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本多情意千千 第八章
送走大夫後,喝下一帖藥,月影俊一的氣色漸漸在恢復當中,天野亞紀子心中的大石才落下。
「東瀛國?」千千听都沒听過。
「是的,我們來自很遙遠的一個島國,我家少主則是‘月影城’城主的二公子。」天野亞紀子向她解釋道。
「哦,你們為什麼要千里迢迢的到中原來?」她不解的問。
她何嘗願意如此勞頓奔波,實在是一言難盡。
「只因我們城主原本屬意要我家少主來繼承城主之位,可是遭到許多人反對,尤其是大少主那一邊的人,他們認為唯有大少主才是‘月影城’真正的繼承人,但是大少主自小體弱多病,難以承擔此重責大任,城主為此頭疼不已,後來有位老臣便提出一個辦法,只要我家少主在半年的限期內到中原來完成一件任務,便有資格繼承城主之位了。」
「哦,是什麼任務?」千千隨口問道。
天野亞細子遲疑一下,但對方是少主的救命恩人,說也無妨。
「在東瀛國大家都听說中原高手如雲,尤以擅長劍法最多,只要少主打敗中原的第一劍術高手,就再也沒有人敢不承認少主的能力,沒想到我才出去打听一會兒,少主就慘遭蛇吻,若非遇到華姑娘相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山路邊多有毒蛇出沒,防不勝防,天野姑娘也不必自責太深,幸好你家少主沒什麼大礙了,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千千說了些安慰話。
「這也要感謝華姑娘及時相救,我家少主交代,一定要將你留住,等他清醒後想親自向你道謝。」他在昏睡前還特地交代。
「你家少主太客氣了,我還有事要辦,實在不能久留。」施恩不圖報,況且她又急著找人,多待一刻鐘,龍哥也許就離開了,到時她要上哪里找?
她一臉堅決的朝千千跪下來懇求,「華姑娘,就請你答應我這個請求,否則天野將有負少主之命,請華姑娘成全。」
「天野姑娘,你別跟我行這麼大的禮,我答應你就是了,快點起來。」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千千也不好再拒絕。
到了晚上掌燈時分,月影俊一慢慢蘇醒過來,嘴里發出低喃聲。
「少主,您醒了嗎?」天野亞紀子來到床前問道。
「亞紀子,水。」他口好干。
她忙到桌上倒了杯水,服侍他喝下水,「少主,您有沒有覺得好一些?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我已經好多了,亞紀子,辛苦你了。」
月影俊一在她的扶持下生起來,背靠在床沿,神智清醒,只是俊臉微白,他一雙丹鳳眼不經意間望向站立在她身後的千千。
「這位就是救了我的那位姑娘嗎?」他口里是詢問天野亞細子,雙眼卻直直的定在清麗佳人身上。
他記得自己在被毒蛇咬到之際,飽含疼痛的眼中只見一縷縴麗身影來到身邊,嗓音柔軟的對他說話,然後蹲幫他吸去毒液,沒想到那姑娘竟是如此貌冠姝麗,讓他怦然心動。
「是的,少主,這位是華千千華姑娘。」她用中原的語言說道。
千千含笑見禮,「千千見過月影少主,兩位中原話都說的相當標準,真是難得,想必曾下了一番苦功。」
能獲得佳人的稱贊,月影俊一不禁喜形于色,說︰
「華姑娘見笑了,不過為了這趟中原之行,我的確是特地請了師父來教,足足學了有一年之久,不然到中原後人生地不熟,又不懂此地的語言,那可就寸步難行了。」他雙眼炯然的盯著她說道。
「月影少主太謙虛了。」千千不留痕跡的回避他熾熱的視線。
月影俊一似乎也察覺自己眼光太過唐突,才稍微收斂一些,只是心里仍想多認識這位中原美人。
「華姑娘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嗎?」東涼國無數佳麗,環肥燕瘦隨他挑選,卻始終無法牽動他的心,原來他要的女子在這里。
