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才說愛 第七章
梁夙霏每個月有六天休假,不過近幾個月已通通被雷拓預約了。
他對她展開追求,卻不著痕跡的小心呵護,那份細膩與用心,猶如第一次談戀愛,擁有用不完的熱情與活力,永不知疲累。
等著她下班,期待她放假,興致勃勃地安排每一次見面的活動。
帶她鑽遍大街小巷尋找美味小吃,帶她逛街添購新裝,帶她去看秀、跳舞,休假日兩人開游艇出游,他教她游泳、教她釣魚、教她騎重型機車……
而梁夙霏就像個才剛學走路的幼兒,對于雷拓的世界充滿好奇,急于探索。
他喜歡看她學會新玩意雀躍不已的模樣,喜歡她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綻放出驚奇的光芒,喜歡她因喜悅興奮而緋紅的雙頰。
她是個絕佳玩伴,是個超捧場的粉絲,讓安排活動的他產生極大的成就感,在她閃閃發光的崇拜目光中,他彷佛神一般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整個人都驕傲膨脹了起來。
其實,他明白,十三歲失去雙親、失去家人照顧的她,為了活下來已經心力交瘁,哪里還有心情風花雪月,所以,盡管這個世界多彩多姿,對過去的她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他今年已經三十歲,年少時的那股熱情沖勁照說已經不復存在,或許是梁夙霏的善良與體貼,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那一部分。
因為心疼,所以更希望她加倍快樂。
難得的是,在那樣艱困的環境中長大,還能保有純淨的心靈,不爭不求、不自怨自艾,就像他在過去的婚姻里曾是個最糟糕的丈夫,自始至今她都從來不曾有過一句惡言。
他經常望著她,心想,如此瘦小的她,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並不軟弱,即使二十六歲如此年輕的年紀已遭受諸多磨難,但她並沒有向命運認輸,還靠自己的一雙手,努力生活著。
雷拓暗暗對自己承諾,以後,梁夙霏不只有她自己的一雙手,還有他做她最堅固的靠山。
隨著氣溫一天比一天高漲,雷拓漸漸減少安排戶外活動,改往山上避暑。
幾年前他為朋友紓困而買下一座別墅,因為位于山區,往返交通費時,他很少去,只讓清潔公司派員定期清潔,但梁夙霏喜歡這里的寧靜,遂成了他倆近日最常待的地方。
這座別墅佔地三千余坪,前有花園後有球場,左邊是綠樹環繞的人工湖,右側是應有盡有的娛樂設施,有裝潢精美的酒吧、餐廳、健身房、游戲間、桑拿室、卡拉OK,是朋友在生意全盛時期招待貴賓的場所,每個周末均有節目,夜夜笙歌。
一場金融海嘯,繁華落盡,人去樓空,過去為他贈進大把鈔票的黃金屋則成了沉重的負擔。
雷拓雖出身豪門,但生性淡泊,對于如何累積更多的財富並無興趣,寧可將跟數字打交道的時間用來交朋友,多看看這世界的美好,反而因此安然度過危機。
梁夙霏帶著畫具到湖畔寫生,雷拓在一旁看書陪伴,偶爾簡短幾句交談,閑適愜意,一股無法形容的滿足時時充斥胸懷。
現在,他倆的默契,經常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便能溝通了。
「你父母親過世後,沒有其他親戚能夠收留你?」雷拓忽地抬起頭問梁夙霏。
他手上拿著狄更斯著作的《孤雛淚》,雖已讀過數次但仍為書中描述孤兒院的殘酷生活鼻酸。
而他心愛的女人,在那樣少不更事的年紀即要獨自面對生命的遽變,那單薄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了?
