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界花 Chapter 13 星辰花 (下)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男人终于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少年声边,垂头笑着望者他含泪的眼,转过头,蹲在我面前。
我知道他在观察着我的表情,那是他的嗜好,如果我有一丝破绽被他发现,那么,我将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叼着烟转头回望着他,缭绕的烟雾里,他笑的依旧没有任何的感情,确依然可以触动我的心……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风,从微敞的窗口撩起洁白的雪纺窗纱,也将额前的刘海扑散到眼前,遮去了我的视线,他探身用修长的食指撩开我的发,我看见他寒潭般眸子里的杀气,挑了挑眉,感觉到他取下了我的烟,俯身微笑着吻在我的唇角……
然后月复部传来一阵几乎压碎内脏的痛,我感觉猩甜的东西涌上喉咙,溢出唇角……
“啧,我下手有点重了,对不起哦,凉。”
他笑着伸手擦去我嘴角的血迹,放在自己唇前舌忝了舌忝,邪气狂妄的黑眸没有丝毫感情的说着道歉的话,“爱狱是我的人,我怎么舍得让他受伤呢。”
趴在地上的少年站起身来,有些得意的笑着看我,我瞟了他一眼,心里暗自好笑,是单纯?还是愚蠢呢?这个叫爱狱的少年,他眼中的迷恋,已经磨消去了他所有的灵魂和情感,好象活在7年前的我,即便放弃了自己,也依恋着面前这个没有心的恶魔。
我冷笑着擦去了唇角的血,继续掏出烟来点上,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些,即便是夏天,也有些刺骨的感觉。
DIS仿佛赞许般的笑出声来,让少年有些疑惑,刚准备开口,却被DIS狠狠的一巴掌摔倒在墙角,莹润的左脸浮出清晰的指痕,“DIS大人?……”
“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爱狱。”
见他变了脸色,少年有些惊惶的顾不得手腕传来的痛楚,急忙起身走回DIS面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希望看见有人对您这样无理,我只不过……”
“嘘,”DIS笑着伸手将他揽在怀里,轻笑着吻上他急欲解释什么的唇……
我回头看着当着我的面,拥吻在一起的他们,背对着我的少年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DIS,冰冷却含笑的眸子穿过少年的肩际直直的凝望着我,眉眼间满是戏谑的笑意。
我冷冷的转过头去,吸了口烟,眯着眼睛看着夕阳下的雪峰,悠悠然随风传来风铃叮当的声音,随着飘散的烟雾在房间中缭绕回荡,好像久远久远的回忆……
这是HEL最喜欢的声音,风中的风铃……
“HEL和OSIRIS呢?”
DIS挑眉看着我,再次上前取下我口中的烟,吸了一口,“怎么,想见他们么?”
“不能见么?你还是把他保护得很好呢。”我笑着起身,与他平视,继而侧头笑着看着他身后脸色益发苍白的少年,“不怕出现第二个CARLON吗?”
“呵呵,”他笑着将少年揽在怀里,暧昧的左手抚模着少年有些红肿的脸颊,“爱狱不是CARLON”
没由的,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在他叫出CARLON的那个瞬间,好像被人用什么东西勒住了颈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我知道DIS是什么样的人,也明白在他俊美温柔的表象下,是怎样的狠戾无情,我更加明白,他在等待什么,但我还是不由自主被他的举动左右着自己的情绪。
我扬手抹开遮盖在前额的头发,银蓝的发在夕阳下发出漂亮的光泽,“我要见他们。”
“他们也很想见你,尤其是OSIRIS.”DIS笑的很冷,仿佛在等着好戏出台。“他们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很少见你的忠狗没有和你一起出现。”我笑着靠在窗上,打量着他丝毫没有改变的神色,“那个孩子是OSIRIS动的手吗?”
