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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婚啟事 第四章

「小趙,你說,有哪個女人會在辦完事後馬上去沖澡,而且還回自己的房間的?」

小趙抬眼,「這位先生,我現是在跟你討論明、後天的行程耶!」

「我知道,我有在听。」他吐口氣,這個問題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你先回答我這個問題,再繼續說下去。」

「好吧!」手一攤,「基本上,只有兩種女人,一種是被男人趕下床的,第二種是有潔癖;再不然就是你挑到一個女同志,趕鴨子上架又不能拒絕,只好陪你上一次床。」

「第一,我沒趕她,第二,她沒潔癖,第三,我確認過她不是同志。」

「不會吧?有女人會從你床上跑走?這是天要下紅雨了嗎?改天介紹給我認識認識,我請她吃飯。」

「夠了你!」東方厲斜眼瞪他。

「你很奇怪喔!放了五天假回來,個性也變得很幼稚,連這種問題都要問我,到底是誰讓你吃足了虧?連黎兒都打電話來問我,為什麼她回來了,你卻沒打電話約她?」

「我提不起勁!黎兒是有打電話給我,但是我不想接,就掛了。」

「你該不會是回家吃壞了肚子吧?該不會是你老婆的手藝不好,讓你不只吃壞肚子,還吃壞了腦子?」

「別開玩笑了,陽的手藝雖然不是米其林三星等級,但也不差,她好像還拿過丙級證照,要開小吃店面都不成問題。」

「陽?你老婆?」見他沒回應,小趙放下記事本,「說到你老婆,你兒子跟她相處得怎樣?我記得佑佑並不喜歡陌生人。」

在小趙的印象中,佑佑不是個怕生的孩子,但不喜歡陌生人——就算是他,佑佑也會小心的保持距離。

東方厲雖是佑佑的父親,佑佑一開始也很親近他,但不知是相處的時間太少,或是其他原因,佑佑在突然之間和東方厲的感情就變得不親了!

「佑佑在陽的心中,地位比我高。」他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她左一句佑佑、右一句佑佑,都忘了她是我老婆了!」

小趙的眉毛高揚,「你的口氣听來像是在吃醋,而且還是吃你兒子的醋!」

「對,所以我才對黎兒提不起勁。」在第五天,她送佑佑上學,他特意起個大早,送兒子和妻子出門,當她將大門關上的剎那,他就明白自己對妻子的感情已不是普通處理的男女,而是另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光是上目送她出門,他就愉快得勾起嘴角;想到要等下午她下班後才能見一面,他又覺得有種失落感蔓延。

這種感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萌生的?

是在發現床上沒有她的時候,還是在她叫他去洗手的時候;是得知她把佑佑看得比他重要的時候,又或是他在第一天回家的那一夜,听見了她和佑佑親昵的談話的時候?

這就是他在看到黎兒的來電,毫不猶豫選擇掛斷的原因,所以……

「雷亞斯,你老婆討好你兒子有什麼不對?」

「你沒看到,佑佑非常喜歡她,才不過九天,我兒子已學會了怎麼跟我搶老婆了。」連他要跟林舞陽來個夫妻時間,都得排在兒子的親子時間後面。

「你不會再搶回來?明明周旋在女明星之間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踫上你老婆,你就腦袋壞掉了嗎?」

「小趙,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小趙嘿嘿的吐舌,「說實話,從你結婚到放假前,明明從沒听你談起過老婆,怎麼放個假就變這麼多?」

「誰知道!」他要是知道,就不會在這里問小趙這些蠢問題了。

「別這樣嘛!你老婆是大美人嗎?」

大美人?她應該連美字都沾不上邊吧!「不是。」

「不是?」小趙抓抓腦袋,「那就是可愛型的?」

可愛?「除非她去整型。」

也不是?「那她的個性溫柔而婉約?」

「溫柔婉約會只理兒子,不用老子嗎?」

咦?「那……是精明能干嗎?」他記得東方厲不吃那一套的啊!

「不算,也看不出來。」

他老婆也太奇怪了吧?「你應該不會眼光獨到的去喜歡丑八怪吧?」

「她不丑,去掉她那副糟糕的眼鏡和沒品味的發型,她排在上中等,算是耐看型的。」想起她上班時的裝扮,他壓根無法苟同和在家里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

她去誑市場和出外買東西都沒那麼「整齊」過,他就是搞不懂,有必要丑化自己嗎?

