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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貂 第十章

承天宮外,妖獸魔物四處作亂,而宮內大殿,雖然暫時保有平靜,但情況卻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該是熱鬧慶祝玉皇大壽的歡樂時刻,此時卻氣氛深凝緊繃,人人臉色忡忡,神情惶惶,與殿堂上妝點的紅色彩帶與燈籠,正好成了強烈對比。

「從容,為什麼你竟任由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武曲又是怎麼辦事的?你一再強調她能對付厲王,結果呢?她不但被擄,現在更不見蹤影,原以為她能拿出當年重創厲王的能力,為朕除掉那只惡貂,豈料事情全走樣了……」玉皇擰著眉峰,一臉憂戚焦怒地坐在雕龍大位上,大聲喝斥。

「玉皇別心急,一切仍然在微臣的掌控之中。」從容一臉平靜,他是所有人之中最鎮定的一個。

「你掌控了什麼?數千年前就該死的人,不但逃過死罪,活到現在,還掙月兌了非人咒,率領了一大群非人妖獸進攻天界……你說,這也在你掌控之中?」玉皇把所有的焦慮全化為對從容的責備。

外頭的廝殺聲漸漸逼近,這表示天兵神將和禁衛軍已經快守不住了,從容這家伙卻還氣定神閑地杵在這里,既不行動,也沒有做任何防御準備。

「當年厲王逃過死劫,的確是微臣的失算……」從容嘆口氣,想起了數千年前破曉的那一刻,他趕到東門時所見到的駭然景象,震撼猶在。

那時,他真的太小覷愛情的力量了,也低估了守劍的剛烈性子,才會錯失一次解決厲王的時機。

換心術!他怎麼也沒料到,守劍竟懂得這種絕世秘技,而且會不惜犧牲自己性命,用她自己的心救活厲王,更讓他震驚的是,他發現得到守劍的心的厲王,居然擁有了不死之軀!

仿佛得到了守劍的保護力量,即使在昏迷之中,也沒有任何兵器能殺得了他。

那一剎那,他就驚覺,能對付厲王的,只有守劍一人。

她不能死,她一死,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制的住厲王了。

因此他才救了守劍一命,打造奪魂神劍,為守劍續命。

「你失算的還不只這些,你們四神官實在太令朕失望了,般若,平常,一個個背叛了朕,現在說不定連守劍也跟著造反了,你這位‘觀星’要是真有能耐,應該早就預知到這種事了,不是嗎?」玉皇愈說愈氣,到後來竟起身怒吼。

「微臣知罪,不過,即使微臣明知般若與平常的事,也改變不了結果,臣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己所能保護玉皇,如此而已。」他恭敬地道。

「哼!你真的保護了朕嗎?你做過什麼努力了?像現在這種緊急狀態,你竟叫朕在這里等著厲王,卻什麼也不做……」玉皇沖下台階,指著他大罵。

「如果微臣什麼也沒做,此刻坐在那個王位的,就不是玉皇您了。」他下巴高高抬起,口氣變得極為淡漠冰冷。

玉皇一怔,頃刻間被他的氣勢壓了下去,愕然之際,猛地記起先皇傳位給他時的告誡。

「只要有從容在,你就絕對能平安無事,這個人,千萬不能得罪,他是因欠了我一份人情才願意進宮為官,他肯侍奉你,是你的福氣,記得要好好地與他合作,那麼,你就能高枕無憂了……」

先皇的話他向來沒放在心上,但現在他多少有些體會,這個他始終模不透的觀星大人,其實是個厲害的狠角色。

「朕……朕的意思是,我們總不能在這里坐以待斃……」他訕訕地收回手,走回龍椅坐下,態度和語氣都同時放軟。

「不用擔心,您只要在一旁看著,那只貂……不,厲王,就會死在您面前。」從容篤定地笑了。

「真……的嗎?」玉皇和其它人都半信半疑。

「我想,他也該來了……」從容突然道。

他話聲剛落,一股強大的氣勢便如颶風來襲,掃得梁柱微晃,桌椅震動,人人驚惶變色。

「呵呵呵……哈哈哈……」隨著笑聲乍現,一道黑影勢如破竹地一路從殿外打進大殿,那些宮內的禁衛軍沒有任何人攔得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來人囂張地直闖大殿。

黑發態揚,黑袍飄逸,奉滔天狂妄地在殿中站定,一手抆腰,一手則握著守劍,噙著惡笑環視四周,那姿態,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