“心疼?”他知道我说的是谁,凋谢在寒夜里的白色毛衫,老花农沧桑面容上的泪痕,以及,写在泛黄日记本上的一句句,对我的情谊,我承认我动容,但是,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或许是冷心,或许是无情,但是,温柔和多情对那个孩子来说,比无情更加残忍,他要的东西,我给不起。
“哼,”我冷冷一笑,坐回床上,不知是坐在窗口吹了风,还是被狠狠的揍了一拳的缘故,胃部再次开始绞痛起来,“不要用这种表情说话,否则我会以为DIS大人你是在嫉妒。”
“哈哈哈……”他笑出声来,“我本来就是在嫉妒,你抱过的人,你吻过的人,都死了不是么?”他走到我身边,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仰面看着他深邃的眼,“凉,你是我的,你的命,你的身体,全部都是。”
“你还想再死一次么?”我笑着问他,满意的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煞气,“我不介意多动一次手,对你,对HEL。”
“你有种。”他终于敛去了轻佻的神色,笑容却变得更加森寒,回头看了脸色益发惨白,却依旧站立在自己不远处的少年,起身朝门外走去。
爱狱回头狠狠的看了我一眼,扶着自己断裂的手腕随他奔出门去。
看着门在我面前大声的被扣上,外面有上锁的声音。松弛下情绪后接踵而来的就是疲倦,
朦胧中,有车停在了楼下,刺耳的刹车声将我从睡梦中吵醒,拖了长长的镣铐开窗走向阳台,是辆黑色三开门的豪华房车,出来的高大男子一眼便认出是OSIRIS,他怀中,卷了薄毛毯的金发男子,我睁大了眼睛,HEL怎么会变得如此羸弱?
我看见DIS敛去了惯有的笑容,将HEL从OSIRIS怀中接过,那种轻柔的动作,温柔的神情,我狠狠的一拳砸在栏杆上却忘了右手的伤,我看见血疯狂的涌出纱布,在白漆栏杆上蜿蜒淌下。
DIS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我的房间方向望了一眼,我闪身进来,脑海中徘徊不去的,依旧是他那温柔的脸,转身靠在墙上绝望的闭上眼睛,七年了,无论怎样的掩饰和自我欺瞒,我还是不能否认他曾经,甚至现在依然牢牢地占据我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与他们第一次相见,是在日本的一家孤儿院里…
父母在日本旅游途中遇刺双亡,对年幼的我无疑造成巨大的打击,孤僻的性格加上中国血统,在当地的孤儿院格外受到其他孩子的欺凌,每每反抗的结果总是换来一身伤痕,但与身俱来的傲气让我无法屈膝在他人脚下,所以,在孤儿院的两年里,我几乎没有一天身上完好无缺……
“痛不痛?”
十七年前一个风铃花开的季节,如同天使般有着耀眼金发的少年出现在我面前,不远处,冷冷注视我的,就是他,DIS,双色妖异的眸子里,闪烁着让我无法琢磨的玩味眼神,似笑非笑得看着我,“我是DIS,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
他这样说着,将我抱在怀中大步的离开生活了两年的孤儿院,那年,我十岁。
以后的日子里,我随他们走遍世界各地,他教我精湛的枪法,杀人技巧,教我如何最快的消灭对手,教我如何狠戾无情,我对他们的感情,比依恋还重,还深……
HEL很温柔,一头金色的柔软短发,漂亮而清澈的蓝色眼眸,如同天使一样美丽。他是英国汉诺威皇家后裔,毕业于国际知名的医科大学,年纪轻轻便成为医学界崭露头角的天才,他总是宠溺的看着我,包容着我的任性,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的生活,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抗拒过我的任何要求,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这种无条件的包容和宠溺中,蕴藏着怎样的深情……
OSIRIS是一个寡言少语的沉默男人,在三人中,他最为年长,也许是比我们更经历了更多的沧桑,让他几乎鲜少开口说话,他精通各国武术,无论是中国拳法,空手道,跆拳道还是泰拳,散打……,在无数次激烈的交锋中,我从来没有见到有人伤到他一根头发,他更是网络高手,可以轻易进入机要系统调取我们执行任务所需的文件,也是他,教会我如何使用唇语及破码秘诀和敏捷的身手,在我离开‘神之泪’前,我和他之间一直维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
而我在第一次见面开始,便深深的迷恋着冷酷无常,只大我五岁的DIS,俊美的外表下,永远是那样处世不惊的神情,若有似无的浅笑,让他如同有毒却拥有致命吸引力的曼陀罗……。
