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从心开始 7
圣诞夜的晚上,即使过了九点,路上仍然充斥着一对对情侣和家庭。初芝和恋人手牵着手,从公园茫然打量着大厦的灯光。料理非常美味,他送给由纪的项链尽管不是高档货,由纪依然非常开心。由纪送给他的是围巾,她说因为"公平最怕冷了。"围巾手感极佳,而且轻柔温暖。
尽管空气仿佛让人冻结一样的冰冷,但从恋人手上传来的温度,似乎却足以化解这一切。如果明年和后年也都能有这么美好的圣涎,节就好了。有心爱的人在身边,可以鲜明的感觉到幸福……
突然,一朵乌云毫无前兆的落入了初芝的心里。栖息在身体中恶魔的事情掠过了他的脑海。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呢?两年,三年……到那时,恋人还会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他打了一个冷颤,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对于未来的不安,他有一种从梦境被扯回到现实的感觉,他拉起了恋人的手,"我们该回去了吧?"
"我不想回去。"
大概是因为晚餐时葡萄酒的关系,鼻子有点红红的由纪嘀咕着。她看着初芝的眼睛有种湿润的感觉。
"我不想回家!"
她握着初芝的右手加强了力道。"不想回家"意味着什么,己经不是小孩子的初芝当然知道。
"会感冒的,回去吧。"
他抱住恋人的肩头,试图糊弄过去。由纪在他怀中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她以为对方讨厌了自己,于是就放开手,保持了一定距离。
"我想去公平的公寓!"
"不好意思,我的房间太脏了。"
红红的嘴唇咬在了一起,她似乎也看得出屋子脏只是个借口而已,大大的眼睛中转眼间就充满了泪水,一直流到了面颊上。初芝吃惊的抱住了恋人,反复重复着"对不起。"
"我是不是没有作为女人的魁力啊?"
"你在胡说什么?"
"所以公平从没有想要过我!"
让身为女性的由纪说到这种程度,初芝的内心感到沉重无比。他们的交往已经接近两年了,而这期间他们连一次接吻都没有。他因为害怕涉及到自己的疾病,所以什么也不能做。由纪没说过什么。但是对于过于不自然的关系,她不可能什么感觉也没有的。
"你有其它喜欢的人了吗?"
"那怎么可能?"
"那又是为什么?"
一直回避的问题突然被摆放在了眼前,初芝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和我交往的时候,公平非常的忧郁。所以我想你什么也不对我做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我想你迟早有一天会告诉我,所以一直等待着,等待着……"
周围非常热闹,夜色也很美丽,可是两人间的空气却充满了紧迫感。她的疑问很是理所当然。至今为止都没有告诉她真相,是因为初芝害怕因此而失去她,自己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知道自己有多么依赖恋人的存在,不是什么接受而不接受的问题,由纪的存在本身就是必不可少的。
"上次我父母来我家时间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了。我说有,他是高中老师,人很体贴……"
初芝抱紧了恋人,由纪细细的胳膊环绕在了他的背部。
"我好爱好爱你。"
由纪用颤抖的声音在初芝耳畔告白着。
"我爱你。"
好想就这么把她带回家里,让这个苗条可爱的生物,让这个心爱的女人从此属于自己。
"不管你告诉我什么,我也一定不会讨厌公平的。因为我这么这么的爱你。"
被气氛所感染的初芝险些就说了出来,告诉她自己感染了爱滋病,告诉她所以害怕恋爱。他拼命压抑住了心情,抚模着恋人的头发。
"现在我的脑子里还没能整理好,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把一切都告诉你。"
听到初芝嘶哑的承诺后,由纪低声表示明白了。由纪用脸庞摩擦着初芝的胸口,在她的注视下,初芝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那是一个好象高中生一样的,只有接触的吻。尽管如此,却悲伤的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
将由纪送回公寓之后,初芝上了电车。因为接近了未班车的时间,所以车内的人相当多,而且到处都是恋人模样的双人组合。初芝从口袋中取出口罩戴上,自从接受了肺炎的教训后,他去外面的时侯一定会带口罩,虽然和恋人见面的时候摘了下来,但其它时间一定绝对戴着。他可不想再次感受住院的滋味了。
他答应了由纪,下次见面时就告诉她真相,初芝思索着应该怎么说才好。但很不可思议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不安。大概是由纪不管听到什么都不会讨厌他的告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吧!如果是由纪应该设问题的,她一定会接受自己,初芝有这个信心。
嘴唇的触感伴随着胸口的疼痛一起浮现了出来,然后转变成甜蜜感贯彻了全身,最后和渴望对方的心情连接了起来。可是,就算由纪说没关系,他还是害怕,尽管有安全套的隔离,但是完全不传染的可能性还是零。
初芝思索着告白之后的另一大难题而下了电车,直到几乎撞上之后才注意到了公寓前的红色汽车,那个破烂的程度非常眼熟,看了看车牌,果然是干的车子。他一定是来找自己的,初芝思索他会有什么事情而上了楼,与正在下楼的干撞了个正着。
"有什么事情吗?"
