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兒夫 第三章
「好,我不懂,先吃東西吧。」羽昶歡拉過椅子坐下,忽又抬首,「亦菲,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她一怔,想了想,「有差嗎?」不都是孩子。
「我倒是比較喜歡女孩,像你這樣漂漂亮亮的,再加上文靜乖巧的性格,那就完美了。」如果他有這樣一個女兒,肯定每天抱在懷里挨家挨戶地炫耀。
「你是想說我不夠‘文靜乖巧’?」她注意的重點顯然與某人有所偏差。
「啊……」羽昶歡忙捕救,「你也很好,不,非常好,不不,你最好了!」
不錯嘛,說了這麼多的「好」,就是沒有一句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我當然很好。」瞪了他一眼,鄔亦菲埋首喝粥。
吃飽喝足,精力充沛,不再理會羽昶歡期期艾艾的目光,她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亦菲?」
鄔亦菲當然知道他想問什麼,「傷好得差不多了,我得去看看我的小師佷,順便送一份滿月禮。」
「那我……」她還是決定甩開他嗎?羽昶歡心中有些失落。如果她堅持的話,他會尊重她,反正對他來說,只是又退回到從前。
「別又露出那副表情!」她別過頭。
「那你還會回來嗎?」羽昶歡此時像極了被主人拋棄的小狗,渾身散發出鄔亦菲最怕的灰色氣息。
「不會了吧。」她在這里差點被殺啊,誰還會傻傻地回來送死,說不定那些人還在四處搜捕她,就等著她自投羅網。
灰色的氣息開始擴散,鄔亦菲打了個冷顫,耳邊泫然欲泣的聲音幽幽飄來,「亦菲……」
「你都沒有自己的事要做嗎?」
「我在做啊。」羽昶歡很認真的點頭,他現在需要忙的事就是——跟著她。
鄔亦菲無語。
「你跟著我到底能做什麼?」
「我要保護你的安全嘛。」他理所當然地道︰「你看,老是有莫名其妙的人來騷擾你,我怎麼能放心?雖然……你還沒想起我,但是沒關系,我記得你就夠了不是嗎?」
看著他瞬間有些黯淡又強笑著面對她的神情,鄔亦菲沒來由的一陣心虛。
她……該不是忘了什麼該負責任的事吧……
真是——唉!沒、辦、法!
「亦……」
比了個「停止」的手勢,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你不收拾東西嗎?」
羽昶歡一怔,隨即瞠眸不可思議地道︰「你是說……」她不打算丟下他?
「別誤會,我沒要帶你走,你不想走大可留下來。」她轉身,不去看那張有些呆楞的臉。
「走!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羽昶歡的世界瞬間春光明媚鳥語花香。
用不著說得這麼義無反顧吧,跟表白似的……鄔亦菲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算了算了,反正甩掉他,他還是會跟上來,在事情解決之前,就隨他好了。
鄔亦菲一直記得那日在樹林中,羽昶歡從周亮手中解救自己時的眼神——嚴肅、認真、焦急,和平日閑散無賴的樣子完全不同,教她毫不懷疑,若周亮動了她一根頭發,羽昶歡絕不會只是殺了他這麼簡單。
然而,大多數時候,羽昶歡又像個懂事到讓人不忍的大孩子。這種感覺,很容易激起人的保護欲,並因而忘記他本身就是個大麻煩這項事實。比如現在——
他對琳瑯滿目的商品的興趣不在話下,可即使這樣,他還是忍住好奇,專心地牽著她,生怕走散。
鄔亦菲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又栽了,輕嘆一聲,她停住腳步,「我累了。」
羽昶歡听了,雖然奇怪卻也沒說什麼,畢竟他們才走沒多久。
「那我們到那邊坐,」他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百依百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不用,慢慢走就可以。」說著,她朝一旁的捏面人攤子走去,她注意到,羽昶歡盯了那里許久。
「你喜歡?」意外全寫在臉上,他沒想到鄔亦菲會和普通姑娘家一樣喜歡這些可愛的玩意。
「嗯。」她點點頭,佯裝在認真挑選,「你說哪個好看?」
他幾乎是想也沒想指向其中的「廣寒仙子」,「這個!」他從剛才路過時就覺得那身姿和亦菲有幾分相像,尤其是眉目間的三分冷淡。
鄔亦菲拿了幾文錢給小販,「我要這個。」然後拿了就塞到羽昶歡手里。
他對此舉莫名所以,「亦菲?」為什麼要給他?又不喜歡了嗎?