「是武曲大人,她怎麼……和厲王在一起……」眾人一見到守劍都愕然驚呼。

守劍不管其它人怎麼說,她的視線打從一進大殿就緊盯著從容,而從容,也定定地望著她,瞧不出是喜是怒。

他在想什麼?他想做什麼?她著急下安地揣測著。

「抱歉哪!皇兄,我來遲了。」奉滔天把目光定在玉皇臉上,勾起嘴角。

「你……大膽!你這個罪人竟敢擅闖承天宮……」玉皇握緊把手,大聲斥責。

「你干嘛那麼緊張?我只是特地來為你祝壽啊!」奉滔天嗤笑道。

「祝壽?你根本是來大鬧宮廷……」

「說大鬧太傷感情了,皇兄,我特地邀請這些非人們來炒熱氣氛,怎麼你一點也不領情呢?」奉滔天聳個肩。

「住口!朕看你是畜生當久了,才會和這群妖獸攪在一起,你以為你帶它們來搗亂就能奪得皇位嗎?別作夢了!只要朕在位一天,你永遠也別想爬上來!」玉皇鐵青著臉,尖銳地斥罵。

奉滔天右眉一挑,臉上閃過一絲怒焰。

「你好像一直沒變嘛!皇兄,從以前就一直擔心著我會篡位,總是提心吊膽,日子過得戰戰兢兢,真可憐啊……」他譏笑道。

「你說什麼?」玉皇臉色大變。

「沒關系,既然你當得這麼痛苦,我就來幫你解月兌,你這個玉皇就當到今天為止了,好好安享晚年去吧,這片江山,正好改由我來接手。」奉滔天放肆地揮揮手。

「你這該死的家伙!守劍,你杵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快點將他拿下!」玉皇氣得眉毛打結,忍無可忍,大聲喝令一直靜靜立在奉滔天身旁的守劍。

「別叫了,你的武曲大人,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是我的人了。」奉滔天笑著將守劍摟向懷里。

「什麼?」

不但玉皇驚愣,其它人也一片嘩然。

「以前,我們常常在我的行宮幽會,戀情打得可火熱呢!」奉滔天用力抓握一下守劍的肩膀,故意說得輕佻惡劣。

守劍怔怔地望著前方,胸口那個空蕩蕩的地方又痛了,被他話中的恨意刺痛。

「不可能!守劍如果與你相戀,當年又怎麼可能會盡全力逮捕你?」玉皇不解。

「那時她是逼不得已,所以她很後悔,如今我還原人形,她就迫不及待的投入我的懷抱了。」奉滔天隨口說著。

「從容,真的是這樣嗎?」玉皇怒視從容。

「別听他胡謅,玉皇,守劍只是中了他的法術,受制于他,才會無法開口行動。」從容立刻道。

奉滔天瞪著從容,想起了當年他和守劍聯手對付他,心底怒火叢生。「觀星大人還真明察秋毫啊!想必你和武曲大人之間也有些不尋常的關系……」

眾人又是一驚,玉皇則再也听不下去,厲聲對朝中大臣下令︰「你們在干什麼?快將這個惡徒拿下!」

可是,李用等二十位大臣卻像石像似的,定在原地,動也不動。

「你們……」玉皇驚愕地瞪著他們,這才發現其中十名忠心的親信早已被下了咒法,而剩下的十人,以李用為首,緩緩地走到奉滔天身後,表明了他們的立場。

玉皇驚怒不已,大聲喝道︰「李用,你們這些叛徒,當年朕饒你們不死,沒想到你們竟恩將仇報?」

李用低著頭,不敢吭聲。

「玉皇,李大人他們全被下了生死符,他們的命掌握在奉滔天手里,才被迫背叛。」從容開口為李用說話。

生死符?守劍心中一動,視線移向李用,心里有個疑惑,當年李用目睹了她刺殺厲王的經過,可是再次相見,他卻似乎不記得一切了……

為什麼會如此?難道,是從容抹掉了李用的記憶?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她氣絕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完全不知情,對于奉滔天如何被抓下獄,如何被施咒成為貂,都是在她醒來之後,從容才告訴她的。

感覺上,從頭至尾,明白所有事情始末的,只有從容一個人……

忽地,她心中驚顫,有種感覺,整個天界就好像從容的棋盤,而天界的每個人都是他的棋子,照著他布的局,一步一步被躁縱著生死。

「生死符?」玉皇倒怞一口氣,奉滔天竟然學會魔道中最可怕的符咒?