千千搖晃下螓首,「不,我和我夫婿也是路過此地,因為突遭事故,導致兩人走散了,我這才急著到處尋找他。」她見過男子戀慕的眼神,就像這位少主見她的一樣,因此不得不特地強調「夫婿」二字。
「你的夫婿?你已有了夫婿?」這不啻為一項打擊,佳人已羅敷有夫,再也不可能屬于他。
「是的。」她微笑以對。
他略帶惆悵的吐了口氣,臉色一黯,心想若是他們能早些認識就好了。
既然兩人無緣,只有收回愛戀的心,以免自己越陷越深,畢竟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不能沉溺于兒女私情。
「那麼華姑娘打算如何找人?沒有目標,不就像大海撈針嗎?」他只有把男女之情轉為對朋友的關心,這樣對雙方都好。
千千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們是在這鎮上走散的,他應該沒那麼快就離開,我想到原先住的地方打听,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才對。」
「亞紀子,這幾天不必待在我身邊,你就幫忙華姑娘找人要緊。」月影俊一囑咐的說,她身為忍者的一份子,找人應當不難。
不等天野亞細子回答,千千連忙道︰
「多謝兩位,我想還是不好麻煩你們,我一個人就好,讓天野姑娘留下來照顧你,我該走了,你好好保重。」
月影俊一不放心的喚住她,「華姑娘,天色都這麼晚了,我看還是明天再去找比較好,但,要是明天還是找不到呢?這樣好了,我們這幾天都會住在這里,若沒找到人,你不妨就與我們同行,一路上好有個照應,免得遇到危險。」
「這──那太打擾你們了。」
天野亞紀子也說道︰「這不算打擾,華姑娘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報答都來不及了,我已經讓伙計準備隔壁的房間,你先去休息,明早再找也不遲。」
「也好,那我先回房去,你多休息。」千千只有接受他們的好意。
天野亞紀子待她走後,面色一整,「少主,屬下打听到一件事,也許那人正是我們要找的對象。」
「什麼人?」他的注意力集中了。
「昨天傍晚‘還珠山莊’出了命案,听說是莊主的獨生愛女遭到一名護衛刺殺身亡,凶器雖是那名護衛隨身攜帶的兵刃,可是那護衛卻矢口否認,直說不是他殺害小姐,而是被一名叫藍血的殺手殺死的。」
月影俊一的好奇心被勾起,「藍血?他又是什麼來歷?」
「屬下只探听到藍血原先听命于‘鬼王門’,是名劍法高深莫測的殺手,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自出道以來,甚少嘗到敗績,江湖傳聞只要是藍血要被的人,即使躲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他的追蹤,據說他的劍法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很少有人打得贏他,只是半年多前他突然離奇失蹤,之後便沒有人再見過他,所以大家都不相信這次‘還珠山莊’的命案是他所為,而是那護衛的月兌罪之詞。」
「照你這麼說,這名叫藍血的殺手果然是個厲害角色,我倒很想會一會他,只是我們該上哪里找他呢?」
她倒有一計,「不如我們上‘鬼王門’打听,我想一定有人知道他的去處。」
位于桐山的「鬼王門」內陰氣沖天,充斥著經年累月的罪孽與血腥,多少陰魂在此徘徊不去,尤其在鬼王的寢居內,門下弟子鮮少有人敢進入,都怕會被那股陰氣沖煞到。
鬼王盤腿而生,閉目養神,氣息短促不穩,臉色更是晦暗不明,已呈現出大去之征兆,原本內力深厚,從不見一縷白發,如今兩鬢飛霜,使剛剛步入六旬的他整整老了十歲。
他是鬼王,風光的縱橫江湖數十載,竟在一次的閉關練功中,驟然分了神;練武者最忌誨的就是分心,一旦走火入魔,有可能功力全失,一命歸陰。難道這真是老天爺的安排,還是報應的時刻到了?
