼頭發,我才懶得下床呢!

蘭樕一看即懂,偏是無奈她何,只好放下木梳,彎身把火爐挪到床畔來,撩起她的長發,湊近了去烘。

後腦勺頭皮登時暖呼呼的,吉蒂慵懶地伸伸腿,雙手抱著他的腰。

……真是的,越來越貪戀這堵胸膛了,睡在他身上,比睡在什麼床褥錦被都舒服。男人的軀體又厚又暖,耐爬耐壓又好玩,真該早幾年成親的……簡直……舒服……死了。

蘭樕垂眸望著懷里人兒,滿手她的絲滑秀發。

「那個人要置你于死地……」該慶幸那人將她拋入湖心之際,沒先折了她的頸骨,否則她命早休矣。「你認得他是誰嗎?他有沒有說什麼、問你什麼?」

吉蒂文言爬將起來,以氣音緩慢說道︰「他……說……」頓了頓,伸手撫著咽喉,道︰「玉……是……誰……的。」

黑衣人,是如何找上她呢?萬分震驚地望著她,俊臉立時刷白。

蘭樕久久不能言語,只能目不轉楮地瞪著她。

他真夠蠢得,居然以為她招人毒手,是與人結怨惹來的。

她脖子上青紫可怖的勒痕,仿佛是嘲笑他愚昧至極。

可笑啊可笑,她心性如此善良,何以招來殺機?

原來真正的禍源是他自己,是他不夠慎重,才害得她落入險境……那黑衣人,是如何找上她呢?他咬牙思忖著。

黑衣人,是如何找上她的呢?

吉蒂滿懷憂慮,重新投入蘭樕的溫暖懷里,她也思索著同樣的問題。首先想到的便是——

馮七梧,他此刻平安嗎?該不會出事了吧?

一夜反覆,兩人各懷心事。

隔天清早,蘭樕照樣入宮,吉蒂便改換便捷輕裝,獨自到市集里去尋找馮七梧。

市坊中人潮如故,熟悉的吆喝聲、嘈雜聲,依然如昔,她卻再也無法入往常那般輕松逍遙。

明明什麼都沒變,卻好像一切都變了,迎著陌生人潮,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謀害她的人,會不會也在這堆人群里呢?

走經一條小巷,驀然伸出一雙手,攫住她的手臂,將她一把扯進巷里去。

啊——

吉蒂嚇得張口欲叫,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音。

「是我。」馮七梧的聲音響起。

她錯愕地抬眼,確定是他,才了松口氣。

馮七梧還牢牢抓著她,視線始終留意著巷口的動靜。「最近有批奇怪的人,正在尋找一名巧扮男裝的美貌女子,那個人是你嗎?」

唔?吉蒂不解搖頭。

馮七梧回頭瞪她一眼,又道︰「這個女人也在找你說的那塊玉,前不久有一段時間,她天天去玉市詢問有沒有人看過,真的不是你?」說著,攢起兩條眉毛,狐疑地盯著她問︰「七保跟他們說了你的名字,你沒事吧?」

吉蒂聞言圓睜美眸,幾乎大叫起來——

美貌女子?男裝?那是……那是指蘭樕吧!

他們以為蘭樕是女人裝扮的,接著下來,陰錯陽差的以為是她?

原來如此,以此推論下去,如果繼續讓那些人以為她就是蘭樕,必要時,就能保全蘭樕了嗎?

馮七梧不解地打量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吉蒂忽然當他的面解下披風,讓他看清楚她脖子上的痕跡。

「你……可惡!」他霎時倒怞一口涼氣。

讓他看清楚了,吉蒂便迅速把披風系回去,遮住傷口,一字一字,吃力的叮嚀道︰「不……不要……找……了……很、很……危……險。」

「他們居然把你傷成這樣,氣死我了!」馮七梧氣的七竅生煙,緊緊握著拳頭,五官幾乎扭曲。

「我……要回……去……了」她迎著他的苦笑。

原不曉得找一塊玉,居然暗藏如此凶險,昨晚她一夜不眠,只想著必須親眼確定他沒事,還要提醒他小心。

「你保……重……小心。」

現在她得趕回去了,轉身步出巷口,熟料——

巷子外,蘭樕居然就站在那兒,冷冷地望著她,肅殺俊顏上沒有一絲溫暖,和昨天爬梳她長發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

吉蒂呆愕地站在原地。

呃……你不是入宮了嗎?