雷拓是一直到開始籌備兩人婚禮時,才知道梁夙霏的父母已過世,除了幾位公司同事外,沒有任何親人出席婚禮。
無論是過去或現在,她都很少提及過去那些日子,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她曾歷經過這樣的痛苦。她的堅強,由此可見。
「一開始女乃女乃把我接過去和大伯一家人一起住。」梁夙霏輕描淡寫地說。「但是,大伯自己有三個孩子,還要照顧行動不便的女乃女乃,經濟壓力也很大,所以……而且,那個時候我已經十三歲了,可以照顧自己……只在育幼院待兩年多就開始打工,更大一點就搬到工廠宿舍,沒吃什麼苦。」她瞄一眼他手上的書,笑道︰「比起『奧立佛』已經幸運許多。」
「如果每個人的幸運都以你的為標準,那就天下太平了。」他曉得她的認知里沒有所謂的「苦」,活著,已經是幸運。
「能遇見你,還不算幸運?」她故意拍拍他的馬屁。
「這倒是。」他也臉不紅氣不喘地接下。
她格格直笑,半晌,喘了口氣才看著他,輕聲地說︰「至少我現在真的很幸福。」
雷拓是個很浪漫感性的男人,在他身旁,耳濡目染,明白了世界之大,看見了世界之美,現在的她不只學會了放松,學會了善待自己,學會了表達自己,也更懂得細細體會生活中無處不在的感動,她變得容易快樂,變得更有自信。
她何其幸運,在以為和他已經走到盡頭時,峰回路轉,突然間有了更進一步認識對方、了解對方的契機,兩人之間的感情反而日漸穩定。
每每思及此,她總是特別感動,感激冥冥中那股神秘的力量。
雷拓莞爾一笑,對男人而言,這絕對是最中听的一句話。
男人為喜愛的女人拋頭顱、灑熱血,為的就只是希望對方幸福。
「女乃女乃現在呢,還跟你大伯住?」他感謝她女乃女乃,至少向她伸出過援手,沒有讓她只剩被遺棄的記憶。
「女乃女乃後來被送到養老院,我十八歲那年她就過世了,後來,大伯搬了家,失去聯絡,再也沒見過。」
所以,這個世界上,她真的再無親人?
雷拓一時心疼不已,大手一攬,將她圈進懷里。
「別擔心,還有我,以後,我會照顧你。」
「嗯……」她靜靜地偎在他寬闊的胸膛,心想,無論這是他一時感性所言、或者發自肺腑,她並不貪心,有這一句話已經足夠。
傍晚,梁夙霏在別墅美輪美奐的歐式廚房里整理從山下帶上來的食材,準備晚餐。
不同的是,今天她是助手,雷拓才是主廚。
「今晚的菜單有干貝南瓜濃湯,開胃菜是田園鮮蔬宇泥蟹肉塔,主菜是肋眼牛排佐波特酒醬汁,還有迷人的飯後甜點法式布蕾。」雷拓圍上黑色的半身圍裙,一手拿廚具,一手拿夾子,已是架勢十足。
「好豪華的菜色,听起來很唬人。」她幫忙將煮透的紅蘿卜挖成小球。
「嘿嘿,我從不唬人的,靠的完全是真功夫,為了你,特地請法式餐廳主廚特訓半個月。」他揚起驕傲的濃眉。
下廚不是女人應盡的義務,以往都是他享受她烹調的美味料理,雖然不拿手,但只要用點心,學這麼幾道菜是不可能難得倒他的。
女人,在乎的其實是那份心意。
「為我?可今天不是我生日。」她受寵若驚。
「我們相處的每一天,都像是你生日那麼重要。」
「呵……」她裝出被迷昏的表情。「曉不曉得,光是听你的甜言蜜語,我這個已經胖了兩公斤。」
「如果我的真心真意對你來說太甜的話,那你只能靠運動瘦身,因為從小老師就教導我們不能說謊。」
「哇……」她搖頭,不可思議,以前她怎麼會認為他「成熟穩重」?「我發現,我以前實在單純。」
「怎麼說?」
「我現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調情高手,可是以前你對我根本用不到這些招式,我就已經笨笨地答應嫁給你。」
現在她已經能坦然地拿他們過去那段慘淡的婚姻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了。
「那你就知道我對你一向開誠布公,沒有半點虛假……」他柔柔她的發。「而你,細心地發現我靈魂深處的寂寞,善良地留在我身邊陪伴我、照顧我。」
前半段他故意搞笑,硬把黑的拗成白的,但後半段則是發自內心地感謝她的陪伴。