昨天举行了结业式,两人才刚刚说过下次见面也许就是明年了。干双手插在黑色的外套里,露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出去和朋友玩,回来时刚好路过这里,所以就上来看一下。"
"是吗?那就上来吧。"
干探头看了看初芝的背后。
"女朋友没关系吗?"
"我送她回去了。"
"噢,那我就不客气了。"
原本是并排走着,但是干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在中途突然大步流星的往楼上冲去。初芝一边觉得这家伙真够奇怪的,一边缓步跟在后面。当他走到门前,刚把手放在门把上,一个大大的纸袋突然被塞到了初芝的面前,让他大吃一惊。
"我原本是挂在你门上的,不过既然能见面就要亲手交给你。这是礼物哦,圣诞节还空手来总不太合适。"
拿到礼物的感觉与其说是高兴,倒不如说是不好意思的成分更大了一些。
"你不用客气哦,我也是正好赶上打五折才买的。"
"你不用说到这种程度啦,总之谢谢你。"
收下这个虽然很大但实际却很轻的礼物后,初芝开了门,点亮了灯。
"房闻里面很乱,你不要介意。"
一脚踏进里面的干小声嘀咕?,"哇,是真的。"
"你好歹也客气一下啊!"
"开玩笑啦。其实初芝老师的家算是相当干?哦。"
笑看说话的干的表情突然紧绷了起来。他牢牢注视着初芝的面孔。
"怎么了?"
"我还是回去好了。"
他用低了八度的声音说道。
"啊,嗯。"
初芝无法掩饰对于眼前这个主意变来变去的男人所感到的疑感,无视他的反应,干穿上了刚刚月兑下的鞋子。
"下次见面还是要等到明年了吧?"
"大概吧。"
明明嘴上说要回去,但是干却站在门口磨磨蹭蹭,低看头犹豫着什么。过了一阵子,他突然拉开门冲了出去,连声告别的招呼也没有打。
初芝一边觉得奇怪一边锁上了门。他原本想要漱口洗手,但是又对干所送的礼物感到好奇,于是先打开了包装。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深绿色的枕头,在附加的卡片上还写着"午睡用"。因为实在太可笑,初芝忍不住笑了出来。
将枕头放在沙发上后,初芝重新去漱口洗手,漱口之后他发现杯子上有红色的印记,于是慌忙对着镜子张望,结果发现嘴唇上带着不自然的红色。
他感觉到自己明白了干为什么突然回去了,然后初芝也觉得自己真是差劲透顶。
◆◆◆
再次与由纪的见面,是在已经逼近年尾的时候。虽然打算在年前一定要见一次面,好好谈一谈。但是因为彼此都很忙,所以再见面已经是十二月三十九日,就在由纪要回老家的前一天晚上。
呆在比自己的房间还感觉舒服的由纪的公寓里,初芝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虽然晚饭是初芝所喜欢的火锅,但是初芝儿乎没动筷子。对于圣诞节时所作的约定,由纪半句也没提,但是初芝并不认为她已经忘记了。也许初芝装作忘记了的话她也会原谅,但是初芝不想成为那么卑鄙的男人。
和紧张的近乎僵硬的初芝正相反,由纪的态度和平时一样自然。逐一向初芝叙说在幼儿园碰到的不快的事情和开心的事情。吃完饭,初芝收拾完餐具回到房间后,原本靠在床上看电视的由纪关上了电视。这就好象在催促着什么一样。
紧张的坐到恋人的身边,由纪握住了初芝的手,将头搭在了初芝的肩膀上。初芝也知道现在是告诉她的时候,但是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尽管他相信由纪可以接受他,但由纪说不行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要将两年来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所需要的决心非同小可,可是现在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极限。
"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由纪轻轻握紧了重叠在一起的右手。
"什么表情?"
"非常僵硬的,恐怖的表情。"
初芝低看头,缓缓叹了口气坐到了由纪的正面。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很不争气的颤抖着。
"我有病。"
最初的一步无比的的沉重。
"嗯。"
由纪点了点头。
"是病毒性感染,现在只要在日常生活中小心,定期接受检查就可以,不用接受治疗。"
由纪对病毒性感染似乎没什么概念,只是歪了歪脑袋。
"可以治好吗?"
她若无其事的击中了核心,初芝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你知道爱滋病吗?"
