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不散 第四章
第二話永恆玫瑰
你說沒有永不凋零的玫瑰
一如沒有永不褪色的愛情
與你相遇
愛情不再凋零
一朵永恆玫瑰
在心中綻放
不對勁,情況真的很不對勁。
楚迎曦左思右想,沒有一對交往中的情侶,會僅是牽牽小手,假日時看看電影,偶爾親親小嘴,大多時候,都是陪著她上班,送送餐點……
就連比較像情人舉動的親吻,他也都是點到為止,溫柔如水居多,不曾失控——他甚至沒用那種想吃了她的熱切眼神瞧過她。
有沒有搞錯?又不是未成年,還走那種清純的高校生之戀路線啊?以他的戀愛級數來講,這簡直是幼稚園等級了。
好吧,她告訴自己,引不起他的興趣,是她的失敗,連老姊也說︰「男友對你沒渴望,是相當嚴重的一件事,不過——起碼他會稍稍幻想一下下吧?」
她當不吭都不敢吭一聲,哪敢招認,確實連幻想都沒有!
代志大條了!
根據她的觀察,秦以雍好像真的把她當女乃娃兒在照顧呵護,而不是一個可以愛的女人。
她,楚迎曦,活了二十三年,生平第一次,對她的初戀產生前所未有的危機意識。
于是,老姊義氣贊助,需要什麼應有盡有。開玩笑!自己開情趣用品店,妹妹的男友還敢沒興趣,不被砸落招牌了?
她當然不會向妹妹道德勸說什麼發乎情止乎禮的,基本上,老姊和姊夫交往一個禮拜就被吃了,要真搬出禮義廉恥四維八德,那才真會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于是第一個浮現腦海的,就是那件曾被男友贊譽有加的紅色性感糖果內衣。
結果怎樣你知道嗎?
他居然問她︰「天氣有這麼熱嗎?還有,迎曦,我不得不提醒你,螞蟻爬到你身上去了。」
「……」@#$%!
第一回合,慘遭滑鐵盧!
後來,有一個常來的女客,兩人熟了之後會聊上幾句,她告訴她︰「其實像我們女人結婚之後,常會遇到這樣的問題,丈夫已經不像戀愛時那樣,會有浪漫的心情和你風花雪月了,整個人就是木頭得很,這個時候,我們女人自己就要懂一點情趣,才能維持愛情品質。」
真悲哀,她還沒結婚,就已經讓對方很木頭了,前途還有什麼希望?
她建議她︰「親手準備頓燭光晚餐,態度要比平常溫柔,適時地撒撒嬌,作點暗示。有時候我們女人要自己主動點,男人才會對我們熱情。」
她還不夠主動嗎?都只差沒把自己剝光了送到他面前,請他享用了!
燭光晚餐她當然是不會做啦,所以她打了電話叫外送,反正他也不曾指望她能做出一桌好菜,他甚至告訴她︰「這輩子能夠吃到你為我煎的一顆荷包蛋,我就已經覺得相當感恩了。」
她在用餐時,刻意擠出水水媚媚的嗓音說︰「雍,我跟你說哦,上次有一個客人啊,她告訴我,談戀愛的時候,她想吃多少蝦,她男朋友都會幫她剝。」
「哦。那然後呢?」相當識時務的男人接收到暗示,立刻勤奮地剝起蝦來,孝敬女友。
「然後哦,听說結婚後他連老婆的衣服都懶得剝了。」
埋頭剝蝦的手一頓,他狐疑仰眸。「你現在是在暗示我剝蝦還是剝你的衣服?」
真是知情識趣,馬上就听出來了,原來他沒有很木頭嘛!
「你想剝哪一個?」很嗲地拋了個媚眼過去。
「蝦。」答得相當俐落且毫不猶豫,低頭繼續和蝦殼奮戰。
「……」收回前言,這男人天殺的不識時務!