她毫無怨言,恆久不變地在家守候他歸來,當時他並不懂得珍惜,但此時回想,那是一股無形卻堅定的力量,讓他沒有墜落沉淪的借口,讓他在最茫然失意的時候,還知道有個地方是他該歸去的方向。
「你誤會了,我沒那麼有深度,我只看見你英俊的外貌就暈船了,嫁給你純粹是這個原因。」
他捂胸佯裝心痛。「其實我早知道了,只是不願意面對現實,你又何苦拆穿它。」
「噗……」她撲哧一聲,擋不住愈來愈高漲的笑意。
最後,兩人笑成一團。
這樣輕松愉快的氣氛對他們現在來說一點也不稀罕,他們可以談深刻的生命經驗,可以瘋瘋癲癲的哈啦抬摃,也可以什麼話都不說,靜靜做自己喜歡的事,因為知道對方就近在咫尺而感到安心喜悅。
飯後,他們到花園散步,肩並著肩,手牽著手,迎著微風,听蟲鳴,听風聲,听大自然撫慰人心的寧靜;盛夏中遠離塵囂,格外幸福。
「今年藝廊規劃展出世界各國的現代藝術家作品,明天第一批來自北歐的藝品會抵達,廣告也開始推動了,如果成效不錯接著會安排更大的展場,這陣子會忙一點。」
「嗯。」
「想我的話,下班後到藝廊找我。」
「好。」
「要不要我讓司機過去接你?」
「不用了,我下班時間不是很一定,不好讓強叔久等,反正捷運很方便,我自己過去。」
「好吧,不過,最近是流感的高峰期,出入公共場所、搭捷運都要記得戴口罩,丑一點沒關系,健康比較重要。」
「我知道,你也是,別太勞累。」
「放心,我從小就好逸惡勞,貪圖享樂,做沒多少事就開始計劃放假時要去哪里玩,比員工還準時下班,不可能有過勞的可能。」
「老板這麼貪玩,做你的員工最幸福了。」
這位雷老板不準員工加班,一年四季都有員工旅游,工作環境舒適不說,沒有所謂打卡、遲到、扣全勤的規定,只要與同事協調好,上班時間可以非常彈性。
可是這樣松散的管理模式,卻不見員工流動、倦勤,只有更多的自動自發。
「不如你也做我的員工,工作內容是陪老板吃喝玩樂。」他誘惑她。
「想挖角?你得小心黎致上門找你算賬。」她笑著警告他。
「我看那還是算了。」他立刻放棄,「我是好男不跟女斗,雖然她是男人婆,但說到底還算是女人。」
「喂,不準說我朋友壞話。」她立刻抗議。「是你不懂,其實黎致很有女人味的。」
「好、好,我道歉。」他舉白旗。「我不懂沒關系,梁柏夫懂就好了,我只是奇怪,什麼樣的女人都有男人欣賞。」
「厚——你根本不是誠心道歉,一點都沒有反省!」她氣呼呼地板起臉孔。
「有,我反省、我反省。」他再次舉雙手投降。「我只是吃醋,你對黎致比對我還好,你跟她相處的時間比跟我還長。」
「……」梁夙霏忽地愣住。
半晌,實在忍不住了,大笑起來。
他知道她笑什麼,可是只能無奈地任由她取笑。
「是不是終于發現我婆婆媽媽的,一點也不酷?」他抱怨說︰「人家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只是看起來壞,其實根本不危險也不風流,所以,你發現事情的真相後就不愛我了。」
听完他的抱怨她益發笑到不可遏止,邊笑邊點頭。
「你真的不愛我了?!」他尖聲破音叫說。
她趕緊搖頭,邊笑邊喘高喊著說︰「我愛、我愛!」
「那說好。」他恢復酷酷的表情,寵愛地看著被他逗得捧月復大笑,還不知被套出真心話的梁夙霏。
她槌槌差點笑到岔氣的胸口,一手拉著雷拓,就怕她還來不及解釋,他已經誤會氣走。
「你听我說……」
「好,我听你說。」
她清清喉嚨,認真說︰「我不喜歡酷酷的男人,也不喜歡危險的男人,我就只喜歡像你這樣的男人,不,是只喜歡你一個男人。」
時而像孩子般貪玩,時而做回足以保護女人的強壯男子,願意哄女孩子開心,願意為她下廚,願意承認自己也會吃醋,而且一點也不完美。
他在她心中,便是完美的伴侶。
一個絕對有本錢花心卻極端厭惡對感情不忠的男人,對女人而言,彌足珍貴。
「不會吧,今天老板不在家,跳樓大拍賣?嘴巴這麼甜。」他不免感到意外,她是那樣羞于表達內心情感的人,居然肯如此大方示愛。
她變得開朗直率,變得笑口常開,變得好對他的味,舉手投足間明明沒特別不同,但整個人看來卻飛揚耀眼。
他不危險,倒是這女人,愈來愈迷人,愈來愈危險了。
夜漸深了,對兩個正處于情感熾熱期的男女而言,為了睡覺而減少相處的時間是一種浪費,他們總是難分難舍。