耐看型的?那還好。「原來你喜歡耐看型的。」小趙喃道︰「對了,你晚上會回天母那邊吧?我帶曲譜過去,明天下午要試音了。」

「我晚上要回家。」

「我知道,天母那邊嘛!」小趙擺擺手,攤開記事本,在日期上做記號。

「不是回天母,是回有老婆的那個家。」

「不是吧!」

「時間差不多,我先走了。」東方厲站起身,拎著車鑰匙,把墨鏡和鴨舌帽戴上。

「你要走了?你晚上還要去參加黎兒的慶功宴耶!」

「沒興趣。」

「陳董千金的生日宴會……」

「替我送束花過去。」

「和制作人的飯局……」

「我相信你會替我談好的。」

「雷亞斯!你給我回來,明天和後天的行程我還沒告訴你耶!」

「沒空,我要去接老婆下班。」

「雷亞斯,你給我回來!」

等她下班似乎變成東方厲的新興趣,也許他真是無聊到沒事做,才會把這種事當成興趣。

游標在電腦熒幕上滑過,林舞陽點選幾個鍵,印表機立刻發出聲音,漂亮的印出她要的東西。「請在打勾的地方簽名,謝謝。這樣就可以了,補發戶口名簿要另外向您收三十元手續費。」

她朝坐在正前方的婦人說道︰「謝謝,這是收據,這樣就可以了。」

婦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林舞陽放松肩膀——這幾天東方厲在家,反而讓她覺得家里不只一個小孩,而是三個小孩,東方厲一個就抵兩個!

他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能跟五歲的小鬼鬧脾氣,一想到這里她就鬧頭疼。

不只是這樣,她睇向外面的黑色福特——又來了!從他放假在家,踫上她要上班的時間,他都會像今天這樣出現在戶政事務所門口,就為了等她下班,再一起去接佑佑。

這男人不是有一堆緋聞女友嗎?

怎麼他不去找那些女人,偏偏要在這里等她下班?這已是第四天了!他既沒跟她約,也沒義務每天下班來當排隊一族吧?

揉揉發疼的太陽穴,難道她在周末的兩天假期里對他做了什麼嗎?

沒有啊!她就跟平常一樣——吃早餐、逛市場、準備午晚餐,到公園散步或是上圖書館借書,除此之外,她沒特別為改變步調啊!

「小舞,外面的福特今天也是接你的嗎?」何倩挪動臀部,拖著椅子移到她旁邊的位置——沒有客人的時間,同事間偶爾會打屁聊天。

「不知道。」

「不知道?別裝了!這禮拜大家都有看到,今天是第幾天?第四天耶!透透口風嘛!那個男的是你的誰?」

「我寧願他不是我的誰,只是陌生人就好。」

「怎麼?是你男朋友嗎?你們吵架了嗎?」

「他是我老公。」林舞陽舉起左手,晃晃無名指上的婚戒,「不知道他腦袋里是哪根筋壞了,突然說要接我上下班,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我現在才發現你結婚了!你怎麼都沒說?」何倩驚呼一聲,「婚戒耶!我看看,是鑽石!你老公好大方喔!還買鑽石戒指給你。」

大方?應該是有錢人心態作崇吧!

東方厲說他有認識的珠寶商,買戒指比較便宜,她也沒什麼意見,戴婚戒可以避免一些麻煩,就隨便他好了。

幸好她事前有告訴他,她不喜歡太招搖的款式,最好是像鐵環般的就行,而上面什麼都沒有是最棒的。她還記得當時東方厲是用一種看到異類般的眼神看著她!

真是的,又不是只有她這樣想,而且並不是所有女性都是拜金主義好嗎!