「不是你喜歡的嘛。」丟下這一句,她加快了腳步。
羽昶歡一怔,眼神從訝異到明白,又到欣喜,心中一股暖流涌動。
原來如此。
她果然沒變,跟當年一樣,依舊單純、可愛、外冷內熱,讓人無法自制的被吸引。而他對她的思念未因見到本人而遞減,反而越加強烈,越陷越深,已經無法滿足于現狀。
他這一次是來對了吧?
望著手中和他不搭的捏面人,羽昶歡笑得得意。
旋即,他幾個大步追了上去,「等等,亦菲,我還想看看那邊的字畫。」
「字畫有什麼好看?」
「我……」
後面的話不必出口了,因為鄔亦菲已經轉身朝字畫攤步去。
「我還要看雜耍。」
「羽昶歡,你不要得寸進尺!」
「那我們喝茶啦,茶樓那邊有人說書啊,好熱鬧!」
鄔亦菲嘆氣,拉他到二樓找個僻靜的角落坐下。
羽昶歡嫌這邊太偏僻,還在翹首眺望。
她不禁奇怪,「你沒逛過市集嗎?」他該不是什麼不知民間疾苦的貴族子弟吧?
他搖搖頭,「沒有,我來中原不久,而且一直在找你,沒工夫注意這些。」
咦?「你不是中原人?」
「我爹是,不過我從小跟妹妹在苗疆生活。」
苗疆?一怔,她想起那幾個苗疆人,巧合吧。
「那你知道你救我的那次,那些苗強人都說了什麼嗎?」既然這樣,他應該听得懂苗疆話吧。
羽昶歡很配合的問︰「你說哪一句?」
「我怎麼知道,我又听不懂,何況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她搖頭,根本不了解狀況。
「他們是苗疆火鳳教的人。」
「火鳳教?」好像有听過,對了,那個首領的衣服上就繡著一只藍色鳳凰。
「可我根本沒有去過苗疆,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們。」
羽昶歡一怔。「你連這個都忘了?」
「我該知道嗎?」她索性放棄回憶,反正也是徒勞。
他皺眉,「那你……不記得小羽是怎麼到你身邊的?」
她搖搖頭,「以前我生了一場重病,醒來後它就跟在我身邊了。」對,當時小羽也是這個表情,滿目哀怨,好像她是什麼罪大惡極之人。
羽昶歡放下茶杯,以少有的嚴肅口吻說︰「那你要記住,以後再遇見火鳳教的人,能跑多遠是多遠,千萬別跟他們正面對上。」
這一回,他得到消息趕來已是千鈞一發,他不敢想象若晚來一步的話會發生什麼事。
「你知道他們要殺我的理由?」她望向他。難道他與那群苗強人同時出現不是巧合?
「根據教規,他們的確有充份的理由要殺你。」
「為什麼?」她只想知道理由,為什麼一夕之間自己就成為火鳳教的緝殺對象。
「……因為你帶走了火鳳教的聖物。」
她猛地被一口茶水給嗆到。
「咳!你說什麼?」她為什麼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羽昶歡面露難色,「你不知道比較好啊,那個東西你無論如何都不會還給他們!」
「不會吧,有什麼東西比命還重要?」她才不要以後的日子得到處逃亡呢,周亮的緝捕她根本是拿來當調劑,就算真的被捉到綏靖侯府也沒什麼,可是那個火鳳教不一樣,對方是嗜血的狠角色,落到他們手上,她絕對是死路一條。
「再說,我根本不記得有過這樣的事,也許我只是無意間冒犯了他們,我努力回想一下,把東西還給人家不就結了。」不過,要是那東西已經被她丟了或弄壞了……她也無能為力。
羽昶歡搖搖頭,「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就算你要還,那‘東西’也不會願意跟他們走的。」
什麼?鄔亦菲啞然。難道那「東西」還有自我意志喔!