第二回合,楚迎曦再度慘敗。
再然後,姊夫大概是由姊姊那里听到風聲,一時看她可憐,也跟著拋卻良知,加入陷害忠良——呃,不,是造福秦以雍的行列。
他以男人的觀點告訴她︰「男人有時候是很沖動的,精蟲沖腦時,哪還管什麼仁義道德,你多刺激他一下就是了。」
于是她又听了姊夫的餿主意,租來一大堆,還準備一大包的爆米花、洋芋片和兩大杯的可樂,邀他一同研究觀賞。
而秦以雍除了片子開始時,洋芋片從嘴巴里掉出來之外,之後態度便自在得像是他們正處于國家音樂廳里,觀賞著高心靈層次的音樂會一樣,把銷魂蝕骨的叫床聲當悅耳小提琴在听……
「這個姿勢,看起來好像不錯哦。」她試圖引誘。
「不好。第一,角度不對,第二,違反人體工學,第三,要真用這種姿勢做,我保證女方脊椎受傷、男方疼痛並且早泄,不會有任何塊感。」
「……」完全專業影評人的架勢,什麼沖動啦、曖昧氛圍啦,統統都沒有!最終結果是,秦以雍嗑掉了一大包的爆米花,可樂喝到見底,而她的手指頭——一、根、都、沒、踫。
第三回合,楚迎曦重傷不治,徹底陣亡。
她很泄氣,泄氣得無力再卷上重來。
連鐘維均都看不下去了。同為男人,他也覺得這家伙實在太不像話了,趁秦以雍來給她送點心時,將他拉到一旁去做「男人的談話」。
「喂,姓秦的,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陽痿?」听說他之前談過不少戀愛,若是不知節制,玩得太過火,是有可能造成「這方面」的問題。
秦以雍挑眉。「你看像嗎?」
「腎虧?」
「沒。」
「不舉?」
「想太多。」
「性功能障礙?」
秦以雍嘆息了。「請問上述幾項問句,有多大的差距?」他就沒有更具建設性的想法嗎?和楚家姊妹相處久了,果然容易被帶壞。
「不然你除了眼光以外,是哪里有問題?」人家女孩子都香噴噴地送上門請他享用了,他還不賞臉,未免太不上道了吧?!
難不成——嫌口感不佳?菜色不美?
「眼光終于恢復正常了?」
「胡說什麼?」微瞪他一眼。原來就是有這些人唯恐天下不亂,難怪女友最近言行反常。「你們不要亂教迎曦,她很沖動,會當真的。」
鐘維均像听到什麼外星球語言,用著極度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他。「不會吧,你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
「什麼意思?」
「迎曦很認真,你看不出來嗎?她是真的想把自己給你,你對她不感興趣,嚴重打擊了她的自信心,她很擔心自己吸引不了你,最近都在走頹廢路線,整個人廢得很徹底。」
是這樣的嗎?
秦以雍望向不遠處據說近期走頹廢路線的廢人,她正趴在櫃台邊扮尸體,連平日最愛的下午茶都引不起她的興趣。
「我以為,她要的只是戀愛的感覺。喜歡很多很多,愛,少少一丁點就好,這,不是她說的嗎?
「如果你有認真看她的眼楮,就會知道她看你的眼神有多熱烈,那絕對不只是‘戀愛的感覺’而已。你怎麼想我是不知道啦,不過她的話,就算明天就會分手,我想她還是會願意把自己給你的。我們家這個小姨子,雖然缺點一籮筐,人又麻煩,但在這一點上,卻是相當直率真性情,大體來講還是個值得愛的女孩子的。」拍拍他的肩,鐘維均率先走進去,留下他佇立原地。
沒有孩子氣,更非一時沖動,她,愛他?是這個意思嗎?
秦以雍隨後進去,看著鐘維均半惡意半逗弄地搶了她最愛吃的栗子蛋糕,她也只是動了動眉毛,居然沒撲上去以命相拚。
「怎麼了,迎曦?」手掌覆上額頭。「身體不舒服?」
她抬眼,拉下他的手,雙臂纏上他頸項,女敕頰偎著他頸際肌膚,貪懶貓兒似地纏昵廝磨。
他輕笑。「撒嬌啊?當心被你姊夫笑。」
「管他呢!」她好專注、好專注地凝視著他,那是熱戀中的女人才會有的眼神,黑瞳倒映出他的形影,燃燒著熱烈的愛情,只要看著這一雙眼,沒有人會懷疑那當中散發著多濃烈的情感訊息。
他原以為,她要的只是戀愛的感覺。
她沒談過戀愛,想體驗被人疼著、寵著、放在掌心專寵呵護的感覺。這是她當初說的,他順應著,將她想要的給她。
她太純真,赤果果的世界不適合她,他一直小心翼翼克制著自己的渴望,以憐惜代替掠奪,沒想到她竟想偏了,以為她沒有魅力?