「我寧願它是黃金的。」金價正漲,離婚的話,戒指應該會歸她吧?賣掉可以拿到不少錢;至于鑽石,她壓根沒這方面的概念,只覺得沒必要荼毒自己配個石頭壓在指頭上。

「小姐,你很沒情調耶!」何倩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沒听你提過你老公,你什麼時候結婚的?」

「請調到這里的前一星期。」

「你是為了你老公才調到台北的喔?我記得你原本在桃源不是嗎?那你和老公是怎麼認識的?聯誼嗎?」

怎麼認識的?她根本就不認識他!硬要說的話,應該算是在事務所里認識的吧?「事務所。」正確說法應該是︰律師事務所。

「他是你服務過的客人喔?難怪!」何倩一臉的恍然大悟,「他是什麼行業的?長得帥不帥?」

客人吧?也罷,她懶得多解釋,「服務業,一樣兩個眼楮、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兩個耳朵,沒有缺,長得人模人樣。」

「服務業?難怪,他上班的時間好像滿自由的嘛!五點半不到就來站崗了。」

「這大概是他的新娛樂,等過一陣子應該就會沒興趣了。」

對,可能是他的消遣,想圖個新鮮,等過一陣子覺得無趣,他就會自動放棄;像他這幾天住在家里一樣,等過一陣子他感到沒意思,就會還她和佑佑一個安靜又平穩的生活。

「何倩,之前听你們提過雷亞斯,他的緋聞多不多?」如果他是女朋友很多,應該就沒什麼時間窩在家里吧?

何倩跳了起來,「你對雷亞斯也有興趣喔?我跟你說,雷亞斯的緋聞幾乎從沒停過!在他結婚前,一樁緋聞頂多撐一個半月,最長的一次是三個月,就是結婚前的那個女朋友,據說是某個企業的千金小姐。」

「你也知道,雷亞斯很重視隱私,對方不是演藝圈的人,所以,他不會輕易透露對方的身家背景;就像這次他結婚,大家都猜說他結婚的對象就是那位千金小姐呢!」

「他婚後就沒有緋聞了嗎?」

「有,目前就一個,叫韓黎兒,周刊報導說他們是同一間經紀公司的,就近水樓台先得月羅!狗仔還拍到他們一起進出雷亞斯在天母的豪宅呢!那個韓黎兒也不是不好,不過大家都在猜,那家經紀公司應該是想利用雷亞斯的名氣來把韓黎兒給捧紅吧!反正演藝圈多得是這種事,早就見怪不怪了。」

「哦!」舞陽應了一聲。

「不過也很難說啦!網絡上有人放消息,說經紀公司好像並不希望韓黎兒靠著緋聞出名,所以極力掩飾這件事,畢竟新人靠緋聞出名,通常都沒有好下場羅!而且那間經紀公司為了冷卻狗仔追這個消息,還特地安排韓黎兒離開台北呢!綜合以上幾點,根據本人的推理,雷亞斯和韓黎兒的緋聞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真實性!」

林舞陽輕笑,難得在無聊的職場看到這麼熱血沸騰的人,「何倩,我可以再問一個不太禮貌的問題嗎?」

「可以啊!你問吧!」

「雷亞斯那麼花心濫情,你們到底是喜歡他哪里?」

何倩一怔,旋即呵呵笑開,「你的問題好直接喔!」斂下眼,「其實雷亞斯每段感情都是認真的,這是他自己講的——每場戀愛他都是認真的經營,所以分手後,也沒听他效過的對象抱怨什麼,更沒有任何傷害對方的事發生。」

「感情這種事本就沒有對、錯吧?今天我喜歡吃豬肉,明天我愛牛排,後天我有迷戀上雞肉,大概是這種感覺吧!反正男未婚、女未嫁,人人都有機會,你心甘、我情願,比起潑硫酸王水,這種交往方式反而更能讓人接受。」

何倩請累了,頓了一下,「至于雷亞斯哪里迷人,你有听過他的歌嗎?」

林舞陽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听流行樂嗎?」

「我會听,但是我不會去查這首歌是誰唱的,我是真的只听音樂。」對音樂而不對人。

「了解。」何倩點點頭,「這麼說吧!雷亞斯的歌曲里有著很深的感情,抒情歌是雋永深刻,搖滾樂是熱情奔騰,這樣講你也許不會明白,改天我拿張CD給你听,到時你就知道了。」

「謝謝。」

「最重要的是他的演淐會,現場听的感動更是不同,演唱會門票一開賣就會搶破頭,偏偏他的演唱會在台灣每次都只有一場,所以更是一票難求,我這輩子的遺憾就是到現在還搶不到一張門票。」她搖搖頭,只差沒蹲在角落畫圈圈。

「演唱會只有一場?」

「台灣只有一場,其他的都在美國;雷亞斯是美國華僑,我記得他好像有四分之一的美國血統,加上他本來就是從美國發跡,會到台灣來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順帶一提,雷亞斯是本名喔!」

本名?「他姓雷嗎?」她不是東方太太嗎?