幸好他只失去了一半的內力,不過這訊息卻無意間被門人傳了出去,引起江湖為之動蕩不安,各大幫派伺機而動。
他唯一擔心的是藍血會藉機來殺他,想到自己會死在一手養大的猛虎手中,那豈不是毀了這一生闖下的名號,所以他才會要門下的人散播一個訊息,那就是只要有人能殺死藍血,將是「鬼王門」下一任門主。
只要有這個當誘餌,不怕沒人去對付藍血。
趁這段時間,他要趕緊找到千年何首烏,一旦恢復了過去的功力,那麼他依舊是天下無敵。「鬼王門」是他一個人的,誰也休想搶走。
此時他冷不防想起兩個月前遇到的一名年輕人,那年輕人自稱貝烈雲,就他記憶所知,素有天下事無所不算的「神算」,其本名就是貝烈雲,因此專程請他替自己卜上一卦。
未料那年輕人只是笑笑,贈了他兩句︰「既已無命,何須卜卦。」
當時他著實大吃一驚,再三追問,年輕人才勉為其難的丟下「陰魂纏身,報應將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四句話,說完便翩然離去。
那四句話含義為何?難道是在說他的氣數將盡,離死不遠?
不,他還不能死,他還未完成他的听業,只要再給他二十年的時間,到時自己將能成為天下霸主,號令群雄。
他不想死!
星斗稀,鏈鼓歇,簾外曉鶯殘月。
春欲暮,思無窮,舊歡如夢中。
又是個無眠的夜,傲龍埋在手掌中,連日來揪腸刺骨的痛苦深深戳絞著他的心,使得他已形銷骨立,憔悴不堪,桌上零亂的酒瓶告訴他,自己曾狠狠的想灌得酩酊大醉,以求度過這段摧人斷腸的時光,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提著一壺酒,他步履蹣跚的走到房外。明月當空,卻顯得格外淒冷悲涼,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他又多住了幾天,抱著一絲希望,期待千千能活著回來找他,可是一天天過去,他徹底的失望了。
憶起那幾天與千千互相依偎一片的日子,今生今世是不會再重現了。傲龍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沿著嘴角淌下,濕透了前襟。
誰共我,醉明月?
沉思前事,似夢里,淚暗滴。
如今只剩他一人寂寞的品嘗這份孤獨。
忽地傲龍耳朵豎起,敏銳的斷定有人沖著自己而來,他身形疾閃,不是進屋,而是直接躍到院中大樹的樹梢,靜待來人。
果然有兩名中年男子翻牆而入,兩人皆是一張死人臉,一落地就竄進半掩的房內,其中一人唉叫︰
「大哥,藍血人不在里頭,是不是我們的行蹤被他發現了?」那破鑼嗓子足以叫醒全客棧的人。
另一人喝道︰「你給我小聲一點!可惡,莫非有人比我們早一步,讓別人捷足先登了,真是他媽的混蛋透頂。」
他們不是「幽冥雙尸」嗎?他與他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麼會找上他?隱在樹上的傲龍不解的蹙眉。
「大哥,現在該怎麼辦?」原先說話的人曬。
「好不容易找到這里來,現在人不見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那人懊惱的嘆氣。「他媽的,煮熟的鴨子就這麼眼看它飛了,我越想越不甘心,到底是哪個混蛋敢和我們‘幽冥雙尸’作對?」
「大哥,你想會不會是我們的消息錯誤,其實藍血根本不是住在這里?」
「我想不會,消息是‘鬼王門’給的,應該可以信得過,就怕被其他門派的人搶了先,我們到頭來還是白忙一場。」
什麼?傲龍一臉錯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鬼王難道想鼓動各大門派來除掉自己不成?好歹毒的手段呀!