他只是不希望嚇著了她,這是她的初戀,他想給她最完美的初戀回憶,而不是留下糟糕印象,從此認定男人都是下半身禽獸。
他從來就不認為,戀愛最終必得上床,如果只是很多很多喜歡加上一點點的愛,他不能要她。
的誘惑,從來就不是衡量女性吸引力的準則,她難道不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時時都有不同的感受塞進心扉,讓他驚奇、讓他快樂、讓他著迷,飽滿得應接不暇,不必狂野的糾纏,也夠他為她傾心悸動好久、好久——
從沒有一個女人,如此強烈觸動他的心,震顫得連心都麻了,而她居然會懷疑自己對他沒有影響力?
「曦——」他低低地,在她耳邊,以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低喃︰「你對我而言很特別,在愛情里,還有很多感覺等待模索,我們不急,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可以將這些感覺,一一體驗完畢,我,奉陪到底。」
他承諾很多很多的時間了,這表示,他想和她在一起很久很久嘍?她不必急著將一切在還相戀時完成,就怕擁有的不夠完整,留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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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愛情里,還有很多感覺等待模索,而她,仍太青澀懵懂,于是他放慢了腳步等待她跟上。
那番話,應該是這麼解釋的吧?
也就是說,應該不是她的身材太平板,讓他提不起胃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就放心了。
相戀的第三個月,他為了新裝發表會,必須出國一趟。
臨行前,她去送行,在機場三令五申告誡他︰「听說法國妞很熱情是吧?不準你玩一夜……」發現話中漏洞,急忙又補上幾句︰「兩夜情也不行,多夜情更不行,反正你要乖乖的就是了啦,不可以讓我哭哦!」
多可愛的宣告。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想宣示主權嗎?」指的是那個不輪不類的比喻,雖然他實在說不出任何關于小狗撒尿的字眼。
「想。」
秦以雍摟住她的腰,側身閃到梁柱後,抬手擋去旁人的側目,迅速低頭覆上柔唇。
「你一定常做這種事……」她喃喃道。瞧他技巧多純熟,完全掌握住什麼角度可以一親芳澤,又不至于將旖旎春光流泄出去。
「別在這時挖陳年醋喝。」說完,四片唇再次貼合,輾轉深吻。
他走後的第一天,她體驗到愛情里的另一種感覺——失落。
像是少了什麼,上班時渾身不對勁,目光時時飄向門口,然後才想起他出國了,這陣子都不會來。
應該是少了下午茶吧,難怪覺得空空的,一定是胃。
他走後的第三天,她中午叫了外送,可是不是她吃慣的口味,她想念那碗不特別好吃的湯面。
他走後的第七天,吃什麼都沒有味道,她想念接吻時,他唇腔最純粹的戀人味道,也是她愛情的味道。
他走後的第十五天,她想念他的聲音、想念他的容貌、想念他的擁抱,想念他的一切一切……
原來,那種失落、空洞、做什麼都提不起勁的感覺,叫做相思。
這兩個字繞在舌尖細細品味,終于露出他走後的第一記笑容。她喜歡這個詞匯。
相思、相思,互相思念,他,也會思念她嗎?
她決定開始倒數他回來的時刻。
相思,來得如此凶猛,沖擊心房,教他措手不及。
他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地思念她。
以往不是不曾離別,以永遠為前提的離別,他經歷過太多太多,傷感總是有的,卻不曾如這一回,強烈地揪握住胸口,佔滿他所有的思緒,令他失措。
他想念她,腦中無時無刻,浮現她愛笑的臉,慧黠的眸,討喜可愛的肢體語言。她算不上頂尖美女,沒有丹鳳眼、柳葉眉,更沒有古典的瓜子臉,但那張清清秀秀的臉容,就是在他心中刻下了深沉的痕跡。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腦中總是有太多奇特想法的她,是靜不下來的,他就是被那雙轉著新奇念頭時的靈動雙眸所吸引,愈是深入接觸,就愈是受牽引,再也離不開。
雖然鐘維均說她神經比電線桿還粗,但卻可以在「制造浪漫」待上五年,為別人制造浪漫,感情加溫;說她大而化之,偏偏卻又有極縴細的心思,他想,情人節那日的不見不散之約,會是他這輩子永難忘懷的浪漫。
她直率真誠,有時會撒嬌,有點小胡鬧,溫柔體貼時會讓他連心都融了,連使性子鬧別扭,都惹人憐愛……
這樣特別的女孩,他怎麼能不受吸引呢?
發現自己不費力氣便能刻劃出活靈活現的她,他有些許驚訝,愛情,也能這樣牽腸掛肚、記憶深深嗎?