「是英文名字啦!他是美國華僑啊!可他的中文名字就沒人知道了,因為經紀公司保密到家,就連狗仔也查不出他的中文名字。」

「這麼神秘?」

何倩雙手一攤,「沒辦法,人家是大明星嘛!我知道的就這麼多,怎麼?有沒有興趣加入雷亞斯的後援會?」

林舞陽一听,不禁失笑,「等听過他的歌後,我會好好考慮考慮。」

佑佑趴在餐桌上,斜眼看著在廚房里忙來忙去的林舞陽,正戴著一支耳機放著MP4听英文歌,一邊在冰箱和瓦斯爐台來回,她的腳步和動作非常嫻熟,就像早已習慣這種空間擺設。

佑佑把目光轉移到大門,心里有股矛盾感——

有一半,他不希望今天晚上大門會開;又有一半,他希望那人會回來!

這是小孩子的煩惱嗎?他才五歲,不對,六歲了——前幾天已過完生日;他比一般正常小孩要聰明一點,這是媽咪說的,可是他怎麼覺得剛才煩惱的問題和電視八點檔里等丈夫回家的妻子如此相似?

甩甩頭,最好不回來,這樣他今晚就能賴著媽咪,晚上說不定還能跟媽咪一起睡,但是他回來的話,就能兩個人一起玩,媽咪已經摔壞好幾支握把了,他最好不要找媽咪一起玩,否則再遭殃的可能是電視機。

嗚……如果有人可以告訴他該怎麼處理這個問題,他會很開心的!

「佑佑,幫我把菜端出去。」林舞陽朝餐桌的方向喊道。

「好。」小小的身體離開椅子,踱步移動廚房,從林舞陽上接過盤子,他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媽咪,爸爸今天晚上會回來嗎?」

「你希望他回來嗎?」

「不知道。」他老實的說。

「我懂,以前他回來的次數太少,所以你覺得他有沒有回來都沒關系是吧?」

「對,可是他回來的話,我們可以一起玩。」

「我也可以陪你玩啊!」林舞陽關掉爐火,兩手各端一個盤子跟在佑佑身後走向餐桌。

「媽咪,電視很貴,我不要明天開始看不到電視。」佑佑放下盤子,一臉認真的凝望著舞陽。

林舞陽若無其事的微笑,裝作沒听到,「我去拿碗筷。」

「媽咪,爸爸是不是像那些阿姨說的,其實並不喜歡我?」佑佑跟在她身後輕聲問,那些阿姨——從佑佑口中她才知道,指的是過去東方厲交往過的女性!「應該不是,很少有父母會不喜歡自己的小孩。」

很少,並不是沒有!當然她不會直接告訴佑佑。

「哦!可是,媽咪,爸爸很少回來。」坐定位,接過林舞陽遞來的筷子和湯匙,「趙叔叔說爸爸很忙,凱凱的爸爸是大公司的老板,凱凱的爸爸也很忙,但是凱凱每個暑假都會跟他爸爸、媽媽出去玩。」

嗯嗯,她了解,扒了幾口飯——小孩子本來就是愛玩的,東方厲應該很忙,只是再忙也得撥點時間陪小孩嘛!出去玩又花不了多少時間。

「每次暑假爸爸都說要帶我去美國找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也說歡迎我去找她玩,可是到了美國,都是那些阿姨圍在爸爸身邊,我說要去找媽媽,瓊斯叔叔說好孩子是不能吵大人的。」