「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一早得下山,該去休息了。」雷拓自己不覺得累,但不舍得她累。
「嗯……」梁夙霏自己不想睡,但雷拓公務繁雜,工作壓力比一般人都大,熬夜對他身體不好。
他輕環她的腰,送她回房。
兩人在房門口站定,望向彼此。
到了最天人交戰的時刻。
他們曾是夫妻,亦是熱戀中的情侶,對彼此的身體產生是再自然不過的,可是現在情況特殊;雷拓因為太過小心保護這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即便幾次在外過夜,仍舊發乎情、止乎禮。
正人君子做久了,害得他現在想要「使壞」卻已功力大減,想太多,舉止表情就愈顯得不自然了。
他彎下腰,臉湊近她,想來個吻別。
她心頭一窒,閉上眼,全身繃緊。
他這吻的目標立即由原來的紅唇移向她臉頰,他以為她仍未準備好。
「晚安。」他站直身,唇畔留下一抹苦笑。
「嗯,晚安……」她失望地應著。
接著,兩人轉身,邁開千斤重的步伐,進到各自的房間。
門一關上,梁夙霏便直撲向柔軟的床面,臉埋進棉被中嗚嗚叫著。
她知道雷拓喜歡知性兼具有女人味的女人,是不是她離標準仍太遠,所以一直引不起他的「性趣」?
為什麼兩人平時互動已經如此親密,到了最後關頭他卻反而彬彬有禮,未曾有過進一步的試探?
現在,她當然毫不懷疑他對她的感情,從他的付出、從他對她的百般呵護,如果這樣她還硬要編派他是責任感使然,那麼她也太沒心肝了。
正因如此,她才百思不得其解。
還是……他為表示尊重她,靜靜等待她主動示好?
想到「主動」兩個字,梁夙霏倏地赤紅了耳。
不再自卑,不再自我懷疑是一回事,但主動去做那樣令人羞赧的事又是另外一回事。
並非擔心被拒絕,而是……她根本不懂如何「勾引」他啊
「呼……好熱……」心想著不懂,腦中卻不自覺地蹦出一些教人心蕩神馳的畫面。
他們新婚的時候也曾親密,只是她才初嘗情事,也因為太愛慕他、太在乎他而導致極端缺乏自信,每每共赴雲雨都緊張到無法放松,不是沒有感覺,而是羞于表露自己的感覺。
此時細細回想,才懂了臉紅心跳,才懂了自己的身體是如何的渴望他。
梁夙霏記得曾對自己說過,待她找到自己的可愛之處,相信自己已有足夠能吸引他的魅力;待到她不怕被拒絕、不怕受傷,即使失敗也能笑笑地握手做朋友的時候——
她會主動回頭追求他。
此刻不正是她展現勇氣的時候嗎?
她忽地坐直起來,兩眼發直,腦子里卻飛快轉著。
接著,進到浴室洗了個香噴噴的澡。
當她吹干頭發,再踏出來時身上只著一件粉紅色的襯衫,扣子開到第三顆,移動時雪白柔軟的胸脯若隱若現。
「不管了,就算表錯情,就算被笑,也一定要跨出最困難的這一步。」
梁夙霏為自己加油打氣。
雖然襯衫罷下赤果果的雙腿涼颼颼的,害她直發抖打顫,但她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來,直直走到雷拓的房間門前。
叩、叩——
抬起手,敲門。
老天……待會兒他來應門的時候,千萬別睡眼惺忪,然後問我有什麼事……
她的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忽而心跳加速忽而又像忘了跳動,簡直是精神分裂。
房門開了……
雷拓也才洗完澡,一手拿著毛巾擦拭半干的頭發,著精壯的胸膛,下半身只以浴巾圍著,性感破表。
他一見梁夙霏的裝扮,一雙深邃的眼眸忽地黑亮了起來,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哇……他老婆這雙腿,真直、真勻稱、真美。
「晚餐喝了點酒……我醉了……」她眯起迷蒙的星眸,醉在他強烈的男性氣息中。
原本要來勾引他的,現在反而被迷倒了。
「我忘了有沒有告訴過你……」他貼近她,捧起她尖削的小臉。「我喜歡你喝醉後的模樣……」
接著,濕熱的吻翩然落下,落在他已不知想象過多少次的軟唇。
這幾個月的等候,真是太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