念頭方轉,又有另一批人來到。他微揚起嘴角,今晚可真是熱鬧。
「什麼人?」幽冥雙尸齊聲喝道。
七條人影紛紛落地,只見每人身上的衣裳顏色各有不同,正是惡名昭彰的「北斗七煞」,七比二,幽冥雙尸自然討不了好處。
「北斗七煞,你們來晚一步了,藍血早就不在屋里頭,大家今晚都白跑一趟了。」他幸災樂禍的轉頭就要走。
「慢著!」北斗七煞的老大啐道︰「你們怎麼會也在這里?難道你們也妄想當上‘鬼王門’的門主?憑你們兩人這德行也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別妄想了,那位子還輪不到你們兄弟倆來坐。」
「你說什麼?別以為你們有七個人,我們兄弟就怕你們了,有本事大家來賭賭看,是誰先殺了藍血,誰就得心甘情願的向他下跪,叫一聲‘門主’。」
北斗七煞亡人一起捧月復大笑,有的還笑的在地上打滾……好像听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般。
「‘幽冥雙尸’,你們大話不要說太早,現在全江湖的黑道都己出籠,要除去藍血,你們勢單力薄,單我們兄弟七人就夠打敗你們了,你們還是趕快夾著尾巴逃回家去吧!哈哈哈。」七人不約而同發出恥笑聲。
「豈有此理,我就不信這個邪,大哥,我們就好好跟他們較量較量,省得他們把我們瞧扁了。」他氣不過的吼。
「老二,不要沖動.寡不敵眾,我們還是不要跟他們硬踫硬。」當大哥的比較理智一些。「我們走,不要中了他們的激將法,要是我們現在就受傷,怎麼去找藍血,更不用說殺他了。」
兩人就在他們的哄笑聲中忿忿離開。
「老大,現在藍血不見人影,是要留在這里繼續等下去,還是到別的地方找一找?」其他人等著排名為首的人定奪。
「各位的意見呢?」他問在場的人。
「老大,你想鬼王說的話可信嗎?只要我們殺了藍血,他願意拱手送出‘鬼王門’給咱們,不會是想利用我們吧?」
「老五說的對,鬼王老奸巨猾,他會白白的將數十年的心血送人?不可能。」
「我也不相信,老大,我想是因為現在鬼王練功走火入魔,因此岔了氣,功力已大不如前,所以才故意散播這個消息,就是要借我們的手殺了藍血,從此他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嗯,你們說的有道理,與其殺藍血,不如殺了鬼王那老不死的東西,不過,我們得先探清楚他功力還剩幾成,他能訓練出一個藍血,就算只剩五成的功力,我們要對付也不簡單。」
「那我們不殺藍血了?」
「藍血有別人會動手,我們只要想想該怎麼坐享其成就好了。」
「哈──還是老大聰明,就這麼辦。」
七人輕功一使,隱入夜幕中。傲龍一臉怒不可遏的從樹梢躍下地面。
鬼王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呢?難道非要他死不可嗎?
「鬼王門」里的殺手奈何不了他,于是就想利用江湖各大幫派的手殺了他,那些愚蠢的人都上了鬼王的想當,師父是不可能將「鬼王門」送給別人,他的目的只是要自己的命罷了。
那些人想要他的命的話就來吧!