疑惑問不出口,看他氣成這樣,只得咬牙睇著他,俏臉逐漸蒼白。

「誰讓你出來的?!」凌厲黑眸蓄積著一股風暴,他厲聲道︰「居然連個人都不帶,你以為你有幾條命!」

「是因……為……七梧」。吉蒂伸手按著喉嚨,轉頭往巷子里看,馮七梧已經消失不見,她只好委屈地垂下肩膀。

「你閉嘴!」蘭樕暴喝。

根本不待她解釋,拉著她,氣沖沖的轉身便走。

她手腕被拉得好痛,偏偏根本叫不出來,男人天生腳長,蘭樕個兒又那麼高,一跨步便走得極遠,害的她只得拼命追趕,一路喘吁吁地隨著他跑回狀元府,接著穿過回廊,穿過水榭,顛顛簸簸地走在石子甬道上。他八成七瘋了,他竟然察覺不到她跟的有多辛苦。

「听我說,那塊玉已經不重要了!」

才回到寢房,呯地關上門板,蘭樕便突然扳過她的身子,黑眸緊緊盯著她,秀致的麗顏幾近扭曲。

「今後無論是誰問起那塊玉,哪怕是親手端到你面前,你也要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從未听過,也從未見過,對它一點興趣都不能表現出來,懂嗎?」

呃?吉蒂訝然張開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還有,以後不準你穿男裝,沒有我的許可,也不準任意出府,遇上非不得已的時候,身邊定要帶著侍從,听懂了嗎?」他命令。

「你喉傷未癒,能開口說話前,就好好待在府里休養,覺得悶,盡管派人去請你妹妹過來,通通明白了嗎?」又是命令。

連珠炮似的規定她一堆,炸得她頭暈眼花,听都來不及。

若是平常,誰敢這樣威言逼迫她,她一定馬上跳起來齜牙咧嘴的大唱反調,才沒那麼簡單順他的意呢!

可是,這一回……

他那麼認真的樣子,臉色那麼凝重,好像很緊張她似的。

吉蒂靜靜凝視他盛怒的臉容,胸口突然暖洋洋的,眼神不自覺地露出一股炫目的光彩,臉頰也漸漸臊紅了。

……原來你怎麼擔心我啊!

「你看什麼?」蘭樕終于意識到她不尋常的灼熱目光,微怔了下,更凶惡凌厲的回瞪,仿佛這樣就可以掩飾尷尬似的。

吉蒂心花怒放地裂開笑顏,于是踮起腳尖,勾著他臂彎,拉著他俯來,在他耳邊柔聲道︰「我……會……听……話。」

蘭樕愣住,她吐氣如蘭,害的他耳朵酥酥麻麻的,耳里盡是她咯咯咯的嬌笑聲。

「我……一定乖……乖的。」她說,接著又退開一步,雙手按著自己的心房,笑盈盈地眨巴著美眸。「我……保……證。」

唉,誰見了她這模樣,就算閻王夜叉駕到,也生不了她的氣。

似乎對她太凶了,蘭樕自覺有些歉疚,便拉起她雙手,溫言道︰「出宮回來,就發現你不在,一時情急,我……」

沒關系。

她搖頭輕笑,往前一步伸手跳進他懷里,心頭漲著滿滿的甜蜜。

不知道這是什麼奇怪的心態,好像成親結了夫妻,就常有一種奇妙的心情經常縈繞她心底。

她常常想著他,時時盼著他,每晚賴著他入眠,不知不覺的,也很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他對她的每一分好,她都記掛在心里,沒什麼理由,就覺得很開心。

此時,丫頭們站在門外通報,「爺,盛夫人和惠小姐前來探望,剛剛走下轎往這兒來了,請問需在哪兒擺設招待?」

盛夫人,指的是吉蒂的大姐惠吉人,嫁了人當然也換了稱呼。

惠小姐,指的自然是三小姐惠吉祥了。

「直接迎到寢室來吧!」蘭樕看了吉蒂一眼,她還不能說話,他便替她拿定主意。姐妹們閑聊絮語,自是越舒適越好。

「好嗎?」他回頭詢問。

吉蒂笑著點點頭,蘭樕若有所思地別開臉,後退一步。

「那你們好好聚聚吧,我尚有公務在身,先回避了。」說完,眼楮不自然的避開了吉蒂,轉身離開臥房。

……你,想避開大姐嗎?