林舞陽的眉心微挑,夾了一塊雞肉放進佑佑的碗里。「跟爸爸去美國不好嗎?你可以每天都看見爸爸。」

「不好的是那些阿姨,我每次看到她們,她們就叫我要叫她們媽咪。」他垂著臉,「媽咪,我只要你一個媽咪就好了。」

她的筷子驀然停在半空中,回過神,順著前方滑過,突襲瓷盤里的糖醋魚。

「你想去找女乃女乃嗎?」

「想。」佑佑毫不遲疑的回答,「女乃女乃家在美國,之前女乃女乃只是來台灣看朋友,原本女乃女乃要帶我回美國的,但爸爸不肯。」

「為什麼爸爸不肯?」

「不知道,爸爸沒說。」

她放下筷子,「爸爸是舍不得你,你到美國的話,他想看你就得到美國去,而不是回家來,不是嗎?」

「媽咪,爸爸會舍不得我嗎?」

「會,因為他愛你。」

「只要暑假就好,我可以去找女乃女乃嗎?」他眨動大眼,充滿渴望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仿佛她做的決定能左右他的命運似的。

「我可以跟爸爸和女乃女乃提,你年紀太小,雖然你很聰明,但是我們會擔心。」

「媽咪,你真的會跟爸爸說嗎?」

「我哪次騙過你了?」她塞了青菜進佑佑的碗里,「但爸爸答不答應,我就不知道羅!」

「謝謝媽咪。」佑佑咧嘴笑開了。

而這讓她決定,她確實應該與東方厲好好談談有關于他兒子的事。

九點四十分,她听見佑佑淺淺的呼吸聲,這才半掩房門,著手把客廳收拾過後,回到東方厲的房間。

要回她自己的房里必須經過東方厲的臥室,除非她打算從外面進入。

拉開間隔的拉門,她沒立刻踏入房內,回頭望著東方厲房間的大床——他在家過夜的日子,他們會在這張床上纏綿,幾次他想拉她溫存,她總是等他睡了之後扳開他的手,走回房間。

她知道東方厲很生氣,悶在心里,她看得出來,然而她無法睡在他身邊,從第一眼見面,她就知道這個男人身上找不到她要的安全感。

沒有安全感,再累她也無法入睡,她信不過東方厲,因為他身上標著不被信任的標記。

踏入房里,她拉上拉門。

佑佑和她一樣沒有安全感,因為沒有安全感,佑佑不相信人,包括東方厲也是佑佑不信任的名單之一——東方厲沒有仔細听兒子說話的習慣,更沒有對承諾實踐的習慣。

大人不相信小孩,小孩又為什麼必須相信大人——

「為什麼!你們答應過我,不是嗎?」

「那是敷衍你!就是因為你太吵了!所以隨便說說而已。」

她閉上雙眼,早在十年前就決定丟棄的東西,現下又回到腦海中;不管過了多久,記憶依然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漠然的眼神落在地板角落的紫色手機,若沒必要,她很少去踫觸那支手機,撥出的次數屈指可數,接通也是寥寥無幾,是他為這種特別時候而準備的。

她找出手機輸入一組號碼,這是去戶政事務所辦完結婚登記的當天,黃奇升交給她的電話號碼,說是有事找東方厲時可以撥通。

靜靜的听著話筒傳來的嘟嘟聲,她需要偽裝,不管東方厲的回應是什麼,她需要在听到答案時保持仍有的冷靜,就算會勾起不好的記憶也一樣。

「請問是東方嗎?」

「小姐,我想請問一下,你們這里有沒有一位叫陽梓嫣的女性職員?」一名年輕的男人身穿高級名牌西裝,露出最燦爛的笑容;若不是他有著一雙邪魅的眼眸,加上眼神里有著不去的哀傷,很多小姐應會自動貼上來替他服務。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里沒有任何一位女職員叫陽梓嫣。」

「不會啦!我知道她調到這里,是從屏東調過來的!」

「先生,我們這里真的沒有姓陽的女職員,也許你找錯地方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揮揮手,「屏東的戶政人員是這樣告訴我的,說她調到這里了。」

「先生,您要不要再去查清楚?」

「拜托,小姐,不然你幫我查查看,也許她又調到別的地方去了。」他一副愁容,壓低姿態向她低頭。

「先生,這我幫不上忙,請調都是我們的內部作業,不能隨便透露給一般民眾的。」

「可是,我是她弟弟啊!」

「那您就更不該來找我們啊!您是她弟弟,應該知道聯絡她的方法才對吧?」

「就是不知道,才要來拜托你們查嘛!」

「先生,你可以在報紙上刊登尋人啟事,這比到戶政事務所來找人要簡單多了。」窗口小姐終于受不了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打定主意不再理會這個無聊男子。

男人見她不肯幫忙,只好模模鼻子離去。

窗口小姐瞥了他的背景一眼,伸手抓起手機,撥出一通電話。

男人一離開公家機關,立刻迎上兩雙憂慮掩藏著狡猾的眼眸,他暗自在心底叫聲不妙,卻是怎麼也逃不開——人家是迎面而來,這里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總不能叫他轉身竄入後面那棟建築里吧!