在傲龍此刻的心中,活下去只會讓心靈飽受痛楚與空虛,生存不再具有意義,死亡或許才是一種解月兌。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死亡亦然。
千千匆匆的趕到原先居住的客棧,急忙向伙計打听傲龍的消息。
「噢,姑娘是說那位客倌,他是住在這里沒錯,不過他前腳剛走,姑娘你後腳才到,他這一出門也要到半夜才會回來。」
「伙計,請問你知道他往哪個方向走嗎?」龍哥果然還沒走,也許還能追得到他,她實在等不及到晚上才能再見到他。
伙計朝個方向一指,「他好像往北城門的方向走,你現在追去的話,可能還來得及。」
「謝謝你。」她撩起裙擺,朝他指的方向奔去。
龍哥,龍哥,我就來找你了。她心中念著。
她追出了北城門,依然不見傲龍的蹤影。千千失望的垂頭喪氣,滿心的興奮與期待落了空,只有先回客棧等了。
就在她返身走開之際,听見遠處有打斗的叱喝聲,以及兵刃交鋒的鏗鏘作響。
千千下意識的值聲望去,果然在山坡前見到一行人聲勢浩大,正以三面夾攻圍住傲龍,雙方展開激斗。
「龍哥。」所謂關心則亂,她慌亂的上前一步,想了想又收回,不行,要是自己冒冒失失跑過去,反而會害了龍哥。
她要相信龍哥有自保的能力,就算敵人再多,他仍然有辦法應付,她過去只會礙手礙腳而已,只是十幾個人對他一個,未免太不公平了。
傲龍繃著臉,對這種小陣仗根本不放在眼底,只是對這些人的糾纏不清感到厭煩,他漸露不耐之色,雖然從頭到尾他的劍一直未出鞘,但這並不代表不會用到它。
十幾個人中有的拿刀、槍、劍、棍、九節鞭、流星錘、雙鉤、雙鞭等,個個都使出渾身解數,畢生所學,目的就是要殺了他,就可以成為「鬼王門」下一任門主,有這麼大的誘惑在,蒙住了每個人的心。
那些人的攻勢越來越猛,前僕後繼的逼近他,就是要讓傲龍疲于奔命,沒有喘息的機會,直到他力氣耗盡為止。
傲龍神色淡然,絲毫未露疲態,只不過他心底已經不耐煩應付這類的蚤擾了。
棍棒齊攻向他的門面,傲龍劍眉挑高,嗤哼一聲,「唰!」的長劍出了鞘,刺眼的白光讓最接近他的人閃了眼──
「哇──」
「啊──」幾聲出于不同人的嘴里發出驚叫,瞬間每個個東倒西歪的倒下,慶幸的是仍一息尚存,傲龍並未趕盡殺絕。
外圍的人身軀一縱,很快的接替他們的攻擊位置,直取傲龍的致命要害。
傲龍冷笑一聲,手下不再留情,揮劍的速度更快,令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一個個應聲倒地,血流如注,這就是他們找到他所必須付的代價,他不會要他們的命,只是從今以後,休想再能拿得起一把刀或一柄劍。
「饒……饒命呀!我們下次不敢了。」痛苦的聲吟此起彼落。
「滾!」他沉聲喝道。
十余人互相扶持的逃離那兩道沒有熱度的視線,他們還能活著真是一項奇跡,是什麼改變了他的作風?要是以往,凡是膽敢挑釁于他的人,藍血是不會讓他直著離開,所以今天簡直是從死神手中白白揀回一條命。
劍一歸鞘,他旋身欲走──
「龍哥。」千千從藏身處走出來輕喚。
傲龍全身大震,倏然回首,獨眼迸放出強烈的感情,仿佛在听到那聲叫喚後,他死去的靈魂再度復蘇了。
他靜默的凝視著她,喉頭發緊,就這樣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似乎害怕那只是幻影,要是他一動,那幻影就會像氣泡一樣不見。
眼前的景象似夢似真,是他太思念千千了,所以才會產生這種幻覺嗎?