他教我精准的枪法,教我如何冷酷无情,我一直深深的相信,他是我的天,也一直欺骗着自己,沉沦在他为我编织的美丽的谎言下。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亲手杀死了曾经是我父亲朋友,也是在最关键时刻将我父亲推入火海的日本男人山田,我冷笑着看他在血泊中挣扎,看他伸出染满血的手,向我哀求,而我却没有丝毫的同情与怜悯,只为了DIS能够笑着对我说,‘不愧是我的凉!’。随后没多久‘CARLON’便成了杀手世界中无人不晓的传奇,神之泪更是缔造了暗黑王国中不败的神话。
我的世界,只是为了他而存在,然而他却爱着很多人,不同的地方,都有心甘情愿不求名分跟着他的人,有男有女,每次,见到他怀中拥着不同的人,心脏的地方,就好痛,痛得仿佛在滴血,我知道,我爱上了他……
十年前,在伦敦执行玩任务返回下榻的宾馆时,迎面看见他拥在怀中亲吻的少女衣袖中一闪而过的利刃,想也没想的,我将他一把推开,白光划过,只听见轻微的撕裂皮肤的声响,摊开手来,满眼殷红的血色……
拆开绷带的时候,HEL哭了,我看见他蓝色眸中清亮的泪水,‘HEL,你为什么哭?DIS呢?’我笑着问他,他却闪躲回避了我的话,我明白,却不愿意相信,‘他在哪?’
我冲出医院疯狂的寻找了一整夜,HEL和OSIRIS只是默默的跟在我身后,欲言又止的表情,返回宾馆时,我听见他的房间,传来女人激情的申吟,我冷冷的开枪将门锁打破,尖叫声过后,DIS一脸冰冷的站在门口,我走进房内将蜷缩在床单下的女人甩出门外,‘如果你再让我遇到,我会挖出你的眼睛!’
DIS笑了,我地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笑容,仿佛能够融化冰雪的阳光,‘我爱你,DIS。’
不顾HEL与OSIRIS愕然的表情,我抱住比我高大许多的男子,吻上他的唇,他拖我返回房间重重的将门关上,推我在凌乱床上,我们疯狂的,整整一晚,我不直到多少次高潮,直到晕过去为止……
按照他的要求,我安装了义眼,用他最喜欢的深红色水晶,虽然HEL说,那样会压迫到视觉神经。
他在床上很温柔,也谨慎依旧,即便的时候,枪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总是很冷静,以致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高潮陶醉的表情……。我几乎疯狂的迷恋者他,相信者他的一切,即便,最后有人告知我,杀死我父母的凶手就是DIS,我也没有停止过……
OSIRIS告诉我一切,父辈的恩怨,导致DIS幼年便流落街头,六岁那年被一个黑社会的小头目收养,并开始了残酷的杀手训练,将他由一个单纯的少年培养成为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直到养父因为帮派枪战身死,DIS亲手开创出属于自己的杀手王国为止,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尔虞我诈,权利倾轧,从来没有温情存在过,我看着DIS,心中还在期待他能告诉我不是他亲手开枪杀死我的父母,他没有表情的笑着问我,‘你会想替他们报仇吗?开枪好了,我不会躲开。’
我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流泪,我哭着冲到他面前,手中的枪重的几乎握不住,最后无力的跪倒在他的脚下,‘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宁愿杀了自己……’
他将我抱起揽在怀中,我真的感觉到他在颤抖,我听见他沉稳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我爱你……’
我相信了他的谎言,相信了他承诺的永远,可是谎言,永远都是谎言,如同最后他笑着告诉我,‘这个冰冷的世界,永远没有爱情神话……’
为了他的承诺,我为他出生入死,只要他安排我去完成的任务,哪怕再艰巨,再危险,我也没有拒绝过,维也纳,洛杉矶,荷兰,世界各地,为他创下了‘神之泪’不朽的神话……
直到七年前,我完成一个刺杀黑社会教父的任务,一身是伤的返回位于奥地利因斯布鲁克的总部‘泪之城’,不等手下通报,便欣喜激动的冲去DIS的书房……
‘焯,你爱凉么?’是HEL的声音,我心紧了一下,停下了推门的手,静静的听着DIS的回答,焯是DIS的本名,只有再的时候,他才会逼着我这样叫他,他说过,除了自己深爱的人,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叫他的名字……
‘问这个做什么?'