「梓安,怎樣?有沒有梓嫣的消息?」率先開口的男人約莫五十近六十,頭發白了大半。

「沒有。」陽梓安蒼白的臉色在太陽下更顯突兀,「該問的我都問了,但是人家不肯說就是不肯說,二伯,別找了,再怎麼找都不可能找到她的。」

「胡說!」陽家二伯厲聲駁斥,「都找到這里了,怎麼能說不找就不找?那我們之前做的豈不是都白費了?」

「就是嘛!堂哥,你要放棄就放棄,但我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說話的是站在陽家二伯身旁的年輕小伙子。

陽梓安一直看這個堂弟不順眼,覺得他賊頭賊腦的,心里惦記的除了錢還是錢,他們以為他不知道嗎?

他們找陽梓嫣的目的也是為了家產,會搭上他,只不過是圖個方便。

一想到陽梓嫣,陽梓安就像是消了氣的氣球似的,就是提不起勁。

是啊!他好不容易找到這里——從宜蘭找到台東,從台東又奔到台南,從台南再跑到屏東,從屏東又繞到南投……他怎麼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有著這種本事,就像能預知他們會找她一樣,好不容易抓到一點線索,但只一下子就溜走了!

她是屬泥鰍的嗎?

沒一會兒,他又是一肚子氣。

「怎麼會這樣呢?我看再回去屏東那里問問看好了,說不定她又跑回屏東了。」陽二伯咕噥的自言自語,「真是搞不懂,一個女孩子家,就這樣跑來跑去;台灣也不過就是這麼丁點大,居然讓我們找這麼久,都是自家人,她是在鬧什麼脾氣?女孩子的脾氣這麼大,誰娶她就誰倒楣!」

不知前、不知後的,就會亂猜、亂想,陽梓安不悅的瞪了陽二伯一眼——若不是尊敬他是長輩,他寧願自己查,說不定還比較查得東西來。

「爸,征信社那邊不知道有沒有消息?你打個電話過去問問,說不定有新的線索也不一定。」

「對對對,還有征信社!得打電話過去問問。」

陽梓安不禁翻了個白眼,連征信社都搬出來了,他們當作是在抓奸,還是在查外遇啊?真是夠了!「二伯,我不陪你們玩了。」

「什麼陪我們玩!你這是什麼話?」陽二伯唰的臉上一陣青一陣黑。

「我的意思是,我們各走各的,反正你們有征信社可以靠,我就靠我自己,咱們誰也不干涉誰,OK?」

「還O什麼K!什麼叫誰也不干涉誰?你當我們是傻子啊?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那筆祖產,想要一個人獨吞!」

陽梓安受不了的只差沒去撞牆以示清白,所以他才討厭跟二伯家的人來往,身上銅臭味超重不說,沒說兩句話就是錢錢錢的,明明自己居心不良,又愛指著別人的鼻子一起拖下水。「我只是要找姐姐,跟祖產沒關系。」

「哼!說得好听,堂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的情形,我們也請信社查過了,堂姐不回家已經那麼多年,想當然,一定是被斷絕父女關系嘛!現在你又要找堂姐,可見不是為財,難道還會為情嗎?」

該死!他超想掐死這個不懂客氣的堂弟!

「我自己有開一間公司,要那筆錢做什麼?算了,講這麼多也沒用,總之,別再把我跟你們扯在一塊兒,我要自己去找!」袖子一甩,寒著臉,陽梓安死都不想承認那一老一少跟他有著血緣關系。

媽的!為什麼連個親戚都不能選?媽的!姐姐要走,干嘛不順便帶他一起走?

到少他現在不用在這里弄髒自己的耳朵!

話說,姐啊!你到底是跑哪去了?總不會真的出國去避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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