千千鼻端微酸,看出他的震驚與不信,獨眼泛著水光,須臾不離的盯著她,她看得心都被柔碎了。
「龍哥,真的是我,我沒死,我回來了。」每說一句,她就走近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向他,「龍哥,你听見我說的話了嗎?我沒有死,我被人救活了。」
她終于走到他面前,望進彼此的眼底,淚花在眼眶中打轉,一下子氾濫成災。
千千抓起他的左手,按在自己的臉頰上,便聲輕喊︰
「感覺到了嗎?龍哥,我的身體是溫的,我還好好的活著,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會死,但是我被人從河里救起來,本來應該趕快來找你,但是身子太虛,又休養了幾天,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經過了好久,傲龍好像才把她的話听進去,貼在她頰上的手恢復了觸覺,他開始慢慢的移動摩挲它,意外的發覺這些都是真實的,不是幻覺,也不是作夢,真的是千千本人。
「鏘!」劍掉落在地,他恍若未覺,只是同樣的將右手捧住千千小臉的另一邊,這才證實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千千還活在世上,老天爺沒把她奪走。
「龍哥。」她驚訝的見著兩行淚水由他眼中滾下,忙伸手拭去,他的淚讓她的心驚痛莫名。
傲龍緊閉下眼,用額頭抵住她的,低叫︰
「這不是夢,千千,你真的還活著,這不是老天爺故意在作弄我,你真的真的還活著!」他幾乎是用充滿懼意的口吻說。
「是的,我還活著!龍哥,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她拉不成語的低喃。
他嘴角因激動而抖頭,聲音粗嘎而低沉,卻又深情款款,絞人心動。
「是的,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就是連死神也不能,老天!我已經不敢著想這一生還能再見到你,這些天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怨恨自己,是我,是我害死了你,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逼得投河自盡,有時候我真的好想去死,即使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與你生死相隨。」
千千心驚的環住他的腰桿,抱得好緊好緊,臉上淚雨交織。
「你怎麼能這麼傻?如果你真的這樣做,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不許這麼傻,龍哥,答應我,不許再這麼想了。」
他立刻死命的緊緊摟住她,確確實實感受到她在自己懷中,頓時,一種重獲新生的滋味使他想開心的大叫。
「我答應、我答應,千千,那麼你也要答應我,不許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好嗎?看見你義無反顧的投入河中,我簡直快瘋了,我寧願有人一劍殺了我還比較干脆,我再也不想嘗到那股心神俱制的感受。」
他們可以為彼此而活,失去任何一方,便生不如死,如同行尸走肉。
她傾听他胸口穩定的心跳聲,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分離的這幾日子里,所有的揣測不安、憂心如焚全化為烏有,剩下的只有愉悅和對上蒼的感謝。
「龍哥,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對不起,這些天讓你受苦了。」她撫挲著他瘦削的臉頰,眼兒一紅,「你瞧你,一下子瘦了這麼多,人家看了好心疼。」
他拉過她的柔美放在唇邊親吻,醺然若醉的訴情,「只要你活著,再多的苦我也甘願領受,倒是你,你也瘦了一些,是不是身子還沒恢復?」
千千搖著螓首,盈盈如水的眼眸望著他,「我身子已經沒事了,只是太想念你,常常從夢中哭著醒來,好怕自己再也找不到你。」
「不會的!那種事情不會發生,你已經找到我了,我現在不正緊緊的抱著你嗎?不怕,我不會再讓你作噩夢了。」他圈緊雙臂,此生再也不放手了。
「龍哥、龍哥。」她淚光瑩然,忘情的喚道。
傲龍貪婪熾烈的捕捉住她的紅唇,熱切的讓兩人都忘記了呼吸,直到擁吻到快喘不過氣了,他才稍稍松開千千,與她靜靜的相擁,沉溺在甜蜜中。
良久之後,千千才揚起傷痛的小臉,問道︰
「龍哥,你把大牛葬在哪里?」
她一直不願去踫觸那道傷口,可是逃避不是辦法,遲早都要面對它。
「就在前面的山坡上,今天剛好是頭七,我正要去祭拜他。」雖然當時他以為失去千千,整個人像一縷無主游魂四處詆蕩,可是還記得要將大牛埋葬,不讓他曝尸荒野,因為他也是千千的家人。「走吧!我帶你過去。」
傲龍拾起丟在一旁的香燭、紙錢,兩人緊握著手,走向山坡上的那座孤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