望著他的背影,吉蒂本想開口,又覺得還是別問的好。

反正她喉嚨受傷了,根本發不出聲音,而且……況且……

唉,算了,她也不想要蘭樕的答案,人生苦短,何必自尋煩惱呢?

只是……想是這麼想,胸口偏偏壓著一股沒來由的煩悶。

吉人和吉祥听說她受傷的事,不放心特地來看她,這會兒看到她脖子上的傷口,都嚇得一身冷汗,為她能平安無事感到興幸,心疼她受到如此遭遇。

幸好她聲帶受損,不必特別解釋什麼,凡有問起她的事,只管敷衍的點頭、搖頭,笑笑幾回就蒙混過去了。

「我才發現有了身孕,盛淵卻早了幾日還行去了,到我生產前,說不定還不能回來呢。」

「大姐,你想吐嗎?」吉祥好奇問。

「時時刻刻都想,都吐慣了。」吉人笑笑地回說。

都是吉人和吉祥在說家常話,她只要輕輕松松的負責听話和點頭就足夠。

一會兒貪懶的倒在吉祥肩頭上,一會兒又湊到吉人肚皮上听有沒有孩子發出的聲音。

吉人容易疲倦,坐上兩個時辰便開始吃不消,吉蒂于是主動轟她們回去。

反正她又沒死,看過了,沒事兒,就算了,姐妹們感情好就是好,何必常常挨在一塊兒?

她們前腳一走,吉蒂就一溜煙的往書房跑。

蘭樕呆、蘭樕呆,除了書房,還有哪里找到他?興沖沖地跑到書房,他卻不在那兒,害她撲了個空。

奇怪了,不在書房,他還能上哪兒呢?

吉蒂納悶的姍姍走到外頭,結果卻是在一處憑欄上找到他,他沒發現她走近,清澈幽遠的黑眸正凝視著遠方。

順著他的視線而去,層層疊疊的樹蔭底下,吉祥正攙扶著吉人緩緩而行,吉人清麗的容顏有一絲疲弱的倦意,仍然笑容可掬的撐起微笑,和妹妹閑聊。

蘭樕目不轉楮地看著她,渾不知身後還有個人,也目不轉楮的望著自己。

「反正那些男歡女愛我全不懂,就只懂這個‘義氣’。你對我大姐有情、對惠家有義,我自然也不能負你。」

「夫妻之間,定要有男女之情才可以嗎?咱們就當交個朋友,住在一塊兒的朋友,那不也是件好事嗎?」

腦中突然浮出幾句話,是她自己說過的。

而今,它們就像兩記火辣辣的巴掌打在臉上,痛的她刺刺發疼。

痛,怎麼會怎麼痛?好像有個看不見的黑衣人正掐著她的喉嚨,害她又喘不過氣了。

默默躲到一堵牆後,她抬頭仰起臉,大口的深呼吸……

她這是做什麼?!

男歡女愛,有什麼要緊的!

反正蘭樕對她很好,他從來沒有虧帶過她,只不過心里藏著別的女人罷了,那算得了什麼?

有些差勁的男人,還三妻四妾,左擁右抱,過的逍遙浪蕩呢!

蘭樕終于轉身放開憑欄,悠閑地舉步離去。

吉蒂蹲在牆角邊獨自恬舐傷口,逐漸冷靜後,便跳起身子,準備像平常一樣去找蘭樕。

這會兒,他總應該在書房了吧?

推門進去之前,她還特地停下腳步,眯眼往書房里探看——

蘭樕坐在書案前,手里拿著的不是本書,卻捏著一條鵝黃色的緞面手帕,那帕子的款式顏色,她是再熟悉不過了……吉人大姐,又是大姐。

為什麼但凡是看到大姐的男人,通通都像得了失心瘋似的,煩死人了!

他一天到底要想大姐幾次,該不會連床笫之間也是如此吧?

吉蒂眼眶一熱,失魂落魄的靜靜離去,她忽然覺得好累,再也提不起精神湊過去找他了。

那些什麼無所謂的情啊愛的,煩死人,她全都不要了!

以後再也不要去動那種念頭,連想都不要去想!

哼,那個笨書呆到底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讓她心里這麼痛!

她真笨、真傻,以後再也不會了,她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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