「小家伙很難纏的,而且你也一定舍不得。」羽昶歡搖頭嘆氣。就算她趕走了它,它也還是會跟著他,他和她在一起,結果都是一樣的。
又有不好的預感,她不想再兜圈子。
「你直說吧,它到底是什……」
「客官,這是兩位要的點心。」味道香甜的核桃酥,是這家茶樓的招牌點心,剛出爐的,保證味美。
「啾!」一聞到香氣,袖里的小家伙又不安份起來。
鄔亦菲一甩手,金黃色的小毛球翻滾到盤子旁,一頭埋進甜點里。
「小羽,到一邊去吃!」由著它不管的話,一盤子的食物會被它嗑光的。
听懂了一般,它竟真的跳到鄔亦菲分出的小碟子去享用。
羽昶歡有興趣地道︰「它倒是很听你的話。」
「只限定有吃的時候。」她無奈,這只貪吃的金翅鳥給她惹的麻煩實在是多到數不清了。
「如果要把它送走,你舍得嗎?」
「送走?為什……」鄔亦菲一怔,隨即靈光一閃,「你的意思是……」
下一刻,羽昶歡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沒錯,火鳳教聖物,就是金翅鳥。」
小羽不只是她的寵物,還是她特別的朋友、她拜師歲月的見證。雖然已經記不得細節,但從她八歲因為一些想不起來也不想去想的理由而被送到藏雲峰拜師學藝沒多久,似乎就有了這家伙的陪伴。
據師弟慕無極幫她「溫故」時說的,小羽最初是她從山上帶回,準備烤來吃的一顆蛋。但他見這蛋不同尋常,便想方設法打消了她拿它下菜的打算,並將它放在雞窩里孵化。
當時,他們沒人知道這顆蛋的來歷。
後來出于對這顆蛋的好奇,她無聊時就守在雞窩旁觀察,直到有一天,蛋殼由內而裂,一顆金黃小腦袋冒了出來,而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跟它一樣瞪著眼楮的她。
听說鳥類會將出生後看到的第一樣事物當作母親,師弟說他本來還不相信,但親眼看到連路都還走不穩的小鳥鍥而不舍地跟了她三天三夜後,他終于為事實所折服了。
不過那陣子,她的健忘癥就已經很嚴重,所以這樣的小事,自然沒過兩天就被她拋在腦後,不過她倒是默許小鳥一直跟著她,後來還替小家伙起名叫「小羽」。
一直到對這方面頗有研究的師妹清妙到來之前,他們都不知道這只不起眼的「小雞」原來就是傳說中的金翅鳥。
後來她又大病一場,忘掉的事更多,連帶小羽的存在也忘了,不過興許是習慣了自己健忘的個性,她見到什麼也都不驚奇,也就又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小羽。
這些她早已半點記憶也沒,但是——
「不可以!」
整個二樓都被角落里拍案而起的女子吸引了目光。
鄔亦菲這才反應過來,有些窘然地坐下。
「亦菲?」羽昶歡從沒見過她如此激動的模樣,不禁嚇了一跳。
「小羽不能還給他們!」有了之前的教訓,她這回收斂很多,但態度強硬依舊。
「你剛才還說沒什麼比性命重要……」羽昶歡沒料到她會這般堅決。
「那不一樣!」她將不知什麼時候停止啄食的小羽攬到手邊,無聲地宣布所有權。
似乎也感受到什麼,小羽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主人的手臂,仿佛在給予安慰。
羽昶歡竟有些不是滋味地瞪了它一眼,「這只笨鳥的地位顯然比我高多了。」
「啾!」那是當然,我和主人是什麼關系呀!鳥兒昂首挺胸擺明就是在炫耀。
「切,你跟小羽怎麼能比。」主人則一臉莫名地火上澆油,「如果你是聖物就好了,我二話不說還給他們。」反正以他這種說風是雨的個性,估計不出兩天,對方就會哭著求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