「呵呵呵……是啊,他們全都被我下了生死符,我活著,他們性命才能有保障,所以幾千年來,即使我成了一只貂,他們也不敢稍有異心。」奉滔天得意地大笑出聲。

「你這個妖孽!天生的壞種!父皇就是因為如此才會對你心生戒備,你根本不配生在天界!」玉皇厲聲痛斥,在他的觀念中邪魔歪道就是罪惡。

奉滔天的笑臉瞬間凍結,他這位兄長是從以前就被人高高在上拱著,總是自以為清高,那嘴臉,真是讓人討厭。

「等我推翻了你,你就會明白,誰才不配生在天界。」他陰笑一聲,倏地身形一閃,如鬼魅般襲向玉皇。

但從容早有防備,迅速奔到玉皇身前,擋住了他的攻勢。

「哼,果然是個好奴才,你為了主子如此鞠躬盡瘁,究竟有什麼好處呢?」他冷諷。

「你現在該擔心的不是我的好處,而是你的生死吧。」從容反譏。

「我的生死不勞你費心,這場戰局,我贏定了!」他自信滿滿地笑了。

「你錯了,你會輸,而且輸得很慘。」從容篤定地道。

「哼,你是觀了天象的哪顆星,還是又卜出了什麼卦?從以前你就老是以天機論命,自以為是神算,我倒要看看,這次你有沒有算出你的死期——」他陰狠地說著,陡地揮出一掌。

掌心如火,雷霆萬鈞,他在心里冷笑,從容若閃躲,他身後的玉皇必定受傷,他若硬擋,則自身難保。

但從容畢竟不是省油的燈,他長袖一揮,使出太極,借力使力,竟將這強大火力轉開,擊向梁柱,只听得轟然一聲,梁柱竟斷成兩截,木屑碎石飛撒而下。

「嘩……」眾人嚇得紛紛走避。

「果然深藏不露,有點本事,不過,你仍不是我的對手。」奉滔天擰眉冷哼,采出雙拳,再度出招。

從容深知奉滔天此時的力量已無人能及,因此全力施展,小心應戰。

只見兩人忽上忽下,奔前躍後,打得滿場飛騰,激光四射。

許多人第一次見識到從容的身手,都詫異不已,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位總是隱身在雲仙洞天下棋觀星的大人,武藝會如此高強。

不過,奉滔天的力量更讓他們恐懼,他每次出掌,空氣都飽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熱氣,光是立在一旁就被掃得隱隱作痛,要是真的被擊中,說不定立刻化為灰燼。

幾度交手,從容漸露頹勢,奉滔天冷笑,他可沒耐性再玩下去了,于是手中紅火化為一把利刀,突然轉向直劈玉皇。

玉皇怒眉一聳,豈容他的挑釁,主動迎戰。

「玉皇,不可以一—」從容大聲警告。

但玉皇哪里听得進去,他自詡法力精進不少,應該勉強能和奉滔天打個平手,于是雙手大展畫圓,形成一面無形盾牌,擋住奉滔天的火劍。

不料,劍的力道比玉皇預料的還大,互相撞擊的瞬間,他只感到雙手一陣劇痛,整個人競被震得向後飛起,撞倒了龍椅,跌落地上。

「玉皇!」從容奔向玉皇,扶起他。

「哼,憑你也想和我斗!」奉滔天傲然挺立,以手指躁縱著掌中火劍,輕蔑一笑。

玉皇臉色慘白,萬萬沒想到自己如此不堪一擊,他又驚又氣,又羞又憤,對著從容狂怒大吼︰「你不是說他會自己死在朕面前嗎?為什麼他還不死?為什麼?」

「我會死在你面前?你簡直在做夢!」奉滔天眉一攏,手中火劍突然毫無預警地飛出,凌厲地刺向玉皇。

從容急忙伸出右掌,以氣逼住火劍,劍因此停在半空,不過,他的力量似乎不足以與奉滔天對峙,劍仍蠢蠢欲動,而他的手則已被火劍的熱氣灼傷。

「你以為你贏得了我嗎?」奉滔天狂笑一聲,再度催力,劍竟化為三條紅蛇,繞過從容的掌心,分別咬中從容的手臂、胸膛及大腿。

「唔……」從容眉心一皺,向後退開,他那向來淨如白雪的衣衫,第一次染上了血色。

「哈哈哈……看清楚,從容,這就是我現在擁有的力量,已經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我得到整個天界了!」奉滔天得意地大笑。