在他说出口的同时,由纪的脸色就一片惨白。初芝强行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单方面拼命进行着解释。
"只是握握手,或是接吻的话是不会传染的。使用同样的餐具也没有问题。爱滋病的病毒其实很脆弱,只要接触到空气或者水分就会完蛋。的话,如果做好安全措施,小心一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想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我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吧?"
没有回答。初芝的心脏好象被人撕裂了一样疼痛。
"还是会讨厌吧?"
说出这句话只是更进一步加深了他的绝望感。没有答案的沉默,让他不禁后悔如果没有告诉她就好了。
换作是初芝,他也未必能接受这个答案。就算再怎么深爱,如果让自己找一个也许会给自己带来死亡的恋人,他大概也做不到吧?初芝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他不想让由纪为难,所以故意装出了开朗的声音,这样可以减少由纪因为拒绝而产生的罪恶感。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大概也无法接受,毕竟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象有种遥远的感觉。
"是我不好,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你,其实是我没有资格和你交往……"
可是他无法一个人孤单下去。他害怕、寂寞,不依附着什么人的话就无法保持正常。失去了由纪的话,他又必须一个人和所有的一切搏斗了吧?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事情……
"回去吧。"
强压制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初芝站了起来。他缓慢的拿起皮包,就在他踏出了第一步的时候,背部感到了轻微的冲击,细长的手指在他的下月复交叉了起来。环抱住了他。
"你不用回去哦。"
初芝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真的不用回去。"
初芝蹲了下来,抱着脑袋蜷缩成了一团。
"我、我……"
他话不成声,一个柔软的触感包围住了他。当他发觉是由纪抱住了自己的时候,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很痛苦吧。"
温柔的语言传进了他的耳中。
"你一直很痛苦吧。"
泪水夺眶而出,他忘我的抓住了由纪,由纪环抱着初芝颤抖的身体,轻柔的抚模着他的脊背。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温柔的语言让他的泪水愈发加速。看着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的毫无形像的初芝,由纪露出了微笑。然后就像对待小婴儿一样按了一下他的鼻子。
初芝深深的吻上了由纪,那是一个漫长而甜美的接吻,初芝从心底确信由纪是可以接受的。
第三天,眼眶还有点红红的由纪开始进行回老家的准备。初芝从床上注视着她的身影,说真心话,他希望整整一天都可以和她拥抱在一起,但是太任性毕竟是不行的。
天空阴沉到好象随时都会飘下雪来的样了,吹拂着面颊的寒风冰冷入骨,可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对这些寒冷他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将由纪送到了车站后,即使在距离发车只有十分钟的时候,初芝还是不肯把行李交给她,让由纪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初芝自己也拿这种像个孩子一样的独占欲没有办法。
"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注视看恋人的面孔,抚模着昨天曾经不止一次吻过的柔软的面颊。以前他总是觉得那种在众人面前表现亲热的恋人太肉麻,完全没注意到现在的自己也完全是这个样子。
"一月五日左右吧。虽然晚了一些,到时我们一起去参拜吧。"
"好的。"
恋人说完之后就快步走向了检票口。至今为止由纪也回过不止一次家了,可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到寂寞过,明明刚才还在一起,可是初芝又已经在强烈希望可以再次见面了。
走出车站后,冬天的寨冷渗透了骨髓。他将面孔埋进围巾中,用围巾代替口罩行走着。
在走到桥上的时侯,初芝突然站住取出了手机,他一直凝视着液晶画面,然后很快又收回到了口袋里。
从他身边行驶过的卡车卷起的风势吹乱了他的头松,初芝眯着眼睛用围巾捂住了嘴角。如果现在打电话的话他一定无法再忍耐下去了,他也许会因为太想见面而跑上去追她。
他想一直和由纪在一起,如果和由纪在一起的话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可以跨越过去。他可以忍耐下去,初芝甚至觉得,就连这让他诅咒过无数次的命运他也可以接受了。
初芝在年末的时候也回了老家。虽然说是老家,但也是坐车三十分钟就可以到的地方,所以没有什么特别"到家了"的感觉。他原本预定呆到五日。但是突然提前了行程,在二号就回到了公离。
比起己经住了多少年的老家来,反而是公寓可以让他更加安心。他心想由纪会不会也提前回来呢?不过由纪在电话里表示还是要等到五日才回来。
在由纪公寓住下的第二天,初芝就发烧了。好象是因为在送由纪去车站的时候受了风寒。虽然当时就发烧了,但是因为想着是一年才一次的事情,就硬撑着回了老家。原本想说反正也没有事情可干,在老家还是在公寓都一样。可是弟弟的孩子们吵得他无法休息,母亲又因为很高兴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而拉着他到处去买东西。一想到这样下去的话烧永远退不下去,初芝就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