‘对我很重要。’
‘哼,你说呢?’
‘爱他么?那你为什么让他去出如此危险的任务?还是你……’
‘你不知道由一种动物叫做忠犬么?’,我听见他的笑语,也听到自己心被撕裂的声音,‘他就是这种动物,他非常有天份,在床上也和我非常契合,这样完美的工具,不枉我费了十年的时间才培养出来……’
‘焯!你……’
我推开门,静静的站在他们面前,我看见DIS的手,自HEL的身后环绕到他胸前,曾经吻我千遍的唇,落在HEL细致的颈项上,他告诉过我,他喜欢这样抱着爱人,因为这样,可以让他觉得爱人是真实的存在……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变的空洞,还有些颤抖……
‘我的世界里,没有爱情神话。’他笑着回答。
DIS急着想推开他的手向我解释,却被HEL小心的护在身后,他笑着看着我,我第一次觉得,原来笑容,也可以这样无情……
我举起了手中的枪,心中空荡荡的,我感觉到自己的泪,从那个红水晶的眼睛里流出,他环胸望着我,眼睛里满是我见惯的虚伪深情……
HEL站在他身边担忧的望着我,蓝色的眸子里,使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感情,‘为什么欺骗我,为什么背叛我,对你们来说,我究竟是什么……'
‘工具。’
‘他们呢?’
‘战友,亲人,爱人……’
爱人……,我喃喃的开口,问着他们,也问着自己,我的枪口在DIS与HEL间游弋,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声,月兑口而出的全部是呜咽……
我扣动了扳机,我看见蓝色的眸子吃惊的望着我,看见金色的发往后重重一扬,看见DIS焦灼的握住HEL伸向前方的手,看见OSIRIS疯狂的冲进屋,我却是在笑,我杀了你的亲人,你的战友,你的爱人,那么,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会毁了‘神之泪’……’,我笑着对他宣誓,OSIRIS冲上来一拳将我打倒在地,我没有还手,也没有闪躲,看着那个不再微笑的男人,‘只要你今天不杀了我。’
‘你没有这个机会,我会向你连本代利的讨回。’
他抱着HEL走过我面前,头也没有回,执行任务留下的伤口依然在流血,但我却觉得心里的痛,远远超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
当夜,所有的人都在为HEL的伤势忧心,我趁机逃离了‘泪之城’,三天后,我与国际刑警总部联系,带领奥地利军方围剿了‘泪之城’……
然后一切就如同传说中那样,DIS没有丝毫的反抗,最后见他的那一面,他对我开了枪,依旧笑着,冰冷而无情……
他精准的枪法,却没有至我于死地,只在左胸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疤痕,我知道这不是幸运,他会实践他的诺言,‘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
靠在墙上,背上一阵的寒冷,放在床头的白色小花,让心中曾经的希望温暖了空洞好久的天堂,说着,可以结束,可以开始,可以遗忘。薄风里,仿佛千万朵扬花以一种密密匝匝的姿态,扶起了我久远久远若若的守侯。花语,原来真的可以听到,而我却已不再,需要守出一个地老天荒。
星辰花的花语,是永恒……