守劍看著整個情況的發展,不但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暗暗替奉滔天擔憂,從容的力量絕不僅有如此而已,他一定還有什麼計謀,一定還有……

「不,還有一個人阻止得了你。」從容盯著奉滔天,緩緩露出謎樣的微笑。

「哦?是誰?」奉滔天眉一挑。

從容不語,手一伸,那把佩在奉滔天腰間的奪魂神劍忽然出鞘,飛回他手中。

奉滔天一怔,隨即譏笑道︰「怎麼,你以為你用那把劍就能對付我?」

「是啊!這把劍,就是為了對付今日的你而鑄造。」從容看著他。

「真可笑!那把不過是你為了幫守劍續命而借用的能量容器……」他輕蔑地說著。

「你說對了,所以,這把劍等于是守劍的命,如果劍毀了的話,你想她會變成如何?」從容截斷他的話。

「什麼?」他愣住了。

「你應該知道,守劍沒有心,她能活著全靠這把劍,要是劍毀了……」從容說著看了守劍一眼,手大量聚力,神劍便顫巍巍地抖動起來。

守劍早已毫無血色,她直望著從容,終于明白他當年救她的原因了。

他要奉滔天親手了斷自己的生命!

「你……你想做什麼?」奉滔天心中一悚。

「劍毀了,她這身以劍氣維持了幾千年的人形,就會灰飛煙滅,化為空氣……」從容冷冷一笑,陡地使盡全力。

「不!住手——」奉滔天駭然地沖向他,但他還來不及阻止,無堅不摧的奪魂神劍就這樣在他眼前爆裂,碎裂成一片片,散落一地。

他驚喘一口氣,瞠目瞪著從容,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做。

「你似乎很訝異,不過,你再呆愣下去,守劍就要死了。」從容面無表情地道。

他霍地轉身一看,只見守劍如同被怞離所有精氣,軟軟倒下。

「守劍!」他大驚失色,連忙奔過去,一把抱住她。

守劍虛弱地看著他,眼中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

不要中計……不要中了從容的計……

他瞪大雙眼,整個胸口頓時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這一刻他才明白,嘴里說恨她,可是,恨是愛的反面,恨有多麼濃,愛就有多麼深,不論她對他做了什麼事,他都舍不得殺了她,所以才假借各種理由,用了各種方法,把她留在身邊……

只要能留住她,他不在意她是否曾傷害過他,或者是否真的愛過他……

「從容,快點把她的心交出來!快點!」他抬頭,焦急憤怒地對著從容大喊。

「你向我要她的心?」從容啞然失笑。

「對,快拿出來!她是你的同伴,你該不會真的要她幻化為灰吧?」

「我的確不希望見她就此香消玉殞,但我一點也幫不上忙,因為,她的心不在我這里。」從容哼道。

「什麼?那她的心在哪里?究竟在哪里?」他急著怒吼。

「她的心,就在你體內,幾千年來,一直在你的胸口中跳動著的那顆心,就是她給你的。」從容冷凝著臉,一字一句地道。

奉滔天臉色驚變,整個人如遭電殛。

此刻在他體內怦跳著的,是守劍的心?

這……這怎麼可能?

「當年她被我利用,誤殺了你,醒悟後傷心欲絕,竟然舍命,將自己的心給了你,好讓你繼續活下去……」從容說得諷刺而無奈。

「她……把心給了……我?」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法力夠強才挨過那一刀,活了下來……

「要不是她,你早就死了。」從容冷譏。

他難以置信,低頭揮手解開加諸在守劍身上的咒術,急問︰「是真的嗎?你把你的心……給了我?」

守劍終于出得了聲,她眼中含淚,無力地嘆道︰「那是……我欠你的……」

他胸口一陣緊縮,有震駭,有疼惜,有感激,還有更多的慚愧和痛悔。

原來……是守劍救了他,她……刺了他一刀,卻還他一條命,一顆心。

而不知情的他,卻一直懷恨在心,甚至用各種方法羞辱她、欺凌她……

「你……這個傻瓜!這種事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讓我一直誤解下去?為什麼?」他摟緊她,嘶聲大喊。

「我……也忘了……死去的那一剎那……愛你的這份記憶……就全封印住了……不過……現在,你知道了真相……不再……恨我……我就……安心了……」她埋首在他懷里,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可以了,他們之間的結解開了,只要他明白她愛他,她就再也沒有還憾。