從沒有一名女孩,走進他心靈如此深的地方。
「秦?」右後方傳來低喚,他回神,想起發表會完美落幕,一群相關人員慶功去了,他先行離去,想逛幾個地方,為迎曦帶個特別的禮物回去。
「你怎麼也出來了?大家在慶功呢。」發表會過程中,兩人有過不少接觸,這國際時尚名模,時時將目光定焦在他身上,他不是未解世事的十八歲少年了,這當中透露著什麼樣的訊息,秦以雍自然不會不明白。
「單獨逛街多無趣,一起吧!」極少見到如此出色的東方男子,教人在第一眼便深受吸引,難以由己地傾心著迷。
眼前這張臉,是無庸置疑的絕美、精致,他凝視著,腦中浮現的卻是那道嬌甜嗓音——要乖乖的,不可以讓我哭哦!
見他一逕凝視她,也不表示什麼,她主動開口打破沉默。「你剛剛在看什麼?表情好專注。」
「沒什麼,只是在想,該買什麼回去送給女朋友。」
女朋友?他有女朋友了?女子表情難掩失望。
沒一會兒,旋即恢復過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展示櫥窗。「那你想到了嗎?」
「嗯。」他推開店門,與店員交談幾句,展示櫥窗上的物品旋即被取下,小心翼翼放入盒中。
他凝視盒內,那朵盛開的水晶玫瑰。
燈光下,每片花辦、枝葉脈絡都透明精致,折射出令人屏息的璀璨光華,那盛開時的晶透絕美,教人無法移目。
他曾告訴她,愛情就像玫瑰,沒有永不凋零的玫瑰,也沒有永不褪色的愛情,而今,他意外找到一朵,不凋的玫瑰。
愛情,真的可以永遠嗎?
這是第二回,他依稀踫觸到,關于永恆的輪廓。
他太過沉浸于自身的思緒中,沒留意女子識趣地悄悄退離。
一個男人,怎麼能有那樣專注溫柔的眼神呢?她羨慕那名連讓他想起都會微笑的女子,也深知再無她涉足之地了。
返台前的最後一晚,他在飯店撥了通電話,告訴迎曦歸期,她嚷著要請假去接機。
「你會開車嗎?」
「不會啊!」答得真順口。
「你會做好香噴噴的點心來犒賞我被虐待了半個月的胃嗎?」
「也不會。」
「你會幫我提行李,減輕我的負擔嗎?」
「還是不會。」開玩笑,她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他忍心?
「那你會什麼?」結果一點貢獻都沒有,這樣還敢說要來接機?
「我會想你。」
另一端靜默了。
「反正我要見你啦,一定要,明天!」口吻那樣急切,那樣地,迫不及待想要擁抱他,他感受到了。
「維,你有沒有在听?」怎麼都不說話?
「有,我在听。」
「好,那你先不要講話,听我說哦!姊夫好過分,買難吃的面給我吃,一點味道都吃不出來,你知道嗎?你再不回來,我就快被那對夫妻虐待死了,我想念你帶來的食物啦!還有、還有台灣帥哥很缺貨,看得眼楮都痛了,需要你回來美化市容;還有、還有、還有,我想抱你,我想念你的溫度,想念你的吻,那麼久沒抱到了,我要一次補回來,最好是可以抱著睡啦,我我我——」
「迎曦。」
「干麼啦,人家還沒講完。」她吸吸鼻子。「現在,台灣的中原標準時間,十二點整。交往一百天快樂,親愛的你。」
秦以雍微訝。
這叫神經線比電線桿粗?他發誓,蠶兒吐絲都沒她細。
感動,一瞬間襲來。
她總是能出其不意地帶給他最強烈的情緒牽動。
「我不知道你講完了沒,但我一定得說。」頓了頓。「燭光晚餐、性感睡衣、,任何你想得到的,想準備就去吧!」
「啊?!」她挖挖耳朵,以為收訊出問題,慎重求證。「你是說,燭光晚餐?你保證不會只想剝蝦,不想剝我?」
「嗯。」女人,真記恨。
「性感睡衣,火紅的?糖果的?長螞蟻那件?」可能會害他蛀牙哦!
「對。」
「?被你批評違反人體工學,會害你早泄的那種東西?」
「……是。」偷偷嘆氣。
「那,呢?螺旋的、螢光的、顆粒的、各種口味的……全部超過二十打哦!」
「……」他可以收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