精神一放松,她的氣與靈就迅速渙散,意識開始模糊,聲音漸漸變弱。

「守劍!守劍!」奉滔天發現她的身形正在消逸,嚇得大聲急喊。

「想救她,唯一的方法就是殺了你自己,把她的心還給她。」從容犀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奉滔天心頭一凜,瞪著從容。

「當然,你也可以不救她,畢竟,天界王位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你把心還給她,必死無疑,那麼,你長久以來的千秋霸業就無法達成了。」從容冷笑地低睨著他。

「我懂了,這就是你為什麼救守劍的原因,你要利用她來換我的命!」奉滔天咬牙怒視,終于了解從容為何甘願耗去自己力量為守劍續命,這個陰險的家伙,從數千年前就開始布局了。

「沒錯。」從容坦承不諱。

「你以為你能得逞?」

「當然,我以這里所有人的命當賭注,賭你一定會救她。」從容有十足把握。

「你……」他瞪著雙眼,竟是無法反駁……

「快點決定吧,她的時限已到。」從容提醒他。

他驚恐地看著懷里的守劍,腦中匆匆掠過自己的一生。

這漫長歲月,他始終在乎權奪利,一心想壓過自己的兄長,坐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向每個人證明自己的能力與價值。即使被詛咒成貂,他依然逃不開自己的和野心,總是饑渴,總是不足,總是寂寞……

只有和守劍在一起的那段時日,他才真正感到踏實。

沒有了她,他成為玉皇也失去了意義。

「不要……」守劍忽然睜開眼楮,微弱地喊著。

「守劍?」他低頭盯著她。

「不要死……好好……保存……我愛你的……心……反正……我已多活了太久了……夠了……」她深情地望著他,只是目光焦距已亂。

他胸口一熱,被她的愛深深撼動。

她的心曾陪他度過幾千年,現在,該他把心還給她了,之前,他為她而活,以後,她將為他而活……

他再無遲疑,起身挺立,傲然地看了玉皇一眼,接著對上了從容的目光,給了他一記無懼無悔的微笑。

「你贏了,從容,但我並沒有輸,因為,我已經得到我最想要的東西了,而這個東西,你卻永遠也得不到。」他說罷,以最強的力道,直接剖開自己的胸膛,抓住那顆深紅耀眼、怦跳鮮活的心。

「啊!」眾人被這血腥可怕的一幕嚇得齊聲驚呼,就連玉皇的臉也為之變色。

奉滔天把心按進守劍的左胸,再緊緊將她抱住,兩人心口熨貼著心口,一起感受那顆心的搏動。

「哈哈哈……再也沒有人能分開我們了,我將永遠活在守劍的心里,在她的心中登基為王……哈哈……」

奉滔天朗聲大笑,周身揚起了一陣劇烈旋風,掃得大殿中所有人東倒西歪,所有的燈飾彩帶殘破散亂,然後,就在這片混亂之中,他黑氅一揮,裹住他和守劍,狂飄離去,不知所蹤。

好半晌,當一切歸于平靜,眾人仍心有余悸地呆立著,玉皇愕然怔忡,似乎一時還無法置信他最懼怕的弟弟已然消失。

只有從容緩緩走到剛才守劍躺下的地方,撿起一根黑亮柔軟的發絲,緊緊握在手中。

「你錯了,厲王。其實,我並沒有贏,因為早在她把心給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輸掉了我最心愛的女人……」他望向殿外的天空,悵然失魂地喃喃自語。

「我們要去哪里?」她問。

「哪里都好,只要遠遠地離開天界。」他道。

「那就去人間界吧!我想再去過一次當時和你在一起的那種生活……」她柔聲道。

「人間界很熱鬧,卻也有很多危險,你一個人可以嗎?」他不放心。

「我有你啊!你會永遠陪著我,不是嗎?」

「是……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所以,不要難過,也不要悲傷……」

「好……」她說得開朗,臉上卻掛著淚。

「記住,這不是離別,我愛你,不論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知道……」她哽咽地道。

「走吧,我陪你最後一程……」他擁緊她,不舍地吻著她的唇。

他們互相依偎,穿過雲層,不停地往下墜落,漸漸的,兩個身影變成了一個,他化為風,化為塵,化為空氣,化為無形,化為她最深刻的眷戀,長長久久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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